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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故友道密 李金贵离开跨院之后不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黑纱将头包起,这是他早就预备好 的。 白云丹房是三观主玄月的居室,距离门院不远。 李金贵由于地形熟悉,很快被他找到。 这是一间较为偏僻的独门独院,玄月睡觉时一向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只住了他 一个人,连随身服侍的小道士夜晚也不在身边。 外门是关着的,李金贵跃过墙去,立刻便找到玄月的房间,因为从窗外他已听 到了鼻息声。 此刻是二更过后,玄月睡得正甜。 李金贵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别看玄月睡得正酣,警觉性倒是很高,马上问道:“什么人敲门?” 李金贵低声道:“弟子清云!” 玄月因为刚醒,并未辨清语音不对,没好气的道:“什么事三更半夜的来敲门? 可恶!” 李金贵故意慌慌张张的道:“师父不好了,不知什么人把清海,不,把罗小鹤 劫走了!” 玄月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什么时候被人劫走的?” 李金贵道:“可能是刚才,弟子二更左右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在那里。” “简直胡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接着室内发出急促的悉挲声音,那是玄月在穿衣服。 房门打开,玄月顿时一呆,失声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金贵闪电般弹出一指,点了玄月的穴道,走进房内道:“三观主,你可知道 在下的来意?” 玄月虽手脚不能动弹,说话还是照常,头脑也十分清醒,不觉死气憋裂的道: “贫道和尊驾无怨无仇,尊驾究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没别的,只要三观主带我去把罗小鹤放出来,在下就饶你不死!” 玄月两眼直眨的道:“你……你为什么逼贫道放走罗小鹤?” 李金贵“唰”的抽出长剑,在玄月脖了上掠了两掠。 他的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若差之毫发,必将把玄月的皮肉割破。 玄月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打了个冷颤道:“尊驾手下留情,贫道带你去就是。” 李金贵为玄月解开穴道,却一只手握住他的左腕脉门,厉声道:“待会儿该讲 话的时候讲话,不该讲话时就免开尊口,若想打歪主意,在下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他说着五指微微加力,玄月顿感两眼发黑,体内气血逆转,呼吸也近于窒息。 他龇牙咧嘴的叫道:“大驾饶命,贫道一切听您吩咐!” 李金贵笑道:“我不过先让你试试这种滋味好不好受,还不想要你的命。” 玄月觉出对方内力惊人,即使并未受制,动起手来也讨不到好处,只得不住点 着头道:“贫道知道,这就带您去!” 李金贵并未松手,牵着玄月向外走去。 出了白云丹室,转弯抹角,很快便来到一片空地处的大树下,那里有几间砖屋, 一个道士正坐在门外打盹,直到两人走近,才吃惊的站了起来道:“三观主,是您!” 当他看到还有个蒙面人和玄月手拉手状至亲热,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又不敢 多问。 玄月问道:“罗小鹤可在里面?” 那道人道:“在里面,好像睡觉了。” 玄月道:“把门打开!” 那道人依言打开,灯光下,照见罗小鹤被四马攒蹄式的捆成一团,蜷伏在墙角 里。 李金贵出手点了那道人的穴道,牵着玄月进入室内。 罗小鹤被开门声惊醒,突见玄月和一个蒙面人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显然也大 感愕骸,出声问道:“三观主,你们是来杀我?” 玄月凝着脸色道:“这位大侠要跟你说话!” 小鹤怔怔地望向李金贵,只是目蹬口呆,却说不出话来。 mpanel(1); 李金贵再点了玄月穴道,后边霍地拔出长剑,向罗小鹤身前走去。 罗小鹤只道蒙面人要来杀他,而他手脚被缚,毫无反抗之力。 只急得他大叫道:“尊驾为什么要杀我,请先把话说明白,我罗小鹤不能就这 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李金贵迅速割开他身上的绳索,一把将他拉起道:“暂时别说话。