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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是个很宁静的夜晚,飘落着蒙蒙的细雨,阴云蔽去了星月,天色很黑暗。铁 翎是南方区域的守备主帅,带着四大助手,隐伏在一片花树丛中,还有十六位,背 负诸葛匣弩的武士,分布四周。 包括铁翎在内,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藏在夜色深沉的花树丛中,真 是浑然天成,不着一点痕迹。 昨天晚餐时刻,贾英亲率四大副手,陪铁翎共进晚餐,也介绍了四人的姓名、 技艺。 两个是来自西域的高手,都是回回,也是同宗兄弟,都姓马,哥哥叫马修,弟 弟叫马强,用的兵刃是弯月双刀,可用回旋之力,作飞刀施用,百步内取人首级, 是很难对付的兵刃,也是巨型凶厉的暗器。 另外,两个,一个叫快刀王剪,一个铁拳严方。 这两个人,可是江南道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铁翎虽未见过,可已闻名久矣! 如论江湖上的声誉、身份,铁翎也只能和人以兄弟论交,但在贾英的安排之下, 两人甘为副手,而且对铁翎十分尊重,颇有奉命维权的味道。 这使得铁翎十分开心,但也顿有着责任重大的感觉。可也使铁翎大感困惑,贾 英有什么能力,让他们俯首听命呢? 现在,王剪、严方,就分守在铁翎两侧。 天入三更,微雨已歇,仍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是进入金府中的第三个晚上了,铁翎的生活也完全改变,白天睡觉,人夜当 班,初更时隐入花丛,天亮时回房休息。 铁翎有些不耐了,本是公务繁忙的总捕头,现在却干的是放夜哨,守暗岗的工 作。 但见王剪、严方毫无不悦之色,铁翎也只有忍下去了,心中却暗自忖思:金百 年用的什么方法,把三宝讯息传出去的?好像是石沉大海呀!看样子真要在这里熬 上七个夜晚了,风雨萧萧之夜,忍受千蚊叮……。 突然,一阵轻微枝叶摇动之声,传入耳际,也打断了铁翎的思绪…… 王剪已轻轻地移动身躯,选择了一处视界较为宽阔的所在,凝神向外探视。 他内功深厚,目力过人,又长时间隐在黑暗中,已适应夜色的幽暗,这一全神 凝注探视,果然看出了点征兆。 那是三丈外,一株枝叶密茂的榕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似是已和夜色溶为一体,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能看出那是个人,不但要丰富的阅历,还要相当的智慧,要照树型推断,那地 方,应该是一个空隙,却突然为一些事物填补了,能突然出现于树上空隙之处的, 只有人。 施展传音之术,把推判的结论,告诉了铁翎。 铁翎用尽了目力看,终也发现了那团黑影,却很难肯定那是个人,证实推断最 好的办法,是走过去查看一下。 铁翎正想下令行动,那黑影突然动了,一下子滑落树下,消失不见。 王剪、严方,都很沉得住气,两人已作势欲扑,但铁翎未作决定,两人也原地 未动。 铁翎在想,这些人混入了金家的大宅院,却隐伏不动,用心何在呢? 当然,不全是一个人,也许昨夜他们也曾经进入过金家宅院,悄然而来,悄然 而退。 突然间,脑际间灵光一闪,喃喃说道:“疑兵计!对,疑兵计,来拉紧我们的 神经,王兄、严兄!我们绕过去。” 王剪、严方,像两只离弦之箭,疾射而出,只一跃,已到了那株榕树之下。 一道明亮的灯光,也由最近一幢三层高的楼顶上照射下来。 原来,这附近还有夜间搜查敌人用的孔明灯,而且光线奇强,榕树周围方圆丈 余的花丛,也被照的纤毫毕现。 