加书签
             第四章 戏蛇女逸叟惩凶 余再添还怕是一种巧合,问:“师兄!你身世清楚么?” “我不是说过么,农家养子,姓吴,我自己姓什不知道,吴铭也就是无姓无名, 这还是柳老前辈起的名字呢。” 余再添再注意到面部表情,与养父很像相,长方脸,高鼻梁,那眉宇最神似, 想来天下绝没这多巧合,他外地下“大哥!两件事我完成了一件,另……” “二弟!另一件是我的事。” “不!十六载抚育之恩,非……” “二弟!是兄弟俩的事。” “大哥!你应改名余再胜!” “亡父有嘱?” “这是你的名字,义父与我分手前告诉我详情,你幼为飓风刮走,长我三岁, 你六岁去崆峒,十五年于兹,正对。” “父死何人之手?” “辽东双煞,祁连一枭、少林悟觉、华山情心道人、雪山头陀、洞庭于子舟、 武当玄真道人虽未在场,可是派了掌门弟子同来,这笔帐算在他师徒两头上。” 他探手人囊,摸出一双皂蟠飞云梭,继续说:“更重要的,是这双飞云梭,搜 魂灵猿侯致远信物。” “何来两支,一支在义父左目取出,一支是松筠观主尸身之……” “二弟!父危时你在场?” “他老人家现身诱敌,要我趁机远走,不准阴违,我却匿身林中,眼见义父为 八人所困,无难幸免,我愿以身代,连发十二粒弹指银丸,向林外扑,也就在同时。 义父遭了人家毒手……” 他说不下去了,不禁失声流泪。 兄弟两哭了一阵,在观向连床夜话。 余再添把选中所经,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这位义兄。 余再旺(即吴铭)也把十多年学艺情形详述。 “大哥!我来松观取龙吟心声及雾闪八式画册的,却不料发生这场逆事,神功 作全学了,我当然不怕学不着,但这画册流入侯致远之手,如虎添翼,何况还有十 二粒什么样丹,势非取回不可。” mpanel(1); “二弟!你说的很是,难得师父明春大愈,这件事禀明一下,再定主张,父仇! 使我寝不安席,谁是真凶,总不能八人同时下手,除侯致远外……” “除他认外八人全是!请想,以义父那身能为,那高轻功,不是众人绊住他, 安能失手。” 余再添烦燥的下了床,来回踱着:“还有,散布谣言,恶意中伤,伪造笑煞神 符的狡诈之徒,是个元凶首恶,大哥!伯父也无所闻?” “我不是说过么,他老人家十余年呆在广成洞,当然不知,这事能速成―体?” “你不明详情,帮难猜测,依弟想,伪造神符,不过要引起仇杀,伯父坠潭, 世间能除一能人。 “他再下手暗算武林至尊,所余的仅十二雄较易对付,这一担两鸟之计,再引 出风云旗下龙争虎斗。 “他却冷眼旁观,坐看自相残杀,这残杀还在继续,你我就不能轻放群丑,这 不形成一网打尽!” “如此说龙虎风云旗下客是误会,也受人家无形中利用。” “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叫他们曲解事理,义父为此也曾与之分辨,可恶 悟觉竟怨声相向,逼他老人家出手,他们是死有应得!” “二弟!鹤风道长推算浩劫已超,天竟难违,大概你我兄弟全在劫运,这事异 常艰巨,倒要小心应付了。” “推算,我不信世界真有先见之人,大概是按情势推算的吧!” “不!黄山派退出江湖百年,掌门人例不准习武事,鹤风道长经常闭关清修, 对外事不闻不问,这种推算全凭易理,他并说,以后崆峒及黄山运转,将光大门户。” “这就奇了,不事武学,在武林中怎么光大。” “仅是掌门人不习武,黄山剑术驰名天下,柳老前辈就收了男女三个弟子,全 有精湛造诣,不可轻侮,再一点,鹤风道长学究天人,同样的驰名退尔,这多年来 没听说谁敢轻犯黄山。 “现在,情形变了,梅林逸叟柳老前辈奉掌门令谕,赴安庆阻止青锋会开坛, 我来极观时师父嘱我可暗中相助,但不准报师承门派,更不准用雾闪八式……” “鹤风真人也算准了青锋会底……” “他只是说卧榻之旁不容酣卧,开坛皖境有辱黄山,别的没说什么,谁知他葫 芦里卖什么药,但他这种措施,与以往大相径庭,我估计着将有巨涛骇浪。” “我伯父对鹤风道长此举有何看法。” “他老人家很敬佩他,真人对师父也另眼相待,据我所知,数十年来,除他本 派人外,不曾接见过外人,但却与师父每清谈至深夜。” “大哥!我先去麒麟峰还是随你赴安庆?” “师父既许我便宜行事,鹤风道长又没其他交待,我看同去一下安庆,否则你 一个人前往谒见,还得废好多唇舌。” “明儿上道如何?” “不!你是崆峒派人,我想在这儿多住几天,传你龙吟心法及雾闪八式!” “我想起一件事,义父曾为我竭尽智力,制成一支六合金丝腾龙棒,龙口五寸 血信,是合五金之精的剑形利刃,专点外门硬功,棒身柔韧,名器难伤,恩力奇大, 我已有了紫薇奇珍,这腾龙棒,大哥你留着用吧!