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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重出江湖   “瞎眼王母”柳摇风已听出了口音,不但没撤身退后,反而左右开弓,双手上 指戟张,认定那人抓去,嘶哑着叫道:“臭疯子,找就知道是你,鬼头鬼脑的躲宕 吓唬人!”   这时,两门怀德也看请了那人的面貌,不由笑道:“我的老哥哥,你这飞将军 从天而降,难怪,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疯疯癫癫的!”   说着,连忙对铁伞已经抖开的“辣手判官”郑当时道:“郑兄,我来引见,这 位是三十年前一残、二疯、三大怪的‘宇宙双疯’之一,人称‘活济公’的贾大业。”   郑当时又奇又觉好笑。   因为三十年前的“宇宙双疯”的名头不小,自己虽然没见过,但可慕名已久。   他只听江湖传言,“宇宙双疯”生性怪异,不但滑稽好笑,而且不分青红皂白, 也不分尊辈大小。有时,往往弄得人十分尴尬,但又无可奈何。   而眼前这位“宇宙双疯”之一,形象真的如传说中的济公活佛一式无二。   头顶着一顶油腻乌漆的道僧帽,乱发东长两短,左灰右黄,脸上不知是油是灰、 是汗是泥,除了翻着的厚红唇与滴溜溜乱动的小白眼珠之外,分下出五官,看不出 血肉,身上一颁像直裰又像僧袍的半截衣衫,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因为千百个补钉, 五颜六色,一个压一个,一个连一个,分不出底色来。下身的及膝处,却是一条厚 茸茸的被带裤,脚下一只是多年麻鞋,一只是半短统靴子,却又是新的。咧着嘴偏 着头,一闪躲在郑当时的身后,尖声叫道:“判官大人,快救命,这个瞎老婆的爪 子,我疯子可受不了……”   郑当时不由笑道:“没有的话,老朋友了,真难得,大业兄……”不料,贾大 业忽然尖叫道:“判”官大人,话可要说明,我这个‘大业’,可不是大爷、二爷 的爷,乃是家大业大的大业,千万不要误会。”   这时,“瞎眼王母”已停下手来,笑道:“家大业大,不怕人笑掉大牙,天下 哪一寸土地是你的,庙里的哪一块砖哪一片瓦是你的?”   “活济公”贾大业道:“所以嘛,我选了多年,拣了姓贾。贾嘛,一切都是 ‘假’的,假大爷,本人就是贾大业,嘿嘿……”   西门怀德笑笑道:“老哥哥真会说笑话,坐,请来上坐!”   “上坐就上坐。”“活济公”贾大业也不客套,忽的一弓腰,人像一个大猴子, 纵身跳到正位的大师椅上,绻曲成一堆,缩着颈子道:“大掌门老弟。”既是武林 之会就该热热闹闹欢欢喜喜,怎么闷沉沉的,像死人发丧一般,又那么紧张兮兮的?”   “瞎眼王母”心直口快,抢着道:“这你就别问了,既来了,有热闹好看的就 是。”她说完,又折回头去,对西门怀德道:“喏!我说么,这不又来一个一流的 帮手吗?”   西门怀德没来得及回话,“活济公”早又把头摇得不停,双手连摆道:“唉…… 唉……少来,少来,大业我可是多年不动手,打不动了,打的方法也全都忘了,别 扯上我,先此声明,以免后论。”   西门怀德道:“老哥哥,讲不得,我这个掌门人可待你多回啦。”谁知“活济 公”完全不卖帐,连声道:“恕难应命,我这次到彰德府来,是有所为而来。”   “哦!”柳摇风白眼一翻道,“你疯疯癫癫的能为什么事?”   “活济公”尖声叫道:“大啦。事情大啦!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桃花血令,我 可是奉了老大之命,来打深下的。”   久未发言的“辣手判官”插嘴道:“你们贤昆仲也听说了!”   “活济公”逗笑的咧咧厚唇,似笑非笑道:“是呀!心想,武林大会是订探这 个消息的地方,料个到重重关卡,我吗,只好……嘿嘿……躲躲……”他指指大殿 上的那块匾,嘿嘿的笑起来。   西门怀德深知“活济公”的性情,就是,他不答应的事,一辈了也不肯答应, 任山你说尽好话,甚至如何恳求,也不能使他回心转意。因此,他皱皱眉头,不疾 不徐的道:“老哥哥……这算你找对了。” mpanel(1);   “活济公”道:“怎么说……”   西门怀德道:“这件事,我是略知一二。”   “噢!”“活济公”色然而喜道:“真的?”   两门怀德并不回答真或是假,缓缓的道:“桃花血令是桃花林的人发出来的, 发令之人是谁……”   “活济公”迫不及待的问道:“是谁?”   西门怀德道:“令主是谁?我知道,但是,我没见到过……”   “废话!”“活济公”本来的兴高彩烈,闻言将欠起来的身子,又缩绪成一团 道,“那有什么用!”   西门怀德还没来得及回话。