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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独孤策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道:“贫道是三清弟子……” 话犹未了,慕容碧便含笑说道:“道长放心,这个难题由小弟承担,不会要你 这出家人,装扮女子。” 独孤策因知慕容碧本是女孩儿家,闻言之下,遂又故意向她上下微一打量,含 笑说道:“慕容兄一来风神绝世,二来爱着绿色长衣,由你扮那‘绿衣幽灵’田翠 翠,倒是再也恰当不过!” 慕容碧嘴角微披,晒然不屑说道:“田翠翠刁恶淫凶,声名大坏,我才不愿扮 她,我要扮那玄衣少女!” 独孤策的意识之中,始终嫌厌慕容碧过分淫荡,如今听她竟也鄙视田翠翠刁恶 淫凶,不禁微觉讶然,双眉深蹙地,接口说道:“我们不知那玄衣少女姓名,对方 倘若查究起来,却是如何作答?” 慕容碧微笑道:“道长不必过分多虐,常言道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到 时或是随意假报,或是故作神秘地,不通名姓,使对方自行猜测均可。” 独孤策笑道:“随报不妥。还是故作神秘,使对方莫测高深的好。” 慕容碧闻言笑道:“道长既然同意我这种办法,最好赶紧启程,前往‘野人山 ’,因为万里长途,途中难免不无事故延误,小弟在八月间,尚须赶赴另一约会呢!” 独孤策想起自己与‘白发鬼母’萧瑛所订约期,也是八月中秋,遂点头笑道: “贫道在八月间也有要事,我们这就启程如何?” 慕容碧含笑说道:“小弟在旅舍中尚有行囊待取,道长最好约个地点,我们晚 来相会,便即动身。” 独孤策遂随口说了一个地点,约慕容碧晚来相会,彼此挥手而别。 慕容碧独驾小舟,冲波疾驶,心中暗忖这灵通道长,长身玉立,清逸出尘,倘 若脱下道装,换上儒服,倒是一位翩翩浊世公子。 她这种想法,只是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并非对于独孤策所化身的灵通道长有情。 因为慕容碧初会独孤策时,便前生缘定,一见钟情,愿把终身托付。 但“西施谷”再见独孤策之际,独孤策业已中了“销魂荡魄西施舌”奇毒,欲 火中烧,灵智尽昧,竟向慕容碧大施禄山之爪,探破了她的女孩儿家秘密。 慕容碧是处子之身,遽遭轻薄,自然羞窘异常,对独孤策加以掌掴示做,愤极 而去! 出得“西施谷”不远,她才悟出独孤策这等失常举措,是中了奇毒所致,暗忖 得婿如此,已无所憾,遂决心回谷献身相救。 mpanel(1); 谁知就这刹那之误,大错便成,独孤策已与“绿衣幽灵”田翠翠,赤体双双地, 在深草覆没的山沟以内,云雨巫山,颠鸾倒凤! 慕容碧回转“西施谷”,不见独孤策踪迹,以为自己一步来迟,使他欲发人狂, 势所必死,遂也未作深寻,只含着两眶伤心痛泪,飘然远行,立誓从此忏情,没世 不谈男女之爱。 她既怀如此心情,故而虽与独孤策的化身灵通道长,气味相投,并颇为欣赏对 方人品风神,却决无丝毫情爱成分。 慕容碧催舟抵岸,准备回转所居旅舍,取得行囊,与灵通道长结伴长行,直捣 天南魔窟。 但她刚刚走过―片幽静松林口外,突然听得林内有个娇脆声音叫道:“林外的 绿衣少年留步!” 慕容碧愕然却立,目光微注,见林内缓步走出一位玄衣女子。 这女子虽然脸罩厚黑纱,不令人看清她的庐山面目,但仅从语音之中,已可听 出她年龄最多只在二十上下。 人的性格,不一定非在眼神内,及容貌上,才可表达,有时仅于一些细微动作 之中,便会给对方相当启示。 如今从这玄衣少女走出松林,昂头缓步的神态之上,便使慕容碧觉得对方骄傲 无比! 玄衣少女走到距离慕容碧七尺外停步,面对她不住打量。 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慕容碧仍感觉对方的两道眼神,森厉如电。 慕容碧何尝不也天性高傲?见对方如此神情,自然心中不悦。 耐着性儿,听凭对方把自己打量了好大一会,方双眉微轩,含笑问道:“姑娘, 你把我看够了么?” 玄衣少女点头答道:“够了!” 这两个字的答复,太以简单,太以干脆! 慕容碧几乎被对方噎得无话可说?秀眉深蹙地,继续苦笑问道:“姑娘叫我何 事?” 玄衣少女仍然极为干脆地答道:“我有话要问你。” 慕容碧因对方过于骄慢无礼,反倒怒气稍平地,失笑说道:“姑娘,你要问我 是什么话儿?” 玄衣少女说道:“你为什么要穿绿色衣服?” 慕容碧听得不禁发生一阵仰天长笑! 玄衣少女怒声问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不能问么?” 慕容碧面含笑容,连连点头答道:“能问!能问!但我也请问姑娘一句,你为 什么要穿玄色衣服?” 玄衣少女冷“哼”一声说道:“我穿不穿玄色衣服。,你没有资格动问。” 慕容碧暗笑自己怎会遇见一位如此不讲理之人?无可奈何地,蹙眉说道:“姑 娘穿不穿玄色衣服,我确实没有资格动问,但我穿不穿绿色衣服,你就有资格问么?” 玄衣少女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当然有资格问。” 慕容碧气极而笑,索性恭身长揖,彬彬有礼,和颜悦色地问道:“请教姑娘, 你这资格何来?” 玄衣少女答道:“我这资格,是根据两件事儿而来!” 慕容碧莫测高深地,继续问道:“是两件什么事呢?” 玄衣少女扬声说道:“第一件事儿,是当世武林之中,有位极淫极刁的无耻恶 妇,终年终岁爱着绿衣,被称为‘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点头说道:“当世武林之中,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第二件事儿,是被我看出你是女扮男装,并不是位真正 男子!” 慕容碧闻言脸上一红,暗想真相既被对方看破,自然不必再复隐瞒,遂点头笑 道:“姑娘法眼真高……” 话音未了,玄衣少女又复接上说道:“一来你身着绿衣,二来我看出你是易钗 而弁的女儿之身,再加上我恨透‘绿衣幽灵’田翠翠,难道还不该把你叫住问上几 句话么?” 慕容碧恍然笑道:“姑娘是把我当作‘绿衣幽灵’田翠翠了?” 玄衣少女点头答道:“由于你身着绿衣,女扮男装两事之上,我不能不有所怀 疑,你如今要赶紧设法证明你不是田翠翠才好。” 慕容碧听出玄衣少女话中有话,遂扬眉问道:“倘若我无法证明,又便如何?” 玄衣少女扬起一只其白如玉,毫无血色的素手,指着太湖湖水,冷然说道: “你若不能赶紧证明你不是‘绿衣幽灵’田翠翠,便将在我手下飞魂沉尸湖水之内!” 慕容碧失笑说道:“我虽不愿沉尸太湖,但也无法取得什么证明,只能说我不 是‘绿衣幽灵’田翠翠而已!”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一句话儿不够,你准备受死便了!” 