不管你有无合用……” “二弟!师父也正为我物色利器,他早年用雾闪神帚,坠潭失落,否则就赐我 了,这是他自己说的。” 余再添已解下来,圣手书生余再胜接过一看,是五金合金丝猿发编织,但看不 出一丝编织痕迹。 棒身四尺,加龙头足够四尺五寸,龙口利刃青艺远射,全身金光在目,宽三指, 厚有寸许,边薄不过数分,他睹物思人,不禁泪下。 桂子飘香,一地黄叶,蟠龙峰头疾扑下两条人影,快如脱弦之箭,转瞬出了山 区,放缓了脚步,并肩而行。 左面是个小老道,右面正是旋风太保金再添,小老道非他,是圣手书生余再旺 化装,方向直趋青阳。 “二弟!你好快身法,不愧旋风二字。” “大哥见笑,不沦从功力、掌势、轻功,我全逊一筹,你这一说,更加使我羞 颜无地了。” “我感到二弟你的内力比我强,略假时日,我将望尘不及,崆峒盛衰,完全系 在你身上!” 相处数日,余再添对这位再旺大哥,有了概念,明朗,轻快,磊落,有君子风, 为人风趣,语多诙谐,与之相对,如坐春风,他甚喜,庆得良伴。 余再旺可有了隐忧,他发觉再添二弟性太刚直,偏激易怒,烦躁起来,有时彻 夜无眠,在庭前踱着方步。梦里狂啸,声震瓦屋,始终不曾平静心灵。 他要慢慢转移二弟心性,使他达观,长此以往,他会自趋毁灭,笑说:“二弟! 有人处别叫大哥,这是供家称呼。” “叫什么呢?” “呼道长好了。” “你称我什么?” “称你小客可好?” “我又不是开客店的,什么小客老客。” “人生如奇,当然是客。” “可是大哥你也在客中!” “我现在亦是!” “怎么解?” “我现在着道装,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俗语说出家人四海为家,你 想想,我是客么?” 余再添不由笑了:“大哥!你应叫圣手书生!” 身后征马长嘶,蹄声动地,两兄弟闪身道旁,一匹胭脂马上坐着个红魃女郎, 紫色剑穗飘飘,马赛腾龙,人如飞仙,一闪而过。 圣手书生陡地一震双臂,喝声:“二弟!追!” 他已腾身而起,抄捷径,越田野,直扑青阳,夕阳残照里,两条人影直如卷地 旋风,滚滚而去。 距青阳还有数里,圣手书生余再旺转上大道,笑对余再添说:“二弟!你隐身 树后,让我来警告她,别想来皖境立足。” “她是谁?” “青锋会下四总监坛之一的红燕儿辣手魔女毕小霞!” “大哥认识她?” “她这身装束告诉了我。” “总监坛,身份异常高,她……” “别看她年轻,武功智慧,听说在四监坛中名列首席,快避开,这就到了!” 金再添一见大道红影渐近,想来这魔女也是赶来投宿的,城郊人多,不便放辔, 故而行缓。 他对阻止青锋会开坛之事并没兴趣,而且想看看再旺大哥功力如何,故立时飘 身隐入树后。 红燕儿辣手魔女毕小霞按辔徐行,她准备在郊外找处客寓宿下,正行间,座下 马蓦地一声长嘶,人立而起,事出突然,差点儿把她摔下来。 她明知必定有人捣鬼,久历江湖并没声张,扣马缰抓救命环稳住身形,凤目斜 飘柳眉倒坚。 只见一个小老道半倚半靠的躺在左前柳树下,四周别无他人,偶然从马旁走过 三五旅途劳人,也都行色匆忙,为利忘身,想来绝不会和自己找麻烦。 她抬头看了看天际白云,半透红色,已是落照回光,映得那轻云片片,明透丹 霞,心想:“看来是小牛鼻子捣鬼,投宿还早,倒是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她正想着,柳下斜躺着的小老道突然一伸腿,那不是伸,简直是踢,带起两个 小石子飞向马头。 其势甚劲,马儿受惊,又是一阵急骤盘旋,悲鸣不已。 红燕儿辣手魔女毕小霞年岁不大,可是个老江湖,尤功心计,这种形同戏弄, 当然恼火,但她要看看这小牛鼻子还能冒出什么坏。 毕小霞反而扣住马,一声不响的瞪着他。 是鬼使神差?小老道手一抬,翻了一个身,一抬手下。似有什么拂了马眼,马 儿腾跃而起,要落荒,气得她扣紧蓬便把马头带转来。 小老道靠着的树虽大,可是一翻身就得滚落地下,谁知,他翻了一半,斜立着 身子又睡着了。 毕小霞不怒反笑,声似银铃,一亮马鞭子,吧的一声轻响,惊得小老道一歪身 滚落地下,连翻带爬。 简直有点惊惶失措,还不住揉双目,呵欠连连,只如大梦初醒,转脸打量毕小 霞一眼,单打稽首说:“无量寿佛,善哉善哉!我道人正在梦游五虚,蚁庭待命尚 主,率兵追随公主开疆,却不料粉侯梦醒,缘尽三生,这多亏女施主当头棒喝,还 我真元,否则一沾欲关,我这数十年道基,宁不废于一旦,贫道感激无已,礼堂拜 谢!” 毕小霞在他两目一开之下,不由心中一震,默忖这小牛鼻子道行不小,想不到 青扬郊外遇上能手。 就不由上下多看一眼,见他脚下云履,黄泥斑斑,半新道服,油渍点点,玉簪 斜插,乱发随风飘动,面上尘出。 