大殿外面人影晃动、几个昆仑门人十分不安的走来 走去,伸头探脑的向大殿内窥视。   “辣手判官”郑当时照料一下,低声对西门怀德道:“西门兄!好像发生了什 么事。”   西门怀德只顾为“活济公”游说,闻言才向正殿外朗声道:“进来……”   “拼命郎君”罗大文跨步走卜正殿,恭身道:“分舵舵主罗大文参见掌门!”   西门怀德略一颔首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拼命郎君”罗大文凑上前去,在西门怀德耳畔道:“八大门派之中、有五大 门派已经到了,弟子都安排在私宅款待。”   西门怀德松了口气道:“哦!那用的到大惊小怪吗?真是!”不料,罗大交又 道:“司马山庄的少庄主也到了,只是他辞却本门的接待,不知落脚何处。”   西门怀德点头道:“司马山庄虽未开派立帮,十三省都有他的安排。”   罗大文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上禀掌门,来了两批十分神秘的人物……”   西门怀德抢着道:“两批?神秘?什么神秘人物?说仔细一点。”这时,“活 济公”竞缩在太师椅上睡熟了,鼾声大作如同雷动。“瞎眼王母”柳摇风见西门怀 德只顾与分舵舵主呢呢喃喃嘀嘀咕咕,不耐烦的道:“大掌门,什么事这么神秘兮 兮的,说出来大家听听不好吗?”   “辣手判官”郑当时也道:“西门兄,反正事情瞒不住,说出来大家拿一个主 意也未可知。”   柳摇风嘶哑的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面。”   这活听在西门怀德耳朵里,虽然不是味道,但眼前的形势,他可不敢得罪柳摇 风。因此,红着老脸苦苦一笑道:“他们说彰德府来了两批神秘人物。”   柳瑶风白眼一翻,眉飞色舞的道:“好呀!神秘人物!神秘才有味道,人在哪 里?”   两门怀德回头对罗大文道:“大文,对柳老前辈与郑老前辈禀明。”   谁知,本来呼声震天的“活济公”这时突然一跃而起,尖声叫道:“嘿,还有 我!我这个老前辈,最喜欢听神秘的事,快说!   快说!”   罗大文肃声道:“是!这两批神秘人物之所以说他神秘,第一,不属于任何门 派,第二,两批人全是清一色的女性,个个如花似玉。”   柳摇风把嘴一瘪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花似玉。有什么稀奇!”   在座之人几乎要笑出声来。但谁也不敢出声,因为凭柳摇风现在的德性即使年 轻,也不会如花似玉,光是那对有白无黑的特大号眼睛,也漂亮不到哪儿去。   罗大文强忍笑容道:“奇怪的是那豪华的气派,好比王公大臣的夫人,富商大 贾的宝眷。”   西门怀德凝目道:“说不定果真如此!”   罗大文摇头道:“掌门,从她们架车的鞭式,眼睛的光辉,分明是练家子。”   郑当时不住的点头道:“要是真的,这两批人马,可能来者不善,怕很棘手。”   只顾凝神倾听的“活济公”尖声道:“她们落脚在什么地方?”罗大文忙道: “两批人住在两个地方,一批住在东门大街祥云客栈,把整个客栈包下来了,另一 批令人感疑的是住进南门内‘冷香书寓’。”   柳摇风闻言愣愣的道:“冷香书寓是什么所在?”   罗大文望着西门怀德没敢冒昧回话。   郑当时却代为答道:“书寓就是妓院。”   柳摇风仰大一笑道:“敢情是跑码头的婊子。”   西门怀德连忙道:“不然!不然!这件事必定有可疑之处。大义,派人盯着!”   这时,“活济公”贾大业突的一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去看看如花似玉的 美人去。”“去”字出口,趁着打哈欠伸腰之际,一个腾身,人已穿出正殿,没入 夜空之中。   笃!笃!笃!笃!笃当!更梆三响,正是夜半时分。   一声忽哨,陡然而起。东岳庙外,一阵骚功。   昆仑弟子之一,脸色紧张,哪里还顾得规矩礼数,匆忙的奔进正殿,朗声道: “上禀掌门!黑衣无情刀纪无情,带了十二个红,衣人汉,到了庙门之外,口口声 声叫掌门出去。”   西门怀德面色一寒道:“好!纪无情未免欺人太甚!”他从坐位上突地站了起 来,又向“瞎眼王母”与“辣手判官”拱拱手道:“二位请坐,我出去会会这个狂 妄的小辈!”   他以一派掌门之尊,不开口请人助拳。   但是“瞎服王母”怎能耐得下,白眼一翻道:“我也看看纪无怀是不是三头六 臂。郑当时,你这个判官是不是带着生死簿去收纪无情的三魂七魄。”   “辣手判官”郑当时也一笑道:“也首看你这瞎眼王母的要命蟠桃令如何?”   西门怀德因为是“事主”,所以走在前面。   此刻。东岳庙外,昆仑弟子与纪无情吵做一团争持不下,纪无情因为没看到正 主,只顾厉声喝道:“叫西门怀德出来,少摆他掌门的臭架子!”   