慕容碧扬眉问道:“姑娘当真要和我作生死之斗?” 玄衣少女点头说道:“我既把你认成‘绿衣幽灵’田翠翠,你又无法证明不是 ;我自然只好杀你!” 慕容碧笑道:“姑娘与田翠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诲之恨?” 玄衣少女咬牙说道:我与她恨重于山,仇深于海!换句话说,我们之间有两代 仇雠!“慕容碧笑道:”两代仇雠,自然不能不报,只可惜姑娘是找错了人而已! “ 玄衣少女又复看了慕容碧几眼,扬声说道:“我也觉得你或许不是田翠翠?但 谁叫你身穿绿衣,女扮男装,又无法找出证明来呢?” 慕容碧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姑娘说得有理,算我该死!为何红黄蓝白黑 的衣服,都不爱着,却偏偏去穿一件绿色长衫……” 玄衣少女截断慕容碧的话头说道:“你不必再噜苏了,赶紧准备动手,否则你 将糊里糊涂地,死不瞑目!” 慕容碧笑道:“姑娘既然定欲动手,我也只好勉力奉陪,但彼此动手之前,总 得通过名号才对!” 玄衣少女应声说道:“我叫‘玉美人’……” 话犹未了,便又摇头说道:“这个外号,我已经不想用了,你叫我‘追魂姹女 ’独孤恨吧!” 慕容碧失惊叫道:“你叫独孤恨?” 玄衣少女冷冷问道:“怎么样?我不能叫独孤恨么?” 慕容碧苦答笑道:“能叫,能叫!我叫慕容碧!” 那位自称独孤恨的玄衣少女,闻言也自失惊叫道:“你叫慕容碧?” 慕容碧仿效对方的语气问道:“怎么样?我不能叫慕容碧么?” 但对方的答复,却和她的答复,完全两样!那玄衣少女,又是声冷如冰,恶狠 狠地答道:“你若是田翠翠,我要杀你!你若是慕容碧,我也要杀你!” 慕容碧连连苦笑,摇头说道:“我怎么这样倒霉?你能穿玄衣,我却不能穿绿 衣!你能叫独孤恨,我却不能叫慕容碧!” 玄衣少女点头笑道:“你这个霉儿,是倒定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 来投,田翠翠也好,慕容碧也好,既然遇见我这独孤恨,便算你背运临头,煞星照 命!” 慕容碧涵养再好,也被这位玄衣少女过分不讲理的神情举措,逗惹得怒火高腾, 遂一面暗聚神功,一面发出一阵冷笑说道:“像你这等不讲理的武林人物,委实少 见,慕容碧不揣鄙陋,愿意见识见识你到底身怀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绝学?” 玄衣少女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你配见识?大概见识不到十招便已沉尸 湖水,消却了我的心头重恨!” 语音甫落,素手连挥,攻出“寒龙霜影”、“冷*月华”等两式奇诡绝伦招术, 使慕容碧遍体生颤地,被圈在一片劲疾无匹的阴寒掌风以下。 慕容碧功承家学,功力原非等闲,何况看出玄衣少女的掌风掌势极强,遂先提 聚内家真气,封闭了周身要穴,然后才以“奔流归海”、“万笏朝天”招式,硬接 对方的“冷*月华”、“寒龙霜影”。 双掌两度交接之下,玄衣少女心头雪亮,慕容碧却心头大为惊忧! 因为除了罩体寒风,锋厉如剑以外,就是在内家掌力方面,慕容碧也要比玄衣 少女,弱了两成以上。 由于这种情势,使玄衣少女心头雪亮,知道慕容碧功力不够,果然不是与‘白 发鬼母’萧瑛,齐名当世,威震武林的“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则心头好不惊忧,暗想:“自己显非这位自称追魂姹女独孤恨的玄衣少 女对手,此处地势僻静,孤立无援,难道真要在场莫名其妙的糊涂打斗之下,惨遭 不幸,沉尸太湖水?” 一面思忖,一面动手,打到三十来招之际,慕容碧已感到压力奇重,连呈险象! 玄衣女子一阵得意娇笑起处,素手双扬,奇招迭发,发出了“挹露笼烟”、 “裁冰剪雪”、“楚妆汉镜”等回环三式。 漫天素手影,一片冷寒风,攻得慕容碧心神微乱,有点措手不及。 极为勉强地,应付过“挹露笼烟”、“裁冰剪雪”两招,对于最后一招“楚妆 汉镜”,却无力再复拆解。 玄衣少女身形疾闪,掌影连幻,终于把慕容碧点了穴道。 慕容碧肋下中指,心头一凉,暗叹人生委实祸福无端,自己竟会莫名其妙地, 被人制倒,眼看即将沉尸湖水! 但玄衣少女点了慕容碧穴道以后,却并未继续动手,只是站在一旁,对她不住 端详打量。 慕容碧被点的不是“哑穴”,故而尚能发话,见状之下,讶然问道:“你既然 得胜,怎的还不把我杀死,投尸湖水以内?” 玄衣少女摇头笑道:“我如今又不想杀死你了。” 慕容碧奇诧不解问道:“你先前为什么那样凶狠?如今却又为什么这样慈善?” 玄衣少女笑道:“因为我已证明了,你果然不是使我痛恨的那位极恶穷凶,刁 淫狠辣的‘绿衣幽灵’田翠翠。” 慕容碧问道:“你既已弄清楚我不是‘绿衣幽灵’田翠翠,就应该赶紧把我穴 道解开,并向我深为致歉才是!” 玄衣少女一阵格格娇笑说道:“你怎想得这般如意?我会解你穴道,却不会向 你致歉。 并在替你解开穴道之前,我想条妙法,使你吃点大大苦头!“ 慕容碧蹙眉说道:“你这是什么用意?” 玄衣少女笑道:“因为你虽然不是田翠翠,却是慕容碧!是田翠翠,就得死! 是慕容碧,则不死也得吃点苦头!” 慕容碧愤然叫道:“慕容碧从未害人,生平无一德之失,我身犯何罪?” 玄衣少女摇头答道:“你有没有犯过罪?害过人?我无从知道!” 慕容碧继续问道:“我与你有过什么不解之仇?” 玄衣少女笑道:“有一点仇!这点仇说深便不能算浅,但说浅又不能算深,故 而我必须慎重考虑,应该使你吃点什么苦头?才算不深不浅!” 慕容碧苦笑说道:“我不怕死,也不怕吃什苦头,但却怕在心头上堆着一个闷 葫芦,无法解破!我与你萍水初逢,陌不相识,仇从何来?恨从何结?你若不还我 一个公道,慕容碧纵死九泉,亦难瞑目!” 玄衣少女笑道:“这桩事儿,我若不说?你确实不会明白!但我若说了!你也 不一定便会明白。” 慕容碧如坠五里雾中,茫然说道:“你说说看!” 玄衣少女说道:“不久之前,我遇到一人,他说他叫慕容碧。” 慕容碧道:“这事并不见得怎么希奇,宇宙之大,人群之众,难免偶然会姓名 相同。” 玄衣少女摇头说道:“不是姓名相同,因为我早就认识此人,但他却因我面罩 黑纱,不曾认出,遂假意捏报姓名,自称慕容碧!” 慕容碧叹道:“你既知道他是捏报姓名,却与我有何关系?” 玄衣少女冷笑说道:“怎么没有关系?人在匆迫之下,若想临时捏造姓名,往 往所说不是至亲,便是密友。” 慕容碧道:“你误会了,我身世极为悲凉孤独,如今除了一位母亲,及一位同 父异母的小妹以外,根本别无亲人。” 玄衣少女一声冷笑,笑声转变得颇为森冷地,目注慕容碧缓缓说道:“我不是 怀疑他是你亲人,而是认为你是他密友。” 慕容碧身是女儿,自然容易体会女孩儿家心意,她从玄衣少女这两句话中,听 出了隐含妒火,遂恍然大悟问道:“你说的这个人儿,是个男的?”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以你的天人容貌,配他的绝代丰神,恰好是天造地设的 一对祥麟威凤!