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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押运赈灾银 路遇云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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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押运赈灾银 路遇云四娘 八匹快马,一径向这边奔驰过来。 蹄声嗒嗒,敲打在干裂的驿道上,老远就传了过来。 今夜晚,大家伙的耳内部特别尖,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能使人人心惊肉跳,更逞 论是这等声势,早有人报了进来。 刚刚才烫了脚,钻进热被窝的驿官任迟,听到了消息,不得不套上了“卧地虎” (老棉鞋),披上了老袄,由一个贴身小厮打着灯笼,来到了前院大厅。 虽说是南边暖和,可是这已进入腊月的天,早晚的那阵子寒意,也是很够人受的。 任迟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吸着冷气,心里嘀咕着,这是从何说起,这都什么时候了, 居然还会有人来?一眼看见了驿馆的书吏毛大文,正站在檐下候着自己,任迟的气就更 大了。 “这是怎么说的大文,不是交代下去了吗?不能再留客了,怎么还有人来?” “轻着点儿,别让人家听见了。” 毛大文慌不迭地上前几步,凑到了任迟身边,压低嗓子道:“是京里下来的高差。” 任迟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京里来的,他就是阎王殿来的也不行呀,人满了就 是满了,你叫我有什么法子,你可真糊涂。” 毛书吏忙拉住他小声道:“大爷,你轻着点儿呀,不是玩儿的,是皇差呀!” “皇……皇差!” 这后一句话,可真把他给吓住了,顿时愣在了当场。 毛大文拧着两道眉毛,道:“架子可大着哪,我看爷你是赶快去一趟,要不然保不 住可得出事哪。” 才说到这里,只听得大厅里已传出了吆喝之声大叫道:“驿官,驿官……猴儿崽子, 架子还不小。” 这几声吆喝,像煞戏剧里的道白,标准的北京口音,称得上字正腔圆。 任迟只觉得身上一阵子发冷,可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已是霉星当头,来了不好侍候 的主子了。 嘴里应了一声,慌不迭赶上几步,提高声音应道:“石塘驿任迟求见,来迟了…… 来迟了……” 话声出口,人却不敢直入,官场里规矩多,尤其对方是当官差的,一点小疵,要是 对方挑起来也能要自己脑袋搬家。 老半天,里面才传出了句话来。 “来了怎么不进来,这个蠢劲儿哪,还得叫人提溜着是怎么地?” “不……不敢……” 怪就怪在毛书吏那“皇差”两个字上,任迟有多大的胆量,哪能不吓得心惊胆战? 一面匆匆把老袄穿好,这才发现到,仓促之间,自己竟忘了穿上官衣。这个罪可大 了,一时间吓得面如土色,咽了一口唾味,只得丑话说在前头。 “卑职不知列位上差来到,衣衫不整,这就去换过,再来参见……还请……” “得了,等你再换衣服,天都亮了,咱爷儿们竖在这儿,都成了腊肉了。” 紧接着蓝布帘子“唰啦”一下子揭开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已走了出来。 老长老长的一张“国”字脸,长板牙,浓眉,扁鼻子。一只手撩着长袍的长襟,一 只手挂着马鞭子,全身上下满是疾劲的风尘之色。 凭着任迟的老于世故,竟然在对方身上看不出一丝儿富贵气息。 倒是在对方撩起的大襟里,窥见了一抹黄绫――这就足够说明了对方的身份,再者 对方这等精纯的一口北京官话,更似乎加重了他服务皇族的“不容置疑。” “你就是这地界的驿官?”长脸人打着官腔道,“这才多大会儿,你就挺尸(睡觉 之意)啦?进来,进来……” 就把任迟带进了堂屋。 这屋子里可热闹啦,有坐着的、站着的,连同那个长脸汉子,一共是八个人。 一样的穿着打扮,每个都是一袭蓝布的罩袍,里面是一袭薄薄的两襟子开叉的长袍, 高腰子薄底京靴,有老有少,老的不太老,少的不太少,总在五十与三十岁之间,显在 各人脸上的那种气色,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mpanel(1); 倒是中间的那个雏儿,看上去显得嫩一些,只是那双眼神儿,却数他最为凌厉。 