西门怀德抢上几步、现身石阶之上,故做沉着的大声道:“本掌门在此!”   纪无情迎上前去道:“西门怀德,本人的三日之约到了,少不得要你给一个公 道!”   西门怀德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公道!哈哈!老朽不知你所说的公道是什么?”   纪无情怒道:“南阳纪家的灭门之恨!”   “笑话!”西门怀德冷峻的道,“你认为你们南阳世家灭门血案是本门人干的?”   纪无情道:“想赖?”   西门怀德道:“证据!”   “哈哈哈……”纪无情狂笑声中,从怀内摸出一个五寸来长的棒子,拿在手中 连连转动,原来是一面十分精致的三角杏黄小旗,虽然时当深夜,但东岳庙前此刻 火把通明不亚白昼。   但见杏黄三角小旗之上,绣着一只俗称“四不像”的怪兽。   纪无情将那小旗抖开了来,迎风招展几下,冷冷笑着道:“西门怀德,你该认 识这个吧!”   西门怀德一见,脸上立即呈现吃惊之色,既奇异又惊讶,而且立即肃身而立, 举手抱拳高举过顶。愕然不解的道:“此乃本门祖师相传的‘灵兽信旗’。纪无情, 你从何处得来?”   这时,一众昆仑弟子,莫不肃身收起兵器,恭谨而立,个个面色凝重。   因为,按照昆仑门的戒规,见到“灵兽信旗”如同见到开山祖师,必须以大礼 参拜。   只是,此刻这代表祖师教规的“信旗”,却掌握在纪无情的手中。最尴尬的是, 纪无情是以昆仑仇家的姿态出现,若是不对“信旗”行礼,有违门规,若是依照戒 规施行大礼,哪有对找岔生事的仇家行孔的道理。   纪无情的双目突睁,好像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道:“西门怀德!你是翻穿 皮袄装老羊(佯)还是明知而故问?”   西门怀德道:“这话从何说起!”   纪无情脸色突变,杀气腾腾的道:“就从你说起、这面鬼旗子是不是只有你们 昆仑掌门才能使用?”   西门怀德道:“不错!”   纪无情又道:“是不是只有一面?”   西门怀德点头道:“当然!本门信物,祖师相传岂有第二面之理!”   纪无情怒哼一声道:“呸!亏你假门假世的装得这么像!”   西门怀德一再被人抢白,也沉下脸来怒叱道:“本掌门已经一再忍让,可不是 怕事。纪无情,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纪无情道:“好吧!把话说明白,让你心服口服。这面鬼旗子是在我家遭你屠 门放火之后留在现场的,料不到你不敢承认,现在你悔不当初留下这个真凭实据了 吧!可惜后悔来不及了,今天要血债血还,我纪无情不多不少,也要杀你昆仑门下 二十四口,方消心头之恨!”   他一口气说完,将“灵兽信旗”向怀内一赛,呛的一声,抽出腰际的无情刀, 挽了一个伞大的刀花,作势欲发。   西门怀德大声喝道:“且慢!话还没说明白。”   尚未等他的喝声落音。嗖!“瞎眼王母”柳摇风一跃冲下石阶,破锣似的喊道: “小娃儿!我看你太不顺眼!”   喝叫声中,由袖内抽出一柄尺五长的玉尺,振臂抡起一缕劲风,认定纪无情刺 去。   纪无情只顾与西门怀德吼叫,并未料着西门怀德身后跳出一个人来,急忙一扬 无情刀护住面门,伉声喝道:“你是何人?”   柳摇风尖声道:“我是你祖奶奶到了!”   她根本没有放势停招,话没落,手中上尺已直刺过来。   纪无情料不到这瞎老婆子出手如此之快,不由连退三步,手忙脚乱。   “咯……咯……”“瞎眼王母”柳摇风不由得意的发声狂笑。   纪无情未曾出手,就被这冒冒失失不明不白的老太婆一招逼退,怒火如焚,挥 动手中刀,对身后的十二血鹰大声道:“上!”   十二血鹰原是“敢死之士”,自幼所受的就是“嗜杀成性”的熏陶,绝对服从 的工具。闻言忽的轰然一声雷应,瞬即散开了来。   嗖嗖声响之中,每人手中已多了一柄软刀,薄薄的软刀闪着森森寒光,抖得呜 呜作响,这等阵仗,先已令人胆寒。   “瞎眼王母”一见,哼了声:“鬼画符,吓唬不住老娘!”她不退反进,抡起 手中玉尺,择定迎面的二人连点带削,闪电出击。   “瞎眼王母”柳摇风大半个甲子的修为,又有苗族的粗犷野性,出手端的惊人。 未见她发声着力,仿佛轻描淡写,然而,一股隐隐的劲风,已掠地而起。   十二血鹰呵足经过相当的调教,乃足识货的行家,发一声喊,十二个人立刻呼 ――带起一阵狂飚,化成一个血红的圆圈。每个人连环移动,俨如一个腥红的大血 环,快到肉眼分不出人影。   “瞎眼王母”柳摇风狂笑一声道:“血环夺命,是你祖奶奶我个值一看的玩艺!” 喝声之中,但见她抡动手中玉尺,并不发招,只在血红圆环之中飞舞不停,玉尺影 子比成一座小山,哪里还看得见小山中的人影。   