快跟我走!” 罗小鹤这才知道,蒙面人是来救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道:“叫你别说话你就别说话,出去再讲!” 罗小鹤不再言语,随着李金贵直向厨房方向飞奔,然后跃出了围墙。 罗小鹤直等李金贵缓下脚步后,才问道:“大驾好像对玄妙观厨房摸得很熟?” 李金贵道:“在下就是在玄妙观厨房里打杂出身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取下黑纱道:“现在你该认识了吧?” 罗小鹤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就是上次随北崆峒朱老前辈到卧龙酒馆 喝过酒的那位兄台!” 李金贵笑了笑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 罗小鹤吁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你和朱老前辈上次去喝过酒,彼此 讲了几句话,引起玄妙规的疑心,才被抓了来的。请问兄台,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抓 进玄妙观而来救我的?” 李金贵趁罗小鹤不注意,再卸下面具道:“小鹤兄,再看看我是谁?” 罗小鹤呆了一呆,惊喜的叫道:“原来是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 知道我被他们拘押在玄妙观里?” 李金贵随即把由长虹岛回来后这几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原来朱老前辈也失踪了,他老人家可能不在玄妙观里, 这由三个牛鼻子审问我的语气里不难猜得到。” 李金贵道:“小鹤兄,你现在不能再回卧龙酒馆了,且随小弟暂时住在舍下再 说,白家二小姐银凤也想认识认识你。 因为,我跟她前晚在龙门院大厅后面听到你跟三个牛鼻子那番对答,都觉得你 妙语如珠,十分逗人好笑。“ 罗小鹤窘然摇摇头道:“别提啦,对付那三个牛鼻子,那有正经话。好,今晚 我就住在府上,等到了明天再说。” 李金贵道:“今后你只有住在我家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还有什么再说不 再说的。” 罗小鹤道:“明天一早我就走。” 李金贵茫然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罗小鹤道:“到隐仙谷去,找丁大师兄。”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阿贵,你还发的什么愣,四年前你不是明明看到丁大师兄救了 我么?我们一同到过你家,又到过白家大院。” 李金贵道:“不错,可是,我第二天就随家师到长虹岛去了,并不清楚你以后 的下落。” 罗小鹤道:“那也难怪,我在白家住了一晚,丁大师兄第二天傍晚又到了白家 大院,是我苦苦哀求,他终于把我带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已是抱玉大师的高足了?” 罗小鹤尴尬一笑道:“那有这么好,我在隐仙谷住了将近三年,连抱玉老仙长 的面也没见过几次。 我把丁大侠称作丁大师兄,只是抬高自己的身份而已,其实我那里够资格和他 同门习艺,三年时间,不过在隐仙谷里挑水烧火打杂。 李金贵半信半疑的道:“可是,你那一身武功又打哪里来的?” 罗小鹤道:“还不是没事时跟着天一、天虚两位小道兄学的,丁大师兄有时候 也指点指点。”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既然在隐仙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城里卧龙酒 馆去当跑堂呢?” 罗小鹤道:“那是丁大师兄打发我去,因为他和卧龙酒馆的刘掌柜是旧识,所 以才把我推荐了去。” 李金贵道:“这就难怪了,上次你跟我和朱前辈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罗小鹤禁不住笑道:“人心隔肚皮,那时我当然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只能说 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顿了一顿,反问道:“阿贵,你可知道丁大师兄派我到卧龙酒馆的用意么?” 李金贵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罗小鹤道:“实对你说,我是有任务的,只要在卧龙酒馆听到什么重大新闻以 及可疑的江湖人物,我都要到隐仙谷向丁大师兄密报,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去 一次。”