连面身都看不清,但面目朗星,飞眉带爽,鼻柱擎天,五富流秀,不由的心中 一动,心说:“什么人?借癫欺世,看年龄不过二十向外,居然身入三清,听语气, 分明诚心搞乱。 “追随公主开边一语,明指我入皖开坛,什么蚁庭待命,粉侯梦醒,青天白日 做起驸马梦来,专来讨我便宜,好!我要你知道利害!” 她仍然满脸春风,流波飞媚,春含樱角,巧笑情兮,一声轻笑,下得马来,六 寸圆肤,蛮靴有致。 勉强说莲步生花,自然是娇躯慷态,榴齿飘香,鸢声弄巧:“小道爷!真对不 起,撞破你黄梁好梦,害你……” “姑娘!怎能说―梦黄粱,人生谁不在梦中,依我说,争强斗胜,江湖奔波, 全是梦,一梦醒来,万事子虚,女善士!你……” “小道爷!看不出,你居然满肚子鬼卦,还真的有不少玄虚,承你指破迷津, 少礼物,不成,接着!” 她着尾音未落,蓦抬手五点银芒,一闪而到! 圣手书生听送她礼物,就知难于接受,在她抬手当儿,身形一仰,“铁板桥” 向后就倒,五点银芒,全由胸腹掠过。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避开了五支燕尾银针,就势一个“雾里惊闪”,直翻出两丈 外,看得余再添直叫绝。 毕小霞知道今日已遇能人,那敢轻敌,倏展身形,跟踪而起,两臂轻扬,喝声 :“再接这个!” 两支红燕,划弧形左右飞到,一声《潇湘子扫描》轻爆,十二支毒针疾射而下。 圣手书生早有准备,双手除展,黄叶飞舞,嗤嗤之声不绝,毒针全钉在黄叶上, 随风飘落。 别看搞叶飞花,小巧功夫,但这手功夫就显出功力火侯,圣手书生余再旺手法 自是不同凡响,这种精湛内功,更足惊人。 就在黄叶飘零当儿,余再旺陡喝:“来而不住非礼也,毕小霞!接着!” 他左手轻弹,五粒银儿连珠而到,一片轻啸,竟自分袭五要穴,手法之妙,最 后发出的居然书越先到,圣手书生绰号来由可知。 毕小霞也是一流高手,在青锋会中仅略逊四六护法,但她不敢躲,因为相接踵 而到的更利害。 陡振臂打出五粒铁莲子,一阵当呛,打落四支,一粒银丸疾射已到华盖,她心 神陡震下,一偏头由耳根擦过去。 不由暴怒,一声娇叱,腾身而起,双掌一分,“丹凤展翅”,掌夹一股狂飓, 向对方袭击。 圣手书生纵声一笑:“毕小霞!我并不惧你,有黄山派在,绝不准在皖境开坛, 不信,安庆再会!” 语声在耳,人踪已渺,他早找好地形,隐身而去。 毕小霞在暗器上已输一着,愤愤地牵马雷去。 旋风太保金再添笑说:“大哥!她输了,我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承担这 圣手书生外号……” “二弟!小巧手法当不得真,对方,不可轻侮,我不展雾闪八式恐怕制不了他。” “佛音三式呢?” “要是六招全,当无问题,这三招全是借力打力,静以制动手法,何况习练短 暂,运用不灵,可自卫不足以言制敌。 “青锋会开坛安庆,必不止她一人,我耽心柳老前辈仅率两个门下,以寡敌众, 难操胜算,还得快点去才好!” “大哥!请恕我放肆,我对阻止青锋会开坛事根本是无兴趣,我们的奇耻大辱 与血海深仇……” “二弟!你不是说那怪人曾告诉你青锋会才是真正对头么?不论此语真假,你 我应多留意,总之,我想在青锋会身上探出当初造谣中伤之人,多天揣测,我有一 个推断,怪人不但与这件事有关,并可能就是造谣中伤之人!” “大哥!你这推断我不解。” “我问你,你与爹在回音谷中接受纸箭警告之时,距离发现龙虎风云群雄时有 多久时间?” “不到半个时辰。” “这等于说传警与否无关重要,因为避已无及了。” “但是他在林中点我睡穴,诱走群雄,江面困住海青,我得入水逃生,传三招, 赐解药,为……” “这正是借刀杀人手法,留下你为爹复仇,正如他愿,这方法最高明不过。” “他何必假手,据我看,他武功高不可测,并且,他与众人全有恨,殊不可解。 “二弟!这本是要武林自相残杀办法,何必有仇,江湖中先例甚多!不过这怪 人必定要在你身上求得什么,这个谜,我还看不破,迟早,他还会找你,以待时机 吧!” “果然如此,那就与青锋会毫无关系,我们此行也……” “不!我这是反面推测,从正面判断,这怪人也可能如他自己所说,束纸代箭 上,不是有‘君仗义,余烛奸’么,他果真洞烛这造谣中伤之人底细,当然为此人 所忌,必欲得之而甘心。 “可能,他还不是这恶人对手,就不得不小心谨慎,这造谣中伤者,那就是青 锋会中人无疑了。 “再证以怪人亲口对你说:”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也无用,普天之下相信的只 有两人。