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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阴曹地府 麦无名先朝右边那条小路走了过去,看不出有人到的痕迹,回转头,再向左边 一方探了探,也是没有任何走动的迹象可寻! 他不禁感到失望了、沮丧了,本能的、无意识的循着原路翻下了山岗…… 雨丝欲断还续,飘呀飘的、飞呀飞的散落着,它无孔不入,它无处不到,昨天 那几个黑衣壮汉所遗留的脚印依旧是清晰可见。 一脚一脚,一步一步,麦无名不知不觉又来到老树下小路边的那个小茶棚,先 叫了茶,又点了包子与卤菜。 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夜,今日早晨又起了一个大早,喝上了半杯热茶,用过下包 子和卤菜,精神一经松弛,他竟然倚桌打起盹睡起来了。 山路边的生意原本不太好,下雨天的客人又是少之又少,反正没有客人,卖茶 的也就顾自不去惊动这位斯文、年轻的客人了。 这种客人在山区里并不多见,而这位少年人又去而复返,卖茶的心中虽然感觉 到奇怪,但奇怪事他已见之多了,如有锦衣人不时的过往,如像黑衣人经常的歇足, 昨天不就又来了―。?是以他也不以为怪。 暮色初上,阴雨转剧,麦无名突然惊醒了过来,他不由暗然失笑,惭愧、赧涩 相继捅上了他的心头,往日的礼仪风度、往日的审慎警觉,荡然了,荡然了…… 卖茶的却有着职业性的机警和敏感,他见这位客人醒了,立即就提着滚水走了 过来。 “客官,换一杯热茶。” 他倒去一些过多的剩余茶水,然后才把开水冲了上去。 “哦!谢谢。”麦无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重新泡一杯好了。” “那未免可惜了,第二度茶的味道比较醇。”卖茶的也笑笑说:“午间你好像 只喝了几口。” “是的。”麦无名说:“我觉得你这里的茶叶要比城里的香多了,也甘多了。” 卖茶的得意地说:“那是当然了,这些茶叶都是我亲自拮采的、也亲自烘焙的。” 他的兴致来了:“茶有雨前、雨后;雨前茶是在雨前天气阴上一些的时候采拮, 这个时候,因阳光明灭,因湿度较浓,茶树受到刺激、受到感应而蓬勃了、怒发了, 但雨前难免有尘土沾叶的缺点,是以不如雨后,不过雨后茶必须要把握时机,在新 雨刚刷过、继雨未至、灰尘沙土随着雨水冲淡散失时及时地拮之、晾之、焙之,再 烹以矿泉涧水,其味就甘、醇、怡、清、津液而润喉,回味无穷!” 国人十九嗜茶,入口即能品定茶之好坏,“柴、米、油、盐、醋、茶。”茶已 成为开门七件事之一、生活的必需品,并且也已经远传东洋、西域了。 mpanel(1); “你对茶的研究还真有心得、真有手艺呢!” 卖茶的笑笑说:“这倒不敢,只是爱好,而又闲来无事,作着多方面的尝试罢 了。” 麦无名心不在此,他随之转换了话题,故意皱起了眉头,故意搓起了双手说: “糟糕得很,天色即将暗了,而雨却仍旧不见停,这叫我怎么个回去法?” 卖茶的顿时领悟了,他抬头朝外面看看,歉然地说;“这位相公,其实天时酉 牌不到,只因为连日的下雨,看起来才显得比平日暗多了。” 麦无名装得不在乎的样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相公住在哪里?” “远倒不远,我暂时落脚在老树霸的一家客栈里。” “是来烧香?” “是的。”麦无名说:“顺便访寻一个人。” 卖茶的疑惑地说:“你访寻的人是住在庙宇之中?” “不太清楚。”麦无名立即叮着话头说:“你可知道昨天那些黑衣壮汉是哪一 家庄院里的人?” “不太清楚。”卖茶的摇摇头回敬了―句:“不过,他们经常在这条路上往来, 还有一些身穿锦服的人。” 麦无名听了心中不由―动,他立即深入追问下去。 “这里附近有几家庄院?” 卖茶的哑然地笑笑:“九华山中只有庙宇并无庄院。” “那这里有没有一个地狱门的地方?” “没有。” “可有山寨?” “也无山寨。” “昨天几个黑衣人……” 卖茶的接口说:“这话焉能当真?那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们必定是住在一间 庙宇之中。” 麦无名吐出了―口气,他释怀了。 “原来如此。”他探着看看店门外的雨意说:“看样子这雨一时不会停的了, 我也只有淋着雨回去了。” “那你请等一等,我进去拿一顶斗笠来给你。” 卖茶的―转身就朝隔间而去。 “不用的,谢谢你,反正我住得不远,淋湿了,回到客栈洗它一个热水澡也就 是了。” 麦无名站了起来,探手摸出一绽二两重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起步走了。 “哎!等一等。”卖茶的第二次叫等一等,他接着说:“我找给你……” “不必找。” 麦无名毫不稍停地走了出去。 “谢谢、谢谢……” 茶资跟食物,“一塌刮子”不到一两银子,而这位年轻客人却丢下了二两,这 种客人在山区里果然是少见。 