任迟哪敢一一仔细端详,大略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心里却忐忑着,弄不清这么 一伙子人,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长脸人哼了一声道:“我们的身份,你知道吗?” “是……”任迟口不应心地道,“几位大爷,干的是皇差不是?” “钦命上差。”长脸人白着一双眼珠子,似乎怪他不会说话。 “就是这么档子事。今天晚上,来不及投店,再说路上又不太平,你得快拾掇房子, 有个四间也就够了,再就是,大家伙的肚子都饿了,有什么东西快弄出来,可别叫爷儿 们等久了,听见没有呀?” 任迟苦笑着脸道:“这……这位上差爷贵姓大名?卑职这里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 息……这么晚了,房子都满了……” 才说到这里,就见其中一个矮汉子,蓦地在桌子上用力一拍道:“混账――” 他这一出口,可就不是字正腔圆的北京口音了,竟然是极其刺耳的山西口音。 “你还要察看我们的身份是不是?你配吗?” 任迟欠身应道:“卑职不敢,只不过――” 委屈到了极点,也不禁有些气往上冲:“这位老爷不出示身份,卑职这笔账,可就 没法报销,还请上差多多包涵。” 那个山西矮子圆睁着两只眼,正待发作,正中坐着的那个像是头儿的人,却以目光 制住了他,一面向着先前发话的“京油子”递过去一个眼神儿,后者立时会意,嘿嘿一 笑,直向任迟面前走过来。 “这倒是句人话,咱们爷儿们还能白吃白住,要你贴银子吗?来,先拿着这个。” 一出手就是二十两一锭的元宝,白花锃亮,一看就知刚从库里出来的。 任迟双手接过来称了声谢,入手光滑,知道是一锭山西官银,他心里的疙瘩也就解 了一半。因知山西官库的银子,向不外发,一向是直送宫廷,然后再发出去。这锭银子 崭新如斯,毫无疑问是第一次出手,得自北京的官库,应是毫无疑问了。 他久闻朝廷大内有所谓的锦衣卫士,东西二厂的“番子”一个个武技杰出,飞檐走 壁无所不能。此类人物每为皇帝私人所喜恶办事,动辄杀人,取人首级于千百里外,有 如探囊取物,地方大小官吏,无不畏如蛇蝎。看来这八个人,想必就是这个路数了。 长脸的北京客哼了一声,道:“这些银子应该够了吧――至于我们的身份,你还是 不便知道的好……听明白没有?” 任迟哪里还敢哼气儿?答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没法子,只得遵命行事吧。 把老婆方氏由被窝里叫起来,再次进了厨房,由于房子不够,只有把自己的宅子正 房三间腾了出来,自己一家人挤到了后面的佛堂,这份凄惨可就够瞧的了。 还算好,来人算是真的注意到了对方的困境,也就没有进一步再挑剔。 三间房子的分配情形是,那个看来像是雏儿,嘴上没有胡子的对方“头儿”独自占 了一间,剩下的七个人却分配在另外两间房子里。 一阵子穷忙,直到丑时前后才算安静了下来。 任迟上床之前,对着妻子方氏苦笑着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这个前程也不想要了, 等把这群老爷送走以后,我就上辞呈,不想干了……”这才吹灯睡觉。 对于石塘湾驿馆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来说,今夜似乎都太长了。 每个人都像是怀着过多的心事。 千手神捕秦照自然是心事最多、最沉痛的一个,家里遭了灭门惨祸,官差在身,兀 自不能脱得了肩,非但不能休息,反倒要格外地保持警觉,要不然差事上出了差错,自 己这颗项上人头可就别想要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 八位上差住入驿站的事,他当然已打探清楚了。以他办事的谨慎,要在平时无论如 何是不能允许这个驿站再收别的客人,可是打探的结果,由于来人的特殊身份,他可就 不敢吭声了。 官场里的习气极重,一顶官帽子足能压死人。同样是公门里当差的人,当皇差跟公 差,这个区别相差何止以道里计?对于这帮子传说中的“锦衣”大内卫士,他自认是惹 不起,只有“往边里站”,尽量地躲着他们为是,哪还敢自触霉头? 四更天,秦照独个儿起来,来到了前院偏房。 但只见院子里高扬着四盏官灯,自己随行兄弟五人,每人一口明晃晃的钢刀,分踞 四方正在看守着差事,负责看守的人是金华县的总捕头朝天刀张子扬,张老头儿。 张老头今天六十开外了,官差不由人,到了这个年岁,仍然还不能脱下身上的号衣, 也叫无可奈何。 他为人机警,几十年来见的案子大大小小多了,论武艺,虽非杰出,要讲阅历,以 及办案子的经验,这些人里,可就数他与头儿秦照最为老练。 