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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死而复生   他一口气使完了十三招,人已不能支持,颓然跌坐在地面,喘气如牛,一双眼 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常玉岚,仿佛在问,你看懂了吗?记下了吗?   常玉岚失声的道:“老人家,假若晚辈看得不错,你应该是青城派的人。”   老人十分疲倦的神情陡然变成了喜孜孜的眼光,色然而喜的道:“咦!小友, 你……”   常玉岚忙道:“晚辈金陵常玉岚。”   “常玉岚?”老人双目皱在一起,沉思一会儿才道:“金陵世家的?常世伦是 你什么人?”   常玉岚闻言,比老人更加喜不自禁,忙道:“乃是家严。老人家,你是?”   老人点点头道:“难怪能看出老夫的门派,金陵世家是武林的字典。”   常玉岚谦恭的道:“老人家夸奖。”   老人微摇干枯的手,止住了常玉岚的话,又道:“常少侠,你进入地道,想来 也是寻找你父亲来的。”   常玉岚益发兴奋的追问道:“前辈知道家父的消息?”   怪老人叹了口气道:“常少侠,我只知道你老子也在这秘道之内,可不知道在 金、木、水、火、土哪一层?唉!”他的一声叹息,英雄末路的感慨表露无遗。   常玉岚心中的血液沸腾,从这怪老人身上,可以看出被囚者的“影子”,假若 自己的父亲也是被折磨成这等模样……   他不敢想下去,但又不能不想,愈想愈觉得事不宜迟,一弹身坐了起来,拱手 ―揖道:“前辈保重!在下要……”   “慢点!”老人急忙喝道:“刚才我那十二散手你记得吗?”   常玉岚不由一阵脸红,带笑道:“这……”   老人有些失望,但是却咧了咧瘪嘴道:“当然,没那么容易,老夫五十余年才 呕心沥血想出来的,一时三刻怎能够学会。来!一招一招的练,可不许你走,现在 开始。”他说着,端正了步子,双臂又已舞动起来。   青城派的剑术,在百年之前峨嵋论剑之时,曾经得到首名,当时,青城剑法冠 盖武林,武当、峨嵋等而次之,当时提到青城剑,无论黑白两道,莫不另眼相看。   谁知,武术一道高不可测,深奥毫无止境。   青城剑法赢得了盛誉的影响,武林名派研究功夫,都以它为目标,各门各派, 凡是练剑,把青城派当做了“假想敌人”,专门以破除青城剑为目标,因此,每十 二年一次的峨嵋论剑,青城派连番遭受挫败,名次不断降落。七十四年前,也就是 青城派得到“第一剑”后的第三次比剑,青城剑由“第一剑”跌落到前三名之外, 身价一落千丈,受尽了武林的奚落,当年的威风尽失。   因此,青城派的有心之土,便另辟途径,舍去剑法,重创其他的武功,企求重 振青城的声威。   于是五十年中,青城派没再到峨嵋赴会。不参加峨嵋论剑,武林的地位自然是 扛河日下。而青城派近五十年几乎成了“冬眠”状态,默默无闻。这是常玉岚知道 的。   而今,这老人的十三散手,看来平实无奇,常玉岚见他垂死之际,是念念不忘 的要把他五十年穷究苦研的功夫传下来,实在不忍心拒绝。   但是,常玉岚此刻一心一意只在找寻自己失踪的老父,那有心去学功夫,所以, 只在难以拒绝之下,勉强的随着那老人比划着。   不料――那老人才比划了两招,忽然面色一沉,用手撩开额头的的乱发,咬牙 切齿怒视着常玉岚,怒吼道:“你看不起老夫!”   常玉岚忙道:“晚辈不敢!我不是在学着练吗?”   “哼!”老人冷哼了声,怒气不息的道:“骗我,玉面专诸鱼长乐是可以受骗 的吗?十年之前,要是你给我长跪七天七夜,也休想学我一招半式。” mpanel(1);   常玉岚大惊失声道:“前辈是青城掌门‘玉面专诸’鱼长乐,鱼老前辈?”   “怎么?”鱼长乐瞪眼道:“鱼长乐只此一家,并无分号,但不值得一学?”   常玉岚肃然起敬,拱手齐额道:“晚辈适才不知,您老人家与家父亦师亦友, 乃是我最钦敬的武林前辈之一!”   “哈哈……咳咳……”鱼长乐干笑一声,接着是咳嗽不止,把脸都涨得像紫猪 肝。   常玉岚等他咳嗽稍停,问道:“前辈,你与司马山庄无仇无怨,为何……”   鱼长乐脸上青筋暴露,不回答常玉岚的话,反问道:“你爹同司马山庄有仇有 怨吗?”   常玉岚不由哑然。   鱼长乐又道:“司马长风要领袖武林,应该已经成了气候,俨然武林盟主。可 恨的是人心不足,他狼子野心,进而想统一武林的门派,一心要将武林黑白两道都 纳入他的门下,也就是说梦想宇内武林只有他一人是首领,千年万世,他……咳咳 咳……他的梦想若能成真,他就是皇上以外的第二个皇上。   常玉岚冷冷一笑道:“这是一个狂人的想法,武林门派原是各有渊源。”   鱼长乐出然神往的道:“可怜我青城一派,眼看就要失传,从此在武林中烟散。”   常玉岚豪气干云的道:“前辈,晚辈虽然不才,愿全力阻止司马长风的疯狂行 为,为武林找一个公道。”   “公道?”鱼长乐又仰脸一笑道:“哈哈!武林中哪有真正的公道?”   常玉岚道:“前辈,主持公道是武林人的本份,从我们做起,不怕没有公道。”   “好!”鱼长乐大拇指一竖:“冲着你这句话,老夫这几手三脚猫玩艺,就连 箱底儿送给你。瞧着!”   他那一脸的诚意,也有一脸的希望,都充分表露无遗。   常玉岚心知青城派的根源,更知道“玉面专诸”鱼长乐的十三招云龙手,是独 门功夫,攻敌的实用手法,难得一见的绝学。   然而,他担心父亲的处境,而今已知道就在秘道之中,哪有心去学。因此,缓 缓的道:“前辈,晚辈想先去寻找家父的下落,然后解脱前辈的困境,一同出去, 到时前辈不妨在金陵静养,再请前辈慈悲!”   “唉!”鱼长乐幽然一叹道:“谈何容易!”   常玉岚道:“前辈指的是……”   鱼长乐认真的道:“从禹王台到司马山庄,喏大一片地方,方圆足有二十余里 的地下秘道,人要找人,何异是大海捞针。我所以知道你爹也被囚在这里,只是去 年听送饮食之人偶然提起。”   常玉岚沉声道:“就是把地道整个翻了过来,我也要找到家父!”   “你的孝心可感。”鱼氏乐道:“可怕的是秘道机关重重,不是人力可以抗拒 的。”   常玉岚道:“机关可怕,只是天下无难事,但怕有心人。晚辈丝毫不怕机关的 危险,必要时押着司马长风找他要人。”   鱼长乐道:“司马长风已成气候,他的擎天剑法并不输给你常门的断肠七剑, 加上他的掌上功夫来自血魔,少侠不要轻估了他。”   常玉岚连连点头道:“前辈说得是。”   此时,忽然一声,“铮!”的轻微响声,好像十分遥远。   鱼长乐微微动容道:“哎呀!今天该是送吃食的日子,有人来了。”   常玉岚道:“哦!有人就好办。”   鱼长乐道:“我这里海隔十天有人送二十个馍馍,一瓦罐清水,快了,快到了, 你听刚才启动机关的声音,现在是脚步声。”   果然――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之声,由左侧传来,而且是渐来渐近。   鱼长乐指着左侧的铁栏杆道:“快到了,铁栏杆已经移动了。”   栏杆尽头嘶嘶作响。看来十分坚固如同铸成的栅栏,像是有暗藏的滑车轮,一 寸一分的移动。   常玉岚一腾身,隐到栅栏动处的死角。   铁栅栏日久生锈,移动许久,才闪开靠墙有尺五大小的一个空隙。   “姓鱼的,今天可以打打牙祭了。”粗声粗气之声未落,空隙中挤出―个魁梧 汉子,双手用瓦钵盛着一钵馍馍,手臂上软绳套着一罐水,弯腰放在地上,又喝道: “咦!鱼老儿,今几个你怎么不开骂,人也站起来……”   常玉岚不等他直起身子,探手双指点上那汉子玉枕大穴,沉声喝道:“不要动!”   突如其来,那汉子一凛之下,连身子也不敢动,就这样哈着腰道:“你是谁?”   常玉岚并未认真点实他的大穴,撤回手指道:“你回过身来看看我是谁?”   那汉子果然回过身来,一脸疑窦的打量着常玉岚,浓眉上扬道:“好小子!你 是……”   “常玉岚!”常玉岚一个字一个字的报出名号,然后接着道:“要命的回答我 的话,有半句虚假,我要你立毙当地,死无葬身之地!”   