故而我没有理由认为他捏造慕容碧之名,只是一种偶然巧合!” 慕容碧苦笑说道:“这才是‘莫须有’之冤!我一向独隐山林,少到江湖走动, 仅仅在偶然机缘以下,结识了一个年轻男人,而他业已身遭惨祸,变作了‘括苍山 西施谷’中的一具骷髅白骨!” 玄衣少女摇头冷笑说道:“我不听你的饰词诡辩,反正‘莫须有’三字,既能 令岳武穆埋恨风波,含冤千古,则你为此吃点苦头,也不算什么。” 慕容碧听她这样说法,知道劫数难逃,遂长叹一声,目注玄衣少女问道:“你 打算给我吃什么苦头?杀了我不干脆么?” 玄衣少女摇头答道:“你本来无罪,何至于死?我只想使你这副天人姿色,减 去几分,看着那人有何反应而已!” 慕容碧听她要使自己减去几分姿色,不禁大惊说道:“你要把我毁容?” 玄衣少女笑道:“我对你印象不坏,不忍心使你永久毁容,故而才想出了一个 生面别开,能令你暂减容光。而毫无所损的绝妙办法。” 慕容碧想不出对方怎能令自己暂减容光?而又毫无所损,遂惨然说道:“我宁 可死去,不愿受甚折磨?你若做得过分,此仇此恨,纵令石烂海枯,天荒地老……” 话犹未了,玄衣少女一声轻笑,右手食指疾伸,竟又隔空吐劲地,点了慕容碧 哑穴。 慕容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又不知对方要怎样折磨自己?简直怒火中烧,愤 懑欲死! 玄衣少女看了慕容碧两眼,伸手入怀,取出一柄锋利匕首! 慕容碧此时真期望对方最好能一刀刺进自己心窝,索性解脱,免得平白忍受难 堪羞辱,及无边痛苦! 玄衣少女手持匕首,缓缓走到慕容碧身前,得意笑道:“我所想出来的这种手 段,委实妙绝无伦,包管使你在肉体上,不觉丝毫痛苦,但精神上是否痛苦?我就 顾不得了!” 话完,伸手把慕容碧头上所戴的儒巾扯落。 儒巾一落,慕容碧盘藏在巾中的乌云秀发,也就自然松垂。 慕容碧如今业已体会出玄衣少女要怎样作弄自己?不禁脸色惨白地,向对方怒 目而视! 玄衣少女从慕容碧目光以。内,觉察出对方对自己的恨意之深,遂叹息一声, 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恨我入骨,但谁叫造化弄人,使我们都认识了一个 独孤策呢?” 慕容碧听得“独孤策”三字,不禁大吃一惊,欲向玄衣少女说明,独孤策已中 “销魂荡魄西施舌”的无解奇毒,死在“括苍山西施谷”内,但因被点哑穴,却是 无法开口! 玄衣少女说完,遂用锋利匕首,把慕容碧的满头青丝一齐割断,只留下寸许长 短。 这满头青丝,对于女孩儿家的姿色,何等重要?又非三年五载,可以长成,慕 容碧自然无限伤心地,随着玄衣少女的匕首挥动之间,泪珠滚滚而落! 玄衣少女把割断的大把青丝,放在慕容碧足下,冷然说道:“你不必如此伤心, 我给你个报仇机会便了。” 墓容碧听得有报仇机会,不禁精神一振,止泪不流。 玄衣少女缓缓说道:“彼此分手以后,你若想寻我报仇,可于明年三月十五日, 赶到‘野人山离魂谷’,参与‘寰宇九煞’所召开的‘天南大会。” 慕容碧听了这几句话儿,又见对方一身玄衣,面罩黑纱,遂恍然悟出,世事巧 合无阶,自己目前所遇,正是灵通道长所说,被“九毒徐妃”丁玉霜拢络,新近加 盟“寰宇九煞”那位不知名的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话了,向慕容碧胸前肋下,虚空连指,冷冷说道:“你如今穴道已解, 约过半盏茶时,便何恢复如常,我们且等明年暮春,在‘野人山离魂谷’中,再相 见吧!” 语音方毕,玄衣立飘,化成一缕轻烟,闪进深林,走得无踪无影! 慕容碧虽然身世孤苦,但自幼便获真传,练成、身上乘武学,何曾受过今日这 等折辱? 眼望玄衣少女,飘飘逸去,不禁失声痛哭! 这一哭出声来,慕容碧便知穴道果解,全身已可转动。 她恢复常态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俯身将足下那把青丝拾起。 手捧青丝,想起由垂髫开始的十余年梳洗辛劳,那得不凄怆欲绝! 但慕容碧毕竟生有夙慧,胸襟超脱,凄怆片刻以后,居然神情整个一变,对着 手上青丝,微微发笑。 她这发笑之故,是因自己对独孤策一见钟情,偏偏又等于眼见他在“西施谷” 中,变作一堆白骨。 经过这次打击以后,绮念早灰,本来就想在另一桩心愿完成以后,削发出家, 青灯伴佛。 如今,三千烦恼丝被断之举,岂非真个与佛有缘,冥冥中假手那玄衣少女,为 自己提前祝发而已! 慕容碧想到此处,灵台清净,嗔念全消,面带祥和微笑地,将那把断发挽好, 收在身旁,回店取了行囊,便往约定之处,去与独孤策所扮的灵通道长相会。 独孤策一见慕容碧,不禁愕然凝目地,向她再三打量。 慕容碧失笑问道:“道长怎的这样对我看法?” 独孤策笑道:“半日小别,慕容兄怎的突然添了一身盎然道气?” 慕容碧苦笑说道:“道气倒是没有,有的只是一腔怪气!” 独孤策闻言笑道:“慕容兄此话何来?” 慕容碧答道:“我在偶然机缘之下,遇见了道长所说,被‘九毒徐妃’丁玉霜 拉拢,新近加盟‘寰宇九煞’的玄衣少女。” 独孤策大吃一惊问道:“她居然也到太湖了么?” 慕容碧点头说道:“小弟就是在湖边一片松林之间,与她无心相遇。” 独孤策继续问道:“她是不是身材窈窕,脸上并罩着一块厚厚黑纱,使人难见 她的庐山面目?” 慕容碧连连点头,独孤策又道:“慕容兄看见她的肤色没有?是不是异于常人?” 慕容碧点头答道:“确实异于常人,她的肤色太白,白得像玉,像冰,像雪, 总而言之是白得毫无血色!” 独孤策瞿然说道:“果然是她,我要追寻此女。” 慕容碧叹道:“道长不必空费心思,冥冥鸿飞,弋人何幕?她与我订了―个约 会以后,人早走了!” 独孤策道:“她与慕容兄订的是什么约会?” 幕容碧答道:“她约小弟于明年三月十五日,赶到‘野人山离魂谷’,参与‘ 寰宇九煞’所召开的‘天南大会’。” 独孤策始终认为这玄衣少女,可能便是温冰?闻言之下,知道又失去一次向她 解释误会良机,遂双目紧皱地,默然不语。 慕容碧对自己被玄衣少女削发一节,秘而不提,只向独孤策笑道:“这段意外 相逢,总算有点收获,因为小弟业已问出了此女姓名!” 独孤策精神一振,注目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慕容碧想了一想说道:“她叫‘追魂姹女’独孤恨。” 独孤策认为这玄衣少女,可能即系温冰的想法,本来仅是从她白得毫无血色的 那只素手之上,加以推测!但如今听得对方自称“迫魂姹女”独孤恨后,却越发证 实了心中所猜,微叹一声,摇头说道:“慕容兄,你上了她的当了,她不是叫做‘ 追魂姹女’独孤恨。” 幕容碧愕然问道:“道长知道她的真实名号么?” 独孤策点头说道:“我听了慕容兄所说各情以后,方能确定!她叫‘玉尸’温 冰,还有个外号叫做‘玉美人’。” 慕容碧闻言,脸色忽然变得惨白不堪,目光也凝注若死! 独孤策骇然问道:“慕容兄,你怎么样了?” 慕容碧颤声问道:“道长,你……你……你真……真能确定她……她是‘玉美 人’温冰么?” 