秦照所以要他今夜多偏劳,值个大夜班,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实在是他常能察人 之未察之先,觉人之未觉之前。 是以,就在秦照一脚踏入院子的同时,但只见两边紫藤架子咯吱地响了一声,一条 人影倏地掠在了眼前,现出了留有一绺点羊胡须,干瘦巴拉的张子扬来。 “千手神捕”秦照猝然一惊之下,倏地向后面退了一步,才发现了来人是谁,不禁 微微点了一下头。 “子扬,是你――?” “朝天刀”张子扬笑道:“原来是头儿,这么晚了,你竟然还没有休息,却是为 何?” “子扬”秦照唤着他的名字,轻轻一叹,“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叫我怎 么能睡得着?” 张子扬冷冷一笑,道:“外面的情形我已大致看过了,各衙门来的人还真不少,想 要混进来还真不容易,大概可以安心,倒是有一件事,头儿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左右看了一眼,他才接下去道:“……这驿馆里来了贵客……” 秦照忽然轻吹一声:“嘘――” 张子扬可也注意到了,赶忙收住口,即见后院通向这里的月亮洞门处,忽然扬过来 一片灯光,紧接着一条人影,随着那片亮光之后,缓缓地踱了出来,果然是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蓝布罩袍子,长脸,正是先时在内大打京腔的那个北京上差。 夜深寒重,他特意地在头上加了一顶帽子,式样特别,软塌塌地贴在头皮上,披在 后脑上的两根缎带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长脸人一手提着膝下长襟,一手持着灯笼,径自走了进来,负责坐更的四名捕快, 立时有了警觉,其中之一倏地抱刀而起,圆睁着一双眸子,直向着对方逼视过去。 长脸人白着一双大眼睛珠子,向着他骨碌碌转了一转,满脸不屑地笑了笑,倏地 “噗”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看到这里,千手神捕秦照不由皱了一下眉,向着来自金华的老捕头张子扬递了个眼 神儿。 他二人立身暗处,一时倒无虞被对方发现,倒是对方长脸人的一举一动,却能很清 楚地被他们看在眼中。 由于秦照与张子扬都关照过,这个院里是绝对严禁外人进出,这名捕快――双叉手 谢义怎敢疏忽?当下一连向前跨了三步,横身拦住了长脸人的去路。 “朋友,干什么的?这里奉命是不能随便乱走的,请回,请回。” 谢义早先也听说了驿馆里来了大内身当皇差的贵客,是以嘴里才像是格外留了情面, 特意地说出了“请回”二字。 可是这两个字显然在这位长脸朋友身上,并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 长脸人“嗤”地冷笑了一声:“我是干什么的?问得好,我正想问问你是干什么 的?” 挥了一下手,长脸人道:“给我闪开,免得我看得呕心。” 双叉手谢义素日公门当差,哪里受过这个?两只眼一翻,怒声道:“你小子是找岔 儿来的了,爷儿们可不吃你的这一套。” 嘴里说着,这个谢义霍地当胸一掌,直向着对方长脸人身上推过来。 看到这里,一旁暗处的张子扬眉头一皱道:“不好――” 他这里正待出身拦阻,却已来不及。 原来那长脸人一身功夫可是不弱,似乎早就存心不良,谢义这么一出手,可就正中 下怀,即见他身子向外一闪,左手倏起,噗的一声,已劈在了谢义手上。 “你小子是活该欠揍。” 腰上使了一股子巧劲儿,这个长脸人霍地向外一拧胳膊,呼的一声,已把谢义给摔 了出去,这一摔足足摔出了丈许开外。 眼前正是斜出来的一截屋角,谢义这个来势,可不免有一头撞上的姿势,要是真撞 上了,这条命可就不保。 暗中的秦照和张子扬相继吃了一惊。 朝天刀张子扬距离较远,脚下一顿,霍地一个虎扑之势,先自穿身而出,双手同时 向外一抡,已把空中的谢义拦腰托住,随即放了下来。 长脸人看在眼里,并无丝毫退缩之意,只是望向这边,嘴里连声冷笑不已。 张子扬放下了谢义,伸手向着对面长脸人指了指,沉下脸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 子,你是干什么的?自己说吧,我们不吃你这一套。” 长脸人原是一副官架十足的样子,想不到被对方当面这么一叱,像似被抓住了短处, 顿时为之一惊,一双黄焦焦的眉毛,在两下里一分,恨声道:“老小子,你好大的胆, 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张子扬一声冷笑,说道:“大内的人物,我们见过,不是你们这副半吊子的德性。” 话声一顿,右手挥了一挥道:“给我拿下来。” 