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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无心伤翠羽 奇女乘鸾寻敌手   说到这里,回头望望重伤倒卧地上的江南神乞,又道:“此人业已身受重伤, 出家人慈悲为怀,请阁下看贫道薄面,放他一命如何?”   魏英听完话,沉吟一阵,抬头答道:“道长既是家师好友,吩咐的话,晚辈本 应遵从,不过,这姓尚的老化子震伤此地主人后,又用狡计打死此地主人好友,道 长请看,死伤俱在,晚辈如果应允放他,何以对得住两位伤亡好友,这一点,只好 请老前辈原谅了。”   道装老人看了看鬼手潘洪的尸体和闭目调息的六指仙翁一眼,微微点头,说道: “如以双方这次伤亡论断,贫道自是不应提此无理要求,不过,这中间另牵着一段 恩怨因果,而且和贫道还沾着关系,所以,我就不能不管了……”   道装老人话还未完,蓦闻一声马嘶,魏英一转头,见一马匹如飞而来,马上美 少年劲装背剑,眨眼已到眼前,他纵身下马,垂手侍立道装老人身侧,两只星目微 带怒意,注视着魏英。   老人回头指指尚乾露,对那少年吩咐道:“秋儿,你先把他带走等我,我回头 就来。”   少年应了一声,立即抱起江南神乞,纵身上马,那马快得出奇,瞬间人马俱沓。   道装老人俟那少年走后,对受伤坐地调息的白元化一拱手笑道:“万事因果, 强他不得,施主望重一方,素不沾江湖恩怨,何苦手染血腥,徒招烦恼,贫道言尽 于此,个中道理只有施主去追查体会了。”   说完话,飘然离去。   魏英自知功力和人相差太远,追人家,无疑自取其辱,只好扶着受伤的六指仙 翁,先回白家庄院,另派人收拾了鬼手潘洪的尸体。魏英乘机劝白元化,加入雪山 派内,合力对付武当派和江南神乞,以替亡友潘洪复仇。   白元化经此挫折,气愤异常,又伤心老友惨死,哪会深加思索,立时应允入盟。   魏英绰号叫追魂手,心里的阴毒,和他那副白如死人一样的面孔,同样使人可 怕。他在紫虚道人三个弟子中是最工于心计的一个,他见白元化应允入盟之后,特 地在灵水崖多留了几天,直等白元化大体复元,才返回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总堂复命。   且说小侠罗雁秋,抱着奄奄一息的尚乾露,翻身跳上马背。片刻工夫已走入一 个阴暗的山谷里。转过几个山脚,形势突然一变,眼前是一片亩许大小的空地,除 来时一条小路外,四周都是排天奇峰。靠北面崖根有一个天然石洞,洞不深,却有 三间房子大小,雁秋跳下马,把尚乾露放在石洞一块铺有干草的大青石上,望着江 南神乞出神发愣。   蓦的,尚乾露睁开了一双失神环目,看身侧坐着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摇摇头 问道:“你这娃儿是谁?把我老要饭的救来这里干什么?我已经震伤了内腑,又中 鬼手潘洪五支淬毒飞针,决不能撑过今夜,纵有灵丹妙药,亦难留住老要饭的这条 命,你不用白费心机啦!”   小侠看尚乾露还能说话,面有喜色,立时倒一碗水送到江南神乞面前,答道: “晚辈叫罗雁秋,老前辈伤势虽然不轻,但有我师祖施救,必可好转,你先喝了这 碗开水定下神,他老人家马上就到。”   尚乾露躺着点下头,笑道:“你就是罗雁秋,果然是美材良质,我老要饭的没 死之前能见到你,总算有缘,你姊姊已和你几个盟兄肖俊等,离此上武当山去啦! 你不用多费功夫,老要饭的是救不活了,你快点放下手中的碗,趁我还有最后一口 气,把我一点压箱底的本领传给你。你师父东海三侠,武功要比我高出百倍,不过, 我这几招都是一生心血研创而来,借你之手转授给我小要饭徒儿吧!”   罗雁秋一听他提起小乞侠诸坤,想此人一定是江南神乞尚乾露了。他到灵水崖 来必是为帮助肖俊等寻查自己行踪,不由心里一酸,星目里蕴含两包泪水,答道: “尚老前辈东来崂山,是罗雁秋牵连老前辈受此重伤,晚辈心中感愧极了,我师祖 散浮子医道通神,他老人家必能医好老前辈的伤势,至于老前辈授技晚辈,罗雁秋 更不敢受……” mpanel(1);   罗小侠心地纯厚,讲着话泪水夺眶而出,他还未说完,尚乾露已接口,道: “你这娃儿哭什么?生有处,死有地,岂能挽回,老要饭的一生江湖行踪,杀人无 数,年登七十死而何憾,快点收泪,听我说出压箱底的本领,再晚了恐怕我熬不住 啦!”   罗雁秋不忍拂他心意,曲一膝跪他身侧,听他讲解夺命八链的招式,尚乾露讲 一遍,罗秋雁已心领神会。罗雁秋含泪拜谢,再抬头,尚乾露双目已闭,这一惊非 同小可,他轻轻叫两声:“尚老前辈……”   但江南神乞已无力答应,微睁下眼,又立时闭上,罗雁秋直急得望着他簌簌落 泪。   正当罗雁秋闹得六神无主时,洞外走进来天南剑客散浮子。   这位风尘奇人,摇摇手,止住雁秋流泪,然后摸摸江南神乞前胸脉搏,一皱眉, 从宽大袍袖中取出一粒红色丹药,命雁秋服侍他吃下去,才开始检查他身上的伤势。   鬼手潘洪打中江南神乞的的五支淬毒飞针,毒力已发,每一伤处都成了一个铜 钱大小的紫块,散浮子替他―一取出毒针,又在伤口地方敷了药,让雁秋去取山泉, 烧了一壶热水,罗小侠一边烧水,一边问道:“师祖,看他伤势是否有碍。”   散浮子摇摇头,答道:“内脏震伤,功力已失,他又拼用了最后一口真气,致 元气全散,是否能挽回他的性命很难预料,不过,就是救活他,恐怕功力也要完全 失去,这一生也不能习武了。”   罗雁秋满脸伤感地又问道:“难道就没救了吗?师祖,尚老前辈也是为寻秋儿 才东来崂山,说起来,是秋儿害他受此重伤,他若不能得救,秋儿要抱憾一生了, 师祖,你想办法救救他吧!”   说完最后一句,他又急得星目落泪。   散浮子长叹口气,道:“你这孩子,要是有救,我还能坐视不成……”   说到这里停一下,又道:“遍天下只有两种药物可以救他,而且,还可以保持 他的功力,一种是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续命散,一种是东海无极岛空空大师的大还 丹,这两位都是当代风尘中半仙奇人,尘寰中难得一见,往哪里去求这两种旷世奇 药?”   罗雁秋一下子跳起来,笑道:“师祖,你怎么不早说呢?秋儿有大还丹嘛!”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来他仅有的一粒大还丹,这还是他离 开大巴山青灵谷时凌雪红送他一粒,要他万一遇到什么灾难时服用,想不到会拿来 挽救江南神乞的性命。   罗雁秋把丹丸交给了散浮子,睹丹思人,又想起了他的红姊姊。屈指算来,凌 雪红在东海学剑届时将满,他想:如果他的红姊姊知道他几月中遭遇的惊险,恐怕 连剑也不学了,早就赶来看他……想着想着,站那儿出起神来。   天南剑客散浮子,看着大还丹直发呆,他实在想不出,这孩子怎么会有这种世 间奇药?   半晌后,散浮子才转头问道:“秋儿,你怎么会认识东海无极岛空空大师呢? 这大还丹,又从什么地方得来?”   几句话问的罗雁秋脸飞红晕,扑地跪倒地上,低头答道:“秋儿并没有见过空 空大师,这粒大还丹,是秋儿一位姊姊赠送。”   他这一说,天南剑客散浮子越发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不由长眉一皱, 又问道:“你起来,把话说清楚,她是谁?怎么会有这种旷世奇药大还丹,又怎么 成了你的姊姊?”   罗雁秋抬头望着天南剑客,满脸乞求神色,答道:“师祖,恕秋儿万死之罪, 才敢面陈……”   散浮子微笑接道:“世间一切,常出人料,你说吧!”   雁秋见天南剑客脸无愠色,才嗫嚅着答道:“她是东海无极门苦因禅师的女儿, 大巴山救秋儿得免毒手,青灵谷盟约许身,这粒大还丹是她送秋儿防灾之用……”   散浮子微微点头,笑道:“苦因禅师是不是空空大师的传人?”   