独孤策不明白慕容碧为何听得温冰姓名以后,神情会如此激动!遂点头说道: “我可以确定她是‘玉美人’温冰,她那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便是独一无二的显 然标志。” 慕容碧听独孤策如此肯定地,判断那自称“追魂姹女”独孤恨的玄衣少女,就 是‘玉美人’温冰以后,竟然无法再复控制情绪,心中一酸,两行珠泪,宛若泉流 般的夺眶而落。 独孤策讶异绝伦地,蹙眉问道:“慕容兄,你与‘玉美人’温冰,莫非有甚深 厚关系?” 慕容碧含着满眼泪光,向独孤策深施一礼,苦笑说道:“小弟有桩事儿,愧对 道长,尚请道长见谅!” 独孤策以为慕容碧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想说明她女扮男装身份,及与温冰关系! 遂含笑点头说道:“慕容兄无须过谦,有话尽管请讲!” 慕容碧愧然说道:“这是小弟生平第一次食言,‘野人山离魂谷’之行,恕我 不能奉陪道长去了!” 独孤策闻言微愕,方待发问,慕容碧业已长揖飘身,纵出数丈,半空中回头苦 笑说道:“慕容碧事非得已,他日江湖再见,当详细说明内情,如今只好匆匆为别, 望道长自行珍重。” 话完,人杳,所留给独孤策的只是无法猜测的满腹疑云。 独孤策万想不到自己说出“玉美人”温冰之名以后,竟会使慕容碧在精神上受 了莫大打击。 温冰与慕容碧两女间,有何重要关系?这种关系究竟是恩?是怨? 疑!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会满腹疑思! 但任凭你如何聪明绝顶,在未曾获得开启这扇秘密之门的钥匙以前,绝对无法 知晓其中秘密。 独孤策想了半天,念乱如丝,毫无所得。 最后他总算替自己想出了一种宽慰之道。 他想:“慕容碧不去‘野人山离魂谷’也好,否则万里长途,相随结伴,花前 酒后,易起遐思,万一情感泛滥起来,一个控制不住,难免又蹈‘西施谷’中覆辙, 荒唐孽债,越结越深,将来却是如何自拔?” 独孤策这样想法“心中自然渐渐宽慰起来。 但他仍有一件事儿,难以释念。 这件事儿就是为何自己与慕容碧再度相逢,长谈甚久,对方除了珊珊侠骨,朗 朗风神,仍与初见时一般高华潇洒以外,任凭自己怎样细心观察,也看不出丝毫荡 佚浮扬的佻达之处? 这种情况,究竟是自己当初有所误觉?抑或慕容碧矜持得妙,使人画虎画皮难 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独孤策虽对“西施谷”荒唐对象,究竟是谁方面?颇有怀疑,但想起那些千巧 万巧,足以把这桩莫大误会,越扣越死的各种情事,仍认定慕容碧所有朗绝神风, 高华气质,全是故意矜持,实则荡妇其心,圣女其貌! 独孤策惘怅良久,终以百丈豪情,代替了心中迷惘,一声长啸,散尽闲想,离 却“太湖”,赶赴“野人山离魂谷”,准备仍照预计行事。 他离开“太湖”不久,马迹山万的“绿衣幽灵”田翠翠,也因久候独孤策不至, 决定陪同“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 丁玉霜,去往“勾漏山天魔谷”游说“白发鬼母”萧瑛,参与“寰宇九煞”盟 约。 “九毒徐妃”丁玉霜,因在“马迹山”附近荡舟闲荡,忽然听得太湖渔人,闲 谈眼见“玉斧醉樵”董百瓢,不知何故,竟率孙迁家而去等情,不禁心中大起疑诧。 她暗想:“‘五斧醉樵’董百瓢分明已在石内埋尸,怎的当地渔人又见他率孙 迁居?莫非那灵通道长从中弄鬼,使自己及‘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上了什么恶当?” 丁玉霜虽知事有蹊跷,但绝未想到石内所埋尸体,竟是自己的结盟六弟,“金 扇书生” 江子奇? 她回到“马迹山”,与田翠翠、尉迟景会合以后,田翠翠便宣称不再等人,意 欲陪同丁玉霜、尉迟景,赶赴“广西勾漏山”,游说“白发鬼母”。 尉迟景自然希望越早赶去越好,若能把人选决定,便可全力筹划“天南大会”, 准备把武林中所有异己之人,在这场大会之中,一网打尽! 但丁玉霜因闻得那桩秘讯以后“心中疑思如云,田翠翠态度越是殷勤,丁玉霜 便越觉对方必然有甚奸谋?要想算计自己。 故而闻言之下,神色不动地,向田翠翠笑道:“田姑娘,丁玉霜有桩不情之请!” 田翠翠含笑问道:“丁道友有何见教?” 丁玉霜指着埋尸巨石,缓缓笑道:“我忽然发奇想,认为这石下尸体,未必是 那‘玉斧醉樵’董百瓢呢?” 田翠翠摇头笑道:“丁道友忒也多疑,灵通道长是出家人,不会打甚诳语!何 况石中尸体,若非董百瓢,又是谁呢?” 田翠翠越辩,丁玉霜越疑,但仍极力保持平静神色,含笑说道:“田姑娘与灵 通道长,好像交情甚密?” 田翠翠不便说是萍水相逢,自己即对灵通道长有情,只得点头说道:“我们是 多载深交,极为契合。” 丁玉霜又复微笑问道:“我若开石验尸,一释狐疑,田姑娘不介意么?” 田翠翠也万想不到石中会是“金扇书生”江子奇的尸体,遂摇头笑道:“欲同 盟约,首重精诚,倘有怀疑,自当求证,丁道友尽管破石验尸,最多我们为董百瓢 另觅葬地便了。” 丁玉霜闻言,便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微施眼色说道:“尉迟三哥,我来 开石,你先充任护法如何?” 这是“寰宇九煞”之间的一句隐语,其意是叫尉迟景凝聚功力,在万一发现异 状之时,便先发制人,把“绿衣幽灵”田翠翠立毙掌下。 尉迟景知道丁玉霜如此说法,不会无因,遂怀着万分惊疑地,暗中提聚内家真 力,贯聚右掌,预作准备。 丁玉霜见尉迟景已有准备,遂预留退步地,先向田翠翠含笑说道:“田姑娘, 我开石以后,再向你说明为何要这等做法之故,你千万莫介意呢!” 田翠翠方自含笑摇头示意,丁玉霜双掌忽推,那种足以开山震岳的“九毒神功”, 业已发出! 区区大石,一击即开。 石中棺木,自然也就随石而裂。 棺中尸体,早被丁玉霜先前埋棺时所发的“九毒神功”,化作一滩血水。 但扛子奇尸体虽成血水,但所着黄色儒衫,却仍好端端地,留在棺内。 田翠翠与江子奇仅系一面之识,自然认不出这件黄色儒衫,是他所着。 尉迟景与丁玉霜则触目惊魂,伤心欲碎! 丁玉霜怒极反笑,目射厉芒,扬眉叫道:“尉迟三哥,怪不得人家要我们下手 埋棺,‘寰宇九煞’可让人作践苦了。” 田翠翠尚不知危机瞬息,闻言之下,竞凑过身去,对丁玉霜讶然问道:“丁道 友,听你之言,难道这棺中尸首,当真不是‘玉斧醉樵’董百瓢么?” 丁玉霜厉笑回头,一面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暗施眼色,一面向田翠翠淡然 说道:“田翠翠,你真不知道这棺中尸首是谁么?” 田翠翠忽听丁玉霜改口直呼自己名姓,未免生疏刺耳,但仍不曾想到棺内黄衫, 竟会是“金扇书生”江于奇,常时所着之物。 遂在盯了几眼以后,摇头笑道:“此人一身骨肉已被丁道友的”九毒神功“所 化,面目身材,无从得见,仅凭这一袭黄衫,我怎能知道他是谁呢?” 