身后的四名捕快,早已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将长脸人团团围住。 长脸人一声狂笑道:“哈哈,你们这是反了。” 话声出口,手上那只灯笼已呼的一声抡起,直向当前一名捕快脸上直抽过来。 这名捕快钢刀抡处,喀嚓一声,已将飞来灯笼斩成两半,其他三人眼看着这般情形, 便不再留情,吆喝一声,几口钢刀,同时自四面八方,直向着长脸人全身上下招呼了过 来。 长脸汉子敢情不是弱者,只见他身子倏地向下一坐,身子蓦地上个疾转,右腿已势 若旋风般地扫了出去,“扑通”声响中,竟被他扫倒了一人。 他竟是得势不让人,手上灯笼早已抛弃,随着右手的一个翻势,只听得哗啦啦一阵 锁链声中,竟然由手掌中抖出了一条光华粲然的蛇骨锁子枪。 这条软兵刃原来早已藏在他的右手腕袖之间,用时一抖即出,随他的出手之势,蛇 骨尖枪上带出了银星一点,直向着第二名捕快脑门正中上力刺过来。 这名捕快忙疾向后一闪,手上钢刀方自一撩,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已为对方 蛇骨轮枪缠了个紧。 长脸人一声冷笑,“撒手――” 随着他蛇骨枪一个硬扳之势,“呼”地一声,那名捕快手上钢刀已忽悠悠脱手飞出。 四名捕快在衙门里,虽然称得上是一时之选,但是却俱非眼前这个长睑人的敌手。 长脸汉子得势之下,杀机猝起,蛇骨枪一个反甩之势,竟然指东打西,只听见“扑 哧”一声,雪亮的一截蛇形枪尖,已深深穿进了前面那名捕快前胸之内,一时血如泉涌, 顿时一命呜呼。 朝天刀张子扬虽然勒令众捕快上前拿人,心里到底不无顾虑,万一对方当真是来自 大内的卫士,自己这个罪可就大了,然而,对方竟敢下手杀了自己的人,情形可就另当 别论了。 目睹之下,他嘴里吆喝一声,倏地一个飞纵,自空而降,情急里一口雪花鱼鳞刀, 直向着对方长脸人当头劈风盖顶地猛砍下来。 长脸人一声怪笑道:“老小子,你纳命来吧!” 蛇骨枪反撩而上,当啷声响中,直向对方刀身上反卷了过去。 然而,张子扬这口刀上已有数十年功力,可不比刚才几名捕快那般容易打发。随着 他力抽之上的刀势,对方蛇骨枪已卷了个空,张子扬一个猛进之式,鱼鳞刀照着长脸人 腰上就扎。 剩下的三名捕快,眼看着同伴横死于对方蛇骨枪下,一时惧把长脸人恨之入骨,张 子扬这么一加入,他们这里顿时声威大震,一声吆喝,众力齐下,长脸人虽说武艺不弱, 到底并非是那等一流身手,可就有些张惶失措,几个照面之下,后小腿上,已吃一捕快 的刀尖子捅着了一下,一时血流如注。 张子扬心中一喜,正待趁势以刀背猛砍对方的下盘,将其生擒,却听得身后院墙上 一人怪声怒叱道:“好小子,以多欺少。” 话出人到,“哧――”一条人影疾扑面前,现出了与长脸人同样装束的另一名汉子 来。 这人两只手上都抡着兵刃,竟是一双峨嵋剑,双剑一长一短,一经抢出,疾若骤雨 般,直向各人身上劈砍下来,张子扬不得不即时撤回了递出的刀,双方一经接触,顿时 厮杀起来。 千手神捕秦照这时站立在暗处,目睹此情,已发觉到情形不妙。 此刻,他虽然内心甚是冲动,却极力克制着,自忖着此番来势,大悻常情,显然是 对方别有意图,自己毋宁保持着超然姿态,静中观变的好。 眼前打杀场面兀自持续着,秦照这一边陆续又加入了多人,长脸人那一边,却仍然 只是目前二人,由于双方人数相差悬殊,长脸人这边看上去便显得力有不敌,只是他二 人却苦撑不退,亦未见有帮手加入。 千手神捕秦照心里一动,暗忖着对方必有意图。果然,他这里心方动念,即见面前 人影连闪,三条人影,已自高处飘落直下。 由于秦照所站立的位置是在暗处,又面向对方,是以把对方看得很清楚,却不愁对 方会发现自己。 只见来者三人,显然由后房踏瓦越脊而至,然而由高处飘身而下,自己近在咫尺竟 然是未闻其声,来者三人的这身轻功便可想而知。 来者三人一少二老,两个老的俱在六十上下,满脸凶悍狡猾神态,倒是那个少的, 看上去甚是清秀,白面无须,如不是身上这套穿着打扮,秦照真会把他当成了一个女的, 三个人身上的功夫,却都大有可观,身子一经飘落,俱是向当前那座屋子扑了过去。 不用说,秦照一行等所刻意保护的东西,便是停在这间屋里了。 对方先使长脸人等二人现身捣乱,引起骚动,把看守门户的几个捕头,全数吸住, 然后才现出主力,乘虚而入,这一手声东击西的手法,敢情是透着高明,只是却仍然未 能逃过千手神捕秦照的一双眼睛。 眼看着这般神态,自是事不宜迟。 秦照一声冷笑,单手向后腰一探,已把一双判官笔取在手上,同时脚下一点,蓦地 腾身而起,“呼”地一声,竟自抢先一步,落在了房门当前。 对方三人自是没有料到有此一人,顿时停身站住,年轻的那个居中而站,其他的两 个老的,极其快速地向两边闪开,成了三对一之势。 “相好的,到底是现了原形了。”