罗雁秋答道:“秋儿听苦因禅师说过,空空大师已圆寂登仙,他已承继了空空 大师衣钵。”   散浮子听完话,微微叹息一声,也不再追问,立时走近江南神乞跟前,左手轻 扣下颚,尚乾露一张嘴,散浮子趁势把大还丹送入口中,又命雁秋用少许开水送下 丹丸,散浮子运用内功,掌心中登时透出热气,在尚乾露几处要穴一阵推拿,助他 畅通血脉。   大还丹是天地间百种奇珍异药调合炼制而成,药方出自无极岛空空大师,复传 于苦因之手,功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和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续命散,并称为武 林续命双宝。   果然灵丹妙药出人意料,尚乾露服过大还丹后,人竞悠悠醒转,一睁眼,见身 侧站一个长须如雪,仙风飘飘的道装老人,心知定是罗雁秋刚才所说的,天南剑客 散浮子了。一挺身就想挣扎起来,散浮子摇摇头,笑道:“药刚刚行开,元气尚未 复聚,不宜多动,你先闭目静息一阵,有话晚一刻再说不迟。”   尚乾露苦笑一下点点头,立时闭目静养,不再说话,不到一个时辰,大还丹药 力完全行开,江南神乞只觉着腹内热气上腾,遍身汗出如雨。   散浮子命雁秋用煮开泉水,浸湿一块方巾,替尚乾露抹去全身汗水。   尚乾露出过一身大汗之后,立时感到周身痛苦全消,暗里试行运气仍能贯走四 肢,除了略觉疲乏之外,内腑所受重伤竟似完全恢复,不由暗暗感到惊奇。   尚乾露以前虽未见过天南剑客散浮子,但却听说过江湖中有这么一位风尘侠客。 如果以在武林名头声望来说,散浮子并不比东海三侠名声更高,自知所受内伤极重, 遍天下没有药物能救,所以,罗雁秋说起散浮子医道通神,必可挽回他的伤势时, 并没有勾起江南神乞惜命的念头。   哪知,服过丹药之后,竟能很快康复,他心里的惊奇超过了感激,睁开双眼, 呆望着天南剑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散浮子神目如电,知这时大还丹药力完全行开,尚乾露已脱险境,看他惊奇脸 色,已明白他心存疑窦,不由微微一笑,道:“尚大侠一生江湖,诛恶救世,善心 慧果,才能遇上这样巧事,恭喜尚大侠,不但性命得保,而且功力不失,为武林中 多保一分正义实力。”   江南神乞微微点头,叹口气道:“久闻道长风尘奇人,赖灵丹妙手,使老化子 复生人间,大恩不言谢,只有永埋老要饭的肺腑深处了。”   散浮子摇头笑道:“如果以尚大侠所受伤势而论,贫道这点微末医理,岂能棺 魂起死,此全赖尚大侠数十年播种善因,才有这样奇巧遇合,尚大侠所服灵药,乃 武林中传言的续命双宝之一,东海无极岛大还仙丹,贫道何许人,焉敢居功。”   尚乾露听完话,愈觉惊奇,睁大一双圆眼,又问道:“这么说起来,道长和空 空大师定是方外好友了。”   散浮子仰面一阵大笑,道:“空空大师,一代仙尊,贫道尘寰中俗凡之人,之 间怎么能谈到好友二字,八十年四海游踪,就没机会一叩仙颜,说起来,这灵丹来 处,恐怕愈使尚大侠感到惊奇了。”   “你传授了秋儿这孩子八记绝招,他却还敬你一颗灵丹,双方恩德相抵,彼此 不许言谢,不管怎么算,你也是长辈,又是为他东来崂山,刚才他只管急虑你的伤 势,忘了礼仪……”   说到这里,回头对雁秋喝道:“秋儿,还不过来,叩见你尚老前辈。”   罗雁秋闻言抢前两步,拜跪地上,说道:“晚辈罗雁秋,即见尚老前辈,并谢 赐传八招之恩。”   慌的尚乾露摇着两只手,晃着大脑袋,道:“武功哪有长幼,通者为师,你救 了我老要饭的一条性命,再这样,是诚心给我过不去,再说,老要饭的一辈子最厌 恨世俗礼法,快站起来,要不然我可得挣扎起来,还你一百个响头了。”   尚乾露这样一说,罗雁秋差一点要笑出声,强忍住,起身答道:“尚老前辈既 不喜世俗礼法,晚辈自不敢相强,恕晚辈无礼了。”   说完话,侍立天南剑客身侧,星目注视着江南神乞,浮动着一脸憨笑。   尚乾露刚才勉强支撑着惨痛内伤传技,并没有细看雁秋,这当儿,他经大还丹 药力,解除了全身痛苦,不由侧头打量雁秋一阵。   细看之后,可把尚乾露吓了一跳,只觉他秀朗如玉,神采夺人,英健中透出一 种妩媚,聪明中带有一派纯诚,真似画里神童,耀眼夺目,不禁油生爱意,看一阵, 才点头笑道:“取天地间灵秀之气,集山海寰宇精英,若干年后,必能领导群伦, 创武林另一主脉。”   散浮子接口笑道:“灵秀有余,武德不足,杀机隐现眉间,情孽藏敛双目,天 生此子,无异是为武林造一场血雨腥风,决难领袖群伦,开武林另一主脉……”   说此,倏即住口,默默不再发一言。   罗雁秋听俩人谈话,心中似有所觉,星目流动,不时轮看俩人脸色,可是,散 浮子和尚乾露都不再谈这事,罗雁秋自是无法追问,过了一刻工夫,散浮子笑对尚 乾露道:“大还丹虽是旷世奇药,但尚大侠受伤太重,一时间,恐怕难完全复元, 我们不妨在此休息两天再走,贫道亦要西行一趟,顺便送大侠回武当山去,也好让 他们姊弟俩人早些见面。”   尚乾露正想推谢,散浮子又回头对雁秋说道:“我传你的龙虎风云剑法,和尚 大侠赐传的夺命八招,趁尚大侠这几天静养工夫,你可多多温习两遍。”   雁秋应一声,自赴洞外习剑去了。   尚乾露伤势虽重,但经服大还丹后,慢慢好转起来,又得散浮子侯旁照顾,不 过二天工夫,竟能行动如常,除面色较略显苍白之外,已算完全康复。   在这两天中,罗雁秋虽几度请命散浮子,要再赴白家庄院,剑诛碧眼神雕胡天 衢替爹娘复仇,散浮子却谈谈笑道:“目前时机未熟,不必急在一时,纵然你目前 取得胡天衢之首级,也无法奠祭你父母灵前。俟你姊弟重会之后,寻获父母遗体再 追杀侵犯衡山元凶,昭雪你父母沉冤。”   天南剑客散浮子继道:“再说,目下武林中杀机弥漫,不日中将有大变,我海 外归来,始觉此中形势已成,未来这场拼斗不知要毁去多少成名武林人物和息隐山 野奇人,我和大雪山十二连环峰紫虚道人原有旧谊,急于西行一次,试图以人力消 除这场大祸……”   尚乾露突然插嘴,接道:“道长悲天悯人,其心可敬,不过,雪山派近年作为, 实令江湖同道难再隐忍,跋扈嚣张,处处和江湖同道为难,近年更作狂想,结崆峒 而欲横扫武林,看来这场杀劫,势所难免,道长纵有救世之心,恐怕亦难唤醒那般 魑魅魍魉们的野心恶梦挽回天数了。”   说完话,长长的叹了口气。   散浮子点点头,答道:“贫道虽知大数已定,但不得不略尽心意,月前晤秋儿 师伯慧觉长老,谈起此事,相对嘘唏。他劝贫道试图一尽人力,东海三侠和紫虚道 人原有小隙,风波一起,自难免卷入漩涡,这和尚老谋深算,又托我东来崂山,挽 救秋儿之难。”   罗雁秋道:“紫虚老道有什么厉害,难道说你老人家和我师伯、师父和师叔四 人之力,还不能把雪山派几个首脑消灭吗?余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自有秋儿和几位 盟兄动手……”   他话未说完,猛听山洞外面飘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接道:“无知蠢子,你有 多大本领,竟敢狂妄至此。”   话落人现,山洞门口站一个青袍长须,面貌清奇的道人,寿眉入鬓,目光似电, 望着洞内三人,不断点头微笑。   罗雁秋看清那道人是谁之后,吓的连跳带爬的迎上去,拜伏地上,再也不敢抬 头。   散浮子起身迎上去,笑道:“刚才还提过你们东海三侠,想不到,你却赶来, 幸好我没骂慧觉和尚,要不然,你听去哪还得了!”   青袍道人合掌一礼,笑答道:“怎敢劳你起身迎接,听大师兄说,鹤驾为救劣 徒,赶来崂山,贫道心感盛情,特来道谢。”   