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可是铁笔峰那座九九归元大阵已经不通了,你是怎样进 去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我也实不相瞒,这几天曾和朱前辈去过两次,连白家二小姐也去 过。” 罗小鹤笑一笑道:“那块晶壁后面,的确是封住了,现在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李金贵忙道:“另外一条路是怎么走的?快告诉我!” 罗小鹤道:“现在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就去,如果你也要去,就跟我一起走。” 李金贵道:“我刚一回家就想去了,好不容易从长虹岛回来,怎能不去拜见抱 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呢!” 他此刻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本来他的原意,救出罗小鹤目的已达,想不到竟因 而又得到隐仙谷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再道:“由于归元大阵的通路已封,我还以为抱玉大师伯和丁大 师兄都离开隐仙谷了呢,若不是遇见你,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老仙长和丁大师兄费了那么多年的工夫才修好隐仙谷,开辟好 归元大阵,怎会轻易放弃呢。至于隐仙谷难找,那是必然的,若轻易就能进去,还 称的什么隐仙谷。” 两人一路谈着,行进并未稍停。李金贵又跟罗小鹤谈了些目前家里的情形,月 色下,隐隐便已看到南阳庄。 此刻已过三更,李金贵知道大门已经关上,李铁牛夫妇也必早已睡着,便和罗 小鹤由围墙外跃了进去。 谁知刚走到天井,李铁牛便从屋内奔了出来。 显然他并未安歇。 李铁牛一见李金贵,便急急问道:“阿贵,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才 回来,我和你嫂子以及二小姐都焦急的不得了!” 李金贵道:“小弟临走时曾留了一张字条给二小姐。” 李铁牛一跺脚道:“你那字条上并没写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谁也料不到你回来 的这么晚,你看我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李金贵不胜歉意,陪笑说道:“小弟实在抱歉,连累铁牛哥挂心!” 李铁牛刚才只顾说话,到这时才问道:“阿贵,你带来的这位是谁?” 李金贵简单的介绍一遍,道:“小弟回来的晚,是否嫂子也跟着受惊了?” 李铁牛道:“她也一直在等你,是我逼着她去睡,刚才才上床。” 李金贵实在过意不去,为了他―人迟归,弄得合家不安,但又不便再说什么。 默了一默,才又问道:“二小姐想必早已睡着了?” 李铁牛又显出焦虑之色,播摇头道:“二小姐也是没回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小姐哪里去了呢?” 李铁牛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她在天晚后见你没回来,便带着剑匆匆忙忙的 出去了,现在你已回来,她反而不知哪里去了,怎能不叫我跟你大嫂担心!” 李金贵又是一阵歉意,想出去找却又不知白银凤人在何处。 李铁牛似乎已看出李金贵的心意,忙道:“你也别再去找了,那样必定弄成她 回来后,你又没回来,她再去找你,你回来了,她又没回来,找来找去,只怕一辈 子都碰不到面。” “是兄弟回来了!”屋内传牛金莲的声音,接着人已走出屋外。 李铁牛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牛金莲道:“兄弟没回来,我怎么能睡着,刚才听到声音,又来了位客人,想 来他们夜间奔波,必定都饿了,我总得起来弄点吃的给他们垫补垫补。”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连连说道:“不必了,嫂 子只管回去睡你的,我们都不饿。” 他可能不饿,但罗小鹤却实在饿得紧。 好在牛金莲并不听李金贵的话,径自进了厨房。 李铁牛道:“阿贵,你陪着罗老弟先到屋里休息会儿,等饭菜弄好了,我再叫 你们吧。” 李金贵刚要拉着罗小鹤进屋,突见墙外人影一闪,飘落天井,直到身形稳住后, 才看清是白银凤。 白银凤一见李金贵,便带着娇嗔的语气道:“阿贵,你是怎么啦?要走就一个 人走了,也不跟我讲一声。” 