扬州府的总捕头铁翎,就没见过如此强烈的灯光,不禁暗暗地叹息一声,忖道 :这金府设备之好,器具之新,似都是天下最好的新奇产品,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呀!贾英能支配江湖上许多高手,一半也是金百年的钱作怪了。 但另一半的力量呢?贾英又有何德何能,能支使他们?不想它也就罢了,这一 想啊!就越发觉着贾英的神秘、可怖了。 灯火熄去,一切都恢复了原有的黑暗幽寂。 这一夜发现了敌踪,但敌人既未现身,也没有任何举动,却证明一件事,真的 是有敌人到了扬州。 天亮收队,回到了小饭厅中,饭厅早已摆好了丰盛的早点。 mpanel(1); 使铁翎意外的,贾英和天枫道长,早已在小饭厅中等候。 他正要去见贾英,但贾英却先一步来等他了,这小子难道会算…… “铁兄,夜来风雨湿衣裳,辛苦啊!”贾英道:“道长觉着以铁兄今日的身分, 真是太委屈了。” “好说,铁某昨夜见到了敌人,只可惜没有留下他!” 贾英道:“不能怪铁兄,是弟兄有误导……” “当时,铁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因而,没有下令追袭。” “铁兄想到了什么事情?”贾英道:“兄弟洗耳恭听。” “疑兵计!”铁翎道:“我想东、南、西、北,四方区域之内,都可能有敌人 混了进来,或是发现后不战而退,或是悄来悄去,以造成四方守势上的紧张。 事实上,敌人的高手、强将,早已环伺在侧,等候时机,再攻三宝藏处,我方 回兵救援,四方之敌,再一齐攻入,使我实力分散,首尾不能兼顾,无法聚集。当 然,这四方面的敌人,也可能只作疑兵之用,临时再作配合运用。“ 贾英点点头,道:“铁兄高见,铁兄觉着他们会用出什么手段,对付金家宅院, 乱我军心?” 铁翎心中暗道:以贾英的精明,怎会不知,这小子诚心考我,不知是何用心?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最可怕的一种,四面放火,金宅庞大,花树如林,一 旦野火乱烧,不但救火不易,会耗用我们大批人力,造成混乱之局。贾兄想是早有 防止之策了?” 贾英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最坏的情况。所以,兄弟的布署是,全力阻杀, 各区的防守主力不用投入救火行动,全力搜杀敌人,金家宅院中,购置了一百二十 个诸葛匣弩,是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种,它用弹簧发射,射程远,一匣十支,可以连 续射出,杀伤力非常强大,对付一流高手,也许没有大用,但对付三四流的角色, 却是威力十足。 事实上,就算武功不错的高手,也很逃过三支匣弩的配合攻袭,这一场拚杀, 很可能会造成很大的伤亡,铁兄对此事有何指教?“ 绕了半天的弯子,原来是这么回事,要铁翎表示意见,是要求证一下官方的态 度,一旦杀伤重大,官府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铁翎傻了,以法论法,江湖上快意恩仇,民间的违法械斗,官府中的捕快,就 是要制止这些事情。 但千百年来,这种江湖恩怨,牵连广泛,除了一些涉及到政权朝臣的大阴谋外, 江湖上正邪之间,帮派恩怨,财富牵缠,构成了一种生活锁链,隐含着微妙的消长 之机,只要不涉及善良百姓人家,无人出头报案,捕快衙役,也就眼睁眼闭的,不 闻不问。 沉吟了良久,铁翎才长长吁一口气,道:“明火执杖,攻入民宅,放火行凶, 罪本该死,杀之何惜。” 铁总捕头,不能不表现出一些担当,但用词已极小心。 