那汉子听后,并无惧怕之色,反而仰脸狂笑道:“哈哈哈哈!我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你呢?”   常玉岚怒道:“我要把地道翻了过来!”   谁知那汉子十分凶狠的道:“凭你!”   常玉岚双掌一挫道:“就凭我这双肉掌!”   “你配吗?”那汉子口中说着,探手在衣襟上一摸,掏出一个三寸来长的芦笛, 塞进口中,吹得呜呜响。   呜――呜呜!呜――呜呜!   常玉岚一见,心知这芦笛必是警号,不是招人前来,便是要发动机关。招人前 来不足为虑,万一是发动机关的警号――   常玉岚―念及此,垫步向前,伸手抓住了汉子的肩井大穴,断喝声道:“少耍 花枪!”   “哈哈哈哈!”那汉子狂笑声道:“老子可以陪着你死,你也活不成。”   一阵地动山摇,轧轧之声大作。   鱼长乐道:“小友,戒备!地道的机关已经发动了,这玩艺不好对付。”   常玉岚焉能不急,手上略一用力,大喝道:“带路!”   不料那汉子冷笑连声道:“带路,哼!我只知道带你去鬼门关的路。”   常玉岚不由勃然大怒道:“你不怕死?”   那汉子咬牙切齿的道:“老子别的没有长处,就是天生的不怕死。”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际,先前裂开的尺五空隙,忽然两边的铁栅分两下退缩,让 出五尺来宽的一个门来。   那汉子的肩井虽然被制,却不顾一切另一只手却伸出来硬抓常玉岚,他自己反 而竭力向常玉岚身后躲。   常玉岚心知有异,大喝道:“你往哪里去?”   一言未了,五尺宽的门内,嘎嗖破风之声暴起,无数枝羽箭,夹雷霆万钧之势, 劲道十足的射来。   常玉岚一见,冷冷一笑道:“正好拿你做挡箭牌。”口中说着,抓在汉子肩井 上的手更加用力,另一手捏紧那汉子的腰,平推向前,几乎把那汉子推提兼施的提 离地面平推向前,活像一面盾牌。   惨呼连声,劲风破空的羽箭,都射在那汉子的身子,没头没脸的,活像一个刺 猬。   足有半盏热茶时分,数以千计的羽箭,才停了下来,不再射出。可怜那个汉子 早已气绝,身躯的前面,找不出一寸大的空隙。   常玉岚双手一撤道:“这是你自找死路,可不是我心狠手辣。”   鱼长乐冷漠的道:“这是小事一段,可能接着来的尚不止此。”   话才落音,五尺来宽的门内,轰轰连声,响声震耳欲聋。但是,“只听楼梯响, 不见人下来”,尽管响声大作,却没有任何动静。   常玉岚不耐道:“又是什么花样?”   鱼长乐沉声喝道:“不要轻举妄动,这秘道内神鬼莫测危机四伏,只有冷静、 沉着,不然可能中了圈套万劫不复。”   常玉岚凝神向五尺宽的门内望去,但见黑黝黝的像是个无底洞,不由道:“不 进去等到这儿不是办法。”   鱼长乐道:“投石问路!”   一言提醒了常玉岚,就地提起那汉子的尸体,用力向门内丢去。   “噗!”突然,黑呼呼的门内,快如电掣的跳出个恰好同门一般大的刀轮来, 车轮大小的轮子,四围镶满了白森森雪亮的牛耳尖刀,随着轮广的旋转,化成一个 寒光耀眼的球形弧光,将那汉子的尸体,像搅肉酱般,搅得血肉四溅,连骨头都看 不到一块整的,这真应了“碎尸万段”一句俗话。   常玉岚吓出一身冷汗,同时掩鼻不忍卒睹。幸而没有冒然向门外冲去,否则, 此时碎石如泥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鱼长乐幽然―叹道:“唉!孽!是谁设计了如此恶毒的机关。”   此时,轰轰之声停止,五尺大小的刀轮,篷的一声,沉了下去,随着升上来的, 是一块奇大的铁板,看不出铁板的大小,但是,已把门外填成平地。   常玉岚照料了一下,觉着并无异样,拱手向鱼长乐道:“前辈,你安心静养, 自己试着调息,晚辈打探到家父的下落之后,再来与你一同出困。”   鱼长乐道:“诸事小心为妙。”   “多谢前辈关注!”常玉岚口中说着,人已一跃穿进门去。他提高警觉,不敢 冒然着力下坠,提起一口真气,虚飘飘的用脚尖轻点在铁板之上。   