李金贵歉然陪笑道:“我一早走时,二小姐还没醒,为着让你多睡会儿,所以 才不便打扰。” 白银凤气咻咻的道:“我没醒可以把我叫醒,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什么事值得 背着我一个人行动?” 李金贵道:“我是去了趟玄妙观,为的是要救出罗小鹤,二小姐目前的身份不 宜暴露,这也是我没对你说明的原因。” 白银凤似乎气已消了大半,望着罗小鹤道:“还亏你没有白跑,总算把人救了 出来。” 罗小鹤忙向白银凤拱拱手道:“二小姐,在下久仰了!” 白银凤笑道:“我前天晚上已经看见过你,那三个牛鼻子可能给你吃了不少苦 头吧!” 罗小鹤道:“还好,吃苦头也只吃了一天!”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二小姐刚才是到什么地方找我的?” 白银凤道:“我料想你必定去了玄妙观,所以在入夜后就赶到玄妙观去。”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莫非有个蒙面人越墙进了玄妙现,被无尘院一个守门 的发现,就是二小姐?” 白银凤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笑道:“我进入玄妙观,就是先到无尘院的,不想无极老魔果然上了当, 还要把我收为弟子,夜间就留宿在那里。 睡梦中听说有个蒙面人进了围墙,趁刘翠娥和秦炎出去追赶的时候,我去救了 小鹤兄。 二小姐,你可曾被他们追上?“ 白银凤盈盈一笑道:“我故意在墙外等着他们,等他们出来后,已看出那一男 一女是秦炎和刘翠娥。 因为上次他们随金蛤蟆夜袭我家已见过面,当时我担心惊动了玄妙观所有的人, 便故意假装不敌,把他们引到二三里外,然后一个一个的收拾。“ 李金贵吃惊的道:“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跟二小姐比,你可是把他们杀了?” 白银凤道:“我当然不能杀他们,因为那样一来,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怎肯干 休,岂不要把南阳府地面闹个天翻地覆。只能给他们一点惩戒而已,那姓秦的头陀 被我连打了十八个耳光,刘翠娥也被我揪下一绺头发。” 李金贵笑道:“这回他们真是尝到苦头了。” 罗小鹤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阿贵,无极老魔既然要把你留在那里,你这一 私自逃走,必定会露出了破绽。” 李金贵道:“这要看以后是否还需利用他们,如果不必再利用他们,还担心的 什么破绽,如果还要利用他们,小弟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牛金莲从厨房走了出来道:“饭菜已弄好了,大家就来随便用些吧!” 为了方便,大家就在厨房消夜,饭桌上多了一个罗小鹤,却又少了朱云,兴奋 中难免又有着叹息。 饭后便各自安歇。 由于将近四更才睡,醒来时已是近午。 李铁牛是乡下人,养成早起的习惯,照样一早就下田去了。 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盥洗既毕,提前用过午餐,便准备出发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怕再度引起李铁牛夫妇担心,便详细交代了牛金莲,并告诉她万一回来 晚了,只管照常安歇,不必等候。 李金贵仍旧戴上人皮面具,白银凤出门时也不再是乡下打扮,他们都带着兵刃, 只有罗小鹤是空手。 进入铁笔峰下,罗小鹤自动在前面带路。 果然,这次不再爬那陡直如笔的奇峰,却偏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山势较为平坦,但一路之上,却山色涵秀,林木葱笼,野花遍地,绿草 如茵,间或清泉淙淙,峡蝉飞舞。 虽此刻已是秋天,却似乎处处洋溢春意。 一路弯弯转转,不知绕了多少丛林矮山,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景色又是一变, 但见两边奇峰夹峙,已进入一条狭谷。 白银凤边走边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罗小鹤道:“就算快到了吧!” 白银风不解的道:“到了就到了,为什么还有就算不就算呢?” 罗小鹤道:“路是剩下不多了,不过前面还有一段路十分难走,尤其二小姐只 怕有些不方便。” 白银凤眨着一对大眼睛道:“我有什么不方便呢?难道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罗小鹤窘笑道:“当然,若论轻功,恐怕阿贵也比不上二小姐,但那段路大长 了,洞口又高不过一丈,无法飞跃,不是轻功可以胜任的。” 