贾英笑道:“说的是,金宅辽阔,铁兄是南方一区主帅,有此事,也就未必能 够看得到了。” 天枫道长笑一笑,道:“真是委屈你铁施主了!” 铁翎苦笑一下,道:“你这出家人,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不怕手沾 血腥,铁某人有你这种世外高人的朋友,不认也不行了。不过,有件事要说明白, 我加入这场搏杀之战,是要追缉杀死马公子的凶手,案子不破,事情不能算完,谁 也不能中途罢手。” “这一点铁兄放心,金姑娘的嫌疑洗不清,贾英也无法向东主交代。” 铁翎点点头,道:“老道士,你怎么说?” 天枫长长吁一口气,道:“只要我还能行动,绝不会中途抽腿,难道还要我这 出家人立誓不成?” “有你这句明确的话就行了,”铁翎笑道:“老道士发誓赌咒的事,还未曾听 过,免了,免了!” 贾英容色一整,道:“金府三宝,就放在花园中的‘观鹤楼’上,那里应该是 扬州城中最高的地方,楼上最高处,叫作放鹤台,那里重重机关,除了敝东主之外, 贾某也不敢涉足……” “慢来,慢来!”铁翎道:“是怕机关埋伏不敢去?还是金府禁忌不能去?” 贾英吐出一口长气,把上升怒火压了下去,笑道:“东主下令,不得擅入,贾 某人就没有机会试试放鹤台内的埋伏了。” “原来如此,”铁翎道:“敌人闯入了观鹤楼,我们如何得知呢?却又如何施 援?” “用钟声传讯!”贾英道:“施援的事,由各区主帅自作判定,觉得可以抽调 出人力施援,也希望留下一半力量,固守防区,肃清残敌。” 铁翎心中忖思:这个人调度有方,似是个熟读策谋、深通兵法的人物。这个人 究竟是谁呢?口中却说道:“不知那梦幻之刀,是否会来?” “不知道,”贾英摇摇头,道:“天枫道长亲率六位江湖上最擅追踪的高手, 查了七日之久,线索完全中断,他的人是否到了扬州,都不知道,哪里能够预料他 会否出现?” 铁翎心中暗想:这梦幻之刀,可算是江湖上第一神秘人物了,声誉传诵于江南 道上,名震七省,但真正能把他的形貌描绘出来的,却无人能说的清楚,也就是说, 没有人真正地见过他,传说的梦幻之刀,有如他役刀杀人的传说,还是个不解之谜。 “贫道原本认为梦幻之刀,传诵于江南道上的怪异事迹,有点言过其实,至少, 追出他的行踪,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想不到这一趟追觅行动,使贫道感觉到,再追 行个一年半载,也找不出梦幻之刀的行踪,而且,这种感觉非常的明显,所以,罢 手不追了……” 一代剑术名家的天枫道长,如此地自灭威风,使铁翎大感意外,暗道:老道士 这一次的挫折感,似是很重,究竟遇上了什么事情呢? 天枫道长长长吁一口气,又道:“要见梦幻之刀,最好是随缘了,用不着刻意 去找他,那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又未必有效。” “神秘到行动如风,不留痕迹,的确是有些可怖,”贾英道:“但也能激起人 强烈的斗志。不过,现在,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来日方长,贾某人就不 相信,梦幻之刀,是一个不能解开的神秘……” “对!我们找的是杀人凶手!又何苦沉迷于追觅一个人的行踪呢?” “铁兄说的对!”贾英道:“王剪、严方,是江南一带年轻一辈中,高手中的 高手,难得的是聪明和应变的能力,亦属一流,是两个可用之才,兄弟特别援入铁 兄手下。” “这一点,铁某很感激,”铁翎道:“如论江湖身分,我和他们只是在伯、仲 间……” 贾英笑一笑道:“还有一点说明,一旦金钟传音急乱,那就可能是放鹤楼陷入 危境,就要尽可能抽出人手,赶援观鹤楼了,如有特别需要铁兄帮助之处,兄弟会 派人另作通知,现在告退。” 站起来转身而去,天枫道长竟也起身,一语未发,随同而去。 