麦无名住在中村而不是住在老树霸,回到了客栈,虽然雨水湿不了他的躯体, 但他还是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吃了一些东西,然后,上床盘膝休憩了一会, 再然后,他又飘然的出门了。 他又运起了神功,一层微弱的光华再次环住他的周身,像是一尊“白衣大土” 临了凡,有人说:“白衣大士本来就是男性的嘛!” 这里还是地藏王庙,麦无名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左右一条 山路最近无人走过,那几个黑衣壮汉必定尚在这间庙中无疑了。 说不定有暗室,说不定在地窖,也说不定他们藏身在后山之中,而那后山,昨 夜、今晨都未曾过去探索。 麦无名拔起了身形,又回过了过门之顶,岳立渊峙的立在天井之中。 “过门”,这里必须要交待一下,它又称“门脊”或者“脊顶”,乃是大门上 面所搭盖的雨遮,也有人叫它为“玄关”,但玄关似乎有欠妥当。 过门有大有小,小的二旁环连着围墙,大的二旁也是环连着围墙,但旧墙与过 门之间还建打门房、还建有雨亭,是大户人家,是宫廷庙宇。 轻车熟路,老马识途,麦无名已经是第二次的到来,前面曾经通过,他相信自 己的眼力,穿过了走廊,又率直的越出了月洞门。 月洞门之内是一个院子,它应该算一个花园,但是,不见花卉,只见树木,因 此只好称它为院子。 院子内也看不出有丝毫可疑的地方,麦无名不由沉思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 一缕洞箫之声忽然钻入他的耳鼓。 精神陡振,眸子闪烁,他不由摇神倾耳细心的倾听着,探听,萧声传自左方, 再听听,又像起白右边,声细音弱,似有若无,并且是时断时续,难道真会来自九 幽地府? 麦无名哪里信邪!他衣衫一鼓,身形顿时直飘而起,停立在树梢颠之上,像白 鹤,似苍鹰,有摆动规律的,有摇曳轻微的。 他回首环视,左边是山,右边是山,后面还是连绵不断的山、山、山。 栖立在枝头之上,声音虽然是响亮了一些,但效果却更加差了,它范围广阔, 捉摸不定,有时在半空中飘蔼、有时由山顶上送下。 麦无名双目观察,脑中假设、心头推敲,一丝笑意从他的嘴角边浮了起来,似 乎已有所得了。 身形陡地平移三丈,方位变换,改停后院尽头的围墙上面。乖乖,这种身形, 这等功力,又是在这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倘若为人瞥见,必定会疑神疑鬼,吓个半 死! 后院外,峭壁下,有一片苍松翠柏,山风吹拂,呼噜呼噜阴雨飘洒,浙沥浙沥, 为之心旷神怡,智者乐山,其言不虚。 俗语说:“山中无甲子,岁月逐水流。”当然连更鼓也没有一声子。下雨天, 没有月亮,没有星斗,黑沉沉的就看不出什么时分。不过,麦无名从中村的客栈出 发时估计起,如今应该是三更将尽了。 他飘落地上,穿入翠柏丛中,迈过松林边缘,眼前是一个连天插云的悬崖危岩, 茑萝葛藤,贴壁攀石,野草杂树,遍地纵横,已经没有落脚之处可寻了。 麦无名略―踌躇、略一犹豫,他脚步趄趑、他身形停顿,倏然,二道绿色的光 芒又从他的眸子中闪烁了出来。 纵身前跃,右足跨出,他低下脑袋越过了一棵矮斜的老松树,―个黑黝黝的洞 穴就出现在那里了。 这个洞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堪堪的能走得进去。 不用仰头,只要抬头,洞穴上面以凿字赫然镌着“地狱门”三个大字,并巳刻 意的涂描上黑漆! 这是在警世,这是在诫人,但麦无名却是一无惧意,他反而精神大振,毫不犹 豫地跨了进去。 洞内很暗,笋牙兀突,崖水下滴,阴湿异常! 他弓身而行,他蜿蜒而行,苔藓、薮榷到处衍生。 麦无名虽然艺高胆大,但还是小心翼翼,以防突变。 他左手前探,右掌护胸,步步为营的注意着、戒备着,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 一,免得临时匆忙、临时仓促。 “窘塞……宰宰……” 果然,一阵细碎的声音来自他身前数尺之处、三步之地,继续着、继续着…… 麦无名停步了、凝目了,眸子中又透出二缕绿色的光芒,像山猫、似夜枭,这 些夜间出动掠食的动物。 这种神功最耗元神、最费精力,是以他平时甚少施展,以免过份地消耗。 “嘘!” 他吐出了浊气,他散去了功力,闭闭眼,息息神,再次踏出了脚步。 是“石龙子”,一条一尺多长的石龙子,展开了四只脚,由这边山壁爬向对面 的山壁,如此而已! 石龙子是蛇的一种,性温、无毒、身短体壮,能入药,因为生有四只脚,所以 有人叫它“四脚蛇”! 它身体的颜色通常是红黑交杂,并且还能随着环境改变色泽,“变色龙”之名 也就因此而来了。 遇到情况一如壁虎,会自断尾巴混淆敌人耳门,其尾跳动,久久不息,己身则 遁土而逝,逃之夭夭矣! 麦无名不明地形,是以弓起身子,一步一脚,以不出差错为前题,未几何时, 前面似有微弱的光线隐隐地透了过来,难道是出口将到?莫非是天光已亮?但算算 时间,应该正在四更之谱呢! 他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立即快行数步,出口到了,但竟然是―间偌大的石 室。 