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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剑气红颜 02 拼命拼搏 失手失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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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拼命拼搏 失手失宝 武林中人,多数不重视穿着打扮,所以屡见蓬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怪相。却极少见 过,像高矮二人,这么工心计于衣着打扮的。 万斯同不禁心中甚为纳罕,他匆忙上了坐骑,在后面一路尾随了下去。 二人好似尚不知身后有人跟踪似的,两匹小白驴连辔而行,叮叮当当,在这大雪的 野道上行着,别有一种出尘的风趣。 古人有“踏雪寻梅”之乐,看来还不如他二人那么风趣,二人手中还各有一条小马 鞭,也是白色细竹所制,不时地指指点点,俨然像是一对风雅的隐士,又像是浪游他乡 的骚人墨客,却不像一双拿刀动杖的武林中人,自然更不似绿林道上的响马贼人了。 可是万斯同却提起了兴趣,他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他一定要对这二人摸一个清楚。 黑马惯于驰骋,却极不耐这样慢走缓行,跟在这两匹小毛驴后面,既不能快,又不 能慢,所以行走得十分别扭。有几次扬蹄欲驰,都为万斯同用力给勒住了。 这时它不耐地发出了长嘶,这一叫不要紧,那前面慢行的一双小驴,忽地一扬前蹄, 猝地飞驰了起来,却差一点把高矮二人给摔下马来。这时候,可就无意间看出二人的功 夫了。 就在那小驴一扬前蹄的同时之间,这高矮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自鞍上蹿了起来。 他们虽如此,可是看起来还是险得很,身形起在空中并不高,可是看起来很轻稳。 远看起来,二人就像两只大鸟,那痴肥的衫袖,活像是两片大翼,只是开合之间, 却又安安稳稳地落在鞍背上。 二人同时落鞍,同时扣缰,俱把坐下的小毛驴给勒住了。 这时万斯同却也同时勒缰,他口中并作喝斥之声,也把那匹黑马给制服了。 再抬头望时,那高矮两个怪人,已都在鞍上回过身来,同时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盯视着自己。 万斯同心说:“糟了,不要给他们两个看出来了。” 当下仍然慢带缰绳向前行去,偏偏是他坐下那匹黑马动了好奇之心。 要知马驴本是一类,这两种畜生凑在了一块,最多争执。驴虽小,但个性最固执, 所以一般牧者,从不把这两种畜生关在一起。” 尤其是这两匹小驴,本是蜀西番地的一种特产,极为稀少,别地很难看见。 所以连万斯同坐下的这匹黑马,也动了好奇之心,按说它如直行过去,也就没事了。 但这匹黑马却直向其中之一的小驴身上偎去,那小驴背上的人,是那个瘦如旗杆的 高个子。 黑马一偎近,两匹小驴先就惊动了,各自已先惊跳起来。 高个子那头小驴更不禁团团地打起转来,如此一来,那个高个子也跟着直打转,他 口中“哟!哟!”直叫,可是小驴不听,他忍不住怒斥道:“小子,小心你的马。” 那个矮子,脾气最躁,这时见状,早就怒不可遏,口中大骂了一声:“龟儿子!你 硬是找死!” 一面扬起马鞭,“唰”的一下,直向万斯同的那匹黑马头上抽了下来。 可是万斯同怎会让他打着自己心爱坐骑,就在那矮子马鞭下抽的同时,他已知道欲 打下的部位,猛地一带马头,看似无奇,可这当中时间控制得极为准确。 马鞭抽下,黑马同时扬颈,一上一下,却正好躲了过去。 矮子这一马鞭,由于用力过大,又加上自忖着万无一失,所以势子非常疾。 他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此一着,只听得“叭”的一声。 这一鞭子没有抽着对方的马,却正好打在了自己小白驴的肚皮上。 这一鞭子分量是如何的重,那头小毛驴如何吃受得住,只痛得狂叫起来。 矮子一鞭打错,心中是又惜又怒,他大吼了一声,声如夜枭,身子却如同旋风似地 自驴背上踪了起来。 他先不顾找对方算账,因为他的小毛驴,已经如同发疯似地直向前狂奔了去。 这个矮子顿了一下足,先是撮口吹了一声,可是小驴无端为主人打得这么重,哪里 还听话回来? mpanel(1); 这一下矮子可急了,他冷笑了一声,匆匆对万斯同道:“你小子先等着我,我们回 头再算账。” 他口中说着,再也不敢多耽搁,只见他那一双短腿,在雪地里一顿,双手前伸,身 形就像脱弦之箭似地,直向前面小驴追去。 瞬息之间,人驴皆已无踪。 万斯同在马背上,眼见这矮子竟有如此身手,心中也不禁吃惊,就打定了宗旨,非 要看一下二人来此的动机不可。 他佯作吃惊地在马背上大叫道:“啊!真可怕!” 这时那个高个子已把他坐下的小驴控制住了,用目光狠狠地盯视在万斯同身上。 他怒声道:“你是郎格走路的?妈的!没长眼睛吗?格老子……” 万斯同忙抱拳赔笑道:“对不起,这都怪我的马,畜生无知,你老何必骂人呢?” 高个子一双碧眼骨碌碌地在万斯同身上转着,此时闻言,扬了一下眉毛,冷笑道: “骂人?格老子,我还想揍人咧!你龟儿子会骑马吗?” 万斯同只好忍着怒气,他知道如果此刻自己露出了功夫,无异令他二人心存戒心, 那么再想盯着他二人,就不容易了。 当下苦笑了一下道:“怎不会骑马呢?只是你们骑的驴子太怪相,惊了我的马罢了, 真是对不起。” 说着,他就带马向前行去,那个瘦高个子在后面尖声大叫道:“站住!站住!” 万斯同本想不理他而去,可是一眼看见先前追驴的那个矮子,已自前方乘驴疾驰而 来。 他知道这矮子来了,自己免不了还要有麻烦,不禁眉头皱了一下,正想带马快逃; 可是转念一想,就此见识一下他们的功夫,也是一件好事。 想着,就勒住了马,再看那矮子,乘骑如飞,不多时已驰临眼前。 大概是制服这头小驴,花费了他不少气力,在驴背上吐气如雾,人驴都喘成了一片。 他老远地就挥着手,这时大声嚷道:“老大,看着他,不要叫他跑了。” 那个被叫为老大的瘦子,尖声说道:“他跑不了。” 万斯同干脆不走了,他要看他们能把自己怎么样,那个矮子这时翻着一双小眼道: “小伙子,你是要惹事是不是?