丁玉霜一阵摄魂冷笑,目注田翠翠,银牙紧咬地,缓缓说道:“真人面前,何 必还说假话?田翠翠你难道真把‘寰宇九煞’,全当作任人作弄的蠢然无灵之辈?” 田翠翠此时方知棺中这袭黄衫的来历,决不寻常,显然发生了什么出于意外的 惊人祸变! 丁玉霜说到此处,愤然一扬面纱,只见她半边鸡皮鹤发,半边玄鬓红颜的双颊 之上,已满布纵横泪渍。 田翠翠茫然不解地,蹙眉问道:“丁道友,你为何如此说法?如此神情,到底 是出了什么事儿?” 丁玉霜因田翠翠承认与独孤策所扮灵通道长是多年挚友,哪里相信她会毫不知 情?遂接口说道:“你既然强不认帐到底,便由我来揭破你的奸谋也好!” 田翠翠被丁玉霜一再翻脸相责,不由也弄得有点心火上升,“哼”了一声,剔 眉说道:“丁玉霜,你说话不妨客气一些,我满心打算与你们互结同盟,却怎会落 得个‘奸谋’二字?” 丁玉霜双目之中,厉芒电射地,指着棺中那袭黄衫,向田翠翠咬牙说道:“田 翠翠,你与灵通贼道,不知用甚奸谋毒计?将我六弟‘金扇书生’江子奇害死,还 伪称‘玉斧醉樵’董百瓢尸首,要我和我尉迟三哥,为他埋葬,岂非欺……欺…… 人太甚?” 田翠翠大惊叫道:“这棺中尸首竟是‘金扇书生’江子奇?” 丁玉霜冷笑说道:“你们心思好狠,以为只要我施展‘九毒神功’以后,棺中 尸骨化去,便无证据可寻!谁知天网恢恢,黄衫犹在,使我江六弟不致冤沉海底!” 田翠翠万想不到竟有这等剧变,知道再想解释,业已不易,遂索性扬眉傲笑地, 发话问道:“你们既然这样看去。我也不必再加辩解,只问你们打算怎……” 语犹未了,背后一声冷笑,“铁掌笑仙翁”尉迟景突然发话说道:“杀人偿命, 欠债还钱,田翠翠,你还不乖乖偿还我六弟‘金扇书生’江子奇的一条命么?” 随着尉迟景的话音,并有一阵极劲掌风,向田翠翠的背后撞到。 丁玉霜一红一白的双掌齐扬,则向田翠翠胸前发出“九毒神功”。 胸前撞到的“九毒神功”已自难当,但背后压来的极劲掌风,却更威力! 因为自从丁玉霜开石验尸以来,尉迟景片语未发,只在暗中提聚功力。 如今挟着满怀悲伤,愤然出手,自系全力施为,威势之强,直如海立山崩,雷 霆剧震! 田翠翠自知棺内尸身竟是“金扇书生”江子奇后,便探悉误会难释,非有一场 石裂天开的惊魂搏斗不可! 但她却未料到尉迟景与丁玉霜竟会这等猝然发难,并还是联手合击。 变生仓促,无暇深思,田翠翠左手“横揽扛流”,迎拒丁玉霜当胸猛袭的“九 毒神功”,右手“神龙卷尾”接架尉迟景压背击来的罡风铁掌。 这一记硬接,使田翠翠吃了大苦! 田翠翠本来功力极高,不下于“白发鬼母”萧瑛,倘若单打独斗?她决不畏怯 尉迟景、丁玉霜等“衰宇双煞”中的任何一煞! 但如今不仅以一对二,又是以仓促接架,对方存心发难,自然相形见绌,吃了 大亏,被尉迟景、丁玉霜震得脏腑翻腾地连退数步,几乎跌入太湖湖水。 尉迟景厉啸摄魂,丁玉霜咬牙狞笑,四掌同推,煞手再发。 田翠翠内伤业已不轻,哪里还敢逞强硬接?见机立断地,在对方掌风刚啸之时, 便以一式“紫燕倒穿帘”,转化“飞鸿戏浪”的巧妙身法,倒纵出去三丈七八,钻 入湖水以内。 尉迟景、丁玉霜的掌风到处,田翠翠身影早杳,只击得湖水排空,飞洒了一天 乱雨! 丁玉霜顿足叫道:“好狡猾的贱婢……” 语音未了,尉迟景便冷笑说道:“五妹不必伤感,这贱婢第二掌便不敢再接, 定系在第一掌上,受伤不轻!加上太湖湖水茫茫,她未必活得了呢?” 丁玉霜觉得尉迟景所说有理,遂指着“金扇书生”江子奇所遗留的一袭黄衫, 凄然说道;“江六弟武功不弱,怎会轻轻易易地,被人所制,死得这般冤屈?” 尉迟景叹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我断定江六弟是突遭暗算!” 说到此处,忽然语音一顿,蹙眉叫道:“不好,不好!” 丁玉霜被尉迟景吓了一跳,讶然问道:“尉迟三哥,你又发现什么不对了呢?” 尉迟景蹙眉说道:“那灵通贼道,既是仇敌一流,又颇具上乘身手,极可能在 得知祝二哥走火入魔,并获得我‘九煞敕令’后,会闯入‘野人山离魂谷’,对我 们的根本重地,有所破坏!” 丁玉霜闻言点头,但旋即发出一阵狠毒意味极浓的嘿嘿阴笑! 尉迟景问道:“五妹为何这样发笑?” 丁玉霜冷然答道:“灵通贼道不去‘野人山离魂谷’便罢,若是去时,管叫他 受尽人间楚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江六弟好好报仇雪恨!” 尉迟景大喜问道:“五妹有何妙计?” 丁玉霜目内凶芒电射,冷笑连连,虽然“马迹山”别无旁人在侧,她仍极为谨 慎地,不肯高声答话,却向尉迟景耳边,低低密话。 尉迟景听完密语,满面佩服神色,对丁玉霜点头含笑说道:“对方棺内藏尸, 利用我们下手,生葬‘金扇书生’江六弟之举,虽已诡谲万分,但五妹所订妙策, 却比对方又远为高明,使江六弟死得不致毫无价值的了!” 丁玉霜目注棺内那件血渍黄衫,凄然叫道:“江六弟英灵不远,佑我此计得成, 则‘寰宇九煞’威名便可重震乾坤,永为武林霸主的了。” 祷祝既完,尉迟景、丁玉霜等“寰宇双煞”,便重为“金扇书生”江子奇营墓, 埋葬那件仅剩黄衫。 依了尉迟景还欲在墓前立碑,但丁玉霜却婉言劝阻说道:“江六弟三十年前, 便曾在太湖大屠扛南侠士,结怨颇多,此时若立墓碑,反恐勾惹仇家生事,使江六 弟泉下难安!故而小妹看来,还是等‘天南大会’会了,‘寰宇九煞’重霸武林以 后,再为六弟立碑,此较妥当。” 尉迟景深讳丁玉霜所说,两人遂照所定策略行事。 他们究竟安排什么毒计?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带着满怀得意,及满怀惆怅的独 孤策方面。 独孤策得意之故,自是为了除却。金扇书生“江子奇,并安排得那等巧妙,使 自己手上未曾沾染丝毫血腥气息。 惆怅之故,那是从慕容碧的口中,证明那蒙面玄衣少女,果是温冰,但偏偏无 法寻她解释,并探询她为何加盟“寰宇九煞”以内? 想起温冰,忽又想起一事,独孤策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粗心,灵明失朗! 因为在“马迹山”时,“九毒徐妃”丁玉霜分明曾经说过玄衣少女名叫“卢珊”, 自己还疑心是“庐山”谐音,怎的慕容碧要想冒充此女身份之时,竟未曾想起? 如今虽已了然玄衣少女的本来面目,正是“玉美人”温冰,她对“寰宇双煞”, 化名“卢珊”,对慕容碧却又化名“勾魂姹女” 独孤恨,但慕容碧却又因事别去,不易寻找。 虽然自己颇嫌慕容碧淫荡,但她武功不弱,若能同去“野人山离魂谷”,总也 多了一名助手。 独孤策时忧时喜,独走长途,但他哪里想得到“九毒徐妃” 丁玉霜,竟会因偶闻渔人之言起疑,破石开棺,认出“金扇书生”江子奇所遗 黄衫,识透自己妙计,并害得“绿衣幽灵”田翠翠平白无辜地,身受内伤,坠入太 湖湖水。 他满怀壮志地,赶到“野人山”,便直接闯向“离魂谷‘。 顾名思义,“离魂谷”左近地势,必然险恶无伦,四外全是百丈高峰,“寰宇 九煞”等人,于三十年前便在高峰顶上,被大悲尊者、三奇羽士等释道双绝,*得 一个个地纵崖自尽,落身“离魂谷”内! 