秦照眼睛像喷出火,“这是想干什么?” 却只见当中那个无须少年鼻子里哼了一声,点点头道:“很好,你既然已看出来了, 倒也省了事,那就自己动手献上来吧!”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出声,显然可就露了马脚,敢情竟是个女的――“他”虽然有 意压低了声音,可是到底男女音色有别,仍是难以掩饰,一听之下,不由得秦照为之大 吃了一惊。 说话的少年,顿时停住了嘴,却把眼睛向着一旁随行的老者之一看了一眼。 二老之一,立时上前一步,手指向秦照道:“凭你们这点子阵仗,又能吓唬得了哪 个?还不给老子退开一旁?” 这个老头儿说话口音含着浓厚的川音,两撇杏眉再加上一对三角眼,满脸的暴戾神 色,一望之下,即知道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秦照虽猜知对方一伙强人,心存不轨,意欲打劫,却是不知对方的门路家数,直至 听出当中那个无须少年的女子口音,才骤然吃了一惊,一时恍然大悟,一种刻骨铭心的 仇恨猝然自血脉中腾起,几乎不能自己,以至于对方那个四川老人说的什么,他根本就 没有听见,只把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向那个姑娘腔口音的少年人。 “朋友,你报个万儿吧!”声音里充满了怨毒,这显示着他下意识里的刻骨仇恨。 那个姑娘腔口音的人,冷冷一笑,未能立刻置答。 一旁的另一老人似乎情绪一直不大安宁,生怕事有恶变,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肩 上的一口三尖两刃刀取在手上,眼看着就要出手。 中间那个白面无须少年忽然出声道:“慢着!”即用手一指秦照,道:“你大概就 是那个人称千手神捕秦照吧?” 秦照身子一阵发抖,冷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你便是那个云四姑娘了吧?” 对方那人听得一愕,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的乔装部署,一上来就被对方看破了 行藏,脸上顿时大现尴尬,细眉频挑,现出了一片杀机。 “不错――”她终于自承了身份,“我就是云四姑娘,你原来也许还有活命之机, 现在却是饶不了你。” 话声微停,向着身边的两个老人微微作色,扬一下脸,后者早已迫不及待地双双向 着秦照左右一齐扑了过来。 二老者一名钻天鹞子董方,一名火赤链何允中,后者即是持有兵刃三尖两刃刀的那 一个,其人最是心狠手辣,才博得了这么一个外号,这时脚下一顿,一个虎扑势,率先 向秦照身前扑到,三尖两刃刀不容分说,蓦地照着秦照心上就扎。 秦照既然已知道对方即是江南巨寇云四姑娘等人一伙,想到了自己家毁人亡之恨, 简直情难自已,万万按捺不往,怒叱一声,将束在腰间的一口罕见缅刀,倏地拔了出来。 “呛啷”一声,银光灿烂里,这口缅刀竟架开了对方老人的兵刃――但只见刀梢卷 处,泼出了一天银芒,反向火赤链何允中脸上削来。 一人拼命,万夫难当。 论及千手神捕案照,本身武功,虽说很是不错,却不见得就是董、何二老盗之敌, 又是此刻以性命相搏,便见不同。 何允中乍见刀光如疾风暴雨般迎面袭来,一时也难撄其锋,慌不迭向后连退一步, 把握着这一瞬间时机,秦照蓦地腾身而起,一起即落,已扑向乔装少年的云四姑娘身前, 怒叱一声道:“女贼,看刀。” 缅刀一个疾转,夹着尖锐的一股疾风,直向着云四姑娘当头削落下来。 云四姑娘一声冷笑,忽见她身子一个疾转,一只右手倏地抢出,在空中起伏一下, 极其轻巧地直向着对方手上那口缅刀上封了过去。 “嗡”地一声。 云四姑娘的一只纤纤玉手,迎着了对方那口精光四射的缅刀,两相接触之下,秦照 手上的缅刀被震的高高弹起,云四姑娘冷叱一声,紧接着跟进的一掌,便直似要取他的 性命。 这一掌直取秦照当心,总算秦照命不该绝,猛可里身子向一旁一个疾滚,闪开了对 方的五指尖锋,却躲不开对方沉实有力的掌心。 “千手神捕”秦照只觉得右肩头上一阵急疼,紧接身子一震,已被震了出去。 董、何二老更不容情,双双纵身而上,一口七星剑,一把三尖两刃刀,即与秦照的 百炼缅刀战在一团。 另一面众捕快合战长脸汉子等二人,一时也难分胜负。 云四姑娘看在眼里,更不迟疑,足下一点,快速扑向当前客房。 一名捕役抱刀当门,乍见来势,奋不顾身地猛力劳出一刀。云四姑娘何曾又把他看 在眼中?身形略闪,有如曲转之蛇,极其巧妙地避开了对方刀锋,紧接着云四姑娘递出 的右手二指,却直直地插进了这名捕役的双眼,后者惨叫一声,顿时直直地向后面倒了 下来,当场昏死了过去。 情势发展至此,已说明了云四姑娘一行打劫的真实意图,随着她进击的两只手掌之 下,轰然大响声中,两扇紧闭的木门,已自分散开来。 