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玩意儿。” 他说着话,倏地自驴背上腾身而下,右腿向前一上步,同时出手已经拉住了万斯同 手上的疆绳。 他为要报复方才几乎堕驴之仇,右手用足了力,往上一扣一夺,口里叱道:“你给 我下来吧!” 随着他手一翻,只听见万斯同口中发出了“啊呀”一声,整个人都离鞍飞了出去。 紧接着“扑通”一声,落在七八尺之处的雪地里,可是是否摔着了,也只有他自己 明白。 就见他借势滚了一下,弄了一身的雪,紧接着,他就大声地啊哟了起来。 小矮子倒没想到对方这么饭桶,他本以为对方也许多少会些功夫,却没料到如此不 济,只凭自己带缰之力,竟能把他摔成这样。 当下嘿嘿一笑,大笑道:“饭桶!就这么一点本事,还敢出来现眼。” 那个高个子在一边看得有趣,不禁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万斯同却仍然在地上大声地 啊哟着。 他一面叫道:“这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敢这么打人吗?” 说着他由雪地里跳起来,两只手抓着地上的白雪,直向这高矮二人乱掷了过去。 可是他有意乱掷着,那些雪团,不是在前,就在后,要不就落在二丑四周,反正没 有一团打在二人的身上,同时他一边跳骂着,作出一副乡下人的样子。 他这种情形果然就把这一双老江湖给蒙住了。 二人本以为万斯同是一个角色,想不到却是一个如此的废物,一时怨气全消,都呵 呵大笑起来。 那矮子更大笑着大声道:“龟儿子,回家抱娃娃去吧!老子不晓得什么叫王法,嘻 嘻……” 他说着,又在那匹黑马的屁股上重重地一拍,大声喝斥道:“去你的!” 那匹马经他如此一来,长嘶了一声,直向来处奔去。 万斯同大声叫道:“天啊!我的马。” 说着,就撒开双腿,直向马跑之处追去。 那个矮子目视着他跑远了,遂笑得前后打跌,一面向瘦高子说道:“妈的!老子看 走了眼了。” 高个的瘦子也是呵呵直笑,可是他只笑了几声,就止住了,皱了一下眉道:“老二, 那个小子腿好快啊!你先不要笑。” 矮子闻言,直向马跑之处望去,果然人马已无踪影,他怔了一下,却又嘻嘻笑道: “你放心吧,他要是真有什么功夫,刚才怎么如此松包蛋?” 说着咳了一声,走到了他的小驴旁边,他的怒火立刻又来了。 只见那小驴方才被自己鞭过的地方,已然留下了一道红红的血印子,鲜红的血,已 渗了出来。 那头小驴像是极为痛苦的,不时回头用舌头去舔着伤处的血渍。 矮子看到此,不禁打心眼里难受,又骂了几句,遂蹲在地上,解开行囊,找出了上 好的刀伤药,小心地为它包扎了一番。 高个子频频催促道:“快走吧,别再耽搁了。” 这矮子才翻身上了驴背,一高一矮,遂缓缓向前行去。 这两个怪人,正如万斯同所猜测,一点不错,他们是绿林道上有名有姓的一双人物。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秦冰大战水母、花心怡的川西双白。 那个高瘦个子的是草上露叶青,那个矮子是瓦上霜柳焦,兄弟二人向居川西。 川西双白,成名武林已二十年,而且人人都知道,他二人是老搭档,极少有人敢轻 易招惹他们,因为这两个家伙手段是太毒了。 他们虽然定居川西,却从不在川西做案,每逢作案,这兄弟二人,必定借词外游, 最远的地方,连直、鲁、青、蒙都曾去过。 他们眼光准,盯货也是极为内行,无论黑白两道的东西,只要是大油水,绝逃不开 他二人眼下,一经盯牢之后,他们是立刻上线开扒(下手行劫),绝不走眼,也从未失 过风。 所以,这几年来,他兄弟二人,始终过着优裕的生活,由于萍踪无痕,使一些知道 他们底蕴的官府中人,也无可设法。海捕公文,散发各省,他二人依然逍遥自在,时间 一久,连官府对他二人也不再缉捕了。 三年前,他二人至洞庭寻水母报仇,虽是遇见了花心怡,令二人焦头烂额,可是最 后仍然是报了仇了,水母和秦冰双双堕涧,自是万无活理,但那花心怡,也眼见她自峭 壁上坠下,一口怨气也算是出了。 川西双白由是返川,心情颇为愉快,他二人仍然是一年做案一次。 这一次,他二人看上了一宗买卖,一路跟踪入浙,大致的情形,他二人也都摸清楚 了。 这宗买卖,说来实在惊人,那是当今圣上,御旨朱批特派大内三品带刀护卫项一公, 至浙省三门湾,领回日本武士柴木三太郎护卫的八千金币和六十四颗夜明珠。 这是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却不知怎么为这一双老儿打听到了。 当今的这位武宗皇帝,原名厚煦,国号正德,十分英明,在位虽不久,却与邻邦十 分和睦。他得知这个消息,亲自派下一名护卫至浙省迎接这位日本的武士,这件事,连 浙省的地方官都不知道,可谓十分隐秘,一切都由那位身怀绝技的大内高手项一公部署 迎接。他身怀有武宗皇帝的密令,可是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会出示。 这位三品护卫,自得到这项命令之后,内心可是十分焦虑,因为他原是江湖中人, 所以很清楚江湖绿林中那些贼人的手段。 所以他一路上乔装成一个极为平常的生意人,一点儿痕迹也不敢显露。 等到在三门湾接下了柴木三太郎之后,他依然是提着心,要按皇帝的意思,是令他 调动各省州县的捕快,协助护送。 可是项一公却宁可独自一个人来办这件事,他知道这消息一经过州县官府,无异向 江湖中标明了告示,反倒败露了身形。 所以他沿途之上,是谁也不敢惊动,那位日本武士虽是日本的剑道高手,可是他深 深知道,中国地大人多,能人异士太多,又经过项一公陈述其中的厉害,这时柴木三太 郎也不禁有些发慌。 于是在项一公的建议之下,这位日本人特地打扮了一番,衣服也换过了,模样儿看 来倒是和中国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嘴上那两撇小胡子,他却舍不得刮,还有那口武士 刀,他是说什么也要挂在腰上,据他说,这是代表他们日本人的武土精神。 项一公因为他是客人,不好过分强迫他,也就只好任他如此。 他二人自三门湾乔装入台州,预备稍歇一二日之后,即取道入京。不想,川西双白 盯上了他们。 叶青和柳焦也知道这买卖太棘手,而且一经抓获,自己二人是万无活理,而且这种 事无异是犯上叛逆,太危险了。 所以他二人更是十分小心,平日连大店都不敢进,吃饭也是找那些极小极僻的饭店, 惟恐败露了身形。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百密难免一疏,却惹起了那位新上道,身怀绝技的万斯 同的注意,这也是命运天定。 