独孤策如今便卓立一座高峰绝顶,俯视雾郁云蓊,深不见底的“离魂谷”,心 中暗自盘算。 他盘算的“寰宇九煞”之中,大煞七煞九煞,已于三十年前被歼,残余六煞内 又有“金扇书生”江子奇已死,“铁掌笑仙翁” 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人在江南未返。 目前“离魂谷”中,只“毒手天尊”祝少宽、“恶华陀”姚让,及“千面郎君” 苏豹文等三位。 自己意欲乘着“毒手天尊”祝少宽所练“天魔血诀”,尚未成功,及走火入魔 的已僵下肢,尚未复原痊愈以前,把他除去之计,倘能如愿?可为“天南大会”, 弥却多少劫数!即令偾事无功,也应该能在“恶华陀”姚让、“千面郎君”苏豹文 手下,安然而退! 他想清厉害,雄心更壮,便欲立即飘身下谷。 但身形尚未纵起,却听得左边峰下,有人吹箫,箫声并镂玉编云,龙吟风啸般, 美妙无比! 独孤策心中一动,暗想在这峰上吹箫之人,定非俗士,自己何不过去看看。 一面思忖,一面缓步走过,只见吹箫人是位彷佛三十四五的中年书生,倚松而 坐,仰望白云,虽见独孤策自右边峰顶走来,却毫未理会。 独孤策静等对方把一曲箫声吹完,方含笑抱拳说道:“这位仁兄高人雅兴,绝 顶吹箫,贫道心仪无似!” 中年书生手持玉箫,对独孤策上下,微―打量,双眉略轩,冷冷说道:“礼下 于人,必有所求,出家人更是到处都占便宜!道长忽然对我捧了几句,莫非是想化 缘么?” 独孤策听对方这样说法,索性微笑答道:“施主之言,如见贫道肺肝,但不知 肯否结点善缘?” 中年书生笑道:“道长想化什么善缘?先请说明;当结则结,不当结则彼此风 萍无涉。” 独孤策笑道:“贫道想化几堆三十年前枯骨!” 中年书生吃了一惊眉注独孤策问道:“道长法号怎样称谓?” 独孤策从对方神情以上,已看出这中年书生,定与“寰宇九煞”有关。遂含笑 稽首答道:“贫道灵通,请教施主尊名上姓?” 中年书生应声答道:“我叫苏豹文……” “苏豹文”三字,独孤策便恭身接口说道,“原来是‘千面郎君’苏八哥!贫 道失敬少礼,尚请八哥见谅是幸!” 苏豹文摇头苦笑说道:“千面郎君是我三十年前外号,如今行将耳顺,哪里再 敢腆颜承当这‘郎君’二字?” 说到此处,忽向独孤策讶然问道:“道长,我们素无渊源,你为何对我用‘八 哥’称谓?” 独孤策含笑说道:“贫道曾蒙‘铁掌笑仙翁’尉迟三哥,及‘九毒徐妃’丁五 姊邀约,参与‘寰宇九煞’新盟。” 苏豹文似不信地,向独孤策细看几眼,扬眉问道:“我尉迟三哥、丁五姊等, 既曾邀你参与‘寰宇九煞’新盟,总得有什么凭证?不能光靠一句话儿!” 独孤策点头笑道:“尉迟三哥给了我一面‘九煞敕令’。” 一面答话,一面便将那“九煞敕令”取出,递与苏豹文加以验看! 苏豹文接过“九煞敕令”,极为细心地,察看一遍以后,点头说道:“这面‘ 九煞敕令’果然是我尉迟三哥信物,道长不要怪苏豹文适才有所狐疑得罪才好!” 独孤策含笑说道:“彼此既是一盟之人,八哥不必对我客气!” 苏豹文笑道:“如今距离‘寰宇九煞’重新订盟之期还早,道长为何远自太湖 匆匆赶来?” 独孤策听了“千面郎君”苏豹文这“远自太湖匆匆赶来”之语,便知自己所料 不差,尉迟景,丁五霜等,果然已将邀人参与盟约经过,用极迅捷的方法,通知了 “野人山离魂谷” 内。 如今苏豹文既已动问来意,遂照预定策略,微笑应声答道:“一来贫道孑然一 身,宛如野鹤闲云,无所拘束!二来心仪祝二哥、姚四哥、苏八哥等风范已久,遂 特地赶来谒见,并恭听分派,勉尽绵薄!” 苏豹文闻言,微笑说道:“道长既然这等说法,却来得恰好,因为我祝二哥正 有桩要事待办,而苦于无人可遣呢!” 独孤策笑道:“八哥是否立刻指引贫道入谷参谒祝二哥,恭候差遣?” 苏豹文看他一眼,含笑说道:“我还有两句话儿要说,道长请莫介意!” 独孤策笑道:“彼此虽未定盟,已如兄弟,八哥有何教谕?尽管见告便是,贫 道无不遵命!” 苏豹文双眉微扬,缓缓说道:“寰宇九煞兄弟,自从劫后重生以来,订下了一 条规则,若有人新迎参盟,必须通过一项测验!” 独孤策点头说道:“应该有项测验,因为‘寰宇九煞’威震四海,何等名头, 岂能容有武功凡俗之人,涸迹其内?但不知采用什么测验方法? 诸如兵刃、暗器、软硬轻功……“话犹未了,苏豹文便接口摇头说道:”道长, 你误会了!这项测验并非测验武功,因为倘若你功力不够水准,根本就不会邀你参 与,衰宇九煞‘盟约!“ 独孤策愕然问道:“不测验武功,却又测验什么?” 苏豹文笑道:“测验你的胆识机智,及应变能力!” 独孤策“哦”了一声,恍然说道:“这种测验,确有道理,并必然生面别开, 极具趣味!” 苏豹文点头笑道:“这种测验的趣味程度,要看其本人如何领略而定?领略得 若能恰当,确实妙趣无穷!但领略得若不恰当,也可能令人啼笑皆非,窘迫无比!” 独孤策听出兴趣,含笑问道:“苏八哥,这项测验颇为有趣,贫道极愿一试, 但不知怎样开始?” 苏豹文微笑举步,向左行约十丈,把独孤策带到峰顶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之前。 独孤策蹙眉问道:“苏八哥,你所说的测验,是否要在这洞内举行?” 苏豹文点头微笑说道:“这洞斜行往下,直通‘离魂谷’底,洞中有我弟兄苦 心布置的三重门户,道长只要能够一一通行,推开第四重门以后,便可谒见‘毒手 天尊’祝二哥,正式成为‘寰宇九煞’的新兄弟了!” 独孤策目光微注这黝黑深洞,又向苏豹文问道:“苏八哥,这洞中共有三重什 么门户? 你可否略为指点?“ 苏豹文想了一想,摇头笑道:“既称测验,我无法在事前加以指点,最后只能 把几重门户的名称,告知道长!” 独孤策心想先知道名称也好,遂向苏豹文笑道:“苏八哥请讲,贫道洗耳恭听!” 苏豹文说道:“第一重门户是‘众怖之门’!第二重门户是‘众疑之门’! 第三重门户是‘众问之门’!道长只要能够通过这三重门户,呈现在你面前的, 便是一座‘众妙之门’!推开‘众妙之门’,就到了‘离魂谷’中的‘极乐世界’! “独孤策听得,心中又觉好奇,又觉紧张,知道这所谓”众怖之门“、”众疑之门 “、”众问之门“等三重门户,其中定然花样极多,不易通过。 但既已身入“野人山”,又遇见“衰宇九煞”中的第八煞“干面郎君”苏豹文, 哪里还说上不算?只好含笑说道:“多谢苏八哥指教,贫道要入洞一试机缘去了。” 苏豹文点头笑道:“道长且自一试,但我忘了说明,这洞中所有布置,只测机 智,禁用武功,倘若一用武功便属不合格了。” 话音一了,便向独孤策挥手为别,继续笑道:“据苏豹文观察,道长不仅身怀 绝艺,并具绝顶聪明,通过三重门户,应该决无问题,我要先到‘离魂谷’中,报 知祝二哥,在‘极乐世界’以外,为你设宴洗尘,共同结为兄弟。” 说完,儒衫飘处,即行逝去。 独孤策也微摄心神,走进了那深黑洞穴以内。 洞径果如苏豹文所言,是渐渐斜行往下,但黝黑无光,除了所凿通风洞穴,偶 然露亮以外,几乎像是走入了黑暗地狱! 独孤策转转折折地,走了好久,面前果然现出了两扇石门,门上用磷光写着 “众怖之门” 四个大字! 