片刻――突然听见“瞎眼王母”柳摇风的破锣声起,大喊道:“拿命来吧!”   玉尺的影子突然一停,柳老太婆的人忽地化成一道飞虹般,双手前伸,握着的 玉尺陡然暴长丈余,认定血红圈子刺去。   “啊……”一声惨嚎震耳惊魂。血光如箭射出,腥气刺鼻。   红色圆环应声而停。   十二血鹰之一仰天倒后七尺,胸前血箭还个住的向外喷射,缓缓的淌出血沫来, 眼见活不成了。   纪无倩一见,怒不可遏,大吼道:“哪里来的疯婆子?横梁架事,看刀!”他 是怒极出手,一柄无情刀使“情天难补”,分为左右齐拈“瞎眼王母”柳摇风的双 眼。   柳摇风一招得手,原本想乘胜追击,痛宰十二血鹰。但是,眼见纪无情出手锋 利,又将准头对正自己的要害,哪敢丝毫大意。低头仰身,抽回玉尺,虚晃一招, 弹身退出五尺。   纪无情算是略微挣回点颜面,中途撤招,振腕疾压猛挥,式“情天悔海”二度 削向柳摇风的腰际。   柳摇风玉尺一横,招式用到一半,沉臂下落,玉尺硬向削来的无情刀砸到。   纪无情心知眼前的“瞎眼王母”功力不比寻常,不敢硬轿硬马的一拼,忙不迭 抽回刀来,侧身收势,让过砸来的玉尺,反而夸步斜飘,顺势扬臂,直戳对手的肩 井大穴。   高手过招,快如追风闪电。   “瞎眼王母”柳摇风乃是绝世高手,纪无情是少年一代的俊彦,两人全力而为, 在场之人根本看不出人影,分不开招数。   十二血鹰未能动招已报销了一个,其余十一人虽有心加入群殴群斗,无奈柳、 纪两团人影未来去去势同狂飚飓风,哪里容第三人插得上手。因此,只好在外围备 持兵刃虚张声势,暴吼穷叫而已。   转瞬之间,已是三十招过去,兀自不分轩轾,看不出胜负。   突然一声厉吼,平地而起。   “瞎眼王母”柳摇风臃肿的身子忽然像无宵节的大炮,厉吼声中上弹三丈,手 中尺五玉尺竟然化成一道长虹,仰佛暴涨十倍,而且分明是坚愈钢铁的玉尺,好似 变成一条玉绿的彩带,绕着圈子,飘飘缈缈,像一朵彩云,把纪无情的整个人罩在 彩云堆里,眼看无法脱身。   怀抱铁伞,在一边凝神而视的“辣手判官”郑当时此刻低声对西门怀德道: “这老婆子动了真的了,把压箱底的玩艺――软玉温香功夫都抖出来,纪无情是在 劫难逃。”   “软玉温香”并不是一种招式,而是外人的调侃之词,青年一辈的很少知道。 原来就是指“瞎眼王母”柳摇风而言。   柳摇风的内力修为,源自苗疆,加上先天的与众不同,因此,内力深厚超过想 象,一旦动了真怒,体内蓄藏的内力如山洪暴发,不可抑止。   最为常人不及之处是她内力发挥到极致之际,如同烈炎炽燃火山爆发,将她手 中的玉尺,化为彩缎般柔软,舞动之下,真的俨如一匹彩色韧带,长短不可预估, 捣扫难以分辨。   此刻,“瞎眼王母”柳摇风初离九疑山,闷在心中的一股怨愤之气已久,碰上 纪无情性做语狂,她怎生忍耐得下。所以盛怒之卜,激起了潜在内力,热可炙人的 力道,将手中玉尺化为绕指柔钢,漫天盖顶的向纪无情袭到。   纪无情挥刀之处,忽然失去了“瞎眼王母”的身影,已经心中一震,猛然,一 片彩霞似的光圈,披头盖脸撤下,隐隐的觉得似柔实刚的力道,天崩地裂压了下来, 心中知道不妙,急忙抽刀后撤,人也缩身反弹。   料不到那片袭来的力道,如同磁石吸针,唬琅引芥一般,硬是粘连着,退个回 去,一股奇热的怪风,迎头罩下,难以化解,难以抗拒,要想腾身挪位闪躲开去, 也没有“丝空隙可寻。   纪无情怎能个人吃一惊,吓出一身冷汁。他本能的反应,扬起手中无情刀,仰 脸挥舞。   这乃是他无可奈何的一招,心中明白,即使挥刀,也抵挡不住这股无边无岸的 力道,总不能坐以待焚,等那力道压下米。因此,他一面挥刀拒抵,一面口中大喝 声道:“纪某与你拼了!”   “瞎眼王母”柳摇风厉哼声道:“拼!你配吗!”冷哼声中,她的人尺合一, 兜头向纪无情扑到。   纪无情杨刀上推,只觉虎口发麻,脑裂发胀,眼前碧绿一片,胸头翻腾,血气 上涌,大叫了声:“不好!”   呛啷――一柄无情刀己被震开了来,离手斜刺里飞去。   柳摇风咬紧牙龈喝道:“小娃娃!你给我拿命未吧!”玉尺疾如风雷,认定纪 无情砸下。   就在这一贬眼之际。白鱼人影箭般射至,人在半途,朗声喝道:“给我住手!”   长剑如虹,直削柳摇风执尺的手腕,快如电掣。   柳摇风眼看已经得手,料不到白影人到剑到,斜地里出招。因此,只好缩回将 砸到纪无情天灵盖的玉尺,人也飘身落实,狼啤般叫道:“什么人?”   与柳摇风几乎同时落实地面的白衣人,仗剑当胸,微笑道:“在下常玉岚。”   “瞎眼王母”柳摇风一对白眼翻了几下,回头向西门怀德愣愣的问道:“是你 昆仑派的人吗?”   不等西门怀德回答,常玉岚拱手收剑,朗声道:“金陵常玉岚,没有门派。”   西门怀德微怔的道:“常玉岚,原来你是纪无情一路的。”   