石室大约二丈见方,麦无名凝目一望,心脏顿时跳上喉头,毛发根根倒立,冷 汗涔涔,由手心、由脚底一粒一粒的渗了出来! 深山冷坳,半夜三更,石室中一灯如豆,隐约之间他看到了什么?是鬼、是鬼, 他确确切切地看到了鬼,确确切切地看到了地狱! 先是青面撩牙的阴兵鬼卒,再是头生犄角的牛头马面,旁边站的则是红血血的 舌头吐在胸前,黑黝黝的长发披散肩膀,眼中有血,嘴角有血,头上戴着又高又尖 的帽子,―黑一白,一边一个;一个帽子上写着“―见生财”,―个帽干上写着 “天下太平”。 这是黑、白无常,白无常手中拿着哭丧棒,黑无常掌内提有铁练条,叫入惊心 而又慑魂呀! 日游神高照“捉拿”,夜游神亮起“拘提”,他们眦着眼,他们咧着牙,一脸 凶狠,铁面无私! 再上去,文武判官相对而立,他们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文判官仁慈、黑须白 面、颜容祥和,武判官则神态吓人,他双睛暴凸,面黑须红,左手捧着生死簿,右 手猛举生死笔,好像已经判定了:“午时三刻已到,着即打入‘阿鼻地狱’!” 十殿阎王、阎王十殿,依次坐在上面,他们分别是一殿“秦广王”、二殿“楚 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五官王”,五殿“森罗王”、六殿“卞城王”、 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年岁不 一,形态不一,有随和,有威猛,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据乡野传说,宋朝忠良之臣包文拯归天之后,玉皇大帝念其断狱清明,念其丝 毫不苟,竟颁玉旨饬令执掌“森罗宝殿”五殿之主,第五殿乃是人死七日上“望乡 台”回望乡里、回顾妻孥之期。 鬼魂见其妻孥老小哭泣裒哀,不由也锤心沥血了,包拯心有不忍,徇私了,枉 法了,屡屡暗放鬼魂还阳团聚,这有犯天条、这有违地律,玉皇大帝就将他转调七 殿,在七殿之中,他就是再欲纵鬼魂归里,但为时过久,该人肉身业已腐烂,也只 有徒呼奈何了。 阎罗殿中刀山、火柱、炮烙、铡轮凌落四布,有不少犯鬼恶人掠在上面,尖头 的、二角的鬼卒各自在旁执刑,断肢残体,肠肚外流,令人惨不忍睹! 毒蛇池中有鬼魂;油锅之中也有鬼魂。 霎时间,阴风阵阵而生,霎时间,哀号声声而起,铁练拽地铿铿,钢义碰击罄 罄,盈耳而萦晌,心理作祟! 但这些乃是在阳世间犯有不赦罪愆之凶人恶煞在阴间执刑受难,所以别道施恶 无人知,别说为善没人晓,要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天理昭彰、因果不爽! 只要心有神明,只要不做亏心之事,那就会心宁气舒、处之泰然了,阎罗头上 不是悬有一块匾额?“惩恶扬善!” 麦无名静立观望,他心神渐定,不由暗中奇怪怎么将地狱设在山洞之中?理应 造在显要之处,期使世人能知所警惕、知所收敛、知所悔改;莫非有其用意?必定 有其道理! 他启步各方巡察了,他整目四处注视了,还是没有发觉任何的破绽。抬起手, 东摸摸、西敲敲,企能有奇迹之出现。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有掌措上黑无常肩膀的时候,黑无常突然“吱” 的一声尖叫了起来,接着,高与人齐的身形猛扑而下,手中铁练一阵拖动,“哗啦 啦”地暴响连连! 麦无名猝不及防,他仓促应变,身形本能的倒翻而回,堪堪的选出那黑无常无 情的一击! 尽管艺高的如他,尽管胆大的如他,也尽管口中说得好听:“为人不做亏心事, 夜半敲门心不惊。”但是,在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氛之下,在这种厉鬼环绕的地狱之 中,原本就提着心,原本就吊着胆,又这么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突击,麦无名也不 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换了一般的武林人物,嘿!早就魂灵出窍、呜呼哀哉,恐 怕是已经没有气了。 麦无名又长长地吸入一口真气,他在惊魂甫定之下,瞥见黑无常身后隐隐的似 有一道门户敞开着。 他轻步绕过了半倒的黑无常,含蓄的再次拍拍对方的肩膀,口中有意说:“黑 将军,虽然你真的吓着子我,但找还是衷心地感谢你,感谢你指我一条明路。” 麦无名伸头朝那道门户探了一探,又是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前面的那一个还 低、还小。 “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好夕也得要试上一试。” 他低头弓身,又是一脚跨了进去。 麦无名不由更加小心厂,这个山洞应该称之为隧道较为恰当。