独孤策心头暗想:“自己所经过的恐怖之处,便是中有十来具骷髅白骨的‘西 施谷’,如今倒要看看门内有甚怖人景象,敢称‘众怖之门’?” 一面思忖,一面微运劈空掌力,向那“众怖之门”,遥遥进去。 但劲力尚未出手,便想起“千面郎君‘苏豹文曾经叮嘱洞中严禁使用武功,一 用武功,即不合格之语。 独孤策想到此处,赶紧敛劲不发,缓步上前,伸手向那“众怖之门”推去! 手才触门,便把他吓了一跳! 因为门户并非石质,居然触手便腐,感觉湿腻腻地,更发出一阵中人欲呕的难 闻奇臭! 独孤策借着门上磷光,缩手细看,不禁双眉深皱! 原来这两扇门户,看去似是石质?实系用死人腐肉所制,经自己伸手推破浮面 一层药物以后,奇臭四溢,并自掌印之中,不时渗出血水! 这两扇“众怖之门”,既不能用手去推,又不能用劈空掌力硬撞,却是如何开 启? 独孤策才一起始,便遇难题,方知要想顺利通过这项测验,确非具有相当机智 不可! 沉思片刻,无计可施! 独孤策不禁脸上发烧,暗想自己难道这等脓包,连第一层门户,都无法进入?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慢慢推想。 独孤策暗忖:“自己倘若往访一人,此人所居门户,既不能推,又不许撞,却 应如何处理?” 蓦然间心头一亮,暗想自己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竟几乎会被这极简单的难题 蒙住! 此身是客,眼前门户既不许撞,又不能推,自然应试叫主人开启。 骊珠既得,遂笑声叫道:“贫道灵通远来,请主人开启‘众怖之门’门户。” 说也奇怪,独孤策所想出来的这条叫门之策,居然极有灵效! 语音方落,那两扇“众怖之门”,便自缓缓向内开启。 独孤策目光一注门内景色,不禁摇头惊怖,遍体生寒! 原来门内是条三四丈长甬通,甬道两壁,挂满了令人怵目惊魂之物! 右壁无数长钉之上,挂满人头,及已被剥去人皮,并开膛剖腹的赤红尸体! 左壁无数长钉之上,挂满了心肝肠肺等血淋淋的脏腑! 地下则铺满人皮,几乎寻不出一寸空隙? 甬道尽头,又有两扇门户,门上也有磷光字迹,写的是“众疑之门”! 既不许施展武功,来个什么“神龙渡海”,或是“雁掠寒塘” 等,飘纵数丈的轻功身法,则若想通过“众怖之门”,前往“众疑之门”,便 非从那些铺地人皮之上,一步一步走去不可! 独孤策思忖片刻,觉得自己既已叫开门户,哪有示怯不进之理? 遂微摄心神,举足跨进“众怖之门”,站到那些血迹斑烂,尸臭四溢的人皮之 上! 足尖刚踏人皮,一阵奇寒无比,能令人砭骨透肌,惊魂颤魄的凄惨阴风,便自 陡然吹袭而至! 阻风之中,并有一种森冷得宛若冰山的语音说道:“来客请看,这些已被‘寰 宇九煞’弟兄,超渡得脱却皮囊,归诸极乐的有福之人以内,有无你江湖旧识?” 独孤策闻言,遂闪目向挂在右壁长钉以上的十来颗人头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使独孤策惊魂欲绝! 因为第一颗人头,便是熟人! 仅从人头领下的那一撮山羊胡须之上,即可认出是名满江湖的当世武林奇侠, “恨天翁” 公羊寿。 独孤策遍体生寒地,心中暗自思索。 “恨天翁”公羊寿是为了“寰宇九煞”重出江湖之事,前往“苍点”、“峒崆” 两派,通知表姊“流云仙子”谢逸姿,及黄叶道人,却怎会在这“野人山”秘洞之 中,身遭惨祸? 难道这位老前辈报讯之余,雄心竟起,特来暗探魔巢,以致落得这等尸首两分, 心肝被挖,并剥下人皮的极惨结果! 独孤策这时心中好不难过,因为不仅目睹“恨天翁”公羊寿如此惨死,连这位 武林前辈的人皮,都被自己踩在脚下。 但任凭他心中怎样难过,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向“恨天翁” 公羊寿的那颗人头,合掌一拜,赶紧跨过第一张人皮,站到了第二张人皮以上。 第二颗人头,面目陌生,立位白须老人,独孤策因非素识,遂在略看一眼之下, 便即走过。 第三颗直到第十二颗人头,全属独孤策不识之人,但却可从那些人头的貌相之 间,看出决非寻常人物! 看到最后一颗人头,也就是第十三颗人头的面目,使独孤策比看到“恨天翁” 公羊寿的人头之际,更觉惊讶欲绝! 这颗人头,竟是“玉斧醉樵”董百瓢! 若论武林身份,董百瓢无法与“恨天翁”公羊寿相比! 但独孤策见了董百瓢人头之后的惊愕程度,却比见了公羊寿的人头,超出多多? 因为自己在“太湖马迹山”,利用尉迟景、丁玉霜下手埋葬“金扇书生”江子 奇时,系为称“玉斧醉樵”董百瓢已死,如今董百瓢竟然死在此处,则自己所编谎 言,岂非不攻自破? 拆穿谎言,还不要紧,最怕尉迟景、丁玉霜等生疑开棺,认出“金扇书生”江 子奇尸身,则自己此来,便成了弄巧成拙,自投虎口! 独孤策想得惊心,遂自然而然地,回头一看! 一看,这更觉皱眉,只见“众怖之门”,早已阖死I 独孤策身处危境,只得宽 心自慰,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去。 他第一桩设想,便是这人头并非董百瓢,或仅是面目相似而已! 但这桩设想的可能性,却立告消失。 因为独孤策仔细端详,不仅认出这颗人头,确是董百瓢,并瞥见壁角之下,放 着董百瓢从不离身的那柄五斧! 事实既已确定,设想自然幻灭。 但第一桩设想幻灭,第二桩设想随起! 独孤策的第二桩设想是:“铁掌笑仙翁”尉迟景、“九毒徐妃”丁玉霜,正随 “绿衣幽灵”田翠翠去往“广西勾漏”,游说“白发鬼母”萧瑛,加盟“寰宇九煞 ‘,决不会比自己先到”野人山“!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谎言马迹山棺内尸身是董百瓢之事,不会被此间的“毒 手天尊” 祝少宽、“恶华陀”姚让、“千面郎君”苏豹文等“寰宇三煞”知晓!而董百 瓢死在此处之事,也不会被尉迟景,丁玉霜等得悉。 既然双方所发生的矛盾,未为对方所知,则自己所编谎言,在尉迟景、丁玉霜 回转“野人山”前,尚不致露出破绽。 独孤策想了好久,觉得自己这第二桩设想,颇有可能,遂心中略宽地,伸手向 面前紧阖的两扇“众疑之门”,轻轻推去。 出人意外,这两扇“众疑之门”,居然毫不为难地,被独孤策轻轻一推就开。 独孤策不愿久在那血腥尸臭交相触鼻的“众怖之门”以内久留,遂赶紧走入 “众疑之门” 以内。 谁知刚刚走入“众疑之门”,这两扇坚厚石门,便立即自动阖死! 独孤策因此行本系甘冒奇险,故而对这显然越采越深的步步危机,也就视如无 睹。 “众疑之门”以内,首先在壁间悬着一面磷光木牌,上写两行风舞龙飞的草书 字迹;独孤策提神细看,只见写的是:“来人紧记所见;准备在‘众问之门’以内, 答复问题。” 独孤策看清字迹,方知“众疑之门”与“众问之门”,竟是互有关联,交相为 用。 一面思忖,一面缓步前行,只见这“众疑之门”以内的路径,居然颇为曲折。 他经过三重转折,看见了三重布置。 换句话说,也就是独孤策要在“众问之门”以内,答复三项问题。 独孤策所见的第一重布置,极为简单,只是写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 走狗烹” 等十二个金色大字。 