‘这等于说明了伪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他全了解,不但了解,他本 人可能就是为人所不谅解之人。 “干脆说,他落上嫌疑,就不怪他在无人替他证之前,不愿言明,因为说出来, 也不为人谅解。 “孤云山,武林至等所居,一般人决不敢去,能暗算至尊的,除风云十二雄外, 不会有第十三人。 “即使有,也无这多变化,他们双方,现在正斗力斗智,但这双方,全有超绝 武功,过人心智。 “如此说,搜魂灵猿侯致远、三环飞针鬼见愁滕寿、回风羽士平境嫌疑最大!” “何以见得?” “因为去雁荡无此三人。” “二弟!去与否并不关重要。” “你不是肯定说这怪人与青锋会领袖嫌疑最大么?你不是说伪造笑煞神符,暗 算武林至尊不出武林十二雄么?” “那么,这怪人及青锋教主当然就是未到场三个人中两个。也等于说明了三个 人中,当中之一,是伪造笑煞神符,暗算武林至尊之人,存心要掀起武林浩劫。” “很有可能。二弟!你这判断是合理的,我不是故意非难,青锋教主是谁?到 现在无人知。 “现身八人中可能就有一个,蒙面人是谁?依据当场救助情形看,八雄当无分 身术,只有在未现身四人中猜。” “未来的只有三个。” “武当玄真道人派来弟子不算到场,自然是四个。” 兄弟俩推断了半天,抽丝剥茧的理出了头绪,那是说,元凶不出风云旗下客, 而怪人及青锋会教主,也是昔日十二雄中两个。 青锋教主未露面无法猜,怪人蒙面,但体型特殊,可以推测,余再添见到的不 全,这就要问曾会战十二雄的笑煞神裘腾了。 旋风太保余再添道:“大哥!我想起玉娥姊及史姑娘,她们……” “秦玉娥那儿你不会得着什么,因为冲天雁素英,还不能算青锋会中心人物。 倒是史恰仙,既是青锋教主义女,教主是谁?你应……” “可惜!我不曾连问她,她会告诉我的。” “来日方长,头绪正多,以后再说吧!” 余再添经此一来,对去安庆阻扰青锋会开坛事,不但愿意去,他还另有打算。 兄弟两个经青阳向西北,渡江至安庆,宿店打尖不用提,第二天上街闲溜,早 饭后,正是时候,人群由四面八方向镇上涌。 二人转了一圈,至后街城隍庙前,这儿广场上各色皆备,行行俱全,左侧,有 个说书的,密锣紧鼓,闲人四处围过来。 兄弟俩远远望去,这说书先生头戴破边草帽,颜色半黑半黄,前织下垂,斜压 在脑门上,左边眉毛压在帽里,那是说仅能看到半面。 这说书先生鬓角已斑,鱼尾纹皱成一大把,看年岁已在六十岁左右,奄口胡子 两头翘,敢情这行当也是巾字流。 袍宽袖大一袭长衫,翘着二郎腿神情悠然,露出来的福字履已开了花。 身左,半蹲半坐着个黑小子,看年岁约在十四五,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两眼看 天,双手抱膝,一付猴儿相。 圣手书生及旋风太保在看人家,四周眼睛集中向他们瞄,谁叫一个扮着文生公 子,一个装成老道呢? 这种打扮,在这种场合,就显着不调和,偏又都是玉面朱唇,俊雅不俗,并肩 一起宛若一双临风玉树。 黑小子一转头瞧了二人一眼,獠牙一乐。 圣手书生可看清了,正是黄山麒麟的红黑白三小之一的黑泥鳅廖云,再看说书 的就心中了然,像声说:“二弟!咱们别站在一起,也别固定一处,就在这附近闭 走,这说书的正是梅林逸叟柳飞白柳老前辈,那孩子是黑泥鳅廖云。 “柳老前辈必然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开场子说鼓词,他老人家不张口则已, 说出话来倒牙酸,你明白他那绰号吧! “廖云在三小中最淘气,刁钻古怪什么歪点子全绝,以后,你可要留点神,我 还吃过一次亏呢,要……” 锣鼓点子一紧,这位说书的开了腔:“在下桃园人氏,姓名名头,别字古怪, 绰号竹节野叟,少时也曾入帏,奈何文章憎命,名落孙山。 “一身飘泊,四海为家,曾读过不少周秦野史,晓得些古往今来,闲锣破鼓, 浪迹天涯,虽然流落江湖,也算是九流中一个清品。 “不仰他人鼻息,不受指使,比起那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富贵王八,全清高, 咱这里,书归正传,侍候诸君一段十八国临潼斗宝……” 他正唱到伍子胥用通臂手隔席抓过秦穆公之时,突然停了鼓,放下锣,这叫卖 关子要钱。 巧啦!由庙后转来一个中年汉子,一脸雀斑,兔唇削腮,满脸的邪气,听书的 全站了起来,纷纷走散,但走不了多远又站住啦,等热闹看。 这汉子大踏步进入场中,双手叉腰,威风十足,喝道:“老头儿!走江湖跑码 头怎不理规矩,你在丘爷那儿挂过号?孝敬过……” 说书先生连点头,欠屁股让坐说:“这倒是我疏忽啦!