云四姑娘一马当先地切身而入,却有两口快刀,自左右双双砍劈下来――这一手似 乎亦不出她的意料之中,两手分处,双双拿住对方腕门,紧接着向外一分,已把暗袭的 二人摔了出去。 但只见不算宽敞的客房里,摆列着十数具挑子,每一担挑之前,皆有两名持刀汉子 守护着,不问可知,这些挑担里面装载的是些什么东西了。 云四姑娘冷笑一声,一个快速的扑势,冲向第一个挑子当前,双手猝分,怒鹰搏兔 地分向着当前二人胸上力抓过来。 这一手既快又狠,那名捕快原本就蓄势以待,准备好在对方快扑过来时狠砍一刀, 这一刀砍是砍下去了,却有似盲人舞杖,毫无准头,一刀走空之下,已吃这个云四姑娘 当胸一把抓了个结实。 另外那人也是一样。 云四姑娘在江南地面黑道上的名声极响,传闻她功力极高,这一次出手,虽只三招 两式,却极见功夫。 随着她两只手掌力插之下,尖尖十指,有如十把锐利的匕首,深深刺进到对方胸肉 之间,一时皮开肉裂,鲜血四溅,由于出手部位,显然要害所在,顿时就昏了过去。 云四姑娘身势前袭,已来到了那担子当前――伸手即向着竹篓抓去。 在场虽然人手众多,惟限于各有职司,两人一组,奉命不得离开,这时眼见着对方 这般厉害,更无一人再敢多事出手。 室外打斗得更为激烈,亦无一人再能分身兼顾。 云四姑娘胸有成竹,认定了这十几担子现银手到可得。已把坛盖揭开来了,眼前随 着她手揭处,入眼处,果然是耀眼生辉的大个儿元宝。 有此一探,其他也就不必再看,当下冷笑一声,即往后退开一步,就口吹了一声胡 哨。 哨音方歇,两条人影,已闪身而进,正是同来所谓的八名“皇差”其中二人。 一个是满脸虬髯的浓眉矮子,一个是面白如纸的长身瘦子,这一高一矮两汉子突然 的现身,衬着房间里闪烁的灯光,真有点像是来自阴间的勾魂使者。 却听得门外一人大喝道;“大胆,你们敢。” 一人全身是血,手舞着流光四溢的一口缅刀,猝然杀了进来――正是此次押送灾银, 身负全责的杭州府名捕千手神捕秦照。 只见他上半身染满了血渍,已有多处挂彩,身子一经扑入,更不多说,脚下一个上 步,疾若飘风般已扑向云四姑娘身前,掌中缅刀夹着一股子疾厉的尖风,直向着后者面 上劈来。云四姑娘唇角牵动,冷笑道:“你真是找死――” 刀光下,只见她身子倏地一个快闪,已转在了秦照侧面,双掌向外一送,尖尖十指, 直奔向秦照右胸上按去,手掌未至,先已有疾劲的大股风力,休说为她手指沾上,就只 是这股风力,一个打实了,也休想活命。 秦照当然知道厉害,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哪里再顾得伤人?慌不迭向后拉刀收势, 就势在地上一个滚翻,手足兼施,“呼”腾出了丈许开外,险乎躲开了对方要命的双掌。 是时,室外的钻天鹞子董方,火赤链何允中已双双抢身进入。 方才一番激战,董、何二人虽双战秦照,占了上风,可是自己方面却也并没有落得 什么好处,董方右胸前,何允中左面胯间,也都各自挨了一刀,刀势虽不甚重,却也皮 开肉绽,鲜血淋漓。 是以,眼前二老再次闯入,真恨不能将秦照一口生吞下去。 火赤链何允中最是性暴,一声厉叱道:“姓秦的,你纳命来。” 蓦地腾身直起,人下刀下,一口三尖两刃刀直照着秦照翻身待起的背项上用力扎了 下来。 眼前之势,端的十万火急。 千手神捕秦照原已身上多处挂彩,有此余勇,全赖一鼓作气,到底有欠灵活。何光 中是决计要取他性命,才会这般出手。 眼看着秦照将无能为力,势将溅血在对方三尖两刃刀下。就在这一霎,猛可里一股 尖细的风力,急哨似的响了一声。 空中划出了一条黑色的光线,称得上细若游丝。 即听得“当”地一声脆响,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在火赤链何允中的三尖两刃刀尖之 上。 虽只是小小的一件细物,可是劲道实是如此的猛,以至于何允中手上的三尖两刃刀 几乎为之把持不住,刀锋一偏,准头顿失,“咚”地一声,深深地扎进地板之内。 有此一误,千手神捕秦照,乃得活命之机,身子一个快翻,刷地跃身站了起来。 现场所有人都为之吃了一惊。 尤其是何光中,倏地向着那枚暗器来处望去。 不见任何异状,耳边上却听见了一声梵音佛号。 “无量寿佛,善哉!善哉!” 各人忙即寻声看去,俱是吃了一惊,也许是先前打斗过于激烈,竟然没有注意到, 居然在混乱之中,钻进来了一个老和尚。 何允中同时也发觉到了刚才将自己兵刃击落的那枚暗器,敢情是一枚指甲盖儿大小 的念珠,此刻犹在眼前地面上滴溜溜地自个儿打转――不过是一件寻常什物,在迎撞刀 尖之后,却能保持着完整不损,显然是由于内力贯注之因。那么,这等功力,十足得骇 人了。 千手神捕秦照惊魂一瞬之间,侥幸不死,情知来了外人干预。 