白银凤蹙眉道:“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路?” 罗小鹤道:“大约再有半里多路就到了,到时候二小姐一看就知道。” 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已走到狭谷尽头,左右前三面俱是奇崖陡峭,高不可测, 几乎连天色都无法窥视。 罗小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白银凤大感惊奇,茫然问道:“这悬崖笔直如削,高有数十丈,再好的轻功, 也无法飞越。罗兄,你先走个样儿给我们看看!” 罗小鹤摇头笑道:“二小姐,若说能跃过三面峭壁,别说是我,即便海外七仙 那些高人,也照样没办法,我是说另外有路。” 白银凤仔细在周近打量了一眼道:“根本已经走到尽头了,哪里还有路?” 罗小鹤向身左一指道:“这就是了!” 他说着弯下身去,双手分开贴住崖壁下方的藤萝,居然出现一个大约三尺见方 的洞口,同时也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这洞口实在被藤萝遮掩得天衣无缝。 白银凤和李金贵竟然站在跟前而未发现。 罗小鹤指着洞口道:“通往隐仙谷的路,就在这里了,大约有百来丈远。”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洞穴只有三尺多高,那不是要爬着走么?” 罗小鹤道:“爬进去两三丈远,洞穴便有五六尺高,最高的地方,大约有一丈, 普通人都可以直起腰来走。” 白银凤道:“哪里来的流水声音?” 罗小鹤道:“这水是从隐仙谷里流出来的,流到离洞口五六丈远处,洞壁下方 有一个地洞,水便从地洞里流走,所以我们脚下这条狭谷里看不到水,除非夏天山 洪爆发时例外。” 白银凤道:“你方才说那段难走的路,就是这处洞穴水道?” 罗小鹤道:“不错,因为必须把鞋袜脱掉,挽起裤脚,我们男人无所谓,在二 小姐来说,总是不太方便。” 白银凤的确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下道:“等走过去看看再说吧,那水有多深?” 罗小鹤道:“水倒不很深,最深的地方,不超过一尺,浅的地方只到脚面。” 罗小鹤一边说话,一边已把鞋袜脱掉,提在手里。 李金贵也毫不迟疑,匆匆脱下鞋袜。 罗小鹤带头钻进洞穴,交代走在最后的白银凤道:“二小姐,你进来后请把藤 萝放下,以便遮住洞口。” 白银凤依言放下藤萝,道:“这洞口虽然隐秘,但总会被人家发现,说不定早 就有人闯进隐仙谷了!” 罗小鹤摇摇头道:“二小姐料错了,这条狭谷,周近十几里并无人家,绝少有 人进入,即便有人进入,也不易发现洞口。” 白银凤道:“万一有人发现了呢?” 罗小鹤道:“当然总会有人发现,但他们走到有水之处,便以为前面是条水穴, 而且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便只有回头出去了,谁有那么大胆量一直往前走一百多 丈?” 这时已走到水流之处,罗小鹤的脚下,水深将及膝盖,他知道白银凤必须脱鞋, 便暂时停止前进。 好在此刻洞穴内已黑漆漆一片,无形中减轻了白银凤不少羞窘,她迅快将鞋袜 脱下道:“继续走吧!” 水底凹凸不平,地势也是越走越高,行进时必须放缓脚步。 景象也越来越暗,耳旁只能听到流水声音,三人都没带火摺,其实就是带也不 能维持多久。 百余丈的距离,将近一里路,若在平地,三人只要施展轻功,顷刻便可到达, 但此刻却只能摸索着前进,再急也没有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怎么会找出这么一条地下水道来?” 罗小鹤道:“这就是隐仙谷奥妙之处了,这条山腹水道是天然形成的,只有靠 隐仙谷那边加了些人工。 由于大师兄把无名观水榭内的水引到这里来,水榭下方有一道水闸,若把闸门 打开,走在水道内的人,必定会全部淹死。“ 只听白银凤砸着嘴叫道:“水怎么这样凉?我的脚都快冻麻了!” 罗小鹤道:“现在还好,若是冬天来,那实在受不了,所以我最怕冬天来。” 李金贵心念一转,问道:“若是丁大师兄要出来,那当真必须爬行了?” 罗小鹤也感一愣道:“是啊,只是这四年来,还没见他由这里出来过。” 还亏二个人边走边谈,否则若一个人走,胆子再大,在这暗无天日只闻水声的 水道里,也难免有恐怖之感。 因为从未来过的人,谁都担心一脚踏空,跌进深渊或者绝壁下,这也就是外人 不敢冒险闯入的主要原因。 水穴内渐渐有了光线,显然已快到尽头,这使白银凤和李金贵心情都轻松不少。 罗小鹤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两位准备穿鞋袜吧!” 果然,他的话说完不久,已到达洞口。 首光触入眼帘的,足一座覆着金色琉璃瓦的八角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墩,台 阶下不远处,便是―座绿色拱桥,两旁有白漆护栏,拱桥下便是一湾极大的荷池, 荷花仍在盛开。 