川西双白这一次跟踪,可不像昔日那样亦步亦趋,他们线放得极长。 所以,一路上,有很长的距离,很好的机会,他二人都不动,一直盯到了台州。 在这个地方,他们的心才动了,为什么呢?因为这地方四面都是山,括苍、天台、 大盆、雁荡等四周环视,一经下手之后,随便往哪一处山里窜,都令对方束手无策。 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到了。 不要看他二人这么悠闲地走着,其实他们的眼睛比谁都要精明。 两头小驴渐行渐远,驿道也开朗了,展望在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原野,昨日的大雪, 点缀得这地方成了一个银色世界。 矮小的柳焦咳了一声,勒住了小驴,翻着一双小眼道:“老大,我看那个老小子八 成也有些明白了。” 草上露叶青怔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柳焦冷冷一笑,用手上那纯白细竹的小马鞭,指着丈许外的雪地道:“你看看这 个。” 叶青顺其指处看了一下,皱眉道:“这不是很清楚的轮迹么?” 柳焦冷笑了一声道:“老大,你走了眼了,你再看看这边。” 他的小马鞭又指向一个岔道,叶青顺望过去,不禁又啊了一声,道:“怎么又有一 辆车呢?” 矮子嘻嘻一笑道:“不要紧,他跑不了,要想瞒过我可是不容易。” 他口中这么说着,陡然一按双手,整个的身子自驴背上拔了起来,如同一片枯叶似 地,已落在了雪地上。 就见他先弯下腰来仔细地观察着雪地里的轮迹,唇角带着冷笑。 遂又在那岔道之处,也观察了一番。 然后他身形一蹿,四平八稳地又落在了那小毛驴的驴背之上,手指前方大声说: “直下去,没有错。” 叶青皱眉问:“有把握吗?” 柳焦哂道:“你想,车上有八千金币,分量是不会轻的,在一上路时,我已试过了 它的轮迹,除了吃雪不算,它下土的深外是一指半,现在一点也不会错的,快走,我们 跟下去。” 草上露叶青不禁十分佩服,当下嘿嘿一笑说:“真有你的,矮子。” 两头小驴,即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前面疾驰而去,这一程,他们足足跑下去有好几 里地。 就在一箭的射程之外,一个小黑点,已在雪地里以奇快的速度移动着。 柳焦嘿嘿一笑,手指前方道:“老大,没有错吧?” 叶青手推着背后白布缠包的兵刃,冷笑道:“这是好地方,下手吧!” 柳焦想了一想,摇头道:“不要慌,再等一会儿,现在我们上去看看吧。” 二人同时用手把鞍后的行囊打了开来,一刹那间,叶青颔下多了一缕长须,手中多 了一面小铜锣。 柳焦的右手却多了一面旗牌,上面却写着:“六爻神课,奇门遁甲”。 正中却有“大小白仙”四个大字,他背后还有一个木匣子,上面横一道竖一道贴满 了红纸,写的是什么“万应锭”、“解肠散”、“七宝丹”……等等。 叶青已迫不及待地飞驰而上,小驴上的串铃,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这一双小驴,一跑开了,可是真快,霎时间,已追上了前行的篷车。 这时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辆篷车,那是一辆双辕二马的黑色马车。 马车的式样很特别,设计的式样也极轻巧,皮窗半敞开着,车行如飞。 可是它的速度,依然是不如那双小毛驴快,不多时两头小驴已追到了近前。 这时叶青的小锣“当”地敲了一下,高声道:“神算――灵”。 赶马车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短小精干的汉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上是有相当 功夫的。 这时他手中马鞭一挥道:“走!走!我们有急事要赶路,哪有工夫算命!” 可是川西双白的两匹小驴,始终贴得很近,叶青打着京腔道:“客人要知道吉凶祸 福,过去未来不要?卦不虚算,一算必灵。” 柳焦也在一旁帮腔道:“来一卦吧,老爷。” 那个马车夫倏地一勒缰,瞪眼骂道:“混蛋,给老子滚开!哪有在半路上算命的道 理?闪开!” 说着他举起鞭子,就要向叶青身上抽去,忽然车内传出一声:“福子,慢着。” 那车夫愤愤不平地把鞭子收回,川西双白遂见车窗“哗”地一声全开了。 现出了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面孔来,这老者面色红润,两道灰眉已半秃落,双眉之 下,那一双眸子,倒是精光四射,他身上穿着一袭酱面团花的袍子,头戴小便帽,完全 一副商人的打扮。 他向二人打量了一番,面现惊异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柳焦抢先说道:“老爷,我们是南昌的大小白仙,专为过往的贵人算卦的。老爷, 求一卦吧!” 他一面说着,还作出一副卑下的笑容,老者闻言半天之后,才冷冷地一笑说:“我 们有急事,要赶路,你们找别人去吧!” 说着正要挥手令行,可是叶青忽地用手抓住了他的车窗,笑道:“老爷,你面现晦 纹,前路必有凶险,还是来一卦吧!” 老者闻言不禁勃然大怒,双目一瞪,紧接着,他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笑罢之后,他点了点头道:“朋友,你们招子可不亮,我们这车上可没有油水呀!” 双白不由心中一惊,柳焦装作不解笑道:“咱们要小油水就够了。” 这老者忽地双眉一挑,“砰”的一脚,把马车门给端了开来。 跟着他一挺身,站了起来,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朋友,你们报个万儿吧!” 双白嘻嘻一笑,交换了一下目光,柳焦忽地一抖手,把手中的旗牌抖出,直向着老 者面门点去;并且发出了一声狂笑道:“相好的,别装糊涂了。” 那老者果然武功不弱,他忽地朗笑了一声,大声喊道:“柴木小心,有强人来了。” 车座里,立刻有人应了一声,只听见哗啦一声,另一扇车门也开了。 从里面跳出了一个身材矮胖,留有八字须的人来,只见他腰上插口长柄的长刀,另 一边,也有一口皮鞘的短刀。 此人一下地,怪声怪调地道:“强盗,哪里?