以他的深厚功力,加上小心谨慎,整个人真像落花飞絮,只有四两的力道,觉 着脚下并无异状,才回头对门内注目而视的鱼长乐招了招手,表示要他放心。   谁知,就在此刻。忽然“咔喳!”一声,门的顶端落下一块铁板,把门恰好堵 了个正着。   常玉岚不由一震。   几乎是同时,觉着脚下的铁板,也缓缓的下沉。   四面都是光可鉴人的铁板,又黑又亮。顶上,脚下,也都是铁板。   常玉岚的人,像在一个铁板铸成的大匣子里,除了磨光的铁板发亮之外,看不 出任何情景。   下沉之势虽然缓慢,但并没有停止的征候。   常玉岚这时除了听其自然而外,没有其他途径,一颗心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 ―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试着脚下一振,铁板下沉之势终了。   常玉岚心忖:糟了,自己分明已被困在这个大铁匣子里。一念及此,心中焦急 可想而知。   忽然――铁板再一次动了。不是下沉,而是微微的旋转。   方形的铁匣竟会旋转,而且旋转的速度愈来愈快。   常玉岚虽在暗处,但因他凝神逼视,却也看得清楚。   “咚!”一声清脆的银铃响声,四方铁匣的一角,忽然像裂开似的,冒出一支 黄澄澄的铜色仙鹤,栩栩如生,又尖又长的鹤嘴,似开还合。   咚!咚!咚!三声同样的轻脆银铃之声接踵而起。铁匣的另外三角,也冒出同 样的三支钢制仙鹤,模样毫无二致。   常玉岚随着响声四顾,但见每只仙鹤展开的翅膀,随着旋转缓缓的扇动起来, 作势欲飞的样子。   他正在奇怪,忽然,仙鹤的嘴里喷出了粉红色的烟雾,细细一缕的烟雾,被仙 鹤扇动的翅膀鼓动的散开了来,全向常玉岚立身之处聚拢。   烟雾渐来渐浓。常玉岚不由有些胆寒,因为,忽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冲脑际, 这怪异的香息非兰非麝,如桂如馨,令人呼吸之间,难以忍受。   这分明是歹毒机关之一,常玉岚忙不迭摒息呼吸。   但是,这怪烟仿佛无孔不入,鼻、眼、耳、口,甚至周身毛孔,都有一阵异样 感受,渐渐地,常玉岚觉得脑门发涨,耳鸣、心跳,周身血液时慢时快,终至有些 头晕。   常玉岚暗喊了声:“不好!”   呜――一阵尖锐的哨声,起自耳畔。   眼前,一阵金星跳跃,双目发涩。   鼻孔,香息像一阵狂飙,无可抗拒的冲了进来,   脑袋,随着香息渐渐沉重,昏眩。   耳际――   呜――尖锐的啸声悠长的响起。   空白,一切都是空白,常玉岚连自己也感觉不存在,也是空白。   夜凉如水,月晕星稀。   荒草没膝的乱葬岗,颓倒的大碑横卧在蔓萝之间,上面直挺挺的躺着“白衣断 肠”常玉岚。一侧,盘腿跌坐着丐帮帮主费天行。   静静一片寂静。远处,犬吠,鸡啼。   天,渐渐的亮了。   费天行低头看了看鼻息微弱,面色绯红像醉酒的常玉岚,自言自语的摇摇头道: “好深的毒!人,不能好胜赌强,要不是我冒险抢救,岂不是又断送了一个少年侠 者。”   他探手在常玉岚的胸口虚虚按了一下,又道:“心跳如此之快,只怕需要半个 时辰才能醒来,太冷了吧。”说着,缓缓站起,解开腰上的束带,脱下黄色袍子, 小心翼翼的覆盖在常玉岚身上,替他取暖,自己重又跌坐下去。   就在此时,唏唏!一声冷笑,从另一个荒坟背后发出。   费天行不由一愣,长身而立,低喝道:“什么人?”   嘘嘘!又是一声冷笑,冷漠依旧,阴森异常。   费天行纵身认定发笑之处跃去,口中吼道:“谁?”   “老朋友!”三个字冷兮兮的,是吼非吼,是喝非喝,声调不高,但字字如同 冬天的冰块,令人毛骨悚然。   荒坟上,陡然现出一个瘦高汉子。   那汉子瘦如竹竿,焦黄头发搅成一个牛心髻,似黄泛红的长八字鼠须,脸上小 圆眼塌鼻缩腮,真的像一只大老鼠。   费天行不由神情一凛,沉声道:“过街鼠,是你。”   “过街鼠”冷冷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帮主,想不到我会在此等候吧?”   费天行见他恶形恶状,眉头一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过街鼠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来侍候帮主。”   “住口!”费天行不由怒喝道:“你已摘下五行袋,逐出丐帮,本帮已没有你 这一号,少来逞口舌之利,滚开!”   ‘帮主!”过街鼠嘻嘻一笑,小圆眼连连眨动,嬉皮笑脸的道:“你的话不错, 我过街鼠吴乃汉是摘下五行袋,被那常老儿逐出门墙,如今常老儿翘了辫子,轮到 你当家管事,所以我才来找你呀。”   费天行戟指着道:“你奸盗邪淫犯了帮规,逐出本门,是老帮主的仁慈宽大, 找我做什么?”   过街鼠吴乃汉冷漠的道:“找你收回逐我的帮谕,恢复我丐帮长老的荣誉。”   费天行劈口道:“办不到!”   不料吴乃汉吼道:“办不到也要办!”   费天行闻言既气又怒,反而冷冷一笑道:“你?凭你有本事强求吗?”   吴乃汉摇头道:“凭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并不在你之下,何况……”他说 到此处,语气一停,做出十分得意的神情,望着费天行把小脑袋不断晃着圆圈。   费天行勉强按撩下怒火道:“何况怎样?”   “你仔细听着。”吴乃汉用右手食指点了一点:“第一,你此时已中了七彩迷 魂烟毒。第二,你为了私人的恩情,打算出卖整个丐帮,用天下丐帮的名誉,换你 娘的性命。第三,这儿是司马山庄的秘道第三号出口,只要我一吆喝,后果你该可 以想得到。”他侃侃而谈,语带威胁。   费天行既厌恶又生气,勃然大怒道:“本帮主我先毙了你!”人随话起,平地 一跃丈余,直扑向站在荒坟之上的过街鼠吴乃汉。   吴乃汉快速腾身,闪到另外一个坟头,冷然的道:“没那么容易吧。不要忘了, 你最好少用真力,七彩迷魂烟的毒性发作不是好玩的。”   果然――就是这么提气腾身,费天行已觉着腹内五脏翻滚,头重脚轻,勉强扎 桩立势,真气浮动不实。   吴乃汉盈盈一笑道:“如何?”   费天行真如水牛跌进了井里――有力无处使,咬牙切齿的道:“人的名字没有 错起的,吴乃汉,你真的是无赖至极!”   吴乃汉道:“咱们丐帮强要硬索,软骗诈耍,基本上就有几分无赖,你这位帮 主还能不清楚?哈哈哈哈!耍无赖是我们丐帮的本行拿手玩意嘛。”   “放肆!”费天行再也忍耐不住,顾不得体内余毒未尽,探臂抖腕,全力向吴 乃汉拍去。   人影闪处,吴乃汉忽的一连几个跳跃,早已飘身丈余之外,嘻嘻笑道:“这是 第一掌,帮主,我是尊重你为本帮之主。”   费天行觉着心头血涌如潮,呼吸极不自然,但是,他对吴乃汉的无赖,深恶痛 绝,尾随着他也点地弹身,另一只手运力待发。   吴乃汉又道:“八荒打狗棒法,帮主是顶尖高手,论拳掌功夫,属下也有个三 招两式,并不在帮主之下,帮主也有些耳闻吧?”   费天行被他激得连肺都快炸了,沉声喝道:“我就要用这双肉掌毙了你。”说 着,挫步揉身,抢着连环步,舍命的拍出三掌。   虽然费天行心气不顺,血涌力衰,但是这三掌怒极而发,迎面一丈七尺之内, 劲风破空有声,虽是三招,但如同掌山掌海,端的凌厉非凡。   吴乃汉一见,不由大叫道:“喂,玩真的。”   他尽管耍无赖,脚下可不敢稍慢,一个旋风扫,人如一个车轮,几番滚翻,急 切问闪开了来。   他可是老奸巨滑,折腰拧身,竟然溜到倒卧石碑上昏沉不醒的常玉岚身前,高 声道:“费大帮主,你这位朋友现在与我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知己了。”说着,伸出 如柴的一只手,竟然虚按在毫无知觉的常玉岚命门之上。   费天行一时大意,不由心头一震,大喝道:“卑鄙!