说着话,又是躬身一礼。   散浮子还礼,笑道:“你先别说闲话,孩子快要吓死啦!赏我个面子,叫他起 来吧!我这游方的野人,从来不会替人管教徒弟,你要当我面前处罚他,可是诚心 给我难看,不管怎么样,我总是要去见见紫虚道人,你们东海三侠编好的圈套让我 跳,既然我已经上勾,难道还会给你们撒赖不成。”   青袍道人一脸严肃神色,合掌答道:“贫道亦正是奉师兄差遣,一来答谢拯救 劣徒之德,二来转告大驾西行之事暂作罢论,紫虚道人虽和你谊属老友,但他已非 昔日面目,你此行难免节外生枝,伤了你们和气不算,恐怕你一片仁心好意,反而 招致到一场凶险。”   散浮子听完话,面色微变,继而摇头笑道:“紫虚道长虽已迷失本性,但料想 还不敢对我也下毒手,事关武林同道一场浩劫,贫道焉敢不略尽寸心,快些让孩子 先起来,我们再作长谈。”   青袍道人低头看雁秋仍拜伏地上,随微带怒意叱道:“你不过略通一点武技皮 毛,竟敢大言不惭,处处狂妄,以后,再要如此,必于重责不贷,起来吧!”   罗雁秋自师父悟玄子现身之后,就跪拜地上,一直不敢抬头,闻言,始敢仰起 脸,答道:“弟子知罪,以后决不敢再放狂言。”   说着起身,垂手侍立一侧。悟玄子两道冷电似的眼光,不住在雁秋睑上打转, 突然一皱长眉,似要问话,但却又忍下去没有出口,可是罗雁秋早已吓的心中通通 乱跳。   散浮子介绍尚乾露和悟玄子认识之后,江南神乞笑道:“老要饭的久闻东海三 侠之名,恨无机缘一见,今日幸会道长,不虚崂山之行了。”   悟玄子微笑答道:“我兄弟三人,山野草莽,浪得虚名,何以敢当三侠之称……”   又笑对散浮子道:“大雪山之行,最好免去……”   话未完,散浮子已摇头接道:“我既说出口,哪能不去,何况,前日遇上他三 弟子魏英时,我已托魏英转告紫虚道长,近日登山拜访。”   悟玄子低头默然,半晌才抬头道:“既是如此,对秋儿,尚请你代管教些时日, 我要先告辞一步。”   说毕,起身出洞,罗雁秋送出洞外,悟玄子大袖一展,人已凌空而起,好像有 着急事情,连话也不及再说,两个飞跃,人踪已沓。   悟玄子走后,罗雁秋呆站在山谷里,望着师父身形消失的方向出神,他本来有 一肚子话,想对师父说,可是悟玄子匆匆行色,致雁秋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他 想不出师父为什么会走的这样仓促,师徒们见了面,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   正当罗雁秋想的出神,石洞里传来了散浮子的声音,道:“你这孩子站在外面, 发什么痴,快点进来收拾一下,我们也要赶路啦!”   罗雁秋转身,缓缓走进石洞,他为恩师异常行色愁怀难释,懒洋洋的,胡乱收 拾下,跟在散浮子和江南神乞俩人身后,出了留居近月的石洞。   在这四周奇峰环立的一片小山谷中,罗雁秋学会了天南剑客的龙虎风云剑法和 尚乾露的夺命八招。几天来他苦心揣摸,已把江南神乞夺命八链奇招,融合于剑术 之中。   三人沿曲道绕出峰谷,罗雁秋仰面一声长啸,啸声袅袅,绕山传音未绝,蓦闻 一声马嘶相应,接着从对面山峰上,疾驶下一匹健马,越涧纵跃而来,不大工夫, 已到三人跟前,马见雁秋,立时收蹄,依偎身侧,状极驯服,看的尚乾露暗里称奇。   罗雁秋拍着马颈,对江南神乞笑道:“老前辈伤势未完全复元,此马脚程奇速, 又能越峰渡涧,正好用作老前辈代步。”   尚乾露摇摇头,笑道:“老要饭的一辈子没骑过马,还是你骑上走吧!大还丹 药力神效,留住了老要饭的残生余魂,我既然没有死,这点山路,大概还可以走得。”   罗雁秋和尚乾露几天相处,已了解江南神乞怪僻性格,他既说不愿骑马,多让, 反招致没趣,遂不再谦让,牵着马缰绳,跟在两人身后西行。   散浮子顾及到江南神乞伤势,不敢疾进,可是,尚乾露一生好强,仗大还丹神 奇药力,功力未失,竟自咬着牙,兼程赶路。   经莱阳、高密过沂山、抵达济宁,在济宁郊外,尚乾露忽然伤势复发,吐两口 鲜血后,人便晕倒地上。   天南剑客细查尚乾露脉搏、内脏,并无变化,任你散浮子医道通神,竟也查不 出病源何在,他席坐草地,低头沉思,忽的抬头说道:“秋儿,你快去找一个清静 的地方,愈静愈好。”   罗雁秋心觉奇怪,清静地方和治病有什么关系?他本想问明白,用意何在,可 是散浮子却一叠声催他快去。   罗雁秋不敢再问,翻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亏他苦心寻找,竟被他寻着一座 久绝香火的吕祖庙。庙处荒郊四不靠村,雁秋把大殿打扫干净后,才飞马报告天南 剑客。   他把尚乾露扶上宝驹,纵马驰到吕祖庙中大殿一角,暂作了江南神乞病榻,散 浮子先替他推宫过穴,然后又撬开他牙关,服下去两粒丹丸,直到尚乾露面色转红, 才长长叹口气,说道:“我一时大意,忘了他元气伤损太重,大还丹虽然神效异常, 也不能在短短两三天中使他完全复元,最少也需要七天以上时间,才能元气恢复, 不致再发,可是我们三天后就动身赶路,他又尽力紧赶,致伤势复发,幸好尚无大 碍,不过,要须七七四十九天以上的静养了,你去采购一点吃喝食物用品,为他这 场病势,又要耽误我西上十二连环峰的行期了。”   罗雁秋赴济宁街上购了食物,三个就暂时在这荒庙中安居下来。   尚乾露经天南剑客悉心疗治,第二天,已能转动说话,这位风尘怪杰,在这时 候已无法再逞刚强,吃饭起居都得雁秋服侍,第四天,尚乾露已可勉强行动。   雁秋扶他到大殿后面一片草地上坐着,春日暖阳,和风徐来,尚乾露仰面望天 空白云变幻,不禁触景伤情,想自己一生纵横南北,不知经过了多少阵仗,谁知, 崂山一战几乎埋骨鲁东,看来在江湖上行走,实难落得好下场了……   正当他感慨丛生,忽见两只白鸽划空向西疾过,不由心中一动,刚想招呼雁秋, 让他用暗器打落一只,哪知心念初动,又有两只灰色健鸽,由北向南急飞过去。   江南神乞心知有异,雁秋也自警觉,他皱着眉,走到尚乾鹏边,说道:“这四 只健鸽有点怪道,晚辈在大巴山时,曾见雪山派用健鸽,互通信讯,这四只鸽子不 似寻常,难道这一带也有雪山派的党徒?”   尚乾露点点头,答道:“雪山派党徒满天下,爪牙密布,紫虚老道,不愧武林 中杰出枭雄,可叹他一念之错,不知要毁去多少成名武林人物的性命。”   罗雁秋扶起他,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雪山派倒行逆施,无疑是自掘坟墓, 总有一天,他们会风消云散,罗雁秋虽然是萤火之光,但我能活一天,就要和他们 周旋一天……”   话未说完,蓦闻一声冷笑传来,接着暗器风动,雁秋急推尚乾露向旁一闪,一 支丧门钉掠着雁秋左臂衣袖打过,这一下,气得罗雁秋心头火发,探手入怀取出两 颗银莲子。   腾身飞上殿脊查看敌人隐身所在,猛闻一声断喝,道:“鼠辈敢尔。”   随着这声断喝,又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天南剑客出现在大殿左侧招着手,说道: “贼人已中我一记劈空掌,负伤逃去,你们回到大殿来吧!”   雁秋扶着尚乾露走进大殿,散浮子面色严肃地对雁秋说:“秋儿,刚才敌人入 庙时,我已发觉,暗中在监视着他,这人武功很高,决不在你之下,你骂雪山派自 掘坟墓,他才突下辣手,这证明他一定是雪山派中人物,刚才四只健鸽分往西、南 飞去,可能雪山派在鲁西办什么紧要事情。”   “以我推断,他们在这附近的人,还不是少数,也可能有极厉害的人物,说不 定等一下,他们会有人来此,我还要西上大雪山,访晤紫虚道长,不愿和他门下弟 子党徒们就此闹翻。有我在此,量他们也不敢无理取闹,等会儿,如果真有雪山派 中人再来,不许你开口多话。”   “秋儿遵命,别人就是骂我,我也不还他就是。”   