这时发现到来的人是个长眉苍发的和尚,忽然记起正是日间在驿馆后院所见的那个 也在此投宿的和尚。 当时,秦照劝使驿官任迟答应留他住宿,却想不到一念之仁,这时竟为自己解脱了 一步杀身之难,却是当时自己之始料非及。 众日睽睽之下,那和尚轻理袈裟,慢条斯理地一步步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和尚慈眉善目,自现身之始,从未疾言厉色,却别有一种内在的威严,在 场敌我双方那么多拿刀动枪的拼命之徒,居然在和尚的一声佛号里,俱是安静了下来, 齐向和尚行起了注目礼来。 大和尚徐徐迈步,一直走近那个乔装成少年男士的云四姑娘面前站住,双手合十念 了一声:“阿弥陀佛,云施主别来无恙否?” 云四姑娘在和尚最初一现时,便自己心存疑惑,这时迎看之下,更已确实了对方是 谁,一时面色微微变了一变,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是你――出云大……师父?” “阿弥陀佛,”和尚长眉频频展动,双目微合,“正是老衲,多年不见,姑娘竟然 还不曾忘记老和尚,倒是难得,善哉!善哉!” 云四姑娘忽地后退一步,只见她脸上神态,颇似有感地道:“大师父,我知道你又 要管闲事了,可是?” 出云和尚嘿嘿一笑道:“有人惹事,才有人管事,老衲睡梦正香,被这般人打杀之 声吵醒,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不容得老和尚我不出手干涉。” 云四姑娘聆听之下,神色呆了一呆,有些怯虚地摇了一下头道:“这些钱来自无道 昏君,人人可以拿得,何况我们替天行道。” 出云和尚不待云四姑娘说完,即高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姑娘你别再提起 替天行道四字,老衲听得多了。你说错了,这些钱既非出自无道昏君,更非用之无道之 途。哼!本来公门中事,老衲向来是理也不理,只是这一次关系着百万苍生,却不容老 衲袖手旁观,云姑娘还请多多海涵才是。” 云四姑娘尽管是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只是晓得对方这个和尚,非比等闲人物, 便不能贸然行动。 愣了一会儿,她才冷冷地笑道:“大师父,你是出家人,这件事我劝你还是少管的 好,你要知道……这批货,我是奉命,势在必得。” 说到“奉命”二字的时候,她特意地把声音提高些,圆睁着一双眼睛,果真是势在 必得的模样。 出云和尚聆听之下呵呵笑了。 “无量寿佛,老和尚今夜多事,倒要看看谁能势在必得?阿弥陀佛!” 双足跨动,站出了一个架式。 老和尚双手合十,平开两腕,却有大股内在的劲力,无风自起,把身上的一袭僧衣 猎猎鼓起,老和尚摆起的这个架势,当真是够瞧的了。 云四姑娘所以说出奉命,无非是抬出了身后之人,想让对方有所畏惧,却是没有发 出预期的吓阻效果,以她素日个性,真恨不能立刻拔剑,给对方一个厉害,偏偏是她没 有这个胆子。 然而,她身边的人却不知天高地厚,显然耐不住了。 先时,听见云四姑娘哨音来援的高、矮二人,早已不耐,其中那个虬髯矮子,有个 外号,人称飞天刺猬姓江名元猛,飞贼出身,最是手狠心辣。这时眼看头儿与一个不曾 相识的和尚在穷逞口舌,心里早已不耐,更气人的是那和尚胆敢螳臂当车,云四姑娘居 然颇有畏惧表情,似乎在和尚的坚持之下,大有退缩之意。 江元猛实在捺不住心里的一腔怒火,当下上前一步,厉声叱道:“你这和尚真是可 恨,我家姑娘与你好好商量,你却偏要从中捣蛋,难道我们还怕了你不成?” 出云和尚双手合十,不愠不怒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江元猛怒叱道,“老子开你的膛。” 这家伙倒是说干就干,蓦地腾身而起,起落之间,已扑到了和尚身前。 他的兵刃是一对牛耳尖刀,蓦地抖出来,照着对方前胸小腹两处要害猛力扎了下来。 这番出手,颇是出乎在场各人意料之外,尤其是云四姑娘,也许现场只有她一个人 才真正识得和尚的厉害,是以乍见之下,由不住为之大吃了一惊。 “慢着!” 这声喝叱,显然慢了一步,却已无能阻挡住飞天刺猬江元猛的出手之势。 眼看着这对匕首,闪烁出两道银光,一下子扎在了和尚身上,众人俱为之一怔。 这番得手岂非太容易了? 事情的发展,显然更为出人意料。 众目之下,那双匕首敢情双双插中在和尚事先布好的掌心之内,每一口刀尖都被和 尚有力的指拇紧紧拿住,妙在和尚这番布施,诚然在对方发刀之先,是以才会瞒过了众 人的眼睛,也使得出刀的江元猛大吃了一惊。 老和尚脸上兀自挂着微笑,显然不以为忤,对于江元猛的攻势,简直不把它当上回 事。 