铁翎没有送客,心中却在琢磨着贾英最后几句话的含意,观鹤楼陷入危险,应 该是指三宝已被人抢夺而去,还是别有所指,金钟急乱,应该是说指挥的枢纽,已 受到危害,大力回援,是弃车保帅了,应该指的是金百年才对,这么推断起来,金 百年会一直坐镇放鹤楼,亲自决定大计了,爱女之心,表露无遗……。 经过了一天睡眠休息,铁翎精神尽复,穿着金府特制的武士装,步入金府的花 园之中。 花园很大,百花交植,用心在使园中经常有花盛放,袭人的花气,不致中断。 在群花环绕之中,耸立起一座高楼,似是淡青色石块砌成,非常整齐,楼的造 型,也微向内收缩,想是求其稳固。 高楼周围的花树,都被铲去,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土地,还铺了白色石灰砖,不 但是一处决死的好战场,也有防人接近的作用,地上一面白,人物就清晰可见了。 浏览花园一周,也看出了园中几处藏身之处,这花园中也早有了防守的安排。 本是一座设计悦目的花园,但因僻出了一片主地,破坏了整体之美,看上去就 有点缺憾了。 夜幕垂下时,铁翎也进入了负责守护的金家南院。 快刀王剪、铁拳严方,马修、马强,四大副手早已在庭院中等候。 “今夜风住雨歇,夜色清新,”王剪道:“初更之后,将升起一轮明月,发现 敌踪的机会,就大为增强,不知该如何应对?如能先得主帅指示,可免去错失先机 的误差。” “对!”铁翎道:“四位各凭才艺,自行应变,能够自己处置,就用不着再行 请示,而且出手也不用留情。” 王剪微一欠身,道:“敬尊吩咐。”一个大转身,身如掠波海燕,飞入三丈外 一株大榕树上,隐人沉密枝叶丛中。 那正是上一夜敌人出现之处。 事实上,环立在铁翎身侧的严方、马修、马强,三个副手,也同时隐人了花草 丛中。 只是,今夜形势,拚杀的气势,十分浓烈,四人选择的隐身所在,都是接近庭 院围墙之处,看样子,只要敌人一入庭院,就准备出手截杀了。 铁翎选择了南楼顶上一处屋脊,可以监看到南区大部分的地理形势,敌我活动、 形势变化,尽入目中。 天色变化,果如王剪所言,初更之后,东方天际送出了一轮明月。 金家宅院中,仍然未点灯火,但明月照花树,景物清明可见。 如此明月夜,实非夜行人活动的时机,但防守宅院的人手,亦容易暴露出藏身 所在,如果敌人有着事前的编组行动,强大的统驭力量,有力的指挥系统,明月之 夜,对双方一般的有利有害了。梦幻之刀,未见现身,什么人能召集绿林道上高手, 组成一个强大有力的夺宝集团呢?既未把官府捕快放在眼中,也不顾忌扬州十大富 豪的护院实力。 这十大家族拥有的强大实力,足可和当令九大门派会聚的力量抗衡! 当今江南道上,谁有这个能力,谁有这个威望,掌握了这批高手……。 铁翎想的头都疼了,还是想不出那么一个人来。 扬州虽然是龙蛇杂处,会聚了江湖不少高手,但这些人大都依附在十大富豪之 家,亦有独居一幢房舍之内,闭门谢客,深居简出,有所行动,也是在绝对隐秘之 中。 表面上看去,扬州城一直很平静,找不出一个有组织的帮会,其实暗礁处处, 凶险重重,阴谋都在暗中进行。 金钱堆出了耀眼的繁华,也造成可怕的罪恶源头。 干了三年的扬州总捕头,铁翎却在这短短数日中,才体会到这里的真正面目,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官府看到的,只不过十之一二……。 突然间,三声清越的钟声,传入了耳际。 这表示有敌人接近了“观鹤楼”。 铁翎心中忖道:未见东、西、北方传入警号,怎么一下子就有敌人接近了观鹤 楼,是从哪个方位过去的?…… 但闻一声厉喝道:“留下命来,”是王剪的声音,此人精明干练,耳目聪敏, 布守监视哨,尚未发觉敌人,但王剪发觉了。 随着那声大喝,一条黑衣人影,由花树丛中飞腾而起,落着实地。 