这条隧道除下又 低又小,而且里面雾气弥漫,侵肌沽肤,山泉坠滴,“磬”然有声,震荡的回音似 浪潮,如奔马,又像是低沉的琴声,嗡嗡洪洪,久久方歇,“绕梁三日”的灵思, 大概就是在这种类似的地方悟出来的吧? 渐渐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几乎是颗颗粒粒,凝结成珠! 这莫非就是幽冥路?这莫非就是黄泉道?凄凉呀难走!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麦无名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劫难,他进了九 泉,他入了地府,岂不是成了一尊最年轻的佛下,活佛?玉佛? 一步一脚,一簸一颠,迷离中、虚无间眼前似乎有些亮光光的感觉,难道前面 又是一个石室、洞穴,比第一个更惊险,更恐怖的洞穴石室? 麦无名心头坚毅稳定,无论是如何的艰险,无论是如何的犯难,为了访寻父踪, 就算真是龙潭虎穴,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会昂然地、奋力地迈进去! 啊!是天光;啊!是洞口;洞口在望了,天光在望了,他不由欣悦地冲了出去。 回首缅怀着这个山洞,哦!隧道,虽然比前面的―节低、比前面的一节小,但 却要比前面的一节来得短。 他吐出了口中的、肺脏的那浓重的湿气,漫漫长夜,恐怖行程终于过去了,光 明,光明就在他的眼前! 五更天,晨嚷微熹了。 麦无名拨开了遍布洞口的藤萝蔓草,眼前就豁然开朗,啊!是世外桃园,“桃 花源记”中的世外桃源! 绿草如茵,百花绽欣,枝头上鸟语啁啾,坡坪中糜鹿徘徊,这是一个很大很大 的山坳谷地。 他信步走去,心中感到万分的惊奇,里面有小桥、有流水、有屋舍、有楼宇, 难道住的真是世外之人? 疑念又在麦无名的心中升起,屋舍、楼宇一似城市,山谷内兴建维艰,搬运不 便,隧道中黝暗狭小,进出困难,他们会飞天?他们会遁地?唔,不可能,他们必 定是另有通路! 他还发现了另一个可疑之点: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居民有男女,但这里有 男无女、有老无小。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有屋舍、有良田,而这里只见屋舍, 不见良田,只有犬只,没有鸡鸭…… 陶潜说:他们避‘秦’来此。难道这里的人也是因为吴三桂引狼入室,避“清” 来此? 麦无名迈向前去,屋宿旁、广场中有人在打拳,有人在练剑,也有人彼此的过 招对阵,百般武艺,纷沓杂陈。 看他们的气度,全像江湖中人,瞧他们的服饰,与时下并无二样,这莫非是武 林中的秘密门派、黑衣人口中所说的“地狱门?” 不像呀!它应该称之为“神仙府。” “镗、镗、镗……” 是晨钟?它惊飞了林鸟,它也敲散了人群。 不,是膳钟,是进早膳的时刻到了。 活动中的人们纷纷歇了手,悠闲地走了汗去,麦无名的心头又是动了一动,这 里的秘密似乎何其之多,那就是这些人随和、态度安详,并且相互间很少说话、很 少交谈,难道他们没有七情六欲? 二声钟响同样地也敲醒了沉睡的太阳;太阳在山崖上露出了半个笑脸,是笑他 涉世不深,是笑他身入险地?抑或在笑他乃是辽东之家,少见多怪! 不管如何,久雨后的太阳总是可爱的。 不错,这里是“地狱门”,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走了过来,那衣衫正与老 树霸外小路旁的茶棚中遇见的壮汉所穿的完全一样! 那个大汉疑惑地凝视着麦无名说:“你怎么不去用早膳?” 麦无名不由暗中庆幸着,庆幸他的心力终究没有白费,果然是摸对了地方,多 么的不容易呀! “你怎么啦?” 黑衣大汉叮上了一句。 “哦!”麦无名骤然省悟到有人在同他说话:“我……我不饿。” 他仓促地回答着、匆忙地应付着。 麦无名这是作了违心之论,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他足足的摸索了一个夜晚、 折腾了―个夜晚,哪里还有不饿的道理?第一个在作不平之“鸣”的就是肚子,肚 干已经是饥肠辗辘了。 黑衣大汉的心并未稍减,他双眼依旧紧紧地盯住麦无名一瞬不瞬,继续说: “你是属于哪一殿管辖的?” 马脚终于要露了,狐狸的尾巴再也藏不住了,麦无名不明情况,他只有支吾以 对:“我……我……找不属任何一殿。” 黑衣大汉闻言脸色一变,他伸指入口,一声口哨立时响了起来,四面就跑来十 二个同样装束的黑衣汉子。 “什么事情?”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话气中多少含有质问的意思。 “你们殿中可有这个人?”那个人头也不回的反问着。 “没有。” 二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说着,这次口气软了,并且还微微地摇摇头。 “那你们可认识他?” 二只拨浪鼓又同时摇了起来,却是无人出声。 “哔、哗……” 那个大汉撮起嘴巴又鸣叫了二声,霎时间又见六个黑夜人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 来。 “谁认识这个人?” “啊!怎么会是你……”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脱口叫了起来,他乃是麦无名在老树霸外小茶棚中所遇见的 那四个人之一姓阴的人。 麦无名笑笑说:“不错,是我,别宋无恙?” “是你殿下的人?” 第一个黑衣大汉把话接了过去,他们这十个人乃是每一殿值勤之人员,而第一 个黑衣大汉轮到总值勤,是以今日数他为大。 “不是。” “那你……” “前天本殿执勤人员之十的刘再发旧病复发,我奉命出去追缉,在外面遇见这 位兄台。” “那你就带他进来了?” 那个人语气尖酸、大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不过,谁值了勤谁都会一样, 职责所在,姓阴的汉子在前天不也是这样的吗? 姓阴的大汉微一抖索,虚心地说:“没有。” “那是你过份大意,引他来此?” “不敢,我们行动是万分的小心,但因挟着刘再发不免有所不便、滞渫,几经 考虑,才拐由菩萨庙那头而入。” 必定是地狱门中的规律森严,阴姓汉子不由在刻意的、不嫌其烦地解释着、分 辩着。 “哦!那这个人……” 他们自相探究追询,好像忘记有外人在场了,麦无名也就转动身子、背着双手 悠闲地欣赏风景起来了。 这一动动坏了,黑衣人俱都惊觉过来,那个总值勤眼睛―眨、嘴巴―撇,其他 的人也意会着将麦无名圈在中间。 “阁下由何而来?” 总值勤终于把箭头又转向了麦无名。 “在下由外面而来。‘这是废话,不是里面的人,当然由外面进来的喽!不过 麦无名是有意这么说,免得去连累那个姓阴的汉子。 “阁下的来意……” “只是进来参观参观。” 麦无名随口说着,他心中了然,黑衣壮汉只不过是这里面的庄丁或者什么,同 他们说实在话,那是白搭。 “这里一向是不让人参观的,你既然进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 “去见殿主。” “殿主?什么殿主?” “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麦无名心中不由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本来就是费尽下心机才摸 进来的,当然不会半途而退。 “好吧!” 那个汉子转身就走,麦无名跟了上去,其他九人就徐徐地压在后面。 他们走到一间很大的房屋外面,所有的黑衣人全都恭敬地躬下身子,前面的一 个,也就是值勤的那一个人朗声地说:“报。” “进来。” 房屋里面也响起了一声宏亮的声音。 他们鱼贯地走了进去,值勤的黑衣人与麦无名站个并肩,其他的则分别排列在 两边。 麦无名举门略一打量,见这房间的确是很大很大,它应该称之为殿堂,其实, 它的用途很广,因此名称也多着呢!分别被称为公堂、值日殿、议事厅、裁决处… … 殿堂的正中挂着一方黑漆金字的扁额,上面书有“公正廉明”四个大字,是篆 文,端正苍劲,正意味着正直无私。 匾额的下面,空旷旷的只摆着一副桌椅,这里正有一个中年人安坐在那里。 那个中年人五十不到,他身穿华服,―脸严肃。 值勤的黑衣汉子躬下身干说:“禀殿主,有人带到。” “唔,罢了!”那个殿主说:“怎么不见城隍?” “这个人乃是私自进来的。” 殿主的双目倏然一睁,他深深地打量了麦无名好一会儿,然后沉下声音说: “你是由何处进来的?” 麦无名见那位殿土虽然脸含愠色,但却与挂在上面匾额的字体一样,正气盎然, 不由拱拱手说:“我是自谷外进来的。” 话仍然是不着边际,但殿主却并不为意,因为偶然摸进来的人不一定能明确的 指出地方或所在。 “你姓其名谁?” “麦无名。” “地狱门”既不为江湖所知晓,当然是组织秘密了,他们的外围,“城隍”、 “土地”遍布天下,但里面的人很少外出,虽然也知道安南贡品、武林秘籍以及新 近热门话题两个后起之秀麦小云等等,可是,他们生活淡泊、多无名利之心,宝物 并不热衷,对姓麦的年轻人也不在意,不像江湖道上那么的敏感,只要一看到年轻 的陌生人,只要一听到对方报称姓麦,立即就联想到麦小云或者主观的就当成麦小 云,麦无名不也是这么样的被人所栽的吗?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是叫做‘地狱门’?” 这一下不得了,蛇咬了,火烫了,或者是踩到尾巴了,那位殿主心中震动连连, 他声色俱厉地说:“有何企图?” “查访一人。” 麦无名这次说实话了。 “地狱门里的人,岂能容你随意访查?” “人子苦心,殿主能否破例一次?” “寻访你的尊亲?” “是的,晚辈正是寻访父亲、二十年前的麦文岳。” 殿主略一沉吟说:“本座不识此人,也许是我进来也晚。” 麦无名山几个黑衣人口中点滴所得,知地狱门之中有几位殿主并存,足以他接 着说:“能否转询……” 殿主摇摇头说:“冥律似铁,决难或违,你既已进来了,暂时留下,按照阴曹 程序,届时自会送你出去。” 