来来……” 一眼看见川西双白,这日本人也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想像之中的强盗,必须是人 高马大,却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一双不起眼的人物。 当下狂笑了一声,回头对那老者道:“中国朋友,不要慌,我来!” 只见刀光一闪,一口明晃晃的武士刀,已自鞘内拨了出来,并且就势,快如闪电地 直向柳焦连人带驴劈了下去。 川西双白一见来人这种怪相,就知是来自东洋的武士,别看他二人横行武林数十年, 伤人无数,阅历老练,可是东洋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要说比斗,连见也是第一 次。 柴木的刀到,柳焦身形一偏,已离鞍而下,真是轻同落叶一般。 东洋人对于这一手,是从心眼里佩服;可是,他依仗着自己乃是东洋有名的刀手, 还没有把这两个人看在眼中,只是心内有些惊异而已。 按他们本国的刀法,也是大有讲究的,普通刀手只能封一方,即正前方,较高者可 兼顾二方,最高者可封四方,即四面敌人来,都可防御。 柴木的造诣,已到了封四方的境地,是以一刀不中,他赶上了一大步,又是一声吼 叫,刀由右前方,斜劈而出,映出了一道寒光。 就在这时候,矮小的柳焦,已冷笑了一声,呼的一声,展开了他的那柄奇怪兵刃 “紫金旗”。 随着旗展之势,卷起了大片的雪花,他身形向下一矮,紫金旗向外一挥。 只听得“当”的一声,两股兵刃迎在了一块,柴木三太郎就觉得掌心一阵发热,武 士刀差一点给震了出去,这才知道中国人果然厉害。 他双手紧握刀柄,再次进身,武士刀贴着地面,“唰”的一声砍了出去。 柳焦和这个东洋人动手,心中却一直有些提心吊胆,方才一接之下,他觉得对方手 劲很大。尤其是对方那种刀势,自己还真摸不清他的路数。 这时一旁的叶青已冷笑道:“快点制服了他,哪有工夫与他瞎缠!” 柳焦这次身形已跃了起来,可是柴木的刀法,也不可轻视。 一连三刀他没有砍中敌人,他已老羞成怒,这时他忽地大吼了一声:“唬哧!” 只见他倏地一翻手腕子,掌中刀由下而上,长虹贯日似地卷了起来,直向柳焦的小 腹上直劈了过去。 这一式刀法,是柴木救命绝招之一,柳焦一时大意,差点为柴木砍上。他身形虽然 跃起,可是看起来却是险到了家,柳焦不由大怒,一时杀机顿起。 只听他狂笑一声:“好奴才!二太爷今天看你怎么跑!” 口中说着,掌中旗蓦地卷起,“浪打金舟”,挟着一股罡烈劲风,直向柴木迎面打 去。 柴木猛地向左面一闪,可是柳焦紫金旗上诡异莫测,看是打东,其实打西。 柴木方举刀格去,刀势一出,这位日本的武士,立刻也知道自己是递了一个空招, 他猛地大叫了一声,想借势吓退对方。 这位来自东瀛的武士柴木三太郎一声大吼,倒是把川西双白中的那位瓦上霜柳焦吓 了一大跳,紫金旗已发出,却又倏地往回一收。 只见他那矮小的身子,如同狂风似地转了出去,紫金旗往掌下一压,惊异地向着柴 木仔细地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道:“东洋朋友,你这是干什么?” 柴木早先曾在中国住过,略悉汉语,此时闻言双手握刀,大吼了一声:“我西!” 这一刀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向瓦上霜柳焦当头劈了下来。 柳焦这才知道,日本人那一声吼叫,乃是无为而发,却想不到把自己吓了一跳,方 才一式自己原来已取胜,如此却令他逃开,一时怒火中烧,杀机顿起。 柴木刀到,柳焦只向侧边一闪身子,左掌向外一封,施了绝招“恨福来迟”,只听 嗡一声,柴木的刀已被封了出去。 东洋人对这种功夫是外行的;而且是闻所未闻,这口倭刀被柳焦这种内家真力一崩, 他只觉得一双虎口炙炙地发热,同时身子直向后仰了出去。 瓦上霜冷笑一声,进一步,紫金旗再次卷起,“遍卷飞萤”,直向柴木侧腰卷去。 柴木三太郎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身形后仰,门户大开,若再想逃开柳焦这一式, 那真是妄想了。 那一旁身负皇命迎接柴木的大内高手项一公,看到此,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原以为这位来自东洋的剑手,必定也有几手厉害的功夫的,却想不到竟然如此脓 包。 柳焦的紫金旗只要一挥下,这柴木若想逃得活命,那可真是梦想了。 而项一公身负皇命,负有保护柴木之责,若是柴木丧命,自己也可能因此丢官丧命。 所以他是再也不能装糊涂了,这时尖叱了声:“朋友住手!” 声随人起,声落人落,一支鸠形杖已把柳焦紫金旗磕在了一边。他就势一晃身子, 挡在柴木的身前。柳焦招已展出,忽地为一柄鸠形杖自一边磕开。只觉得对方手劲颇大, 再一注视,才知来人竟是那来自大内的项一公。 瓦上霜柳焦身形旁侧,嘻嘻冷笑了一声道:“怎么样?朋友,他也要尝尝柳老二手 上这柄玩意儿的厉害么?” 项一公这时连怒带气,脸色焦黄。 他拿出了他的官架子,咳了一声道:“二位朋友,你们的招子空了。” 说着连连冷笑不已,柳焦一翻小眼道:“此话怎讲?” 一旁的草上露叶青也冷哼了一声道:“兄弟,你不要中他的诡计。” 项一公嘿嘿一笑,手指着柴木三太郎道:“这位是来自东洋的朋友,来此是为朝我 皇上天子,不才我正是护送这位朋友的官差。” 说到此,他双目一瞪,厉声道:“我是朝廷三品带刀护卫,此次当差,受有圣上亲 托,尔等草寇有几个脑袋,竟敢打劫皇差不成?” 谁知道这川西双白,乃是绿林中专做别人不敢做的硬买卖,项一公这番话,并吓不 倒他们。这时闻言之后,那柳焦嘻嘻一笑,点了点头,转首向着叶青道:“老大,听见 没有?人家是大内的高手,而且是负老头子的钦命的,怎么样,咱们只好逃了吧!” 草上露叶青哈哈一笑,啐道:“鹰爪子(绿林中人称官府人皆是如此)!你打这个 旗号,就能把我兄弟吓住了不成?” 说着又是仰天一笑,兔嘴连掀,道:“相好的,这里是天高皇帝远,你别吓唬咱们, 我们不向你要钱,我们跟这位东洋朋友要点东西。” 项一公听到此,不由又惊又急,惊的是,这是一桩极为隐秘的事情,怎会为这两个 人打听到;怒的是自己抬出了皇差的身份,这两个东西居然毫不买账,竟敢以身对抗皇 室,真是胆大妄为之极。 他说着自怀内掏出了一个杏黄色的信封,匆匆打了开来,现出了一张公文,上面有 血红的大印。当然,川西双白作案已久,焉有不认得这种东西的,他二人一看这种公文 的形式,就知道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随身公文。