他说完了,才觉着话里有毛病,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散浮子憨笑。天南剑客 叹口气,闭目静坐,他不是恨雁秋,而是觉着这样灵秀可爱的孩子,偏偏会隐敛着 无穷杀孽。   这时间,三个人都不讲话,荒野空庙大殿上,静的如一池秋水,蓦然散浮子睁 开双目,向殿外注视一阵,缓缓起身向殿外看,雁秋童心未退,哪能忍住不动,轻 着步跟在天南剑客身后。   散浮子背手卓立殿外台级上,似乎在凝神静听,罗雁秋也凝神听了一会,却听 不见一些异声,他又不敢追问,只好也装着若有其事的样子站着发呆。   约有一盏茶的工夫,雁秋才听得脚步声逐渐清晰,又过一阵,才见由破损的围 墙上跃入俩人。   左面一个光着头,穿着一件破僧袍,一张脸黑如煤炭,右面一个一身百结鸠衣, 赤着双足,两个人,似乎没有发觉罗雁秋和天南剑客,但雁秋已看清楚,右面那人 正是小乞侠诸坤,不由高声喊道:“诸兄。”   小乞侠一转头,雁秋已飞奔着迎过来,双手握着诸坤一双又黑又脏的手,摇着 说道:“诸兄,一定是为小弟的事东来,我罗雁秋感觉愧极啦!”   诸坤挣脱手,笑道:“兄弟,我这手又脏又臭,你不怕污了你一双莹玉似的手 掌吗?”   雁秋急的面红耳赤地说:“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他话未完,站在旁边的黑罗汉接道:“你不要听小要饭的话,他那张狗嘴里, 永远说不出一句人话。”   小乞侠仰面大笑一阵,才替雁秋引见了三宝和尚。雁秋带俩人进了大殿,散浮 子已早回殿内,小乞侠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不管见什么人,总要先和人家说几句玩 笑,就是见了尚乾露有点胆寒。   这时,尚乾露正盘膝坐息,小乞侠看师父脸色发黄,精神萎靡,心知有异,不 禁一惊,双膝并跪,喊了声:“师父。”立时滚出两行泪水。   尚乾露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个什么劲呢?老要饭的还没有死,起来。”   小乞侠哪里敢答腔,忍着泪水站起来,垂手身侧,江南神乞最是厌恶世俗礼法, 所以,他也不命令小乞侠拜见天南剑客,只淡淡说一句:“那道长是散浮子老前辈, 老要饭的没有死,全仗散浮子老前辈施救。”   小乞侠、黑罗汉双双拜见,散浮子笑道:“你们起来吧!我这山野之人,也怕 多礼。”   俩人刚刚把经过讲完,庙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诸坤点点头,道:“肖师兄机 智异常,可能是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说着话和黑罗汉起身向殿外走,打开门果然是肖俊等一行几人,寒瑛、雁秋姊 弟重逢,相抱大哭,散浮子喝止俩人,罗雁秋收泪后,带肖俊等人进入大殿,听江 南神乞说出他血战灵水崖的经过。   江南神乞说完经过,天色已快近午,雁秋笑道:“这段时间里,小弟学会做菜 煮饭,现在,天已快到中午,我去烧一餐饭,各位哥哥尝尝小弟手艺如何?”   说着话,起身向大殿一角走去,那地方放着锅碗之类,寒瑛追过去说:“弟弟, 我来做吧?”   雁秋笑答:“你帮忙吧!”   说着话,动手生火,这时,肖俊等也都赶了过来,争着要动手,淘米、洗菜, 大家抢着做。   一餐饭过,雁秋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乌云盖雪宝马大半天没有看见,遂一个人溜 出大殿,向后走去。   吕祖庙最后面一块是空地,长满一尺多深的荒草,宝马通灵并不要雁秋照看, 常常独个儿跑外面找食,雁秋进了后院,见马儿正嚼着青草。   罗小侠放心地一笑,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一个玄装少妇,长相相当 秀美,脸润桃花,发覆绿云,柳眉含翠,眼潋秋水,少妇风韵,别有一番撩人情态。   她本是绷脸竖眉,面带煞气,可是雁秋一转过头来,她竟不禁一呆,两道眼神 盯在罗小侠脸上,再也收不回去,慢慢化成了一脸春风,眉稍嘴角,不自主浮现出 盈盈媚笑,看她脸上红晕,恐怕已春心荡漾。   罗雁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妇吓的一惊,人家怎么样落在自己身后,竟是毫无所 觉,就凭这份卓绝轻功,就比自己高明,他怔了半晌神,才喝问道:“你是谁?来 这里干什么?”   玄衣少妇格格一阵娇笑,道:“这又不是你的家庙祖产,为什么我不能来,你 凶什么嘛!”   雁秋一皱剑眉,又说:“我倒不是不让你来,我是问你偷偷的落到我身后,是 不是存心暗算我?”   玄衣少妇双眉一扬,答道:“你呀!还用不着我暗下毒手,就是明着打,你也 准要落败,不过我现在倒不想再和你动手啦!只要问你几句话,你能老老实实的回 答就行。”   罗雁秋退一步,冷笑道:“你凭什么问我?我不回答你又怎么样?”   玄衣少妇进一步,笑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跟谁 习的武功?”   罗雁秋听完话,剑眉陡的一竖,厉声答道:“你这女人,好狂的口气,我姓什 么?你不配问,跟谁习的武功?你更管不着,要动手,我倒可以奉陪。”   玄衣少妇面带愠色,冷笑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说完话,一步一步,对着雁秋紧逼过去。   罗小侠双掌一错,左手护胸,右手一招“推波逐浪”,猛对玄衣少妇劈去,口 里喊道:“你逼着我出手,接招吧!”   玄衣少妇微笑着一闪身,让开掌势,玉腕疾伸,反向雁秋右肩劈下,出手奇快, 掌风飒飒,罗雁秋心中一惊,知遇劲敌,翻身倒窜,退出去八九尺远,才避开人家 一掌,玄衣少妇却停下娇笑道:“你跑什么?我要真忍心对你下毒手,你决逃不出 我手底三招。”   几句话,激的罗雁秋顶门冒火,剑眉轩动,俊目放光,含愠答道;“你先别吹 的太大,我就接你三招试试?”   玄衣少妇浅笑盈盈,伸右手食指,指着雁秋,两道眼神,上下打转,把雁秋看 一个上下无遗,觉得他生的,没有一处不美,随着轻盈碎步逼近他,笑道:“难道, 你真想和我动手?”   雁秋退一步怒道:“怎么?打架还有假的不成?”   说着话,抢先出手,右掌一招“寒花吐蕊”,迎面劈去,左手“鸿雁舒翼”横 扫上盘,玄衣少妇身法奇速,微一闪动,已经避开雁秋两掌,玉腕疾伸一招“反腕 勾锁”,少妇一双柔软的玉掌,扣住了雁秋左腕,用力一带,雁秋不由自主往前一 进步,几乎撞进玄衣少妇怀里。   那少妇却樱口微启,吐气如兰,一阵香风吹在雁秋脸上,罗小侠左腕被握,又 遭戏弄,不由又羞又急,右手猛变“飞瀑流泉”,借一进之势,反掌打出,这一下, 雁秋含忿出手,内劲外吐,力道奇猛,掌势直逼过去。   玄衣少妇娇喝一声,道:“你真敢下辣手。”   一侧身,右手扣着雁秋左腕不放,左掌玉指直点罗雁秋右肘间“凤池穴”,罗 雁秋疾沉右臂,易打为抓,五指一合,反扣住玄衣少妇左腕,她却嫣然一笑,一任 他紧握左腕,竟不挣脱。   这时候,看上去两个人不像打架,好似久别重逢情侣,握手谈心,你抓住我一 只手,我扣着你一只腕,玄衣少妇更是两目神凝,深注雁秋,嘴角含春,衬着双颊 飞起红晕,更觉着颜光照人。   罗小侠心里一急,右手一用力,想闭住玄衣少妇脉门穴道,哪知他这一用力, 立时觉着对方一只滑腻玉腕变的如钢似铁,坚硬异常,雁秋只得一松手,一个“穿 心掌”,向她前胸打去。   玄衣少妇娇笑道:“你往哪里打!”   