荷池对面是一片桃林,另有一片柳林,可惜此刻不是春天,否则真像置身在世 外桃源。 柳林左方,隐隐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半边殿角,那就是隐仙谷内的无名观了, 由于被近旁的山势挡住,无法窥视全貌。 罗小鹤和李金贵面朝外在石台上擦干脚穿上鞋袜,李金贵并脱下面具。 白银凤因为走在最后,也匆匆把鞋袜穿上。 罗小鹤引导两人来到八角凉亭,道:“你们两位虽然四年前来过,总是客人, 就请在亭内暂坐等侯,我去通报丁大师兄。” 李金贵回想起上次到隐仙谷来,正值抱玉真人八五华诞,海外七仙全数到齐, 气氛是何等热闹。 此刻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罗小鹤刚走出不远,便有两个小道士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正是天一和天虚。 天一边跑边问道:“罗小鹤,你干什么来了?那两个是谁?” 罗小鹤停了脚步道:“说起来四年前你都见过,一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 一位是我的好朋友李金贵!” 天一哦了一声,连忙拉着天虚迎了上来。 他早知道这两人一个被南海无相神尼收归门下,一个做了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 此刻都是身份不凡的名门高足,自然不敢怠慢。 李金贵最是有礼,站起身来,远远就深施一礼道:“小弟李金贵,拜见两位师 兄!” 天―连忙打个稽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这么早就从长虹岛回来了!” 他说着又和白银凤见礼。 李金贵道:“丁大师兄可在里面么?” 天一道:“大师兄绝少离开隐仙谷,当然在啦,两位就随我到里面去吧!” 一行人众,过了拱桥,穿出桃林,整座无名观便已出现跟前。 无名观东侧,一连八九间全是青瓦粉墙的丹房,再远处另有栋四合院式的建筑, 那里是抱玉真人的住处。 丁中齐一个人住了两间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起居间。也算一间小客厅。 尚未到达门口,天一就大声喊道:“大师兄,快出来,来了两位你想不到的客 人。” 丹室内人影一闪,出现了个身高丈二,门神似的大汉,虎背熊腰,长手大脚, 身穿一袭葛衫,足登多耳麻鞋,面孔漆黑泛亮,虬髯杂乱如草,双目炯炯发光,不 怒而威,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李金贵急急趋前,躬身一礼道:“小弟拜见大师兄!” 丁中齐探手摸了摸李金贵的头道:“阿贵,四年多了,还是没长高!” 其实李金贵身材修长,比一般人只高不矮。 但在丁中齐眼中,似乎任何人都像从小人国出来的,能够上他肩头的,只怕万 人中也找不出几个。 白银凤则以晚辈之礼,拜见丁中齐。 丁中齐一挥大掌道:“来,你们三位都请到里面坐!”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是否该先去拜谒大师伯?” 丁中齐道:“不必了,师父又在坐关,不可能接见你们。” 进入小客厅,丁中齐亲自沏上茶,吩咐天一、天虚道:“都出去吧,这里没你 们的事了!” 天一、天虚和众人又打了声招呼,依言走了出去。 丁中齐望了罗小鹤一眼道:“是你带阿贵和二小姐进来的?很难得,他们回来 不久,就跟你联络上了。” 李金贵只听得心神一震道:“大师兄怎知我们回来不久?” 丁中齐咧开大嘴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回来不久,更知道你们曾进过‘九九 归元大阵’,因为晶壁后面已被堵住,只好又空着回去了,对么?” 李金贵大惊道:“这些事大师兄是怎样知道的?连小鹤兄都不清楚!” 丁中齐笑道:“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不是咱们这些凡人可以想象 得到的。” 李金贵呆了呆道:“大师伯真有这种功参造化未卜先知的本领?”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发明了一种‘震动传 声仪’,在‘九九归元阵’地下一共埋设了三十个。 每隔一段距离,地下就有一个,并且编了号,第一号在进入洞口处,最后一号 在晶壁下。 凡是有人进来,第一号首先传来震动声,只要听到发出多少次震动声,就知道 来人走到什么地方。“ 这时岂只李金贵,连白银凤和罗小鹤也都听得目蹬口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有人发明出这等高深莫测的事物来。 