常玉岚微微摇头道:“掌门,你猜错了,在下与纪无情是知已好友,江湖人尽 皆知……”   不料,纪无情忽然抢上一步,沉声指着常玉岚,怒气冲冲的道:“谁是你知己 好友,你少向自己脸上贴金!”   常玉岚大出意外,不由红着脸道:“纪兄,你何出此言?”   纪无情冷漠异常的道:“你还问我……哼!你心中明白,常玉岚!纪无情早已 不认你这个朋友,你不要以为你刚才救了我。”   常玉岚忙道:“在下并无此意。”   纪无情咬牙恨声道:“我不妨告诉你,纪某情愿死在他人手下,也不认你这个 无信无义的朋友。再告诉你,只要我有三寸气在,你我的账,总有结算的一天!”   常玉岚摇头苦笑道:“我姓常的是无义无信的人吗?我们有什么账可算?”   纪无情道:“等我报了毁家灭门血仇,再找你!”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顾逗嘴,可把个“瞎眼王母”柳瑶风气死了。她玉尺 一抡,横身上前一步,大吼道:“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眼睛中还有别人没有!”   常玉岚抱剑对纪无情一笑道:“纪兄,计我来逗逗这个老太婆。”   纪无情真是又急、又气、又恨、又恼。他侍说不要常玉岚插手吧,而适才几乎 送了一条命,若不是常玉岚即时出手,此刻自己的脑袋可能开花,脑浆四溢横死当 场。最令纪无情难看的是,此时自己赤手空拳,连无情刀都跌在丈余之外的地上。   柳摇风这么一叫阵。常玉岚这么一交待。纪无情愈觉得准堪至极,恨不得有地 洞钻了进去。   好在,“瞎眼王母”柳摇风冲着常玉岚冷漠的翻翻白眼道:“小娃儿,我想起 来了,你是金陵世家的后代,料不到我老婆子一出山就碰到了南剑北刀。好吧!来, 我叫你们南剑不成剑,北刀不成刀,都给我瞎眼工母发一个利市,壮壮我二次出山 的威风!”   她的话愈说到后来愈高声,愈凌厉,不像说话,真是枭啼猿嚎。口中说着,脚 下已渐渐向前移动,玉尺微微上抬,肩头时间骨骼咯咯作响。   常玉岚已见过这老婆子的功力,适才一招将她逼得撤招疾退,事实上是在突然 之间的奇袭,不足为训。因此,他对纪无情淡淡一笑道:“纪兄,这一次让给我吧, 让你怜我惊阵,瞧着点儿。”他口中说着,已经横起手中剑,封住子午,又向怒冲 冲的柳瑶风道:“我来领你几招!”   虽然大敌当前,常玉岚气定神闲。   “瞎眼王母”柳摇风可没那么好的修养,她扬动玉尺大吼道:“拿命来吧!” 气极出手,上来就施狠招,力道自是不凡。   常玉岚不敢大意,右手剑虚剑一招“伤心断肠”,左手忽地化指为掌,隐入剑 招之中,借着剑花的俺饰,认定柳摇风肩头拍到。   柳摇风玉尺初出,乃是虚招,专等着对方长剑出手,重则硬接,轻者闪过剑锋 乘隙迎击。   却不料扬尺逼剑之际,忽觉剑光之下,有一股劲道直拍肩头。   大大的惊奇,觉着不妙,谁知剑光未收,掌力已到,她不由大叫一声道:“小 娃儿!这不是断肠剑法!”口中叫着,人已斜跨两步。   险险躲过。   常玉岚一招得手,逼退对方更不怠慢,朗声道:“再接一招!”   剑身横处,左手反拍一掌,直逼柳摇风的脑后“玉枕”大穴。   这一招比起势凌厉万分,比适才一招妙到毫未,而且直取生死大穴,端的惊人。   柳摇风更加惊讶,口中吼叫连连,急忙后退三步,手忙脚乱。   常玉岚的剑掌配合得妙不可言,在场之人,全都没看清楚掌剑之间的变化。只 有“辣手判官”郑当时悄悄的对两门怀德道:“西门兄,这少年人真是金陵世家的 子弟?”   西门怀德连连点头道:“如假包换,郑兄,他千真万确是常世伦的第三个儿子, 常玉岚。”   郑当时道:“这像断肠剑法吗?”   西门怀德道:“我也在疑惑,断肠剑虽是常家绝招,但没有这等诡异,剑中夹 掌,还没听说过。”   郑当时道:“我觉得他这掌法……”他说到这里,忽然将手中铁伞重重的向地 一震,失声道:“啊!我想起来了。”   两门怀德冷不防被他吓得一怔道:“郑兄,你想起来什么?”   郑当时道:“八成!八成!假若我的老眼没有昏花,八成是的。”   西门怀德追问道:“郑兄……”   “辣手判官”郑当时十分神秘的,凑近西门怀德身畔,压低嗓门道:“血魔神 掌!”   “啊!”西门怀德神情大变,“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盯在常玉岚身上。   “辣手判官”只顾悠然神往的道:“这小子要真的练成血魔神掌,瞎眼王母今 天可讨不到好去。”郑当时不愧经多见广。   场子中“瞎眼王母”柳瑶风吼叫连声,然而,连人带尺却只在外面绕圈子,东 跃两跳,手中玉尺虽然舞动呼呼有声,却全都是在常玉岚掌、剑交施之下中途撤招, 可以说是守多攻少,形势显然不利。   