说着话,左手变掌势又来抓雁秋右腕,罗小侠这一掌原是虚招,趁她变招迎敌, 微分心神之际,功贯左臂,用力一拉,竟挣脱被玄衣少妇紧握的一只左腕。   玄衣少妇微微一笑,她想不到对方能够挣脱自己握着的手腕,就这一怔的工夫, 雁秋又挥掌攻来,玄衣少妇看罗少侠攻势快速,招式狠辣,不由柳眉微挑,使一招 “移步换位”膝不弯曲,足不跨步,娇躯一晃让过雁秋双掌,闪到他的背后,左手 施“天外来云”,一掌劈下。   罗小侠招攻到,见对方一闪躲开,竟看不清人家用的什么身法,不由心里一惊, 但他究非庸手,一招走空,人却顺势向前一纵,跃出一丈二三,脚刚落地,耳闻身 后娇笑传来。   他百忙中施出绝招“回身双撞掌”翻身打去,玄衣少妇似乎没料到雁秋情急拼 命,几乎被他打中,赶忙全身随掌势向后一仰,背心贴地,两脚绞住展秋双腿一拉 一弹,罗小侠立时被摔出去六七尺远。   雁秋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站定身子,玄衣少妇却又攻到眼前,雁秋向左侧一步, 尚未来及出手发招,忽闻传来天南剑客的声音,说道:“秋儿快停,你怎敢和杜老 前辈动手?”   罗雁秋一纵身,横跳八尺,玄衣少妇也停身不追,散浮子道袍飘风,走到那少 妇跟前合掌笑道:“杜姑娘,别来无恙,二十年风姿更健,尚识贫道散浮子否?”   玄衣少妇想了一阵,才想起对面道装老人,是师兄昔年好友,也裣衽还了一礼, 笑道:“怎么记不得呢?你老人家近年可好?”   散浮子呵呵大笑,道:“贫道自在大雪山和令师兄分手之后,转瞬间二十年矣, 宁不有光阴似箭之叹,贫道昔年留居大雪山时,杜姑娘还是头垂双辫的娇憨少女, 二十年未晤芳颜,杜姑娘越发出落得美丽了。”   玄衣少妇脸上一红,娇笑答道:“想起昔年,承道长指点武学,杜月娟感怀至 今,大师兄尤念鹤驾,不时对小妹提及故人,惜道长行踪飘忽欲寻无处,空留给大 师兄一腔怀念,此次月娟奉命东来鲁西,不意幸逢鹤驾,敢请仙踪雪山一行,以慰 大师兄怀念深情。”   散浮子一阵大笑,道:“紫虚旧友,能不忘我这山野草莽,使贫道感愧异常, 令师兄盖代奇才,气吞河宇,自他接贵派以来,使武林形势一变,贫道浪游海外归 来,欣闻故人雄才大展,正想赴雪山畅叙别后,不想在此地得遇芳踪。”   杜月娟笑道:“始才本门一位弟子飞鸽函报,在荒刹中了人劈空掌力,初闻之 下,还疑是本派几家敌人所为,因而匆匆赶来,不想巧逢鹤驾,如今想来,必是本 派中弟子无知,偷窥道长行踪,致受警戒,杜月娟代为赔礼了。”   说完话,又是深深一福。   散浮子合掌还礼,答道:“一时失手,致误伤贵派门下弟子,杜姑娘勿怪才好。”   玄衣仙子杜月娟摇头笑道:“这点小事,怎值一提,你这样说,真使我惭愧的 无地自容了……”   说此一顿,目视雁秋笑道:“那少年,想必是道长高足,难为他年纪轻轻,竟 有一身了不得的本领,刚才动手过招,我几乎被他打中,看来名师门下高足,果然 与众不同。”   说完话,深情款款的送给雁秋一个浅笑。   散浮子摇摇头,道:“二十年游踪飘萍,哪有暇收教弟子,此子乃东海三侠悟 玄子衣钵爱徒,说起来和贫道也有点缘……”   话到这儿,回头对雁秋喝道:“秋儿,你还不快过来!拜谢杜姑娘始才手下留 情之恩,站那儿发什么呆!”   杜月娟一听雁秋是东海三侠的弟子,不由脸上一热,飞起一片红晕,可是,心 里荡起一种微妙感觉,暗想:“怎么东海三侠收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灵秀可爱,自 己见了诸葛胆,就被他吸紧芳心,不克自制,这才不惜色身示爱,勾引他叛离师门, 转投入雪山派门下,结成夫妇,十年来,他得大师兄倚为左右臂膀,掌握全雪山派 军师大权……”   在杜月娟心中,认为谈笑书生诸葛胆,是天下唯一的美男子,哪知今日一见雁 秋,俩人相较,即感到诸葛胆黯然失色,谈笑书生虽然如美玉,但却不及雁秋看去 灵秀。   罗雁秋听师伯谈过,自己未晤面的师兄诸葛胆,被雪山派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 最终叛离师门,所以,一听杜月娟报出姓名之后,雁秋立时明白了,对面美丽少妇, 就是勾引师兄叛离师门的人。   雁秋心纯如玉,知道玄衣少妇是师兄妻子之后,已不再存敌意,师兄虽然已背 叛了师门,但应有师伯、师父管,在师祖面前,不能太失礼仪。   他有这种似是而非的想法,所以,散浮子叫他对杜月娟赔礼谢罪,他竟真的走 近杜月娟跟前,躬身揖道:“后进师弟罗雁秋给师……”   他本来想说给师嫂见礼,可是话到口边,想想不对,赶忙又咽了回去,怔在那 儿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散浮子不知道诸葛胆和杜月娟结婚叛师的一回事,自然不明白罗雁秋自称后进 师弟是怎么回事。   可是玄衣仙子心里明白,东海三侠定已告诉过雁秋自己勾引诸葛胆转投雪山派 的经过,想刚才交手相战,不禁心含愧疚,脸上一红,还礼笑道:“难为罗兄弟, 小小年纪功力不凡,嫂嫂真佩服极啦!”   说完话,妙目流波,望雁秋又是一笑,此时日近中午,春风柔吹,日光照得罗 雁秋脸上美如朝霞,杜月娟又不禁心中一荡,急忙镇定心神,但已羞红泛颊。   散浮子皱着眉,问道:“你们两个人的称呼,可真叫我摸不清路子,到底是怎 么回事?”   杜月娟抢先回答:“这件事说来话长,道长要见我大师兄,望能早日成行。”   罗雁秋本意,原想说明经过,但见杜月娟回绝之后,自是不便强着要说,散浮 子更是不好追问,一时间,三个人全怔在那儿,谁也想不出说什么才好。   半晌后,杜月娟才抬头笑道:“道长西行,望能早成,杜月娟回山后,立即面 告大师兄,扫榻以待。小妹还有点事情待办,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人便转身走去,看着将近庙墙,忽的又转身过来,招着手喊道:“罗兄 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只叫罗雁秋一个人,散浮子不便同去,看着雁秋缓步到庙墙前面,杜月娟缓缓 说道:“罗兄弟,散浮子道长西行之日,望你能随伴同行,嫂嫂在深闺置酒,给兄 弟接风洗尘,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雁秋微微摇头,笑道:“十二连环峰我总要去,不过,哪一天却没有一定,师 嫂回山后,请代我向诸葛师兄致候,就说晚进师弟罗雁秋向他问好。”   杜月娟轻轻叹口气,道:“兄弟,十二连环峰虽然是铜墙铁壁,但有我在,却 没人敢动你一毫一发,记着和散浮子道长一起来。”   玄衣仙子说完话,不再等雁秋回答,娇躯一转,人影闪动,直跃起三丈多高, 飞落庙外。   罗雁秋一回头,看天南剑客背手卓立,仰面望天,长须飘风,雁秋轻轻走近身 侧低喊了一声:“师祖。”   散浮子一低头,双目如电,似想问话,忽又微一叹气,转身向大殿走去,罗雁 秋觉出散浮子面色不对,刚想追去,忽然,一阵脚步声音,罗寒瑛急急跑来,她迎 着散浮子略一停步,拼命喊了一声:“师祖!”   人却又对着雁秋跑来。   她跑近身边,看雁秋剑眉微皱,一脸惶惑,不由吃了一惊,急道:“弟弟,你 怎么啦?”   雁秋摇摇头,一展剑眉笑道:“没有什么。我在想一件事情。”   寒瑛又问道:“想什么事?”   雁秋答道;“想我一个师兄。”   罗姑娘听完,笑道:“你说的,是不是玉师哥?”   雁秋答道:“不是,是我慧觉师伯的弟子,我和这位师兄,还没有见过一面, 以后要见,不知道会不会翻脸成仇。”   寒瑛奇道:“怎么?你们师兄弟不和睦。”   