他这里尽管不当它回事,江元猛那边可是遭了大难,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像是施 出了全身劲道,兀自未能把掌中的双刀夺下,心里一急,嘴里也就不干不净起来。 “秃驴!老王八蛋,老子……” 话还没有说完,即见出云老和尚长眉微展,两手轻轻一振,江元猛的身子蓦地蹿天 直飞而起,笃笃两声,手上双刀已深深扎进到梁木之内。 妙在这双短刀,虽然深深扎入梁木,却仍然紧紧地握在江元猛手上――敢情在其飞 身上蹿的一霎,同时亦为老和尚隔空点中了穴道,是以这双手也就保持着原状,分不开 来,只是僵直地在半空中摇晃着,却是并不下坠。 出云和尚不过是牛刀小试地展示了一下身手,却把现场各人惊得无不为之赫然色变。 云四姑娘固不待言,盖因为她早已识得对方和尚的厉害,倒是董方、何允中等,并 不知和尚底细的人,目睹此情景之后,亦都吓得一个个目瞪口呆,深深知道老和尚身手 了得。 眼前情形,明显地说明了,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条是与老和尚一拼生死,另一条便 只有走路一途。打既然打不过,只好知难而退了。 云四姑娘却显得极不甘心,她脸色苍白,圆瞪着双眼,直直地看了对方老长一段时 间,才自点点头,冷笑一声:“好吧,今天晚上,我们算是认栽了,栽在了大师父你的 手上。” “阿弥陀佛,”出云和尚双手合十,深深一揖道,“云四姑娘造福苍生,老衲专此 致谢。” 云四姑娘眉毛挑了一挑,极想发作,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她这边连她自己在内,虽 还有七把好手,却不敢面对和尚一人,实在是老和尚身手已太惊人了,一个弄不好,自 己的一世威名,便将付于流水,权衡轻重之下,这口气便只得吞向肚里。 挥了一下手,云四姑娘面若寒霜般道:“我们走。” 随她同行的几个人,一个个神色沮丧,退向门前。 云四姑娘一脚待将跨出之前,终因气忿不过,冷笑一声,目注向出云和尚道:“大 师父,你是出家人,今夜你硬要插手管这件闲事,只怕你将来后悔不及……今夜我可以 不与你计较,只怕有人会放不过你……” 出云和尚一双长眉,频频眨动不已,聆听之下,只见他神色颇是黯然地点了一下头 道:“老衲明白……老衲明白……老衲知道云姑娘你身后的能人是谁……请代为致意一 声,说我老和尚向他问候了。” 他显然没有退出之意,分明是管定了这件闲事。 云四姑娘点头道:“好吧,我为你把话带到了就是,大师父你不听我良言相劝,那 大家就走着瞧吧!” 老和尚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这里还有一位施主,就请下来一块走 吧!” 话声一歇,一只大袖倏地向着空中挥了一挥,风力过处,空中的飞天刺猬江元猛蓦 地滴溜溜打了个转几,直直地坠落了下来。 也就在落地的一霎,江元猛身上的穴道也已自行解了开来,啊唷地叫了一声,倏地 翻身坐起,圆瞪着一双红眼,那副样子,真像是要把和尚生吞下去。 “我……给你这个秃……” 想到了刚才那一句“秃驴”带来的惩罚,不能不心存警惕,是以只说出了一个秃字, 下面的话可就万万不敢出口,一时只管望着对方和尚,张口结舌发起傻来。 早与他随行的一个同伴,上来用力地拉了他一下,头也不回地便随着云四姑娘一行 数人转身自去,却留着一双明亮晃眼的匕首高高插在大梁之上,为后人留下了一段茶余 饭后的趣谈。 千手神捕秦照原以为此番休矣,无论如何,再也难以保全住差事,自忖着灾银果然 有失,自己也只有自杀身死之一途,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危机一瞬之间,出现了 这个救命的和尚。 这个和尚非但是救了秦照的命,最重要的是保全了护送的灾银。在秦照的眼睛里, 这趟子差事简直比命还要紧,这么一来,眼前这个和尚对他可真是恩重如山了。 老和尚看着他嘻嘻一笑道:“你也不要谢我,这只是头一回,只怕下来事情还多着 呢!你这个差事可真不好当,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 一面说,晃了一下头,这就向室外踱出。 秦照忙自追出道:“大师父请留云步,大师父……” 出云和尚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道:“秦施主有事么?” 秦照深深一揖道:“早先不识大师父高人,多有失礼,还请原谅。” 出云和尚“唉”了一声,像是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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