只凭此一纸公文,沿途百官无不唯命是 听。 他们对着了一眼,二人微微一笑,更坚定了他二人的下手决心。 项一公公文在手,微微抖了一下,大声道:“怎么样?你二人莫非还要亲自过目一 下才行么?” 柳焦扬了一扬手,嬉皮笑脸道:“快!快收起来,收起来,皇帝老子还要那么多钱 干嘛呀?再说这点点小芝麻,在他老人家眼睛里,又算得了什么呀?” 才说至此,那项一公斥道:“住口!” 他指指柳焦道:“你有几个脑袋,竟敢上侮天子?好!好!今天你家项大人,就拿 下你这不知死活的逆贼。” 他说着匆匆把信封收起,回身对柴木道:“你还是快快进车里去吧,待我来拿下 他。” 柴木三太郎闻言,摇头大声道:“我不怕,不怕……” 他边说,身形平蹲,双手把武士刀向前举了一举,他刀身平置,借着刀光,可以清 楚地看出来自四面八方偷袭的人影。 瓦上霜柳焦嘿嘿冷笑一声道:“老大,你办你的,我来对付这倭鬼。” 项一公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高矮二人,身上都有惊人的功夫,自己或许尚 可勉力对付一人。可是,柴木三太郎的本事,方才已经见识过了,他如何有能力来对付 另一人? 一念及此,项一公就不敢动手了。 他脑筋转了一转,当下干笑了一声道:“二位朋友,我知道你们是身上缺点银子, 这事情容易,待我写一张字条交给二位,前往台州府衙门领取现银五百两,就算我项一 公交了你们两位朋友,如何?” 瓦上霜柳焦闻言,嘿嘿冷笑了一声道:“谢谢你了……”说罢,遂一瞪眼,冷然一 笑,道:“朋友,你看错人了,就凭五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 项一公强忍怒火,道:“你们想要多少?朋友,本大人纯系爱护你们,你们不要不 知好歹。” 柳焦哈哈大笑道:“好!好!既然你如此爱护咱弟兄二人,我们也不能不知好歹。 这么吧,那八千金币免了,只要把那一批夜明珠交出来,我们就走。” 此言一出,项一公不禁脸上变色,就连柴木三太郎也吓得一怔。 项一公一定神,瞪眼道:“什么……夜明珠?” 柳焦笑笑道:“不错,把夜明珠拿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项一公这时只好振作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二位朋友果然高明。不错,这位柴木 朋友是带来了这些贡礼;可是,这些东西早就从旁的地方运走了。” 柳焦一声断喝:“你胡说!”他冷笑了一声,又道:“柳二爷眼里可是揉不进沙子, 你如何瞒得了我兄弟二人?” 项一公淡淡一笑道:“信不信由你。” 这样一来,不禁令川西双白十分猜疑,叶青首先忍耐不住,冷哼了一声,道:“我 自己会看。” 他身形一晃,已纵上了马车,那赶车的,乃是大名府的捕头要命金老七乔装的。 他从二人这种打扮举动,以及口音上,略略判断出二人的身份,心中大为吃惊。 他知道这两个人,实在太棘手,今天的下场,将是不堪收拾。 尽管如此,他也不能坐看此人如此妄为。 当下冷笑道:“下去吧!姓叶的!” 只见他双掌向外一抖,以“神龙抖甲”的招式,直向叶青面上击来。 叶青身形即将飘上,闻言忽地一个倒折,遂落下一边,他打量着这车夫,道:“你 如何识得你大爷?” 要命金老七哈哈一笑道:“川西双白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咱怎会不知?”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只是叶老大,你应该明白,这个案子是做不得的。” 项一公经金老七如此一说,不禁顿时就怔住了。 这时才知道,这两个怪人,原来就是绿林道上,专做大案的一双巨盗川西双白。项 一公想到此,内心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当下嘿嘿一笑,拱手道:“方才项某不知, 原来二位竟是武林中盛传的川西双白,叶义士和柳义士,真是大大地失敬了。” 柳焦嘻嘻一笑,摆了一下手,道:“得了,项大人,不要损我们兄弟了,到底交不 交出来?” 项一公皱了一下眉,冷冷地道:“二位朋友,那东西确实不在此地,你们叫我如何 交呢?” 柳焦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好!那么在下要看一看,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兄弟 是扭头就走。” 项一公浓眉一挑,冷笑了一声道:“随你好了!” 柳焦回过头来冷冷一笑,招手向那个坐在马车上的金老七道:“兄弟,你先下来, 你拦不住我。” 金老七狂笑道:“你们好大胆,连钦命的官差也敢打劫,川西双白,我看你们以后 也不要再混了。” 柳焦两道横眉一挑,正要发作,项一公在一旁叱喝道:“老七你下来,我们不能难 为江湖上的好朋友。” 要命金老七口中答应了一声,心中不禁犯嘀咕,暗想道:“你也太大胆了,你那种 障眼法,怎能瞒得过这两个家伙?” 可是项一公之言,他又不能不听,当下自车辕上飘身而下,那草上露叶青,心知自 己这位拜弟心细如发,如果那批珠宝放在车上,定然是逃不过柳焦的眼法。 他不由直着嗓子叫道:“老二,你上去看看吧,车下面有我呢!” 瓦上霜柳焦答应了一声,身形已狂飘而起,落在车篷之上。 他那矮小的身子,并不先翻入车内查看,却在车篷之上,运功晃动起来,整个车身 都为之摇动了起来。 这种举动,除了柴木三太郎不懂之外,项一公和要命金老七可都知道,这是一种江 湖“天秤”的手法,和“量天尺”同样具有特殊的功效,施功之人可从车身晃动及重量 上察出车上到底有多少油水。 柳焦晃了一会儿功夫,冷冷一笑道:“对不起,项大人,我可要看个仔细。” 他口中说着,紫金旗“呼”的一声卷了起来,可是他这旗杆尖上,却有三四寸长的 一个尖子,看起来两边有刃,锋利已极。 这瓦上霜柳焦,也是胆大至极,他哼了一声,右手挥动旗杆,只听见“哧!哧!” 一阵割裂的声音,那牛皮车篷,竟为他划得四分五裂,哗啦一声掉了下去。 项一公并不动声色,可是那要命金老七,看到此,却忍不住厉声道:“柳焦,你这 是为何?” 柳焦脸上带出极为愤怒的颜色,显然是他发现这车篷内外并无什么东西。 想到了跟踪一路,竟会落了个空,这柳焦不禁勃然大怒,旗杆挥动,一片“咔嚓” 之声,整个车子,被他砍了个乱七八糟。 项一公大声道:“柳朋友,项某并不骗你吧,你们招子可是空了。” 