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把 你化骨扬灰!”   吴乃汉冷笑道:“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吴某只耍无赖,不会杀生害命。”   费天行此时投鼠忌器,只好道:“你要怎样?”   “小事一桩。”吴乃汉十分得意:“五行口袋,丐帮长老。”   费天行皱起双眉,凝神逼视着吴乃汉,一时无法回答。   因为“过街鼠”吴乃汉原是丐帮的五方长老之一,有五个口袋的辈份。无奈吴 乃汉的为人奸狡异常,加之性好渔色,贪财酗酒,藐视帮规,声名狼藉,被老帮主 “九变驼龙”常杰逐出丐帮。   如今,他要重回丐帮,虽不是一桩严重大事。但是,费天行不敢在常杰尸骨未 寒之际,容吴乃汉这种败类用要胁的手段达到目的。再说,费天行一心要重振丐帮 的声威,整顿犹恐不及,焉能再容忍这等败类。然而,此刻常玉岚的性命交关,情 况不利。   殊不知费天行对常玉岚一向十分敬佩,假若常玉岚有个闪失,自己急欲要见母 亲的心愿,必定横生枝节,即使找到金陵常家,顺利的母子重逢,但对常玉岚这等 有恩于自己的人,也不能眼看他伤在吴乃汉的手里。   想着,不由有些泄气,只好改变口风道:“吴乃汉,你离开本帮之后无拘无束, 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吗?何必再回来受帮规的约束。”   不料吴乃汉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我姓吴的需要这个花子头的名 誉。”   “哦!”费天行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吴乃汉咧嘴一笑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喏!”吴乃汉不疾不徐的道:“天下大势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宇 内武林的局势你是知道的,即将有大的变化。”   费天行一头雾水,奇怪的道:“大的变化?”   “嗯!”吴乃汉依旧神气十足的道:“当然!五十年来洗手归隐,或者是深藏 不露的人物,都重出江湖,为的是什么?”   费天行越发糊涂的道:“为的什么?”   吴乃汉扬声一笑道:“哈哈!为的是要在武林天翻地覆之中,再一次扬名立万, 谁不想插上一脚,就拿你来说吧,不是已经受聘了吗?”   费天行没好气的道:“我受谁的聘?”   吴乃汉劈口道:“司马山庄。”   费天行脸上有些发烧,心中十分气恼的道:“笑话!”   吴乃汉脸色一正道:“帮主,不是笑话,你这一步棋算走对了。未来武林,是 司马山庄的天下,谁攀上司马山庄,谁就是一时豪杰,任谁都看得出。”   费天行不屑的道:“那你可以投靠司马山庄,何必在乎本帮长老这个虚名呢?”   “错了!”吴乃汉摇头不迭道.“帮主,论我吴乃汉三个字,既不是成名人物, 也不是顶尖高手,没有帮头堂口,哪能争得一席之地,我的意思是……”他说到这 里十分神秘的压低嗓门接着道:“司马山庄既然看上了我们穷家帮,帮主你必然大 受重用。常言道:一人成佛,九祖升天。帮主,你不妨一方面答应率领本帮投入司 马山庄,暗地里察看风头,派我担任丐帮与司马山庄的联络人,司马山庄若真的统 一了武林,本帮就是旗下的第一功臣。到时,哈哈……”   费天行见吴乃汉得意忘形的样子,打心眼里厌恶。但眉头一皱,心中有了主意, 表面上也随着干笑一声道:‘哈哈!到时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司马山庄的第三把金 交椅。”   “对!”吴乃汉双手啪的一拍,“我嘛,或是主管丐帮一枝,或是你费帮主在 司马山庄老庄主面前美言几句,担任总管提调天下武林,岂不是名利双收,两全其 美。”   费天行佯装动色,微微的点头道:“看不出你的眼光看得却很远。”