丁中齐继续说道:“师父更发明了一种‘反光折射镜’,就装在晶壁上方,只 要有人进入阵内,便可以在镜中现出影子来,不过只能看清几个人,分辨不出面目。” 李金贵两眼眨都不眨的问道:“那不是需要有人守在晶壁下面么?为什么我们 两次都没看到有人?” 丁中齐笑道:“若需有人守在晶壁下面,那未免太麻烦了,那些收听或收看的 机关,都装在我的房间里,只要我不离开房间,不论白天晚上,都可以了解归元大 阵内的一切情况。” 李金贵呆了半响,才又问道:“既然镜子里分辨不清来人面目,大师兄又怎知 道是我们来过呢?” 丁中齐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李金贵急急问道:“是谁?” 他本能的想到,是不是朱云已经来到了隐仙谷,除了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自 己的行踪。 了中齐淡谈一笑道:“这人你一定认识。” 李金贵道:“小弟可不可以马上去看他?” 丁中齐道:“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但却用不着马上见。” 李金贵虽心里着急,也只有极力保持镇静。 他顿了一顿,再问道:“那么大师兄又怎知小弟和二小姐最近才回来的呢?” 丁中齐道:“实不相瞒,极乐师叔三天前曾派人到这里来过,是来人告知我的, 又因极乐师叔在你下山次日便到昔陀山访晤无相神尼前辈,所以也知道二小姐是和 你前后回家的。” 李金贵想起在长虹岛时,师父极乐真人手下除了有几个小厮服侍,并不见有其 他弟子或可供差遣之人,来人又是准呢? 满腹狐疑之下,却又不便追问。 默然许久,才再说道:“大师兄既然知道归元大阵内有人不止一次来过,必然 清楚,除了小弟等外,还有玄妙观的牛鼻子及南北两大魔头等各方高手也来过?” 丁中齐颔首冷笑道:“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知。”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已预定在山腹内开采宝矿,大师兄好像一直在坐视不 管。” 丁中齐笑道:“何必现在管,等他们采取行动时,再管也不迟,反正任何人在 归元大阵内的行动,都逃不过我的暗中监视。” 李金贵依然担心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南北两大魔头和不少高手在内, 大师兄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么?” 丁中齐吁口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师父他老人家已封剑三十年,自然不便 轻易再开杀戒,也只有我独当一面了。 我自知凭我自己绝难对付得了他们的,但归元大阵内有不少禁制,还不至于能 让他们得逞的。“ 李金贵道:“到那时小弟和二小姐自当舍命相助。” 丁中齐略一沉吟道:“也好,到时候我再通知二位。” 他接着望向罗小鹤道:“你是专程送他们两位来的?” 罗小鹤立时显得有些慌骇,嗫嚅着答道:“启禀大师兄,我在卧龙酒馆已经耽 不下去了!” 丁中齐浓眉一皱道:“为什么?” 罗小鹤道:“因为已经引起了玄妙观三个……” 他本来想说三个牛鼻子,因及时想起抱玉真人也是道家出身,故而无法再接下 去。 丁中齐颔首道:“我明白了,他们可曾把你怎样?” 罗小鹤干咳两声道:“他们把我诱骗到玄妙观,羁押在一处空屋内,折腾了一 天一夜,若不是阿贵昨晚把我救出,只怕就性命难保。” 李金贵也随即把如何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以及如何救出罗小鹤的经过,简 要的告知了丁中齐。 丁中齐低头沉吟了一阵道:“这样说罗小鹤暂时的确不宜再回卧龙酒馆了,那 就先住在隐仙谷,过些时我自有安捧。” 他转过头来问道:“阿贵,听你刚才的语气,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是为了 打探北崆峒朱二掌门的下落。据我得到的消息,你自长虹岛回来后,便和他始终在 一起,而且数度假冒师徒身份,混进玄妙现,这人的确很够义气。如今他忽然不知 被何入掳走,的确必须早日把他营救出来!” 李金贵急忙问道:“方才大师兄不是说有个人知道小弟近日的行动么?而且他 又和大师兄见过面,是否朱二掌门此刻也在隐仙谷?” 丁中齐不动声色的道:“隐仙谷最近两天,的确多了几个人,而且你也认识其 中的一个,是否想见见他?” 李金贵惊喜道:“小弟当然想见见他!”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好,你们随我来!” 丁中齐带头前行,除李金贵紧随在后外,白银凤和罗小鹤自然也都跟着想看个 究竟。 