话犹未完,这柳焦暴怒之下,双手握杆,“咔嚓”一声,砍在车座之上。 只听见“呛”的一声,他那旗杆顶尖,非但未陷下去,却反倒弹了上来。 川西双白,是何等角色,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就见柳焦狂笑一声,忽地伸手直向那车座抓去,可是这时候那一旁的项一公,却是 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厉吼了一声道:“姓柳的,你给我闪开了。” 项一公口中这么叱着,鸠形杖已抡起,朝着瓦上霜柳焦搂头打下,身形如狂风而进。 柳焦尚未出手,那一旁的叶青狂笑了一声道:“项一公,你说话太无信用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已跟踪而上,同时那口弧形剑已抽了出来,划出了一弯新月似的 光华,直向项一公后脑上砍下。 项一公这些年养尊处优,虽说是武功已搁下了不少,可是他仍然有相当的身手。 此刻叶青的弧形剑猛劈而下,项一公一声不哼,“怪蟒翻身”,鸠形杖向外霍地一 挥,只听见“当”的一声,竟把叶青的弧形剑磕在一边。 项一公这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知道自己如不能制服川西双白,后果将 是不堪设想。 所以他这时再也不存善罢甘休之想,因为对付这两个巨盗,任何妥协都是妄想,他 们所要的只是钱。 项一公有了这种见地,身形霍地向下一矮,鸠形杖由侧边抡起,以“西天一拐”之 式,陡然打了出去,快似惊雷骇电,直向草上露叶青左耳击去。 叶青狂笑了一声道:“好。” 只见他身形一个疾转,弧形剑向下一压,平着向外一推,这一招名唤“大开革”, 项一公转身稍慢,只听见“哧”的一声,一件外衫,竟被划开了尺许长的一条大口子。 这种情形,直把这位素日养尊处优的项一公,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口中忍不住“呀” 的叫了一声。 惊魂乍定之下的项一公,不得不把自己压箱子底儿的功夫,都施展了出来,一时间 杖影憧憧,剑光闪闪,在这四处无人的雪地上打了起来。 再说瓦上霜柳焦,在挥刃乱砍之中,忽地发现了车座之下似有东西。 他冷笑了一声,就在项一公为叶青缠住的同时,这位胆大包天的巨盗,倏地一脚直 向那马车座上踢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车座倏地飞起,轰隆一声,落在雪地之上,顿时摔了个木屑 纷飞。同时间,却由车座之内,滚出了一大一小两口黑漆描金的箱子。 柳焦不禁狂喜,大叫了一声,直向雪地里这两口箱子扑去。 可是这时候,那一旁的柴木三太郎也急了,那伪装马车夫的捕头金老七也急了。 他二人,自两个不同的地方,各自大吼了一声,双双向柳焦扑去。 金老七一声断喝,道:“朋友,你纳命来吧!” 紫金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挟着刺耳的尖风,直向柳焦顶门上劈去。 在同时同刻,那柴木的武士刀,更是闪起了一道锋芒,直向柳焦拦腰斩去。 双方的势子,可谓都是极为紧凑,绝不容瓦上霜柳焦有瞬息的转身机会。 可是这位来自川西的巨盗,确实有令他骄傲的功夫。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只听他发出了一声狂笑,就见他那矮小的身躯,在雪地上倏地 腾身而起。 那种起势,如同是海燕穿云也似,快如闪电,快得令身侧二人,几乎无法控制住自 己手上的兵刃。 你看吧,柴木的武士刀,直向金老七的肚子砍来。 而金老七的紫金刀,却挟着劲风直向柴木三太郎的头顶上直劈了下来。 二人都不由大吃了一惊! 日本人对于“封闭”的招式,是有相当研究的,这个时候,他那矮粗的短腿向前跨 出了一步,武士刀用最快的速度往回一抽,接着往空一举,直向金老七紫金刀上猛磕了 过去。 只听“当”的一声。 柴木三太郎“啊哟”一声,武士刀左颤右荡,只震得他虎口破裂,鲜血顺腕而下。 要命金老七的右手,同时炙热如焚,紫金刀也差一点出了手。 他的身子由于冲势过猛,“噔噔噔”一连跑出了十来步,最后还是用刀在雪地里用 力一栽,要不然他是非倒下不可了。 瓦上霜柳焦一个普通的起式,就令二人相继吃亏,他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紫金旗“呼”的一声,展了开来;然后在空中来回地展动了几次。 这狂傲技高的矮子,露出了满口的白牙道:“你们谁不怕死就上吧!” 东洋人的武士精神是了不起的。 柴木三太郎大吼了一声,他鲜血淋漓地持着那口武士刀,赶上了一步,一刀劈下。 柳焦向右一闪,柴木平刀再次斩来。 柳焦长笑了一声,身形向上一拔,可是东洋人却也未可轻视。 柴木三太郎显然也知道,如果失去了这批珠宝之后,下场是不得了的,所以他现在 是真急了。 就在瓦上霜柳焦身形拔起之时,东洋人施出了他们日本剑道的一式绝招。 这一式绝招叫“燕上飞”,只见他用足尖一踢刀尖,这口武士刀霍地向上一跳,刀 刃由下霍地向上一翻,陡然成了向上。柴木三太郎就势又是一声大吼:“哇西!” 武土刀由下而上,长虹似地划了出去。 这一式,倒是大大地出乎柳焦意料之外,他在空中不禁吃了一惊。 当下再也不敢怠慢,紫金旗卷起了一片乌云,直向柴木三太郎的刀尖上缠去。 只听“呛”的一声,紧跟着东洋人只觉得刀身一阵急颤。匆忙顾视之下,方知道自 己这一口刀,敢情竟为对方的紫金旗缠了一个紧。 柴木三太郎情急之下,又是“哇西!”一声大吼,他用力地向外夺刀。奈何瓦上霜 柳焦,这时也在情急的头上。 因为看见那个伪装车夫的人,正弯腰要提雪地里的两口箱子。 柳焦怎能不急呢? 这时他一提丹田之气,力贯右腕,霍地向上一挑,大叫了一声:“撒手。” 只听“呛”的一声,柴木三太郎那口随身不离、爱同性命的武士刀,已脱手而出, 闪着一道银光,直向当空飞出去。 东洋人拔刀的功夫是相当快的。 柴木三太郎在长刀出手之后,已吓了个魂飞魄散,可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不能 不救自己。 长刀一出手,他的短刀可就跟着出了鞘。 就见他猛然扑了过来,大吼了一声:“杀!” 那口短刀,猛地朝着瓦上霜柳焦当胸插了下去。 然而,瓦上霜柳焦怎会又让他贴近身边。 就听他冷笑了一声,紫金旗再次向外一挥,“叮当”一声脆响。 柴木三太郎就觉得眼前一花,他还没看清楚,手上那口短刀又不见了。 