他口中说 着,脚下不留痕迹的缓缓前移,慢慢向吴乃汉接近。   吴乃汉也忘形的比手划脚道:“属下我还有更知心的话,尚未尽所言。”   费天行道:“你有话尽管说出来。”   两人不知不觉的已渐渐接近。   吴乃汉神秘的道:“人不能没有退步,万一司马山庄失败了,帮主,丐帮仍旧 是你的,我在司马山庄里应外合……”   “好小子!”不等吴乃汉说完,费天行突然发难,抢上一步,探手抓住了吴乃 汉的右手腕脉,冷峻的道:“你没算到这一招吧,现在你的退步在何处?”   他这一抓把隐忍了半晌的一股怨恨怒火,全放在掌力之上,力道之劲,可想而 知。   吴乃汉冷不防之下,只觉右手腕如钢夹夹住,痛入骨髓,整个半身酸痛软麻, 惊呼一声,双眼发直,哀声道: “帮主,你……”   “我要你这条不值一文钱的命!”费天行咬牙切齿,肩头微震,力贯手臂,五 指如同五柄钢钩,探入吴乃汉的手腕薄薄的皮肉之中。   吴乃汉额上的汗水黄豆般大,滴滴流了下来,脸色由红而白,由白面黄,由黄 而青,混身的肌肉都在发抖,青筋抽搐不已,渐渐的两眼翻白。   费天行狠声的道:“吴――乃――汉――你――”   嗵!嗵!吴乃汉仰天跌下,七孔流血。费天行双眼发直,嘴角渗血,也平空倒 在当地。吴乃汉不用说,是经不住费天行大力抓牢了腕脉,全身血液受阻,难以畅 流而溢血送命。   费天行一时急怒攻心,施出全身力道,情急之下恨不得将吴乃汉立毙当地。   然而,由于他用力过度,通身力道聚于经脉、体内的七彩烟毒,便也随之聚于 丹田,上冲心脏,毒攻五内,晕厥昏倒。   荒烟蔓草之中,躺着三个人。   夜枭凄厉的旋空惨啼。   大地,也像死了般沉寂。   忽然,一阵清风掠过,分枝拂叶,像一个幽灵似的,“宇宙双疯”之一的“活 济公”贾大业拖着一只靴子,一只草鞋,歪歪斜斜的钻了出来,摇动破蒲扇,嘴里 流着几寸长的唾沫,咧嘴龇牙的嘀嘀咕咕道:“好家伙!死了一个无赖,昏了一个 帮主,迷倒一个桃花血令令主,可惜,这么热闹的一场戏,三个人唱,只有老大一 个人看。”   他高一脚低一脚的走到吴乃汉尸体之前,用穿草鞋的脚踢了一下喝道:“可笑 世人心太贪,贪花贪酒贪色又贪钱,早知三寸气口短,不如快快乐乐活几年,哈哈 哈!”   这个破锣嗓音的歪歌唱着兴起,一面朝费天行走去,一面又唱道:“这位帮主 年纪轻,丐帮掌门有名声,若是老夫不到此,尸横荒郊喂饿鹰呀,喂饿鹰。”   口中唱着,探手向费天行左手腕虚捏一把,忽然面色凝重,喃喃的道:“噫! 这是什么毒?连五脏六腑都睡起觉来不动了?”   说着又拨开费天行的眼皮,然后放在他鼻孔中试试道:“人还没死,气没断呀。”   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走向静静的躺在石碑上的常玉岚,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住手!”娇滴滴的一声断喝,起自身后。   “活济公”贾大业悚然一惊,像只吓透了的猴子,缩头弓腰,弹身跃出三丈之 外,小眼睛不断眨动,四下打量,低声叫道:“谁?是人是鬼?”   贾大业在当今武林,可算得是顶尖高于之一,成名在三十年前,“一残二疯三 大怪”,可不是等闲之辈。   他之所以惊慌失措,是太意外了。   因为凭贾大业的修为,数丈,甚至十丈之外,有一点风吹草动,也休想瞒得过 他的耳目,就是一片落叶,也会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如今,竟然有人在他身后喝止,居然事前毫无所觉,岂不是天下怪事。   贾人业口中叫着,放眼搜寻。   这时,才看出,烟雾弥漫之中,一个俏丽的白衣宫装女人,正在自己先前立身 之处,常玉岚躺着的石碑之前,正在将一粒药丸纳入常玉岚口中,并不理会也不搭 腔。   这个白衣女人像是来无影去无踪,简直神乎其神,不知来自何时,来自何处。   