反观常玉岚,长剑剑花如潮,左了不时拍、按、推、扫,夹在剑风寒芒中,神 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莫测高深。   两人此来彼往,可说是“狗咬狼――两怕”。   以两人的功力修为来说,“瞎眼王母”数十年的潜修,加上先天体质的殊异, 自然高过常玉岚许多。   但常家断肠剑法,乃是家学绝活,所以能自成一家,脾睨武林,原有独到之处, 加上常玉岚个分日夜的苦练血魔秘籍上册的血魔神掌,两家绝学揉合一起,岂是等 闲可比。   怎奈,常玉岚尚未能得心应手,到出神入化之境,假若能掌剑合一,柳摇风怕 不早已露了败象,甚至中剑而退,或染血当场。   “辣手判官”郑当时是旁观者清。他已看出来常玉岚的的确确用的是“血魔神 掌”,不由眉头深锁,凝目心想:假以时口这常玉岚必会有无人能敌的一天,这…… 他又想:自己此次重出江湖,为的是什么?要想扬名立万,必须除去此人。此人不 除,自己将重蹈当年旧辙,当年落败在“血魔”手中,因此才隐姓埋名了二十年, 想不到二次出山,又碰上“血魔神掌”……想着,不由喟然一声长叹:“唉――”   西门怀德不由奇怪的道:“郑兄,你?”   郑当时摇头苦笑道:“想不到我第二次出山未久,又见血鹰神掌。”西门怀德 道:“郑兄,你看出常玉岚真的练的是血魔神掌?”   郑当时连连点头。   西门怀德道:“假若真的是,柳老太婆可能早已露了败相,可是……”   郑当时忽然双目暴睁,面露杀气,而表面上喜形于色,手中的铁伞微微抬起, 狞笑道:“乘着他还没成气候,打发还容易,等他有了火候,江湖上就没有我们这 一号了。”   “辣手判官”郑当时果然心狠手辣,他不但看出常玉岚剑掌的招式尚未配合到 天衣无缝,电料定常玉岚血魔神掌的修为还不够火候。因此,口中说着,陡然弹身 下了石阶,口中叫道:“老姐姐。   歇着一会,杀鸡焉用牛刀,让我给这小子点颜色看。”话落,人已到了常玉岚 身前七尺之处,一柄铁伞哗啦一声撑开了来。   “瞎眼王母”柳摇风当局者迷,她莫名其妙的被常玉岚逗得像走马灯般在外滴 溜溜打转,还看不出常玉岚的招式。虽然心中又气又急,恨不得一尺把常玉岚砸得 粉碎,或者“刺”一个前心到后心的血窟窿。但是,每次出手,都被逼回,只有干 瞪眼瞎着急。   此刻闻言,心想:我都制不了这小子,你“判宫”行吗?但是,“瞎眼王母” 江湖经验老到,深知郑当时一定是看出了“门道”,不然是不会来自讨没趣。因此, 她玉尺虚攻一招,撤身叫道:“交给你了,别让这小子开溜。”   郑当时这时已将铁伞舞成一个丈来大小的伞花,带动呼呼闷雷似的劲风,扬声 道:“他跑不掉的!老姐姐,等着瞧热闹吧!”   以功力来说,“辣手判官”郑当时要比“瞎眼王母”柳摇风差了半级,但是武 家交手是“一寸长一寸强”,郑老怪手中的那柄铁伞足有三尺六寸,比柳摇风一尺 五寸的玉尺,长了一大截。况且,铁伞撑开了来,像一个圆桌面,舞动时乃是纹风 不透,滴水不进,慢说常玉岚的肉掌,就是长剑,也难以找出空隙。   况且,郑当时已经胸有成竹,看准了常玉岚掌剑的配合尚未成熟,因此,一上 手争取先机,把铁伞舞得滴溜溜团团转,人躲在伞影劲风后面,不分招式,不稍休 止的滚着逼向常玉岚。   常玉岚并不是呆瓜,也不是弱者。他眼见郑当时来势汹汹,如同怒涛狂澜,锐 不可当,遂化前攻为侧击,不攻右而攻左。   郑当时的伞原是持在右手,左手虽也摆在铁伞柄的中间,但力道却全落在右手 之上。   常玉岚一味的攻向左侧,逼得郑当时只好步步向左移,无形之中,减低了前推 猛旋的攻势,侦先前郑当时的想法大打折扣。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眼前二人各有千秋,不但斗力,而且斗上了心思,成了 纠缠的局面。   足有半盏热茶时分,难以见出胜负。但是表面上,却当时是占着先机。   因为常玉岚的偏左攻势,乍见之下仿佛是步步闪避,郑当时的人伞合一,半追 半赶的势子,其实是要护着侧面,只因伞势凌厉,好像追逼一般。   但是,真正的行家,可看出了“门道”。   西门怀德迎着“瞎眼王母”柳摇风道:“柳姐姐,郑兄这个打法恐怕……”   柳摇风玉尺举起,摇了一摇道:“郑判官自有他的一套鬼门道,瞧,这不是来 了吗?”   果然――忽然一声厉啸,高吭入霄,裂帛刺耳。   啸声中,郑当时的伞势哗啦一收,变滚为杆,他的人也弹腰纵起,一反左滚势 子,横扫反而向右,硬找常玉岚的腰际挥动。   常玉岚暗喊了声:“不好……”急切问欲躲不及,欲退不能,肉掌既不敢硬接 扫来的铁伞,只有将右手长剑快速的下垂,护着腰际。   郑当时厉吼一声道:“小子大胆!给我倒!”喝声中,一柄碗口粗的铁伞,硬 向常玉岚的长剑砸到,势为雷霆万钧。   