麦无名仍旧抱着希望说:“孝意既能感天,难道就不能悯地……” 殿主还是爱莫能助地摇着头,他向当值的黑衣人说:“带他去宾房休憩。” “是。” 站在旁边的黑衣大汉又躬下身子拱起手,然后转向麦无名说:“走,麦公子。 请跟我来。” 他看不出麦无名身上会蕴有武功,因为对方是那么的斯文、那么的羸弱,以故 不称麦少侠而称之为麦公子。 麦无名勉强地笑笑说:“在下的来意未伸、目的未达,恕我这次不能再跟着你 走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阴曹地府之内,哪里由得你自由行动、任己好恶?” 殿主沉下了面孔说:“掺他下去!” “是!” 值勤的黑衣人随之伸手向前,但是,手指尚未沾着麦无名的衣衫,那支抬起的 右腕上已经被蝎子蛰了一下! “哎唷……” 抱着手腕躬下身,但这次并不是在行礼。 站在二旁备勤的另九个黑衣人见状立即分别扑了过去,但是,只见白色人影那 么一闪,他们却各各跌坐在地上。 殿主“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但他自矜身份,脸色变了变说:“传‘牛马将军 ’!” 总值勤忍住了疼痛应了一声,艰辛地换左手插进口腔中,幸好仍旧管用,一长 一短的口哨声随之响了起来,隔未多久,就奔进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首先朝殿上躬身为礼,口中齐齐地说:“参见殿主。” 他们的年纪都在“不惑”之数,一个面孔特长,是张马脸,另一个黝黑粗壮, 像匹水牛,唔,“牛马将军”!恰当得很,受之无愧! “罢了。”殿主语声含威地说:“拿下来人!” “是。” 声音宏、中气足! “牛马将军”在进入殿堂之初,即已发觉事情有了异常,只是不知就里罢了, 如今闻言而转身,才看清有了生人,但他们心怀疑念,一个年轻少年,何用小题大 作、劳师而动众?马将军不由开口了。 “牛将军,就麻烦你出手拿下他吧!” “好。” 牛将军双手一挫,伸起右掌就拍了过去,狂妄而又随意,也一点没有将眼前这 个少年人放在眼内。 麦无名微徽一笑,他也抬起右掌,他也随意朝前―抵,牛将军见了力贯掌心, 晒在嘴角,暗想这个少年人也太不识天高地厚了。 讵料二掌甫接,牛将军如遭雷歼,手臂既麻又辣,若不是他皮粗肉厚,若不是 他艺业不薄而又及时地撒掌暴退而回,恐怕就会伤到内腑了。 马将牛脸色不禁一变。他这才省悟到殿主何以要劳师动众?他这才意识到眼前 这个少年人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易与的人物,顿时身形一动,立即也攻了上去。 麦无名见这“地狱门”果然组织庞大,他们不仅有“殿主”,尚且有“将军”, 再下来未悉又是什么人物了?事情既然已经难以善了,宜速战速决,以免消耗过多 的精力,虽然他的内力能间隙旋回、生生不息! 他衣袖摆动,裙袂飘荡,白色人影左右位移,牛马将军顿时显得于忙脚乱了。 殿主也不由看得心头吃惊,他又传出了将令。 “宣‘黑白元戎’!” 口哨之声再起,一条人影再闪,一白一黑两个人又窜进了殿堂之中。 “黑白无常报到。” 地狱中是有黑白无常的编制,那牛马将军必定就是牛头马面了。 他们不须询问就看得出来事情的状况,是以二话不说,乘隙加入下战圈之中。 这两个人长得骨瘦如柴,双肩高胁,颐上无肉,―个身披白衣,―个黑服裹体, 黑白无常,神似十分,只差没有戴上高帽子和手中握着哭丧棒。 麦无名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这倒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自 己当真是进入了人间地狱! 他故意朝黑无常笑了一笑,含蓄地说:“黑元戎,承蒙你让路给我,不然还真 难摸到这里来呢!” 黑无常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他想不出在什么地方遇见过这个白衫少年?更遑论 说曾经让路给对方了。 他唯恐中了人家的计,虽然心中是满泓雾水,摄起全副精神,不稍懈怠的―拳 ―脚朝对方每一个地方攻去。 麦无名飘忽游移,像蝴蝶、似游鱼,穿插在四个人空隙之间,从容而又流利, 快速而不急迫。 城隍土地、日夜游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他们惧是阴曹地府中的外围之神, 城隍坐镇当地,土地探听查报,日夜游神是日夜马不停蹄地传递消息记录,而牛头 马而和黑白无常则专司拘、提、追、拿之职责,是以身手相当不弱,奈何麦无名乃 是稀世之材,而他又抱着速战速决之心理,因此十招不到,四位鬼神将军已经是缚 手缚脚、施展不开了。 但见狂风回旋而起,随听脆响闷哼相互连响,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仍然分守四 方,将麦无名圈在中间,所不同的,麦无名气定神闲,而他们却是面如巽血,汗出 似浆;还有,一肩倾斜,虚挂下垂,原来每个人的胳膊中了人家一拳,感到疼痛万 分。 