兄弟你高抬贵手,让我 把今儿混过去,我老头必有一番人心,登门谢罪。” 他唉声叹气继续说:“哎!我这把子年纪了,还跑江湖受这门子活罪,说起来 就叫报应,谁……” 这地痞听老头说得可怜,这壶酒也跑不了,问:“老头!这是怎么说?” 老头还是俯着首,半垂着眼皮,慢声慢语的说:“我实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读 书不明礼,抛下我自管自,二儿子习武不务正,流入鸡笼鼠盗,小孙子年轻,我替 他讨了房媳妇,这小子不是人,他……” “怎么样?” “他依靠着地方恶霸,横着胳臂闯,他媳妇儿也跑啦!小子怨上我,吹胡子瞪 眼睛专管我老头子要钱,这……” 不由听得余再添嗤的笑出了声,心说:“绕弯子骂人得想着说呀!这么现钱现 货可不易。” 他转想到再旺大哥,对,就受这位老前辈影响,多少有点玩世不恭。 这地痞突然回过味来,暴喝一声:“好个老小子!讨我便宜!” 他扑向了老头,老头一摆大袖说:“哎呀!我说我孙子,你这是干什么?” 两句话连了宗,惹得远立闲人一阵哄笑。 这地痞不知怎么的,一个跄踉,跌了一跤,略一怔,发疯般向老头扑过来。 老头转脸:“黑小子,摔他!” 廖云一滑步迎过去:“说孙子,你这是干吗呀!” 余再添笑弯了腰,只听轰地!这地痞四脚朝天,摔了个眦牙裂嘴。 挨了摔心甚不服,自己整天练拳踢腿,平常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再不济,总对 付得了这瘦皮猴。 他―个“鲤鱼打挺”窜将起来,冷不妨一拳,向黑小子心窝捣去。 黑小子站那儿没动,俟拳到胸前,一翻腕抓住他脉门,一带,地痞来个狗吃屎。 这下明白了,黑小子是个练家,翻起身就要跑,黑小子陡然深钢爪,抓衣领向 左一抖,又跌个五心朝天。 黑小子叉腰说:“龟兔子!爷们的场子全被你扰散了,起来!” 地痞摇摇头这:“不行,起来挨摔不如躺着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 “不起来我揍你!” 老头唤:“黑小子!我叫你摔他没叫你揍他,打出人命来我不管。” 黑小子闷不吭转回去,老头不理会这些,锣鼓一紧,四散闲人见地痞已走,慢 慢地又向前拢,但全没坐下,等着下场啦! 老头说:“黑小子!要钱呀!咱们又说书又摆擂,连台好戏,不给钱还成!” 黑小子拿个竹箩真要钱,走没半圈,老地方出来三个人,地痞带路,中间是个 驴脸汉子,倒是一袭长衫,横充斯文,神态严肃,很有点势派,空着手未带兵刃, 另一个黑胖子可带着护手钩。 听书的又散了,兄弟俩全不经意的向近靠,驴脸汉子进了场,老头密锣紧鼓并 没停,分明是瞧不起人。 不由心中火炽,叱道:“老儿!别装疯卖假,丘五爷……” 老头把破草帽向后一推,抬起头来,眼泛一片精光,宛如电射,朗声一笑说: “装疯卖傻难得有人买,你就是识货行家!” 这汉子陡地一震,微一思索,桀桀长笑,声如枭鸣:“我道是谁,原来是梅林 逸叟柳大侠,得!双头鹫丘凌未曾远接,抱歉之至,忝为地主,月出时十里滩备酒 接风,柳大侠可肯赏脸!” “好啦!滇西三岛之约怎好不应,我说丘掌舵的可屈算了,披个地方恶霸外衣 为青锋会铺路,不合算吧!” “得!柳大侠,目前事另作一论,以往事还得结下帐,一切,晚上再谈可好。” “别叫我红脸啦!立场戳竿子跑江湖,说来说去无非为一张口,既有吃的你就 望好罢,两肩承一啄准到。” “我没功夫听你倒酸水,晚上见!” 人家走都走啦!他还摇着头说:“翁餐得继,何事锣鼓?黑儿!收啦!” 黑小子收拾了零星,随着老头走了。 旋风太保余再添笑说:“大哥!这位老前辈言行与尊号果然一致,却又添个黑 小子,依我看,晚上还有笑话,我们先见他,还是径赴十里滩?” “还是先见过再说较宜。” 兄弟两个午后会见梅林逸叟柳飞白,余再旺详述(黑色快车OCR )自己归宗经 过,及再添身世,继问今后行止。 柳飞白笑笑说:“二位贤侄,本派掌门已暗示过,青锋会实非等闲,可能掀起 巨涛骇浪,我此行一则阻止其开坛,再则查询青锋教主为谁,据我所知,教主夫人 与武林至尊遭暗算后,崛起滇边,名叫独霸天南的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本是苗女, 不知怎的竟得西南神尼垂青,航沙禅功,佛音六招,堪云独步武林。 “流云十一掌,雾闪八式,佛音六招,称宇内三大神功,武林至尊撒手尘寰后, 流云掌已绝传。 “老友笑煞神十余年坐困广成洞,明春方能全好,功力较前如何?难以预测, 即使万年丹砂有助功力,是不是能操胜算也在未定之天。 “青锋教主为谁无人知,有一点值得推敲的是,以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那种身 份,竟然下嫁,此人必有惊世绝学,可以断言,未来如何?现在言之尚早。 “本派退出江湖百年,不问是非,如今掌门人突然要重入江湖,情非得已,青 锋会大概包藏祸心,要铲除武林各门各派,心术之恶可以想见。 “这情形,别说外人不知,就连他们会中人也不晓,表面上,绝不会让人抓着 大的漏洞,会中弟子偶有失检的,也必处以酷刑,以示信于天下,掌门人凭易理推 得详情后,这才传谕本门弟子,集中麒麟峰,听侯指示。” 余再添面对长者,不便随意扬言,至此,方才说:“老前辈,这里面有问题, 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既是西南神尼唯一传人,那么我所遇怪人所传初步佛音三招又 从何来,这怪人也说过,佛音六招为武林三大奇功之―,莫非有两个佛音六招?” 梅林逸叟柳飞白摇头说:“这事太过玄奇,无从分析,唯一可说的,那就是神 尼圆寂前又传了一个俗家弟子,并可能要他代为清理门户。 “据你所述瓯江口一段往事,他们双方并没见面,可能各人心有数,未到时候。 均不愿相对。” 圣手书生余再旺问:“宇内三大奇功有无高下?” “这就要视功力火候了,没听说孰优教劣,你师父八式对流云,一方面与群雄 缠战太久。一方面火候不如人,所以落了这么下场!” “如此说来,佛者六招已难制,青锋教主要是有深奥不测之功,谁能与之相抗? 晚辈久闻黄山慧剑天下无双,是不是能制佛音六招?” “不能!我曾以伏魔慧剑七十二式与你师父研讨过,也曾对过手,结果输在你 师父雾云神帚下,我所以断言说不能! “但是,黄山有镇山之剑,要五个童身男女合练,不论对手多强,足以自保, 是不是能制任何奇功,我没经过不敢妄言。 “不必研讨未来了,目前,安庆开坛事也颇扎手,青锋会派两个监坛来此助势, 滇中三鸟变成皖境分会领导人,我与双头鹫也有一段过节,胜负之分决于今夕。” 圣手书生余再旺笑说:“红燕儿辣手魔女毕小霞我已会过,另一个大概是冲天 雁秦英,我相信还对付得了。” “三鸟是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近卫,也未可轻视,看来三鸟潜来皖境已久,不 然不会深入各阶层,我们人手不敷,要小心应付才好。 “十里滩之约,请二位贤侄代应,并携带黑小子同去,双头鹫想绊住我,潜山 那儿才好顺利开坛,决不能让他称心如意,会面后,可以点破他速赶潜山,对方可 能激怒动手,速战速决别与拖延时间。” 商好对策,兄弟俩起身告别,偕同黑小子廖云返回客寓,问明了十里滩道路, 傍晚时分出镇扑奔西南。 行不三五里天色已黑,三人展开身形疾走如飞,没入夜幕中。 十里滩,顾名思义就那么远,不多时就到了。 这地方是个河岔子,水已半枯,流经河底沙石上,发出潺潺水声,附近,绝无 人烟,异常荒凉,野村、茅草、坟墓,显着凄清。 双头鹫丘凌身后一排站定四人,他看到黑小子廖云居然率两个少年应约,心里 异常不痛恬,冷然问:“你们是应约的?” 廖云没好气答:“我师父要我习练习练,他老人家去潜山会重要人物,这儿鸡 毛蒜皮事由我黑小子主持,怎么样? “咱们是就地了断,还是赴潜山作总结,你酌量着办,开坛大事你必到,拖延 一阵还得走,我看干脆去潜山得了。” 黑小子嘴巴够利的,听得余再添直想笑,这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武功如何不 论,嘴巴是绝对输不了。 双头鹫脸部气白了,厉喝:“小子你是找死,我先打发你几个去鬼门关以后再 去找老儿算帐!” 他正待出手,身后一个瘦个子越众而出,对丘陵一拱手说:“五爷!杀鸡焉用 牛刀,这小子交给我虞九!” 他一回身扑过来,并不打话,单掌一起,迎面就砸! 黑小子一斜身向左飘,“黑虎掏心”径袭来人左肋。 这汉子是个滑贼,右手疾吐,横截脉门,左手掌“白鹤展翅”倏拍左肩。 动作快,两招齐发,黑小子一个猫跳窜了开去,虞九暗笑,黄山名头够大,教 出这种弟子够惨的,这种身法把式也到江湖上现眼。 不但他瞧不起,余再添也一皱眉,这真是闻名不如亲见,这种俗招太已现眼了。 虞九已跟踪而起。“单掌开碑”向他后心袭去。 余再添目示大哥,圣手书生笑笑:“别眈心,留神黑小子冒坏,他是故意……” 黑小子看是走不了,身形一斜踉跄倒去,虞九那肯放手,掌势未变,陡地一吐 拳打个空,左助一震,如中铁锤,狂吼声里喷血而倒! 人影暴起飘过来巫祥,冷笑说:“黑小子你好阴损!报万儿受死!” “黑小子就够响啦!怕阴损我给你个阳和!” 巫祥抬手臂暴点双睛,黑小子说:“金丝缠腕”,一刁对方脉门。 