虽是明月当头,但在那瞬息之间,也无法分清敌我,分守在花树丛中的匣弩, 还未及发射,一道寒虹已电射而至。 寒光来势太快,黑衣人被迫举刀封架。 追袭之人,正是王剪,果是刀出如闪电,十分的快速,被人誉称快刀,当之无 愧。 两人刀势一接,王剪的刀法,横斩纵劈,连续七刀,迫的敌人全无还手之力。 但那黑衣人亦非弱者,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仍然把七刀封架开去。 他没有王剪的刀快,但握刀之手,沉稳有力,刀上蓄势甚强,抗拒王剪一轮快 攻,站的很稳,未移半步。 只见人影闪,严方、马修、马强,分由花树丛中飞跃而出,很自然地布成了防 堵之势。 这时,就算那黑衣人能封开王剪的快刀,也很难脱出围困了。因为去路已被三 人堵死,一面有空隙,正是弩箭封锁的方位。 黑衣人似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对留有空隙的方位,存心规避,似已知道那是一 个陷阱。 铁翎也飞落现场,站在两丈距离之外,他要瞧清楚黑衣人刀法来路。当然,也 想一睹王剪快刀的威力,对王剪的快刀,闻名已久,但看他临阵出刀,还是第一次 见到,自不能错失良机。 黑衣人蒙了脸,不能分辨出他的身分,但刀法精熟,能随着王剪的快刀攻势, 随机应变,放弃了被围而去的打算之后,更是全力运刀,守的风雨不透。 王剪的刀法变化占尽了一个快字诀,铁翎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快速刀法,具 有了凛冽的杀人功能。 但那黑衣人刀法扎实,正中蕴奇,再加上不求有功的打法,全以防守为主,王 剪的快刀,也就无奈他何了。 严方和王剪搭挡多年,知道他杀人的能力,应该在一百招之内,超过此限,就 陷入了苦战,当下大喝一声,挥拳击出。 他号称铁拳,这一拳力道强猛,有如铁锤击岩一般,直撞过去,拳风先至,撞 在了黑衣人的握刀右臂之上,黑衣人刀势一偏,横移半尺。 够了,就这半尺空隙,王剪的快刀,已乘虚而入,劈中黑衣人的右臂,连衣服 带向,削下来好大一片,鲜血淋漓而下。 黑衣人够凶悍,一咬牙,全力抡刀,一招“横扫千军”,刀如巨轮电转,臂上 的鲜血,随轮转的刀光,撒出了一片血雨。 这一刀,力逾千钧,王剪、严方,都被迫后退数步,以避刀势。 黑衣人却借势一个“潜龙升天”,拔身而起,飞起了两丈多高,有如巨鹰掠空, 向外飞去。 一排飞矢,由花树丛中飞射而出,黑衣人去如飘风,箭似流星赶月,也不知他 是否中了箭,人已越过围墙而去。 王剪等没有追,再追就到了围墙以外。 但他们仍然作戒备之势,以阻杀第二批冲人的敌人。 □□    □□    □□    □□ 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竟再无人来! 但闻“观鹤楼”处,又是一阵急劲的钟声传来。 铁翎一皱眉头,道:“敌人似乎已经逼近了放鹤楼下,咱们是否要施援中枢要 地呢?” 王剪道:“南区虽无敌踪,但不易弃防守地,兄弟的意思,咱们分出一半人手, 赶援放鹤楼,请主帅分配一下。” 铁翎点点头,道:“请王兄、严兄,请和兄弟赶往驰援,马氏兄留在南区,如 有敌踪,尽快传出警讯!” 马修、马强一欠身,道:“我等遵命。” 铁翎仰脸望着一轮明月,看天色已近三更时分,放鹤楼虽然传出了警讯,但却 听不到激斗喊杀之声,那是说明了一种现像,有敌人接近了中枢,但却人数不多, 可能只是一两个人,但却是非常杰出的高手,正在和负责防守放鹤楼的高手缠斗。 幸好早去了一趟花园,熟记放鹤搂的位置,带着王剪、严方,直奔放鹤楼处。 事情果如铁翎的判断一样,放鹤楼上已灯火通明,敌人只有两个,穿着黑色的 夜色衣,正在楼下广场上和金宅中高手拚杀。