这才知道果然厉害,吓得他面无人色。 他猛然往后一个旋身,撒腿就跑。 在他缠在头上的那方头巾之内,藏有一十二枚飞镖,这是他的暗器。 这种飞镖的样式,和我们中国所谓的“镖”大有出入。 我们所谓的镖,无论瓦面透风镖、梭子镖,或三棱镖,都是长锥尖形的东西,后面 拖有镖衣。 可是柴木这种镖的样子,却是星的形状,每一枚镖上,都有几个挺出的刃子。 他们发镖的手法也是不同的。 柴木三太郎身形回转之际,右手摸头,已用中、食二指,夹在了一枚镖的刃角之上。 这时柳焦已冷笑着飞身上来。 柴木三太郎一声断喝,虽不同我国江湖上发镖的规矩“着”或“打”,可是这也算 是他们日本武士光明正大的一面。 因为武林中人不齿的是那些出暗器而没有声音的人,因为那令人防不胜防。 东洋人这一声断喝之后,紧跟着闪出一点星芒,直向柳焦面门上打来。 可是柳焦出身绿林,对于接发暗器,是最拿手不过的,他们兄弟二人,光只是练习 暗器听风一项,已不下十年之久。 所以柴木的暗器来了,他连眼皮也不撩一下,就能知道所奔来的位置。 只见他铁旗一挥,“叮”一声,已卷入旗内。 柴木大惊,身形一矮,接着连发三镖,可是奈何对方接暗器手法高明。 只听得“铮铮”又是两声,二镖遂又被卷入旗内。 柴木这才知道厉害,他大吼了一声,一手拈着头巾,正想以他的一手最拿手功夫, 把所有飞镖,全数借着一抖之势,打了出去。 可是他晚了一步。 那矮小的柳焦,就像是一阵风似地扑了上去,只见他铁旗一挥,劲风扑面而至。 柴木三太郎正想此命休矣,遂觉得喉咙下一寸二分处,倏地一阵奇酸,不容他喊出 一点声音来,便“扑通”一声,翻身栽倒在地上。 瓦上霜柳焦以点穴手法,点倒了这名来自东洋的武士之后,他的身形绝不少缓须臾。 原因是那名叫金老七的捕头,已把两口箱子搬上了马车。 此刻他已扬鞭待发。 若容得他逃开了,川西双白这连日的苦心,可就算是白白地浪费了。 他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狂笑:“小辈,你还想跑么?” 只见他那矮小的身材,在雪地上一连三个起落,施出“海燕掠波”的轻功绝技,如 同燕子似地扑上了那辆马车。 要命金老七这时已策动了马车,二马展动铁蹄,如飞似箭地向前奔驰着。 可是柳焦身子竟如飞地扑上来,金老七一咬牙,猛地自车座上回转身来。柳焦大喝 了一声:“下去!” 只听见“嗡”的一声。 金老七要是胆敢不撒手丢刀,他这只右掌五指,非得当时就折断不可。 他口中“噢”了一声,这口金刀是再也拿不住了,随着柳焦的掌式,这口刀“呛” 地破空而出,“噗”的一声,深深地插在雪地里。 这时候金老七是吓得魂飞九天,他身子在车座上一滚,遂自跃起。虽然兵刃出手, 他竟不服输。 这时他双拳以“黑虎伸腰”的招式,猛地直捣而出,直向柳焦前胸击去。 柳焦身形向侧一偏,狂笑了一声,只见他旗交左手,右手斜着向外一分一展! 随着金老七发出一声大叫,整个身子就腾空飞了出去,“噗哧”一声就摔在雪地上 了。 他和那位东洋朋友一样,也被柳焦给点中了穴道,只是,比柴木三太郎要严重得多。 瓦上霜柳焦一向是心黑手辣,从未对敌人手下留过情,今日之举,显然有因。 这时候,马车就像亡命似地,直向前途狂奔着,瓦上霜柳焦,用力地带住了缰绳, 两匹马总算驯服在他的大力之下。 他在车座上回头,想去助他拜兄一臂之力,可是不劳费心,草上露叶青,在这颇长 的时间之内,已经把他的对手项一公制服在掌下。 现在那位大内高手,就和他的两位伙伴一样,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了。 他也是被叶青点中了穴道,现在是神智昏迷,不省人事。 草上露叶青如同一只巨鹰似地落在了车座之上。 “办得好,兄弟。”他说。 “嘿!”柳焦一笑,缩了一下脖子问,“那个鹰爪子呢?” 叶青笑了笑说:“躺下了!” “死了?”柳焦紧张地问。 “你放心。”叶青道,“我们不能杀他,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 叶青嘻嘻一笑,道:“快!老大,快坐好,我们赶下去看看。” 草上露叶青身形一飘,已坐在柳焦的身旁,他二人都不禁仰天狂笑了起来! 两头白色的小毛驴不待主人的吩咐,这时都偎了上来,一左一右随着马车向前狂驰 着,哗哗的串铃声,在这大雪天里,听来尤其悦耳。 似如此行到了一个山洼子里,马车停了下来,他们在这里弃车取宝,然后洋洋得意 地直向台州府行去。 可怜那三个人,躺在大雪地里,他们的生命又能算什么呢?在失去了这些宝物之后, 他们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大雪又继续下起来了,一片片的雪花,像棉絮似地,轻轻地落下来,落在这三个人 的身上。 如果再没有人来解救他们,看样子只消一会儿工夫,就会看不见他们了。 幸好一匹快马,如同惊雷骇电似地,直向这边飞驰而来。 那是一匹高大的黑马,马上是一个英姿朗爽的青年,一袭青衣被风吹得猎猎起舞。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来迟了,所以策马如飞。 刹那间,他已经到了近前,他为眼前的情形惊得呆愣住了! 青年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咬牙道:“糟,我太大意了,这一定是方才那两个怪人做 的。”想到此,他手一按鞍,整个身子“嗖”地一声飘到了雪地上。 三个人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 青年走过去,先在第一个人身子旁蹲了下去,他用手试了试那人口鼻,发觉还有一 口气,这才放心。 这人正是来自大内的项一公,他为草上露叶青,点了背后的“志堂穴”。 因为这穴道,是一个大穴,天气又冷,项一公已奄奄一息。 如果再有两个时辰不把他救回来,项一公这条命,可就要完了。 可是这个英俊的青年万斯同,他既然来了,一切也就完全改观了。 他把这老人扶起来,试了试他的关节,已知他是为人点了重穴。 当下皱了皱眉,真力提贯右掌,试着在对方心脉上运力一逼,这老人发出了一串剧 咳之声,呛出了一口痰,方慢慢地醒转过来。 万斯同摇动着他问道:“喂,你是谁?怎么一回事?” 项一公神智这时才清醒了过来,他猛然由地上挺身而起,口中大吼了声:“好强 盗!” 说着一掌直向万斯同面门上劈了过来。 万斯同哂然一笑,轻舒右掌,只一下,就叼在他的手腕之上,微微一笑道:“老先 生,你认错人了,我是救你的。” 