雁秋笑道:“我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哪里会谈到不和睦,不过,他已经叛离 了师门。”   寒瑛听得心中一动,想自己离开灵水崖,也是私自逃走,算起来与叛离师门毫 无区别,不由脸上微微一热,不再追问雁秋。   姊弟俩人,席坐草地,谈起父母仇恨及别后经过,相对黯然。   沉默了一阵儿,雁秋慢慢抬起头,问道:“你义父,是不是把我打下沉鹅潭的 那个碧眼道人?”   寒瑛点点头,雁秋又问道:“这几年来,他是不是待你很好?”   罗姑娘答道:“他待我很好,犹如亲生女儿一样。”   雁秋缓缓别过头去,仰面望天,凝神呆立,就好像在回忆几年前的一件往事, 久久不发一言。   寒瑛轻移莲步,绕到雁秋面前,轻声问道:“弟弟,你想什么?   快点告诉我,你再不说话,姊姊要急死了。”   雁秋道:“我在想,将来是不是杀他?”   寒瑛奇道:“杀谁……”   雁秋一抬头,星目神光直射寒瑛脸上,答道:“杀你义父。你知不知道,他才 是真正是杀害我们爹娘的凶手,他两度把我打下悬崖,我都可以原谅不究,可是, 爹和娘的仇不能不报,但他却又对姊姊有着七年的抚养恩情,不杀他,何以慰爹娘 九泉阴灵,杀了他,我又怕姊姊伤心……”   罗姑娘听到这里,哪还能听下去,立时全身打颤,泪若涌泉,雁秋慌得赶忙扶 住她,说道:“姊姊,我没有说一定杀他,只要姊姊说不要杀他,我就饶了他。”   罗寒瑛猛地圆睁秀目,惨哭一下,答道:“弟弟,你将来尽管杀了他,替爹娘 报仇,我再披麻守孝,报答他七年养育恩情。”   雁秋流泪答道:“到时候,我也要拜拜他的灵堂,酬谢他养育姊姊之恩。”   雁秋话声刚落,猛闻头顶一个清脆声音,叫道:“姑娘……姑娘……”   雁秋、寒瑛同时抬头,只见身侧不远处一株树梢上,落着一个全身翠绿的鹦鹉, 雁秋童心未退,见鸟儿好玩,又会学人讲话,探手入怀取出一颗银莲子,笑道: “姊姊,这鸟儿真好,等我打下来给你玩。”   寒瑛刚说一声:“弟弟,打不得……”   雁秋手中银莲子已电射而出,寒星一点,破空飞去,翠鹦鹉惊觉有异,振翅欲 飞,银莲子已经打到,正好击中右翅,几根翠绿羽毛,扬空飘落下来,鸟儿跌落五 尺后,又抬头破空飞去,雁秋跑过去捡起几根落地羽毛,见上面血迹斑斑,他连声 叹道:“可惜,想不到,这鸟儿竟有这样大力量,我又不敢打它要害所在……”   说着话,一抬头,看寒瑛呆站在那儿,一脸忧色,望着他手中几根翠绿羽毛。 雁秋看姊姊神态,心中暗感奇怪,急急问道:“姊姊,你怎么啦!”   寒瑛叹口气,蹙着眉儿,答道:“弟弟,你闯了大祸。”   雁秋答道:“怎么打个鸟儿玩,会闯什么大祸呢?”   寒瑛正待回答,突然一阵脚步声响,玉虎儿急急跑过来,一见俩人,大声喊道: “你们俩人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在庙外面瞎找了大半天。”   他说着话,已跑近俩人身边,看寒瑛面色不对,又轻声问道:“你们俩人吵架 了。”   雁秋摇着头,笑道:“我怎么敢和姊姊吵架,刚才我用银莲子打树上落的一只 鸟儿玩,鸟儿没有打下来,却打落它几根毛,姊姊就说,我闯了大祸,其实,我又 不想玩鸟儿,打落了,还不是要送给你玩。”   玉虎儿接过雁秋手中的几根翠绿羽毛看了一下,笑道:“这几根羽毛就是翠绿 的可爱,那鸟儿一定很好看,瑛师妹现在变成了菩萨心肠啦!这一点小事情,就生 这么大气。”   寒瑛气得恨着声道:“你怎么也这样糊涂……”   雁秋不待寒瑛说完,大声笑道:“小时候,你就比我和玉师哥厉害,现在更凶 了……”   雁秋话未说完,一眼看见肖俊和小乞侠并肩走进后院,立即大声喊道:“大哥、 诸兄弟,快些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姊姊发脾气了,我和四哥都在挨骂哩。”   他这一嚷,肖俊和小乞侠都放快脚步赶过来,诸坤抢先笑道:“什么事惹发了 罗姑娘脾气?我小要饭的最公正,你们说出来,我评评是非,谁要是输了理,可得 请我评理人喝壶老酒。”   寒瑛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雁秋却抢先指着玉虎儿手中几根翠绿羽毛,答道: “刚才树梢上落只鸟儿,我用银莲子打它,鸟儿没打下,伤了它几根羽毛,姊姊就 发脾气,说我闯了大祸,四哥赶过来劝她不要生气,结果连四哥也挨了骂。”   肖俊接过来玉虎儿手中几根翠绿羽毛,反复查看,小乞侠两只怪眼也深注不瞬, 渐渐的俩人脸色都凝重起来,雁秋看的奇怪,不由收敛了脸上笑容,正想追问,肖 俊忽地抬头,问道:“罗姑娘看清楚了吗?可是那只翠鹦鹉?”   寒瑛点头答道:“正是那只翠鹦鹉,秋弟出手太快,我阻止他已来不及了。”   铁书生、小乞侠、玉虎儿闻言,脸上全变了颜色,玉虎儿皱着眉道:“难道真 会遇上这种巧事,施凰杰不是说过,他们就要西返吗?   人走了,鸟儿还会留在鲁西不成?”   小乞侠晃晃一头蓬发,道:“这些人行踪不定,反正他们又没有事干,施凰杰 和左老大,不过是听命行事,说的话怎能作准,目前事已出来,只好待其发展了, 急的是,先把这件事告诉散浮子老前辈,早谋完善对策,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再说,散浮子老前辈足迹满天下,也许这翠鹦鹉主人和他老人家彼此相识也未可知。”   小乞侠一段话,听得雁秋越发糊涂,他瞪着大眼,满脸迷惘神色,看着肖俊等 发愣。   铁书生望着雁秋,笑道:“秋弟,你银莲子打伤的翠鹦鹉,是一位巾帼奇人饲 养的鸟儿,那次我们夜过沂山,为这鸟儿差一点惹起纷争……”   肖俊把那夜沂山经过,简略地给雁秋说了一遍。   雁秋见铁书生说话相当郑重,心中亦觉事情有点非同小可,他自下山后,半年 多来,连遇奇人,性格方面已不似过去那样高傲,听肖俊说完话,不由一皱眉,答 道:“小弟虽然打伤她养的鸟儿,但确非有心之过,她既是一位前辈奇人,总应该 讲点道理?”   三个人说着话,已然走进大殿,铁书生把雁秋无意打伤翠鹦鹉的事,对散浮子 说明,并把沂山巧遇白衣女和素月纤手惩四凶的经过,也详细说了一遍。   天南剑客闭目沉思一阵,搜尽枯肠仍是想不出白衣女来历,足足有一刻工夫, 才睁开眼摇摇头,道:“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白衣女自是有非常来历的奇人,可是 目前大江南北,就找不出这样一位神奇……”   散浮子话未说完,遥闻空际传来几声柔细哨音,余音袅袅不绝,清脆如听仙乐, 肖俊等闻声变色,散浮子、尚乾露、罗雁秋亦自警觉,接着高空又传来一声长唳, 声如凤鸣,散浮子闻声起身,就这一瞬工夫,大殿外面飘进来一个女子声音,问道: “什么人打伤了我主人鹦鹉翠奴,快点请出来,晚了可别怪我冲进大殿去啦!”   罗雁秋剑眉一扬,站起身就往外闯,散浮子大袖一摆,一股劲力挡住雁秋,自 己却缓缓起身向殿外踱去,肖俊、罗寒瑛、罗雁秋三人并肩跟出大殿。   天南剑客走出殿门,停步台阶,见殿外院中站着一个头梳双辫,一身青衣,秀 美绝伦的小姑娘,年约十四五岁,嘟着小嘴巴,大眼睛闪动着两道神光。   她看见了散浮子身后的肖俊、寒瑛后,立时粉面上涌现一层薄怒,娇声叱道: “我道是谁?原来还是你们这帮人,沂山之夜捉住翠奴不放,可谓事出无心,今天 又用暗器故伤翠奴,还有何言饰辩?”   肖俊认识小姑娘,正是沂山月夜所遇美婢素月,看她粉面含怒,柳眉微扬,似 乎已存下杀机,立时抢前一步,笑道:“素月姑娘,别来无恙,暗器误伤翠奴,我 等亦知理亏,不过,这次事亦出无心……”   素月冷笑一声,截住肖俊的话,柳眉儿陡竖,道:“翠奴伤翅极重,我主人亦 有怒意,不过,她还没有想到,打伤翠奴的仍是你们这帮人,第一次捉翠奴情尚可 谅,第二次又伤翠奴,却是饶你们不得,你们哪个打伤的,快点站出来,我要斩断 你一条臂,给翠奴报仇。”   