金宅中人已倒下六个,但至少还有十 几人守在楼下的大门处,贾英和天枫道长全都赶到了现场,只站在一侧观战,并未 加入战关。 场边四周,站了三组人手,各有一定的方位,一看就可以猜出是东、南、西、 北四大防区驰援而来的人手,每组三人,都是分由一半人手赶来,各区主帅,率领 着最精锐的两位副手赶来助战,连铁翎这一组,刚好是十二个人,加上贾英等一批 人手,分成五个方位,隐隐成合围之势。 贾英距离搏杀的现场最近,带的人数也最多,一马当先,行近现场,身后紧随 着四个疾服劲装的中年人,想来都是负责截杀小组中的高手。 但他很沉着,只是缓缓逼近现场,似无出手的打算,却全神注视现场战斗,似 是想由来人出手武功中,推判出两人的来路。 两个入侵的黑衣人,个子不大,可是胆子很大,对合围之势,似是没有放在心 上,对逼近的贾英五大高手,也是视若无睹,全心运剑,迎击合围而上的四个金宅 武士。 这些武士有多少分量?贾英心中最是清楚,他对这四个人,似是有着很强的信 心,一直未下令再加人手。 事实上,四个武士展现的技艺,相当精湛,四把秋水雁翎刀,极尽变化之能, 忽而千锋聚一刀,泰山压顶一般地劈下来,刀风带起了一片啸声。 如此奇幻凶厉的刀法,人再多一些,就很难展现威力了。 两个黑衣人,各执一把长剑,看不出剑上有何威势,但四个武士就是无法逼开 两人的剑势。 对这四个刀客的刀法,铁翎十分佩服,自己手中的一把雁翎刀,就未必能胜过 四人。但对两个个头不大的黑衣人,能久战不败,心中实是有点不服,全神贯注, 细看两人剑法,何以能在四面八方的刀势猛攻中,站立不动,有如一柱擎天。 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觉,两人剑势的奇幻之处,有如春蚕吐丝,剑势绵密阴 柔,寓变于缓,看似柔弱无力,但变化却是奇奥难测,每当刀势近身时,剑势总是 抢得先机,不是剑尖指到敌人握刀的脉穴,就是搭在了握刀的手腕上,逼的敌人收 扣退避。如若刀势不止,就先行撞在剑上了,那可是破脉断腕之疼,立刻将失去再 战能力,任人宰割了。 铁翎惊骇极了,遍思毕生际遇,从未见到过这样剑法,看似任敌人进退如风, 刀法变化万千,其实,全在剑势的控制之下。 但两个黑衣人,总是剑下留情,点到即收,如有伤人之心,四个刀客,早就断 腕弃刀了。 他们为什么如此仁慈呢?这是一场凶险的拚战啊! 铁翎心中充满惶惑,也十分不解,看向地上躺着的六个武士,心中忖道:这六 个人是怎么伤的呢?人躺下了,却不见伤痕血迹? 但事情很快有了答案,只见左首黑衣人,剑法忽然一变,由刀势空隙中逼上一 个刀客的咽喉,那人微微一呆,黑衣人左手已点出一指,正中刀客晕穴,刀客身子 摇了两摇,倒在地上。 晕过去了。 铁翎敬佩极了,连出手的勇气,全被吓的飞到九宵云外了。黑衣人不但能随时 断人之腕,也可以随时取命,如此的技艺境界,已不是贪生怕死的事了,而是白白 送上去让人杀掉。 只听贾英喝道:“退下来!” 事实上,三个刀客,早已越打越怕,咬着牙在忍受折磨,贾英给了一个台阶, 三人立刻退下,也不妄想替同伴出口气了。 今夜现场中人,都是高手,大都看出了一些苗头,贾英喝退了寒山四刀,竟无 人再请命出战。 贾英心头苦,却又无法说出来,到现在为止,以他的博学自负,还瞧不出这两 个黑衣人用的什么剑法,也未想出破解之道。 但现下情势,却逼的他无法退缩,只有硬着头皮顶上去了,总管身分崇高,有 时却干的辛苦。 但他心机极其深沉,心中虽然恐慌,但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缓步逼近两个黑 衣人,道:“两位可是梦幻之刀的门下?” 右首黑衣人错后半步,看样子一切事情都由左首的黑衣人作主。 