巫祥还以为真的,倏地一甩手臂。 黑小子蓦矮身,鸳鸯腿连环跺子脚,吭的一声,迎面骨被踹过正着,直掉出三 四步远,倒于就地。 双头鹫丘凌可难住啦!自己真动手对付这孩子可不是味,身后虽还有几位擎天 柱,看来出场也白饶。 余再胜也看出这情势,黑小子即使再神气,这点年岁也绝非双头鹫对手,交上 手就得分强弱,他向外一迈步:“丘掌舵的不必为难,再下奉陪两招如何?不早啦! 别再耽误时间了。” “你是谁?” “黄山派圣手书生余再旺!” 丘凌一亮双怀杖,喝声:“接招!” 杖夹劲风已至面门,倏地一化式,“二郎担山”闪电般袭向两助,势沉力猛, 凌厉无俦,确是名家身手。 圣手书生余再旺没把他放在眼中,凭两掌不会让他走出廿招以外,但六合金丝 腾龙棒到手后,不曾一试威力。 见双杖已近,修地一飘身主旋丈许,只手探腰际一抖,腾龙棒金光耀目,夭矫 如龙,一抖一震下,普遍招数,“樵夫指路”,金光一闪下点向左肩。 双头鹫想不到这年轻道人有这纯武功,傲气全收,双杖倏转,“钟鼓齐鸣”, 一砸棒身,一袭左肋。 仗与棒接,一沾就走,蓦化式“进步撩阴”,已到脐下。 余再旺系念着梅林逸叟柳飞白,不愿缠战,腾龙棒起,展开快攻,金光缭绕, 捧影千条,棒杖相交。 唰啦一声,双头鹫单杖出手,他就势陡旋身,宛若行云流水,棒如游龙,已经 来到他左后肩。 双头鹫陡沉肩,滑步要走,余再旺的手腕一翻,唰的一声,五寸血信,划伤双 头鹫左肩,暴叫声里,落荒逃去。 交手不到三十招,金再旺主要的是试腾龙棒威力,并没施展什么绝招,不过在 身法棒势上,看得出他有着精纯造诣,更具备过人胆识与机智。 余再添感到自己较大哥差得多,更欠缺的是临阵机变,他在想,单纯寻仇,只 要大哥一人已足。 目前看到的只是暗器,轻功,兵刃上功夫,至于掌力如何,尚不可知,潜山之 行,当可知道。 圣手书生余再旺对二人一点子说:“追!双头鹫必赴潜山,倒用不着问路了。” 三人根本没理会双头鹫手下,一阵风般跟踪而起,向潜山追去。 半夜时分,到了潜山填,双头鹫丘凌纵踪已渺。 前头,是个土丘,几人翻上来,向下看,不远处有座庄院,似有浓烟升起,圣 手书生甚疑。转对二人说:“添弟!你与云弟留在这儿,准备好暗器,遇人不必顾 忌,我去庄一探即来。” 他正待走,陡地人影一闪,有人翻上土丘,余再添一扎剑把,圣手书生摆手说 :“别动!是麒麒峰玄天观人……” 人已到了面前,是个玄羽士,对余再旺说:“柳师叔率本观云、心两代道侣八 人,与青锋会交上手,正在恶斗中。 “这儿,乃是他们之退路,截住他,下死命招呼,不必顾忌!已有两个心字辈 弟子负伤,势难善了……” “涛真人!对方……” “除两监坛三鸟外,青锋会护法真人虎老道突临,已与柳师叔交上手,双头鹫 不足论,金眼鹞子明宏,秃头神鹰端木方全有惊人造诣,不可轻侮!” “如此说,我们力量单薄,恐……” “不!柳师兄一柄竹节钢扇,虎老道相形见弱,只是他有一怪招,每至险处能 化险为夷,并且,柳师兄每为这式怪招逼退。 “所幸他此招不常用,仅是为了自救,了不起拼过平手,坛已被挑,地近黄山, 他们不会久留。 “双头鹫武功平常,似已负伤,另三个有我三个师弟已够应付,红燕儿虽极难 斗,但不必把她打算在内,她退走时,也只虚截她一场,切勿对她下辣手,我走了!” 这位云涛道长陡抖臂,只如一缕轻烟,再度扑返。 庄上浓烟愈来愈盛,轰地一声,火苗子直窜有两丈多高,照得远近皆赤,叱喝 之声入耳,想来已在边走边斗中。 人影倏闪,全扑向土丘,火光影里,看得异常清晰,前面这人,黑道有,白八 卦,道冠已落,蓬头露齿,相貌其凶恶,起步落脚,捷逾猿猱。 后面,正是梅林逸叟柳飞白,绝不轻用的竹节钢扇,亮在掌中,偏右,就是云 涛道人,大概是双取虎道人,跟踪追袭过来。 一瞬间,人到面前,余再添全力一抖紫薇剑,一个“长鲸喷血”,剑闪百道紫 光,迎面就点。 虎老道陡发长啸,大袖一摆,唰的一声,紫薇剑被震倒翻,余再添身形晃动, 连退三步,尚未站稳。 老道一甩袖,排了过来,一股子罡风劲流,逼得他再度倒退丈许,陡抖剑, “莲台佛现”,转身老道左肋袭到。 老道似已认出他这支剑,目露凶光,陡地双袖交拂,人影已渺,余再添突觉右 腕一麻,呛当!长剑出手,人也被震倒坐地上。 这种动手情形,快得就在霎眼间。 老道没管他死活,向左一滑步,伸手抓剑,隆闻人叱:“恶道住手!”一股子 强劲掌风,迎胸砸到。 老道没看清是谁,右手突起,迎势便接,一声巨震下,老道直被撞退三五步, 抬头看,身前正立着个少年道士。 剑未得,又因接掌取剑并行,力道不够,吃了大亏,这个火就大啦!追踪之人, 已为坛下众弟子缠住,不再顾忌,蓦地一振臂,“劈山草”,直砸下来。 