也不懂这十二个金色大字的用意何在?只好紧紧记住! 第二重布置,也不繁复,是在壁间悬着一幅图画,画着三位历史人物。 这三位历史人物,画的是汉初三杰,张良、萧何、韩信。 独孤策又猜不出这幅画像,是何意义?只得仍自紧记心内! 第三重布置更属出入意料,只是一具棺木,也不知其中有尸无尸,以及是男是 女?是老是少? 看完这三重布置,面前又现出两扇“众问之门”。 独孤策伸手推门,门又“呀”然而启! 门内壁上所书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怎样才能避免作被藏良弓,被烹走狗?请 从友侧三句答话中,选择其一撕下,并观看纸背评语!” 这问题左侧,并贴着三条纸儿。 第一条纸上,写的是:“在身为良弓走狗之时,莫为尽力,使飞鸟不尽,狡兔 不绝,即可避免被藏被烹,永受主人豢养!” 第二条纸上,写的是:“在飞鸟将尽,狡兔将绝之际,索性回弓一箭,或是回 头一口,把主人害死!” 第三条纸上,写的是:“根本不作良弓走狗,超然象外,鄙功名如草芥,视富 贵若浮云!” 独孤策看完,毫不考虑地,便把这第三条纸儿撕下,并观看背后评语。 哪知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使独孤策双眉深蹙! 原来纸背评语写着:“下策!尊驾如此想法,理应皈依佛法,或是投入道家,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何必还来参与什么‘寰宇九煞’?”独孤策看完,恍然 顿悟,自己既作魔窟之行,怎的还未把侠士情*,完全收起? 根据这种想法,应试选择第二条纸儿,才会最迎合对方心意! 想到此处,独孤策遂把第二条纸儿,悄悄揭起! 这条纸背,果然写着:“上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与其被人所制,何 如先发制人?欢迎尊驾这等心胸之人,参与‘寰宇九煞’盟约!” 独孤策满怀警惕,知道仅仅还有两个问题,万不能再生错误,否则自己恐将通 不过这项测验,前功尽弃地,无法进入“离魂谷”内。 思忖之间,第二个问题,便又赫然在目! 这问题是:“汉初三杰萧何、张良、韩信之中,你崇拜谁?请于左侧选择;并 观看纸背评语!” 独孤策目光再移;果在这问题左侧,发现了三张纸条,写的是“崇拜张良”、 “崇拜萧何”,及“崇拜韩信”字样。 若照独孤策平时心意,必然崇拜的是“子房先生”,但如今因有了回答第一个 问题的失败经验,遂暂时不作决定,异常慎重地,仔细寻思。 他根据“寰宇九煞”的行为好恶,略作推敲,便已成竹在胸,面含微笑地,施 展“传音入密”功夫,突然发话问道:“请教主人,倘若贫道对于张良、萧何、韩 信,全不崇拜,又便如何?” 独孤策这发话询问之举,是判断自己入洞的一言一行,必然均在对方的监视之 下。 果然语声才了,洞壁中便有回音道:“你既对张良、萧何、韩信全不崇拜,却 崇拜谁?” 独孤策毫不考虑地,应声说道:“我崇拜把张良、萧何、韩信等‘汉初三杰’, 都役之如奴的汉高祖刘邦!” 此语一出,所听的回音,是一阵足以震撼洞壁的哈哈狂笑! 独孤策猜不透对方狂笑之意,只得默默静待。 狂笑之声一收,洞壁中又传出那阴森森的语音说道:“灵通道长,你这项回答, 不仅是上策,而且是上上之策! 本来只凭这项超群答对,你便可通过测验,成为‘寰宇九煞’的兄弟中人…… “独孤策听到此处,心头方自狂喜,但洞壁中人阴森森的语音,却仍继续说道:” 可惜你误用‘传音入密’功夫,犯了规定,一功一罚,两两抵消,是否能成为我兄 弟中人,还要看你对第三个问题的答对情形而定。“ 独孤策闻言,两道剑眉,不禁微蹙! 洞壁中的语音,又复说道:“你在洞内的一言一行,‘离魂谷’中无不了如指 掌,随意发话,千里可闻,切忌不能再用武功,触犯规定,使‘寰宇九煞’之中, 无法收容一位新参与的杰出兄弟!” 独孤策猜出这位在洞壁中发话之人,可能就是“寰宇九煞”以内,主持一切的 第二煞“毒手天尊”祝少宽。 听祝少宽的语气之中,分明已对自己颇有怜才之意! 照目前情势判断,只要对第三项问题,能够应付过去,则多半可以称了自己心 愿,混入“寰宇九煞”的根本重地,刺探各种机密,并乘机下手,把其中最为厉害, 曾参修“天魔血诀”的“毒手天尊”祝少宽,设法除去。 独孤策一面暗觉得意,一面缓步向前,转过壁角,又见两扇石门,门中写着 “众妙之门” 四字! 那第三项问题,则在“众妙之门”左侧,写的是:“你在‘众疑之门’以内, 最后看见的那口棺木,是空棺?还是实棺?若是空棺,为何陈设?若是实棺,则棺 内尸体,又是何等人物?” 独孤策看完问题,知道不易回答! 假如答对了这项问题,使可推开“众妙之门”,进入“离魂谷”中的所谓“极 乐世界!” 但倘若无法回答这最后一项问题,则不辞千里远来的一番心血,必告成空…… 独孤策想到此处,灵机忽动,但不敢再复提气施展“传音入密”,只是目注那 两扇“众妙之门”,随口叫道:“祝二哥,这第三项问题,大概是要用口头答复?” “众妙之门”以内,果然响起先前所闻语声答道:“你居然猜得出我便是‘毒 手天尊’祝少宽,委实聪明可爱!这第三项问题,不易答复,你要多想一想,切莫 前功尽弃才好!” 独孤策剑眉双蹙,断然答道:“那是一具空棺!” “毒手天尊”祝少宽问道:“你为何如此判断?” 独孤策答道:“我认为我若猜是空棺,便是空棺,猜是实棺,便是实棺!” “毒手天尊”祝少宽笑道:“你无妨把这禅机似的‘猜空便空,猜实便实’两 句话儿,解释得详尽一点!” 独孤策朗声说道:“一来根据昔日所闻,二来根据今日‘众怖之门’及‘众疑 之门’中所见,我认为我既已闯入‘寰宇九煞’重地,得悉了‘寰宇九煞’的不少 秘密,除非我能回答出这最后一项难题,推开‘众妙之门’,进入‘极乐世界’, 成为‘寰宇九煞’兄弟之一,否则绝难让我生还,把目睹一切,公诸四海!” “毒手天尊”祝少宽笑道:“你这一段分析,足可称为‘寰宇九煞’知己,不 妨再说下去J ” 独孤策继续说道:“由于以上分析,我遂断定所见棺木,是具空棺,因为倘若 来人猜对,便是‘寰宇九煞’弟兄,要那棺木何用?” “毒手天尊‘祝少宽哈哈大笑说道:”这种解释,只是’猜空便空‘,我还想 请你把’猜实便实‘之语,解释一下!“独孤策笑道:”这更容易解释,因为我若 猜是实棺?便答错问题!我若答错问题?便不能成为’寰宇九煞‘兄弟!我若不能 成为’寰宇九煞‘兄弟?便不能生还!我若不能生还? 便将陈尸棺内!岂不成为‘猜实便实’了么?“ “毒手天尊”祝少宽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聪明!好聪明!‘寰宇九煞’ 弟兄何幸? 竞增加了你这样一位聪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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