散浮子听素月出言咄咄逼人,不由微现愠色,问道:“请问小姑娘,令主人高 名大姓,属何门派,也许贫道和她有过一面之缘,说出来自由贫道出面,和令主人 善言和解,免得为一个鸟儿,引起争端。”   素月秋波闪动,看了天南剑客几眼,冷冷接道:“我们主人决不会和你相识, 你也管不了这档闲事,我没工夫和你们多费唇舌,那位打伤翠奴的人,请赶快出来, 免得我伤了你们不相干的人!”   素月一席话,词锋犀利,简直有点欺人太甚,罗雁秋再也忍不住,一迈步挺身 而出,答道:“一个鸟儿,能值多少银钱,你怎么这样狂傲呢?再说,既是你们养 的鸟儿,就不该放出来让它到处乱飞,我打伤它确非有心,你主人难道就不讲一点 道理?”   几句话听的素月云一腔怒火,娇躯一晃直抢过来,出手一招“移山倒海”,猛 向雁秋打去,手法快得出奇,雁秋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想招架已难出手,赶忙向 左侧一闪。   散浮子趁势打出一记劈空掌力,素月虽然拳招精奇,但功力比起散浮子要逊一 着,掌风过处,吹飘起她束腰绣带,人也被震得一连退后几步,全凭散浮子这一劈 空掌,雁秋才算逃出人家手下一招。   素月吃掌风震退后,微感一愕,散浮子已微笑说道:“小小年纪,怎么一出手 就这样狠辣,打伤一只鹦鹉,难道真要人填上一条命吗?”   素月自懂事以来,除了常败在主人手下之外,哪吃过这种苦头,气得眼圈一红, 差一点要落下眼泪,娇叱一声,反向天南剑客扑去,左手“飞索缚妖”,右掌“迅 雷击顶”,内中暗藏兰花拂穴十二式,只见青衣闪动,两招已到。   天南剑客散浮子武功绝世,也不觉吃了一惊,赶忙袍袖飞摆“风吹花摇”,人 飘退台阶下一丈多远,哪知小姑娘已动真火,一招“神龙入云”娇躯腾空而起,借 势下击“天网罗雀”,只见她娇躯凌空转动,好像几个素月由四面八方而来。   散浮子倒抽一口凉气,竟是看不出对方用的什么手法,只得大袖一展,打出数 十年苦练“铁袖神功”,一阵劲风,由天南剑客袍袖下卷起,迎向空中素月打去。   “铁袖神功”为散浮子生平绝技,全由内功罡力,贯于袖上打出,不但力道奇 猛,而且劲风如剪,当者立受重伤,素月心中原想自己以主人密授绝学,必可制服 对方,哪知道人家大袖一翻,立觉有一种极强劲力冲天而起。   小姑娘心性太傲,暗里咬牙,默用真力,右掌向下一压,立时感到心神一震, 知自己功力难和人家硬拼,总算她见机较早,趁势运气护身,随着散浮子袍袖卷起 劲风,一叠腰借劲向上一纵,一个玲珑娇躯,直飞出三四丈外,才落到地上。   散浮子“铁袖神功”最耗真力,一袖打出,面色微变,赶紧深吸了两口气,调 息耗去内力。   小姑娘站在那里怔了下神,正想再次进击,散浮子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立时问 道:“你是不是天山神尼、清心大师门下的弟子?”   素月又是一怔,答道:“神尼佛法无边,怎么会有我这种弟子,我……”   我字刚出口,猛的又想不对,立时住口,却晃着头上双辫儿,接道:“你休要 管我是谁的门下,我要把那个打伤鹦鹉翠奴的人带走,你这老道士如果再拦我,我 可要真的跟你拼命啦!”   天南剑客还未来及回答,罗雁秋已含怒抢出,对着素月喝道:“你这小姑娘, 好厉害,要把我带哪里去?”   素月接了散浮子两招之后,觉得人家功力异常深厚,她心里明白,自己拳招虽 比人家精奇,功力却比别人相差太远,再打下去自己也沾不了便宜,见罗雁秋挺身 而出,立时改变了主意,对着散浮子说道:“翠鹦鹉是我主人心爱的鸟儿,你刚才 接我几招,大概你心里也明白,我功力虽然没有你深厚,可是拳招决不输你,真地 打下去,不见得我准要落败。”   “如果我不能把打伤翠鹦鹉的人,带去见我的主人,等一会,她必定会寻到这 里,真到那个时候,事情就更难办,你们这帮人合起来,也不是我主人的敌手,倒 不如叫这位打伤翠奴的人,和我一起去见我们主人,至多受她一顿责罚,我这几句 话言出衷诚,如果你们不信,那就试试看吧!”   素月一席话,确实出自肺腑,小姑娘人虽生得玲珑聪明,但她久居深山,很少 和生人接触,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知人间有虚伪阴诈,说完话,双手叉腰, 瞪着一对大眼睛等待回答。   天南剑客散浮子,心里相当为难,让雁秋一个人去涉险领罚,自非心愿,如果 不让他去,对方主人赶来,事情就更难办,素月不过是一个婢女,就具有这等身手, 对方主人自是一位非常人物……   一时间,把一个见识多广的天南剑客,也闹得没了主意,低头沉吟,良久无言。   正当散浮子左右为难当儿,罗雁秋忽然一声大笑,对素月说道:“既然你这么 说,我就和你一块去见见你的主人,看她要把我怎样?”   说完话,回头对散浮子深深一揖,又道:“秋儿和她走一趟,她主人如果真是 位前辈奇人,决不会为此小事责罚秋儿,如果她们不讲理,硬要逼我赔她们鸟儿, 了不起秋儿赔上一条命。”   说完话,昂然走近身侧,道:“你主人在哪?走!我们就去见她。”   铁书生忽地越众而出,道:“秋弟,慢走一步,小兄陪你走一趟。”   素月道:“不行,你陪他去,反而招致麻烦,我主人就是不喜欢见你们男人……”   罗寒瑛接口说:“那么,我是女孩子,可不可以陪我弟弟一块去?”   素月低着头儿,沉吟一下,抬头说道:“也不行,我主人只让我带打伤翠奴的 人会见她。”   素月话未说完,高空中又飘来一阵柔细哨音,小姑娘一皱眉儿,伸手抓住雁秋, 说道:“快点走!再晚了……”   她话未说完,娇躯一跃,雁秋只觉一阵极大的力量,带着他凌空而起,赶忙借 势提气,一长腰,两个人同时落在屋面上,素月似乎很急,双脚刚刚踏在瓦面上, 立时又拉着雁秋向庙外跃去。罗雁秋被人带着,身不由主,脚落实地,身子仍然向 前一冲,几乎撞在一只大鸾身上。   那只彩鸾,大的吓人,比起凌雪红养的神雕还要大上一倍,素月一拉雁秋,纵 身落上鸾背,彩鸾一声长鸣,巨翅一展,劲风随起,抬头破空直上。   散浮子和肖俊等追到墙外,那彩鸾已凌空而去,只见一点黑影流星般向南飞去, 刹那工夫,已飞得没了影儿。   彩鸾飞行神速异常,一杯热茶工夫,已飞出几十里外,猛的彩鸾双翅一合,向 下直落,其势如流星飞泻,眼看快冲到地上,鸾翅轻轻一展,骤然间急降的鸾身一 停,轻轻地落在地上。   素月拉雁秋跳下背,罗小侠举目打量这地方景物形势,靠西有一片广大园林, 隐隐透出一墙红墙,东、南、北,三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这地方看上去相当荒 凉。   素月心中很急,拉着雁秋狂奔如电,穿林而入,直奔那堵红墙,她顾不得绕道 大门进去,一提身,竟越墙而入。   翻过这道墙,雁秋才看出,这是一座寺院,院内翠柏夹道,寂静异常。   素月走得太快,雁秋没时间细看这座寺院规模形态,走尽两条甬道,穿过大殿 前面台阶,又进了一座小圆门,来到一座跨院中。   这跨院收拾得很清洁,中间一片小花园,建筑得小巧美观,花园中百花怒放, 阵阵甜香袭人,素月、雁秋绕过小花园,向正北一排房屋中走去。   素月一掀垂帘进了门,雁秋看房中布设的雅洁恰人,右面通复室门上,垂着白 缎布帘,外面一间靠后壁间,放着几个藤椅,左端椅上,坐着一个玄衣垂辫的小姑 娘,怀中抱着雁秋刚才打伤的翠鹦鹉。   她见素月带个人回来,起身微微一笑,轻声问素月道:“这个人是不是打伤翠 奴的人?”   素月点点头,也轻声说道:“主人呢?到哪里去了?”   玄衣女用手向复室一指,答道:“主人见翠奴伤得厉害,生很大气,刚才,主 人亲自替它敷了药,又服一些回生续命散。”   