项一公用力地挣了几挣,如同蜻蜓撼石柱一般,休想摇动分毫,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可是他听了对方的话之后,脸色又变了过来,四周看了两眼,不由长叹了一声。 万斯同皱眉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也许我能帮你一个忙。” 项一公点了点头,说道:“朋友,谢谢你救命之恩,我叫项一公,这两位,都是我 的朋友。” 说着手一指倒在雪地里的二人,不禁脸色大变道:“他们死了?” 万斯同这才想起来只顾和他说话,却忘了还有两个人没救呢。 当下也顾不得再问他,匆匆把二人相继救了回来。 好在二人全是被点了穴道,时间也并不久,所以尚无什么大痛苦。 那柴木一醒回来,首先大叫道:“马车……马车……啊……啊!夜明珠!” 项一公忙向他摆了一下手,指了一下万斯同,东洋人这才明白,忙把口闭上了。 他一双眸子,惊奇地打量着万斯同。 同样的,万斯同也因柴木三太郎样子奇怪,心中也十分惊异,也在打量他。 柴木讷讷道:“你……你是哪谁?” 万斯同笑了笑说:“你们不必多心,我姓万叫斯同,乃是一个过路人。” 项一公叹道:“二位不必多疑,我们的命,都是这位年轻的朋友救活的。” 柴木张着大嘴:“啊!” 要命金老七办案多年,阅历颇丰。 他一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就知道,对方是一个身怀奇技的人。 第一,他年纪轻轻,竟能不假手于人,而把自己等三个人相继解开了穴道,如无高 深的武功造诣,以及血脉功理,是绝不可能的。 第二,这大雪的寒天里,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衣,丝毫看不出他有畏寒的感觉。 基于以上两点,所以要命金老七认为这青年,定是一个风尘奇士。 他拱了拱手道:“万少侠,谢谢你救命之恩,要不然,我们就……” 说着,长叹一声,万斯同点了点头,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定是遇见了强盗, 我只要知道,强盗是什么样子?你们失落了什么东西?” 柴木三太郎结结巴巴道:“西的(是的)!西的!遇见了两个……” 万斯同张大了眸子道:“果然不错,两个什么样子的强盗?” 柴木哧哧道:“白……小……矮……” 万斯同皱了一下眉道:“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项一公在一旁拱了下手道:“朋友你不要见笑,我这位朋友他不是中国人。” 柴木连连点头道:“东洋……东洋……” 万斯同这才恍然大悟,很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项一公又叹了一声道:“朋友,你 猜得不错,我们遇见了两个强盗。” “是两个骑小驴的怪人是不是?”万斯同问。 三人都不禁一怔,项一公张大了眸子道:“不错,他们在哪里?” 金老七直着眼睛道:“川西双白,万朋友,他们是一对很厉害的独行大盗。”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果然我没猜错,我现在就去为你们找回失去的东西。” 说着就去拉马,又想起一事,回头问:“你们到底丢了些什么东西?” 项一公立刻笑了笑道:“嘿……东西倒没什么要紧……只要能……” 金老七岔口道:“项大人,依卑职看来,这位少侠武技高超,或能为我们把失物找 回,我们还是把实话告诉他吧!” 项一公脸色一红,很凌厉地用目光瞪着他,冷冷一笑道:“自己的事,如何能麻烦 别人?你也太糊涂了。” 万斯同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自不便多问,只是……” 万斯同顿了顿,遂冷冷一笑道:“好吧!那么我走了,我会为你们帮忙的。”说着 又扭脸向一旁的要命金老七及那位东洋人柴木三太郎,点了点头,径自催马而去。 他心中不禁有些生气,本想就此一去不管了,可是却又禁不住他与生俱来的侠骨热 血,这种事情不遇则已,真要是遇见了,岂有抖手一走之理? 马行如风,他这一阵疾驰少说也有十来里下去了,远远看见前路渐窄,高山渐近, 这条驿道更是人迹荒落。 不远处山道歧路甚多,万斯同不由皱了一下眉,因为如此一来,就不容易察出川西 双白确实的遁处了。 忽然,他看见一辆篷车,耸立在前面山脚的几棵枯木之下。 他精神大振,抖缰而上,渐渐看清了,果然是一辆马车。非但如此,在车边,还有 两匹枣色的马。 万斯同催马至前,先四面打量了一会儿,不见任何人迹,他就由马上纵身而起,轻 飘飘地落在车座之上。 这才发现,整个的马车,只不过是剩了外表的一个架子而已。 至于车内座椅,以及踏板,全都为刀剑砍得稀巴烂,简直形同一辆柴车一般,前面 用以套马的一双车杆,也自中断成了两截。 万斯同心中有些奇怪,暗忖:他们何故如此破坏这辆马车,却又留下这两匹马? 想着自车上飘身而下,过去拉过了那匹枣红色马来,这才发现,原来二马系肚的皮 带,都被割断了。 如此一来,这两匹马,只能徐行,想要远途长驰,却是不行了。 万斯同冷笑了一声,心说川西双白也欺人太甚了,我一定要斗一斗他们。 想着他就又上了自己的马,却是不知走哪一条路下去。因为眼前有四道岔口,他细 看各路,有三道路口都有凌乱的蹄痕,只有一条却是一点印痕都没有。 他犹豫了一阵,飘身下马,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心想川西双白诡计多端,我看这其 中必有道理。于是他就顺着每段路行了一段,立刻他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几条路情形很怪,三条满布蹄痕的路,在不远的地方,却留有清楚的痕迹。 万斯同并且可以分辨出来,那是属于驴子足印,关于他此一判定,昔日在追踪龙十 姑时,已经得到了证明,是不会错的。 如此看来,川西双白虽是享誉江湖的老行家,可是他们在这年轻人的眼中,却是败 露了身形,前路上,终有见面之时。 万斯同根据此一断定,催马尾随了下去。 那么川西双白,他二人到底又在何处呢?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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