坐在正面的殿主脸色连连变动,手下将帅虽然尚有文武双判可调,但是,他却 再也坐不下去了,立时越桌而出,掌领身前,身随掌后,猛然印向麦无名左胸要害 大穴! 殿主出了手,下面之人全都退了开去,分守着大门二侧。 麦无名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等待那位殿主的掌风将到即到之际,他身形倏地 向左一旋,对方的手掌就差之毫匣,堪堪的掠晌而过了。 他乃是佛门子弟,在“南憎”孤木上人栽培熏陶之卜,养成了谦冲虚怀的心胸 与气度,再说,他又志在寻亲,期对方能知难而有所改变,是以留下了余地,不然, 只要“顺水推舟”随手地拂上一拂,嘿!有得看了。 一殿之主,何等气势。何等艺业!殿主忽然发现这个少年的功夫竟然精湛若此, 心头不山震惊莫名,招式用老,那没打关系,却可以随机应变,他所怕的也就是如 对方来一个“送佛上天”,自己后心在洪门大开之下,真是不可堪想,急忙中双腿 遽缩恢弹,半空里一个鹞了翻身,颤危危地停立在大门地槛之上! 这个殿主乍停又翻,双臂齐划,一个斤斗,就与麦无名站了一个面面相对! 他收心了,他谨慎了,红着面孔紧紧地盯着这个不太简单的少年人,为规章、 为颜面,稳住行血,匀着真气,然后双掌一扬,无言的和麦无名打在一起。 渐渐的,人影模糊,风声四起,回旋激荡,形成乱流! 有一盅热茶的时候,大概各自出了一二十招吧。他们二人也静止下来了,也各 立一方了…… 这位殿主二眼圆睁,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莫名其妙的会中 了人家一掌。 他叹了一门气说:“转二殿。”然后返身向殿堂的左边之门退去。 一声“云板”响起,殿堂右边的门内相继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也是一身华 服,也是年近“耳顺”,他们各有特征一处,一个头颈特长,几乎长可盈尺;一个 右脸面生有一块黑斑,黑斑上满是浓毛! 麦无名见了心中顿时一动,他似乎听说过打这么两个人,师兄曾谈起十年前武 林小有一对怪异的俊倪兄弟,莫非就是他们? 他们一出殿堂,殿堂内人众俱都转身为礼,当然麦无名在外。 “参见殿主。” 看这些帮众的执礼,听刚才退去殿主的话息,去的那位该是一殿殿主,而出来 的其中一位必定是二殿之主,另外一个则不知掌的是第几殿了?不过,按程序、照 道理,他应该星第三殿! “唔,罢了!” 总值勤快步走了过去,他再次躬下身子,禀报了个中因由,然后又退了回去。 脸有黑斑的殿主开口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阁下所请,似乎有强人所难 之嫌。”他主二殿。 “晚辈访寻亲人,所请也并不为过。” “事情不如阁下想象中那么简单,本座一时也不易解释清楚,你还是暂时留下 吧!” 麦无名诚恳地说:“千里跋涉,宿望所寄,愿若未直,决难回头,万祈殿主谅 宥。” 二殿主见事已非语所能安顿、开导得了,他脸上黑斑不由一阵抖动,双手一摇, 十指暴张,如爪似杷,欺身就朝麦无名逼了过来。 麦无名右手一伸,有意无意的向前一挡,像是在虚应事故。 二殿殿主面泛愠色,对方此举,似乎有所藐视,他右手倏提,五指成钩,猛然 向麦无名的脸上抓去! 其实,麦无名并未含有藐视对方之意,他只是在试探来人之招式路数,今见对 方骤然发难,利爪均威,伸出之手转朝上翻,格去了二殿殿主能要人命之一击。 二殿殿主见右爪失效,左爪立即跟上,紧凑而急遽,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时机, 他抓的依旧是麦无名的面门! 麦无名身如风卷,他双脚倒踩,如钩之爪再次落了空,随之右臂一回,举掌就 拍向对方的肩头。 霎时之间,他们―来一往又纠缠在一起了。 二殿殿主的功力虽然列在上乘之林,但比之一殿殿主并不高出很多,是以十几 招一过,也一样的是捉襟见肘了。 头颈长长的殿主,哦!他是三殿殿主。 三殴殿主原是站在一旁观战,今见二殿殿主应付困难,他们本是兄弟,知对方 犹如知自己,二人功力乃在伯仲,兄弟不行,也就是说自己不行,唯一的办法,只 打用以往在江湖上常用的那一套,汗颜的来个前后夹击! 麦无名的身后一定长有眼睛,三殿殿主身形才动,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脚下陡 然加疾,把二位殿主都圈在掌影之内! 站在旁边的十头马面、黑白无常,人人不禁震惊万分,他们身司拘提、捉拿之 职,临阵已经难以数计,但这等场面还真少见,面对方仅是―个年方弱冠的年轻少 年。 麦无名形若白鹤,前飞后舞。 麦无名掌如屏风,左凝右结,二殿、三殿相形之下黯然失色,已经节节后退了。 一顿饭的时光一过,风声停、舞影息,他们的位置还是与未动手之前一样,三 人二面相对。 麦无名神情是那么随意自然,看看二位殿主,脸色全然不相同,因为他们的肩 膀也都各中了―掌。 