蒙面黑纱中透出两道神光,凝注在贾英的脸上,却不闻回答之言。 但贾英却凝神倾注,听得十分用心。 黑衣人好像在施屐“传音入密”之术,只有贾英听到他说些什么。 贾英不停地摇头,想是不同意黑衣人提出的意见,回答黑衣人话时,却是公开 地回应,道:“这些困难,我们受雇的是东主,保护他的传家之宝,无权作主请人 参观,我们也知道觊觎三宝的也非你朋友这一伙人,梦幻之刀和他的一些属下,是 我们心目中最强劲的敌人之一,你朋友如同天降神兵,来的全出意外,我不知你朋 友是何许人物?但已知是最强的敌群之一,你朋友一定要看,只有把我们全数撂倒, 那就任凭取阅了。” 由贾英的回答中,场中人大都已了解了部分内容,黑衣人提出个说明,只是见 识一下三宝,并无盗取之心。 但却为贾英严词拒绝了。 想像之中,一场恶战,又将展开。 天枫道长突然向前两步,抽出背上长剑,道:“贾总管请让开一步,让贫道领 教一下这位施主奇幻的剑术。” 说奇幻倒是由衷之言,这位出身武当的剑术名家,也弄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剑 法?如藤蔓绕树,柔丝缠腕,不着一点力道,剑势总是在敌人手腕上转动,这等剑 法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不论敌人攻势如何的猛烈,都摆脱不开,它却一点也不费气 力,那是说他们可以久战不疲。 “道长,你是一代剑术名家,贾英今日拚上这条命,也要找出这套剑法破绽, 你老人家就仔细地观战吧!希望我这番牺牲有点代价。”伸手由怀中取出一把铁折 扇,道:“我来领教!” 神色冷肃,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情,似明知这一战凶多吉少,却有着慷慨 赴死的豪壮。 左首黑衣人突然一个转身,一招手和右首黑衣人联袂飞起,破空而去,身法快 速,有如蝙蝠宵飞,消失在明月光辉之中。 这两个黑衣人来的突然,打倒了七个武士,除了贾英听到他一阵传音言语外, 没有大声讲过一句话。明明已慑敌心神,胜券在握,却又突然离去。打倒了七个人, 不见一滴血迹,存心十分仁慈,胸中全无杀机,来如闪电,去如飘风,也未留一点 痕迹。 贾英长吁一口气,道:“神秘啊!神秘,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究竟是何方神 圣呢?” 天枫道长道:“先救人,再研究这一对怪人的来历。” 在场之人,不少是江湖阅历丰富之士,也都在心中琢磨,但却无一人能想出这 两个黑衣人的来历,除了觉着他们有点瘦小之外,别无特征。 点穴的手法倒不特殊,一阵推官过穴,七个人全醒了过来。大家运气一试,全 都毫发无伤。江湖对决,刀剑过招,能遇上这菩萨心肠高手,是绝无仅有的幸运, 真是祖上有德。 “手下留情,未伤一人,”天枫道长,道:“比起当年的佛光上人,还多一分 仁慈,难道他是上人的传人?” “不可能啊!”贾英道:“上人已涅盘六十年,从未听说过他收过弟子,再说 那套剑法,并无佛意,而且是杀机凶厉,招招可以断腕取命,但它留劲不发,点到 即收,不是剑法仁慈,而是运剑人的心地善良……” 天枫道长接道:“说的也是,这就叫贫道想不通了。” “唉!梦幻之刀还未出现,却多了这么一组强敌!”贾英道:“要护守三宝, 恐非易事了。……” 只听一声长笑,破空而来,一条人影,由高空直落下来。 全场中人,都看的呆住了,这个人不是施展绝顶轻功而来的,而是由半空中飞 来。 贾英反应敏锐,不看来人,先抬头向空中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直没 高空,心中一动,但却没有点破。 