别人来到身后,自己浑然不觉,等于是栽了个大跟斗,因为若是敌人,自己的 命可能已断送掉了。   喝问不答,乃是目中无人,根本没把喝问之人放在眼内。   “活济公”贾大业当然忍不下这口气。   他一摆手中蒲扇,凌空虚渡,跨步而前,像灵猫似的落实在白衣女人身前五尺 之处,沉声道:“我问你听见没有?”   白衣女人连头也没抬,转身移动一下,弯腰将另一粒碧绿的药丸,塞进费天行 的口中。   贾大业更是觉着老脸挂不住,蒲扇一扬,大声吼道:“你是哑巴!”他口中吼 着,人也不自觉的跨前一步,扬起的蒲扇,几乎接近了白衣女人的鬓角。   白衣女人此刻才仰起脸来,娇声道:“贾老疯子,你想动手?”   贾大业面对白衣女人,忽然神色一变,急忙收回蒲扇,肃容躬身退了半步,一 改嘻嘻哈哈的口吻,低声道:“原来是夫人,小的放肆,不知不怪。”   百花夫人螓首微颔,低声道:“亏你还认得我。”   贾大业十分腼腆的道:“夫人,昔年寄食门下,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夫人的 恩赐,大司马他……”   百花夫人以手示意,阻止了贾大业的话,也微有戚容的道:“树倒猴狲散,当 年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你大哥他可好?”   贾大业应道:“多承夫人下问,大哥顽健,我们自拜别之后,深隐荒山,本来 不打算再出扛湖,只因……”   “接到了武林帖子。”百花夫人接着说。   “是!”贾大业连连点头,“大哥要我先出来打探目前江湖的形势,再决定行 止。”   百花夫人喟叹了一声道:“你兄弟虽然各有怪癖,但都算一位高手,不世武功, 老死泉林未免可惜。”   贾大业道:“可是,再想追随当年大司马那样的主子,又到哪里去找?等闲之 辈,我兄弟也不屑去侍候。”   百花夫人道:“天下之大,英雄辈出,你兄弟也不必太固执。”   贾大业抢着道:“夫人,现在好了,我们愿意听夫人的驱策,为夫人效劳。”     百花夫人微微展颜一笑道:“驱策不敢,眼前可真有件事请你代劳。”   贾大业色然而喜道:“夫人吩咐!”   百花夫人指指地上躺着的常玉岚同费天行道:“这两人中了七彩烟毒,我灌了 他们解药,但也要七天七夜才能去尽体内余毒,在余毒未尽之前,绝不能丝毫用功 行气,否则终身难以根绝。”   贾大业道:“夫人要我在此守他们七日七夜?”   “不!”百花夫人道:“怎能让他们在风吹雨打日晒夜露之下躺七天七夜。”   “那……”   “林外有一辆轩车,还有五百两散碎盘费,烦劳你送他二人去一趟金陵。”   “金陵?”   “路程恰好是七天七夜,一路上你辛苦点,不要借宿,不要住店,这二人有仇 家,也有敌对高人,可全仗着你了。”   “夫人放心!”   “到了金陵,送到金陵世家,他们的毒也痊愈了,你的责任也完了。”   “就这么着,夫人,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就不多言谢了。”   “夫人,你这简直是骂我老疯子,也叫我消受不起,还谈到谢字吗?”   “交给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百花夫人语落,白色长袖微拂之下,人已飘然远去,像一阵清烟。   贾大业喟然一声长叹,眼望着百花夫人去处,久久如一尊济颠石像。    良久,他才将费天行驼在肩上,双手捧着半软半僵的常玉岚向荒坟外大步走去。   林外,果然停着一辆轩车,整洁宽敞的大车,酱色遮阳,枣红骏马。   贾大业将常、费两人放在篷车软铺之上躺好,自己坐上车辕,长鞭“巴哒!” 一声划空脆响,枣红马洒开四蹄,向官塘大道绝尘而去。   一阵浓烟似的浮尘,扬起老高。 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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