云板再度响了起来。 二位退,三位出,连一句话也没有交谈,他们又打在一起了。 “云板”,也是一种传警的东西,有铁、钉铜,若罄、似钟,一经敲打,声音 清宏,赏心而悦耳,并且能远播数里! 地狱中细小之事,他们使用口哨,招的、传的也是下属等人,重人事故、情节, 击动云板。 可是数年来迄未发生过任何大小事,也就是说,云板数年来从未响过,是以云 板一经敲动,不寻常的先是出来了二位殿主,继之又是三位一体,果然是不太寻常。 这次要比上二次更加激烈了、惊险了。 只见锦袍四处飘扬,只见白衫圆鼓似桶,风声“措措”,衣袂“噼啪”,二旁 之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三个乃是阴府之中第四殴、第五殿以及第六殿之殿主,各个修为均高出前面 三殿多多。 阎罗共分十殿,后面尚有四殿,当然彼等的功力要更上一层楼,但他们的地位 却是一样,他们的职司也是一样。 十殿全由菩萨所统率;菩萨就是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 “地狱门”创设的宗旨乃是为改善江湖上凶残之风、纠正武林暴戾之气,凡是 穷闪极恶之辈,他们若是冥顽不化,他们若是杀戮过甚,经具报确定,经调查属实, 菩萨即估计恶人艺业之深浅,酌情派出功能造诣两所胜任的殿主绳之以“法”,渡 入“阴曹”,然后施以诱导,予以教化,俾便复出再度为“人”。 他们执的乃是法外之法、武林之法,其意至善,因为善不欲人知,犯人经过了 一段适当的潜移默化消去了大部分恶性之后,在欢庆“还阳”的酒宴之中,都给饮 下了蒙心之药,称之为“孟婆汤”,是以山谷之后即浑然忘却了“冷谷”中之―切。 地狱门的所在地乃设在“冷谷”,外界也就无有知晓地狱门这个门派组织亦即 在此。 二位殿主似走马灯似地转动了起来,四面部有人影,八方皆是掌风,气势若海, 深邃莫测。 麦无名不由感到威胁很大,吃力十分,他中途虽然间隙的几经调息,但还是耗 上了不少精力。 而对方不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轮流分斗、联手合斗,就算是铁打金刚、铜铸罗 汉,也得披靡、也会崩溃。 他略一犹豫,顿时踏出了“须弥步”,运上了“菩提掌”。 四殿、五殿、六殿殿主他们事先就已经预知下来人的功力奇高,骏猊兄弟二人 成双也不是人家的敌手。 因此,三人也破例联上手,因此,他们一上场就奇招迭施,秘式连发,硬要把 对方给留在阴府! 结果,不从人愿啊! 他们越打越觉心惊,越战越感困难,混战良久,竟然连人家衣角都没有摸到, 羞愧、难过,兼而有之。 麦无名招式倏变,原已飘飞如禽的身形更加快逾闪电,原已雄浑似山的掌风更 是压力千斤,不是强龙,怎也轻言过江? 四殿、五殿、六殿殿主不由大惊失色了,不由暴退连连了,对方的幻影似真还 假,对方的掌风像刀又像剑。 如今,他们已经改变了心意,不求有功,但能无过,艰辛地应付着,勉力地支 撑着,但还是事与愿违,依然不及。 “噼啪”声起,三人脸色剧变,三人汗水盈额,乃因麦无名施的是“菩提神掌”, 威力无比,虽经竭力收敛,猛加遏制,三位殿主的右肩还是齐齐地脱出了臼! 这就轰动了所有的人、这就震撼了所有的人。 可怕的年轻人,骇人的少年人…… 戒备之人,还戒个什么备! 只能说观战之人被波及扩大的战围、被汹涌似涛的掌风,早巳逼退紧贴墙壁而 站,他们个个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第二次的云板声音尚未响起,殿堂外面已匆匆地冲进一个人来,他先朝殿主们 躬身为礼,然后开声说:“菩萨降旨,宣来宾禅房晋见。” 殿主中一个年岁最大,约莫六十有余的人也开了口:“文判,真是菩萨降下了 佛旨?”他主第六殿。 这个被称为“文判”的人就是阴府中“文武双判”之一的“文判官”,文判官 虽然委之以“文”,但他也身蕴相当程度的武功。 文判又一躬身说:“禀殿主,刚才尊人觐报,菩萨获悉了真相,就立即传下佛 旨。” 六殿殿主眉头不由一扬,他再次看看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人,然后长长地吐了一 口气。 “那你们去吧!” “谢殿主……” 文判的话声未落,麦无名突然出入意表的又飞了起来。 只见白影朝三位殴主身后略一盘旋,再听三声脆响起处,他还是若无共事地停 在原来之地。 “我们走吧!” 在场之人个个大惊失色,待他们意会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该死的早就死了, 该伤的亦已伤了。 是麦无名拍上了殿主们的脱臼。 三位殿主,六只眼睛,目送着麦无名出了殿堂之门,他们的心中有感激、有惭 愧、有惊奇,外带着衷心的钦佩…… ~潇湘书院校对收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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