反应稍为迟缓一点的人,抬头看去,只见明月在天,什么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心中就多了一分怀疑,这个人会飞,是由高空飞过来的。 轻功绝高,踏雪无痕,快的人目不暇接的高手,给人一种神出鬼没的感觉,但 他还是用脚跑来的,只是跑的快罢了,但绝不是飞。 可是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飞来的。 月光下,只见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银灰长袍,整个人都蒙在那一件长袍之中。 是的!银灰色,在明月之夜中,更易和月色溶为一体,也更难被人发现。 如非适才两个黑衣人,闹的人心惶惶,场中人大半是老江湖,对事情的看法, 都会依理推断,不至乱了章法。但此情此景之下,人心慌惑未定,就难免有点奇怪 的联想了,而未作深究。 第一个联想是这个飞来的人,和两个黑衣人是同伙的,以他飞行绝迹的身法而 言,技艺尤在黑衣人之上,手中兵刃变化之奇,当然也会比黑衣人高明,但他会不 会和黑衣人一般,有着仁慈的心肠呢? 如果不是,这一战就伤残累累,尸横庭院了。 银衣人缩在宽大的长袍中,肃立不动,满场英雄自思自想,自己吓自己,吓的 一个个噤若寒蝉,数十人的大场面,静的落叶可闻,听不到一点声息。 贾英的目光环顾全场一周,凝注铁翎的脸上一阵,笑道:“今夜真正大开了眼 界,高人连翩出现,叫人目不暇接。朋友,深夜造访,可否说明来意呢?” 银衣人身躯未动,头脸双手,仍缩在宽大长袍中,但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 却由长袍中冲了出来,道:“金百年何德何能,坐拥三宝数年之久,老夫今夜来此, 只想取回属于老夫的东西!如肯交出,老夫掉头即去,也不问其他的事了!” 贾英心中忖道:终于点出主题来了!口中却道:“不知哪一样是你老人家的东 西?” “水火相济”,银衣人道:“那只是一块顽石,金百年留它无用,交出来,与 他无损!” “既是一块顽石,”贾英道:“满山遍野都是,老先生又何苦如此大费周折, 布下了惊人的骗局,岂不是小题大作了。” 一面和来人对话,一面顾视全场,群豪经此一段冷静思虑,大都恢复了豪气, 战志也在复元之中,也该揭开这个老人的秘密了。 银衣老人怒道:“老夫布下了什么骗局?满口的胡说八道。” 贾英也在细作推断,由连番对话之中,判定了来人不是梦幻之刀,心中有点失 望,但也激起了放手一搏的豪气。决心正式揭穿布局,使群豪战志尽复,也准备诉 诸武功,一决胜负了。 “老先生希望我说出来,贾某人绝不会让你失望,当今之世也许真有介于人仙 之间高手,能驭风而行,也有剑道中绝顶高手,驭剑飞行,杀人于百丈之外,但阁 下既无能驭剑,也不能驾风,骑一只大鸟,由高空跳下来,能够不受伤害,全仗那 件大袍,帮助卸去坠落的劲道。 当然,这也要下一番功夫,练它个一年半载的才能熟练,大袍采用银辉颜色, 是为了配合月色,扬州的二分明月夜,也没有大白天看得清楚,但会给人一种错觉, 明月在天,看得十分清楚了。“ 这番话,有着极强的说理基础,就算不全是事实,也让人心悦诚服。 果然,围守在四周的群豪,个个神情尽动,战志尽复。 “说的好,金百年请了你这么一个总管,也算是有目有珠了。” 宽大的银袍突然裂开,出现一个全身银白劲装的中年人,胸前长髯飘动,喝声 道:“金百年在哪里,要他出来和老子对质,看他肯不肯承认,侵吞了老子的水火 相济?”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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