长剑细长,铁伞粗重,一旦硬碰硬,不但常玉岚的剑要被砸断了数截,他的人 也断难躲过这凌厉的一伞,虽然不会血染当场,也必骨碎筋折。   就在此刻――人影疾飘。娇叱声起:“给我住手!”   人影乍合即分。常玉岚收起长剑,飘闪出七尺之外。   百花夫人虚飘飘地俏立当场,手中扬着一幅浅紫的罗帕,还卷在“辣手判官” 的铁伞之上,面露微嗔,神情凝重。   而最奇怪的是“辣手判官”郑当时。本来眼看一招奇袭得手,虽也听见娇叱之 卢,但手中铁伞丝毫不慢。不料,伞势只离常玉岚的长剑仅是丝毫之差。忽然有一 股力道把它逼住,似乎被缠住般。   可不是吗?一缕飘飘的浅紫绸带,钩缠在伞尖之上,挣不脱,也抽不回。   “辣手判官”既气又恼,眼看常玉岚飘身而退,好比煮熟的鸭千竟然飞了。他 一面握紧伞柄全力向内拉,面怒喝道:“混帐东西,你……”   “郑当时!”百花夫人沉声叫着郑当时的名字,俏立依然,未见着力,只是如 同常人用三个指头控着手帕的另一端而已。   这时,郑当时才拾眼看清百花夫人就在身前。   说也奇怪,郑当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但脸上神情发呆。   双手抱着伞柄的手,也已不用着力,松了左手,一只有手有气无力的持着伞柄, 双目失神。   百花夫人微颔蜂首,不经意的道:“还好,你还认识我。”   “辣手判官”郑当时垂头道:“属下怎能不认识夫人,当年属下犯了军令,若 不是夫人讲情,大司马开恩,属下这条命早已没有了,连骨头也已化作烂泥,真是 终生不忘!”   “好啦!”百花夫人抖抖手中浅紫罗帕,将缠在伞上的活结放开,慢条斯理的 道:“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菜豆的旧事干嘛。”   郑当时收起伞道:“夫人现在……”   “我很好!”百花夫人淡淡一笑道:“只是我喜欢的人总被人欺负。”   郑当时忙道:“夫人指的是?”   百花夫人已施施然走向发呆的常玉岚道:“喏!就是他,适才只要我迟上半步, 他不就毁在你追魂铁伞之下吗?”   常玉岚红着脸,拱手为礼,苦笑一声道:“多谢夫人援手!”   百花夫人摇一下手中的浅紫罗帕,不看常玉岚,反而走近纪无情道:“纪无情, 冤有头,债有主,杀你满门的可能另有其人。   找昆仑派,似乎受了嫁祸江东之计,还是先弄消楚再找背后的真凶吧。”   西门怀德闻言,急忙趋前几步,拱手道:“这位夫人,请到正殿,容昆仑派略 尽地主之谊。”他之所以如此邀请,乃是想借以化解纪无情的纠缠,当然,适才也 看个出百花夫人的功力,虽然不知道百花夫人的来龙去脉,但他眼看“辣手判官” 郑当时的神情,深知“此马来头甚大”。   又见她时常玉岚十分热络,纪无情也不陌生,加上她指明杀了南阳纪家的凶手 不是昆仑派,一言九鼎,必然可以比解面临的危钒,只要纪无情不横生伎节,至少 昆仑的大会,不会发生乱子。   所以,西门怀德以地主的身分,礼貌地邀请。   不料,百花夫人淡淡一笑道:“西门大掌门,别以为纪无情不找岔子,你们的 大会就安然无事。你呀!只怕问题重重,小心着点就是。”   纪无情之所以前来找昆仑派的岔、目的就在报杀家灭门血仇。   而今听百花夫人之言,分明是另有主使之人,冈此急欲进一步知道是谁。他拱 手为礼,哀愤满面的道:“夫人,能否明白见示,究竟杀我全家二十四口的真凶是 谁?”   百花夫人道:“我知道另有具人,可是尚找不出铁证,只是不会是昆仑派。”   纪无情忙从怀内抽出那支三角小旗,扬了一扬道:“夫人,难道这不是铁证吗?”   百花夫人一见,不由露出贝齿,难得的朗声而笑。声如银铃。   十分悦耳。   纪无情认真的道:“夫人为何发笑,难道这昆仑的信旗是假的不成?”   百花夫人收起笑声,端肃面容道:“先不问真假,纪无情,昆仑派若是真凶, 杀人之后再留信旗,分明是不怕别人知道,最少不怕你来寻仇,对不对?”   纪无情道:“对!”   百花夫人又接着道:“既然留下信旗,又不敢承认,天下断无此理。存心耍赖, 当初就不会留下信旗,这分明是别人嫁祸。”   西门怀德闻言,忙道:“这位夫人明察秋毫。纪少侠你……”   百花夫人淡淡一笑,不等两门怀德说下去,又道:“纪无情,我再点明一些, 昆仑门自从西门怀德充任掌门之后,何曾有一个人才,哪有半点作为,他们自顾不 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力量找事生非吗?再说,挑挑昆仑派,谁是你爹的 对手。谁有胆量干这桩血案?”这话娓娓道来,一字一字如珠走玉盘,清脆明白, 在场之人可全都听得清楚。   纪无情默默无言。   西门怀德的老脸红一阵、白一阵,不能反驳,也不能承认,十分尴尬。   百花夫人停顿一下,又向纪无情道:“你怎的没想到这一层哩?”   