圣手书生倏挫腰,单掌一立,“摔碑手”蓬地,如击败革,老道脚步连错,余 再旺也不由身形一晃。 人影倏分再合,只见余再旺立掌似刃,运神功“万流归宗”,满天掌影,夹飓 风当头罩下。 老道面色突变,目光陡闪,敢情震于这少年声威,更摄于这种掌势,蓦地双袖 交拂,身形一晃下形形顿渺。 圣手书生余再旺陡觉惊风拂面,在举手还击下,人影一闪,背后劲风已到。 这种怪异招式,出人意表,惊诧之下,顾不得师父所嘱,只好以雾闪八式拆招, 否则非受重伤不可。 他身形一抖,向左微飘,转身形双臂倏起,一个“雾里回龙”,一声石破天惊 暴响,紧接着一声长啸,虎老道冲天而起,投入土丘后,转瞬无踪。 虎老道大概负了伤,长啸逸去,圣手书生争再旺也被震得血气翻腾,半响无言。 蓦地!土丘下呼啸震天,人影似箭,全扑了过来。 圣手书生余再旺,旋风太保余再添,黑小子廖云立时迎上来,截住了来人,形 成一种混战。 余再旺接着的,是个五旬左右老者,一支剑神出鬼没,着着抢攻,余再旺也抖 出腾龙棒,以快打快,一时拼了个难解难分。 余再添巧遇双头鹫丘凌,他那一双铁怀仗粗如鹅卵,重过百斤,拼上命全用蛮 力,着着猛勇,招招打实。 余再添虽说身怀神兵,但对这种沉重兵器,可有了顾忌,故而扯个平手。 廖云战少女,这黑小子阴损油滑,全不按路数,一支墨骨点穴箫指东打西,只 累得少女气喘冒汗,脱身不得。 土丘下,人影纵横,金铁交鸣,敢情燕红儿与另二鸟率众突围,在舍死狂拼。 恶战方酣,金再添陡见倩影一闪,惊异的一看,不由“咦了一声,他看到梦寐 难忘的爱侣,情深义重的秦玉娥,正待发话,双头鹫丘凌那一对重过百斤怀杖,势 如泰山压顶般盖下来。 旋风太保心情激动下,一振臂紫藤剑起,呛当当一声龙吟,双怀杖一断为四, 两个半截杖带啸声落下土丘,丘凌惊愕的一低头,紫色剑气陡闪,吼一声尸分两地, 流肠土丘,竟被腰斩! 余再添剑斩丘凌,一飘身扑过来,也正是秦玉娥生死关头,黑小子点穴箫诱招 欺敌,暴点血海重穴,秦玉娥长剑闪光,一个“太公垂钓”,也点向了左胸,真拼 上,可能就闹过两败俱伤! 余再添急唤:“使不得!” 风声厉啸,叱喝震天之际,谁也没听到,他疾飘身“八步赶蟾”,扁剑身从中 一迎,把两件兵刃震开。 黑小子红了眼,也没分清是谁,陡地一步,箫声锐啸,点向余再添左肋。 余再添大叫:“廖云!你这是……” 说时迟,箫已沾衣,廖云也看清,回手无及,余再添迫不到已下,左手陡伸, 一拂他手腕。 箫由左肋滑过去,差点儿中笑腰穴。 余再添将要说什么,秦玉娥一领长剑,斜刺里向左扑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向左看,圣手书生余再旺一支腾棒骤如暴雨,困住了 冲天雁秦英。 秦英剑术不弱,点点青芒,也甚疾劲,但他遇上了圣手书生,三十个照面过后, 渐趋下风。 坛已被挑,率众突围,一股子怨气无处发泄,走绝招“青鸟还巢”,身形倒翻, 剑划孤形,贯真力与剑身,夹厉啸斜左肩。 圣手书生倏地一飘身,腾龙捧起,耀眼金星,电闪长空,已由剑隙下暴点秦英 之心头。 秦英招术用老,回手无及,真点上,就得立时丧命! 夜幕里陡传尖叫,其音凄厉,宛若猿啼子夜,雁唳长空,这是一种绝望呼声, 圣手书生心情激荡下,不由的微一缓势,秦英已滑了过去,人影一闪,一个玄装少 女,迎棒头直扑过来。 圣手书生见少女舍命疾扑,全不是路数,对敌,是攻守之势,她并非阻击,硬 向棒头闯,这分明是诚心替死! 余再旺估计着这少女与老者必有什么渊源,这种举动,太过感人,就不忍对她 下手,棒势略变下,秦英仍然难逃劫运,爱屋及乌,圣手书生陡地一挫腕,棒头回 翻,硬把发出的力道收回来。 但是,少女来势太疾,收不住势,她舍身喂招,没想活,余再旺要是让开,她 必然平摔在土丘上,这种摔法,不死也得重伤。 圣手书生突地向左一滑,疾伸手横着一推她肩胛,平射直窜的身形,被这一推, 形势已缓,就这样,落地有声,跄踉数步,倒坐地上。 余再添见他娥姊拼命的扑过去,舍身喂棒,不由一跺脚,飞身而起。 正看到大哥手推秦玉娥,无法分辨是救她还是对她下手,心里急,又不敢用紫 薇剑,如风、似电,也直撞过来。 圣手书生心说:“这是怎么了?” 他再滑步,老办法,一推二弟肩胛,缓住他来势。 余再添借力飘落秦玉娥身侧,转脸说:“大哥!这是秦师姐!” 圣手书生知道与自己过招的是谁了,不便说什么,一笑走开。 陡传笑声:“曾看织女渡银河,今见牛郎快似梭,万里清光明宇宙,桂花风露 影婆婆,好!只效鸳鸯不羡仙!” 余再添环顾,梅林逸叟柳飞白大袖飘飘,一掠而逝。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