就在无名观后侧靠山壁处,一棵巨大的虬松下,有三间砖屋,丁中齐打开门来 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李金贵到这时心已凉了半截,因为如果是朱云,绝不可能被锁在砖屋里。 进入门内,但见三个人盘膝坐在墙角边,他们都低着头,闭着眼,一时之间, 很难辨认出是谁。 李金贵回头道:“大师兄,这三个人小弟都不认识!” 丁中齐跟了进来道:“你仔细看看中间那个!” 李金贵凝神看去,忽然失声叫道:“这不是那东瀛人山本大力么?” 丁中齐冷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另外那两个是他的助手,都是在两天前拿 了什么测地仪器,偷偷进入归元大阵测试地下火眼时,被我一网生擒。” 李金贵暗道:“怪不得玄真等人,一直奇怪山本大力为何进了城不再回玄妙观, 原来他们是偷偷前来测地而被丁大师兄生擒活捉。” 山本大力到这时才睁开眼来,呆呆的瞅着站在最前的李金贵,却又似不相识。 这也难怪,因为他见过的李金贵,都不是现在的本来面目。 在这刹那,李金贵也觉出不对,既然山本大力所见到的他都不是本来面目,又 怎知他是李金贵? 丁中齐似乎也觉出李金贵内心存有疑窦,转身走出砖屋道:“不必再看了,都 出来吧!” 众人出来后,丁中齐再锁上门,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小客厅。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阿贵,你一定觉得奇怪,山本大力怎会知道你的真正身 份。其实告诉我你和朱二掌门在一起的那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金贵心神紧迫的道:“这人是谁呢?大师兄可不可以告诉小弟?” 丁中齐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时间一到,将来你一切全会明白。” 罗小鹤插言道:“禀大师兄,还有,二小姐的家人和阿贵的父母,都不知到哪 里去了,你若有消息,就该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着急不安!” 白银凤和李金贵齐齐望向丁中齐,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都有着迫不及待 的期盼。 丁中齐顿时脸色凝重下来,长长叹口气道:“他们可能都没离开南阳府,只是 详细下落,我还不能十分肯定。” 他顿了一顿,接道:“据我预料,阿贵的父母,可能落在修罗门手里。” 李金贵心神一震,急道:“可是修罗门的下落,也至今是谜!” 丁中齐道:“修罗门只是对外故布疑阵,不太可能离开圆觉寺的地下宫室。” 白银凤吁了口气,望着丁中齐裣衽一礼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向丁前辈请 教!” 丁中齐道:“二小姐有话只管问,不必客气!” 白银凤道:“晚辈记得四年前离家之时,抱玉老仙长曾有意把舍妹玉凤收归门 下,当时家父尚在考虐,不知结果怎么样了?” 丁中齐面色忽然变得十分肃穆,缓缓说道:“这是本门祖师清虚上人飞升前所 留给家师的锦囊书简,那书简上只写了十六个字:”有金有玉,贵不可言,光我清 虚,吾门大昌‘。 这书简是四年前家师八五华诞时才命极乐师叔当众展开宣读的。 所以当时极乐师叔就收了阿贵,家师也决定收下令妹玉凤姑娘,否则岂不有违 先祖师清虚上人的遗言!“ 白银凤听得大为入神,紧跟着问道:“那么抱玉老仙长究竟收了舍妹没有?” 丁中齐苦笑道:“却因令尊白大居士不愿爱女远离膝下,难以同意,后来经过 家师多方斡旋,白大居士勉强答应,但却是有条件的。” 白银凤道:“什么条件呢?” 丁中齐道:“那就是白大居士带领令妹来隐仙谷行过拜师大礼后,再带了回去, 而由家师亲手交给令妹一册练功秘藉,让她自行在家练习。 这在一般不懂武功的人来说,自然难望有成,但令妹早已身了!“ 丁中齐道:“你们若现在走,出了隐仙谷,天就黑下,夜间翻山越岭,必定迷 路,不如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 李金贵和白银凤自然也希望能多耽一晚,过过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清静生活。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 “趁天色未晚,我带二位到附近走走!” 李金贵和白银凤更是求之不得,随着丁中齐绕着金碧辉煌的无名观走了一大圈, 一路之上,曲径通幽,全是奇花异木。 -------- 潇湘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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