纪无情一面咬着下唇摇头,一面端祥着手中那面三角信旗。   百花大人又扬声道:“纪无情,你上当了!你手上的小旗帜也是膺品,不信, 你用鼻子闻一闻,上面可有檀香气味?”   两门怀德紧接着插口叫道:“对!对!本门信旗供奉在祖师灵前,终日不断焚 烧的就是檀香。”   纪无情此时下意识的、果真凑着嗅了一嗅。   百花夫人又悠悠的道:“多年烟冀火燎,信旗虽未日晒雨淋,必然变色,哪有 这么新的。纪无情,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即使让你杀昆仑派的二十四口,二百 四十口,父母仇还是报不了。”   纪无情如痴如呆,怔怔的望着手上的三角信旗,如同泥塑木雕失魂落魄。   西门怀德又凑上去道:“少侠,这位夫人的话句句珠玑,字字真理。”   纪无情突然大吼一声道:“住口!”喝声之中,将手中三角小旗,猛的向西门 怀德丢去,朗声向百花夫人道:“多承指点,改日再报!走!”   “走”字出口,他挥手向身后剩下的十一血鹰打个手式,自己腾身射起,向东 岳庙外跑去。十一血鹰也不怠慢,衣袂连振尾随急追。   西门怀德虽然难堪至极,但消除了一场血劫,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他深知自己 要邀百花大人为今天大会的贵宾,恐怕是办不到。因此,缓缓退到“辣手判官”郑 当时身侧,低声道:“郑兄,你可否请她进正殿坐片刻,容我奉茶聊表谢意。”   郑当时点头道:“我可以邀请,愿意不愿意,就没有准了。”说着,前趋几步, 肃身道:“夫人可否进殿稍歇片刻,容属下拜见!”   百花夫人温和的道:“免了吧,门外婢子们在等呢。”   说看,缓移莲步,迎着久未发言的常玉岚道:“你还有事?”   常玉岚微微一笑道:“等着看热闹而已,没有别的大事。”   百花夫人盈盈一笑道:“热闹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你不止是看,还加入了一份 呀。”   常玉岚不由玉面生霞红至耳根,吱唔着道:“学艺不精。”   百花夫人忙道:“不是不精,是还不熟。”   常玉岚照料了一下天色道:“天色将明,夫人该回大休息了,天将明时,晨雾 很重。”   百花夫人喟然一叹道:“你还关心我?”   常玉岚道:“岂止关心,我对夫人之事魂牵梦绕,一时难以尽言,请夫人珍重!”   “哦!”百花大人似乎大出意外,失态“哦”了一声,们立即又道:“难以尽 言?有什么话不方便讲吗;听说你在桃花林……”   没等她的话说下去。常玉岚星目急忙一瞟,竖起剑眉道:“夫人,此地不是讲 话之所,还有几位武林前辈,等着你哩。”说时,指指百花夫人身后不远的“辣手 判官”郑当时,“瞎眼王母”柳摇风与西门怀德。   西门怀德恭身道:“夫人既是郑兄的东主,请不要见外………百花夫人摇头不 语,却对“辣手判官”郑当时道:“既然重出江湖,就该有所作为,弄明白了是非, 再淌浑水,不要被人牵连了,落个晚节不保。”   郑当时忙道:“属下谨记教言。”   百花夫人喟然一叹,然后对常玉岚道:“好自为之,你自己衡量吧。”说着, 未见作势,像一阵掠过的清风,人已飘出三丈,出了庙门。   目送百花夫人背影消逝。   “辣手判官”郑当时透着近乎,拱手向常玉岚道:“夫人已去,常世兄请到正 殿待茶。”   常玉岚拱手还礼道:“适才手下留情,在此谢过!”   郑当时也红着脸道:“哪里是手下留情,夫人的一招‘彩虹飞’制住了我,不 然,一定得罪。”   常玉岚有些难为情,吱嗜着道:“前辈与夫人是旧识?”   郑当时道:“不敢说旧识,我是大司马的旧部属,犯了酗酒误军机的斩罪,多 亏夫人讲情,才有这条老命。你既与夫人熟识,咱们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 认识自家人。”   常玉岚凝神道:“大人是大司马的夫人?”   郑当时不由道“难道你不晓得广常玉岚忙掩饰道:“知是知道,只是不知其详 而已。”   郑当时乘机道:“那么,请到正殿细谈。”   此刻,忽然一道黄色火爆从远处冲空而起。嗖――一道刺耳之声掠空而过,火 箭正落在东岳庙的后殿之处。   众人全部惊然一惊。   常玉岚对西门怀德道:“掌门,纪无情的误会已经解说清楚。   据常某所知,今天贵派大会,尚有岔子,万请小心!告辞!”   话落,人已腾身而起,在大殿兽角上略为借力,二次远去数丈,落入将曙的震 雾里。 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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