说到这里,回头狠狠瞪雁秋一眼,道:“你这祸闯得很大,大概翠奴这点伤, 要你偿一条命。”   罗雁秋听得心里冒火,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陡地剑眉一竖,冷笑一声就想发 作,哪知玄衣小姑娘怕他惊动在复室中用功的主人,看他要说话,不由心里一急, 右手抱着怀里翠鹦鹉,左手疾伸,猛向雁秋期门穴上点去,其势快如电光石火。   罗雁秋虽明知非人敌手,但亦不甘束手待毙,右手一招“冰河开冻”,反打玄 衣小姑娘左腕脉门,玄衣少女见雁秋出手招奇力猛,遂左臂一沉,变点为拍,一个 “兰花拂穴手”,又向雁秋中盘“章门穴”拂去。   雁秋怒喝一声,五指如钩,去抓玄衣少女左腕,谁知他这一出声,绿云也吃了 一惊,她知道主人在用功时,最恨别人惊扰她,心里一急,骤然出手,右手一伸, 点中了罗雁秋背后“天柱穴”,罗雁秋只觉全身一麻,立即晕倒。   绿云半蹲娇躯,细看雁秋,只是他仰卧地上,双目微闭,牙关紧咬,似乎有着 无穷痛苦,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上,不住微微抽动,绿云素居深山,心如莹玉,这当 儿蹲地上细看雁秋,觉得这男人和别的男人有点不同,他身上没有一点地方不匀称, 不好看,小姑娘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红,抬头说道:“素月妹妹,你看他样子多可怜, 我们把他穴道解了吧?”   素月晃晃头上缠着白绫的双辫儿,笑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主人生这样大的 气,看样子,她决不会放过这个打伤翠奴的人!”   绿云又听得心里一震,脱口问道:“素月妹妹,你说,主人会不会要他的命?”   素月笑道:“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像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皱柳眉儿,轻声问道:“绿云姊姊,你 好像很关心他,是吗?”   绿云小脸蛋一红,白了素月一眼,嗔道:“你怎能这样胡说,我不过是看他这 样子很可怜,天柱穴又是人身十二麻穴之一,时间一久,他绝禁受不起,万一他在 主人未问话之前受了内伤,怎么办呢?   我们还是先替他解了穴道再说。”   说毕,也不再等素月回答,一伏身,左臂轻舒,扶起雁秋仰卧身子,右掌在他 被点天柱穴上一阵推拿,等到他血道畅通后,又在他后心上,轻轻拍了一掌。   罗雁秋两眼忽然睁开,看自己上半身,仰卧在绿云怀中,不由心中感到奇怪, 立时把两条剑眉一皱,望着绿云问道:“你既然点中了我的穴道,为什么又要把我 救过来呢?”   小姑娘脸上一红,眨了两下大眼睛,道:“因为,我怕你血道闭的过久后会死 掉……”   她话未说完,素月再也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绿云抬头看着素月,嗔道:“你笑什么?可不是怕他死掉吗?   如果他真的死了,主人用完功要问话时,怎么办呢?”   说完话低头一看,雁秋上半身差不多全在自己怀里抱着,他一颗头,正抵着自 己前胸双峰,立时觉着一股电流由乳峰遍及全身,不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把雁 秋身子扶正,轻声说道:“你坐这里好好歇歇,可不要打逃走的念头,等一下,我 主人要问你话。”   绿云话到这里,复室传出一声轻微的音响,素月知道主人已经用功完毕,手抱 翠鹦鹉,急急向复室跑去。   掀开白色垂帘,里面房间布设得极为简洁,一个长发披肩,全身白衣的女人, 面窗而立,雁秋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己觉着她有一种极为高贵的慑人气质,素月 怀抱翠奴,站在那白衣女身侧,却面对着雁秋。   绿云拉雁秋在离白衣女五步左右停住,躬身禀道:“小婢绿云,已把打伤翠奴 的人带来,恭候主人发落。”   白衣女连头也没有转,淡淡答道:“你把他留这里,我有话问他,你和素月都 暂退出去,听我招呼,再进来。”   绿云、素月自是不敢抗命,四只眼都充满奇光,看看主人,又看看雁秋,但却 不敢多问,两个人缓缓地退出室外。   复室中只余下白衣女和罗雁秋两人,雁秋心里感觉奇怪,站那儿怔怔地呆看着 白衣女的背影,看她身材,异常窈窕,窗外春风,吹飘着她雪白的衣裳。   忽然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问道:“你是什么人的弟子,鹦鹉又不是害 人的鸟儿,你为什么要打伤它?”   话虽清脆如同笙簧,口吻亦算相当温和,但词锋却很锐利,听得罗雁秋心里一 跳,暗想:这问话,好大的口气,只得据实回答,道:“我叫罗雁秋,幼随东海三 侠学艺,误伤翠鹦鹉,无非是出于一时好奇,并非有心,而且,我也不知道那鸟儿 另有主人。”   白衣女晤了一声,又说:“你师父原来是名震四海的东海三侠,怪不得你这样 胆大,你知不知杀人偿命,借债还钱这两句话,翠鹦鹉虽然非人,但却没有人动过 它一羽一毛。”   白衣女继道:“你师父东海三侠,大概也不敢妄动我养的鸟儿,你既伤了它, 自然该受责罚,不过,我不愿对你讲什么,我要找东海三侠,要他们三条命来抵偿 他们教出弟子的过错。”   罗雁秋听得心里冒火,剑眉一扬,冷笑一声,答道:“翠鹦鹉是我打伤,这和 我师父们有何关系,罗雁秋一身承担,姑娘尽可以把我置于死地,我虽然明白我决 不是你的敌手,不过也不愿就这样束手待毙。”   白衣女一阵娇笑,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想和我动手?”   雁秋答道:“姑娘如果执意不肯原谅我误伤鸟儿的过错,罗雁秋甘心在姑娘手 下领死!”   白衣女又是一阵娇笑,道:“那很好,你背上不是背的有剑吗?   你先刺我两剑试试,如果你一剑把我刺死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找你师父东海三 侠算帐啦!”   罗雁秋心中一惊,因为他自进复室之后,白衣女始终没有回头一次,她怎么会 知道自己身背有宝剑呢?沉吟一刻,才接口答道:“罗雁秋虽然是末学后进,又明 知姑娘武学比我高出很多,但我不愿这样背后伤人,姑娘亦请亮出兵刃,罗雁秋伤 在姑娘手下,死而无憾!”   白衣女仍背着雁秋,笑答道:“我说让你试试,你不妨试一下,我决不会动手 还招,只要你能把我逼得移动半步,你打伤翠奴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连你师父 东海三侠,也一齐放过。”   这几句话口气太大,听得雁秋心里发火,暗想:纵然你本领再好,也不能这样 看不起人,我就试试,看你寸步不移,如何闪避我的剑招……想到这里,心志已决, 立时抽出背上白霜剑,答道:“姑娘定要这样让我,罗雁秋恭敬不如从命,不过……”   白衣女截住他的话道:“不过什么?你尽管放心动手吧!”   罗雁秋听她越说口气越大,心里实在不是味道,长剑一领,说道:“姑娘请留 神,我要遵命动手了。”   说话中,白霜剑一招“长虹贯日”,猛向白衣女后背刺去。   白衣女果然连头也不回,浑如不觉,雁秋剑尖离她后心尚有半尺,不觉心中一 惊,竟自无法再刺下去,赶忙把右腕向下疾沉,白霜剑尖划地,剑招虽收,但前冲 功力无法稳住,一个身子向白衣女后背撞去。   蓦地一阵香风拂面,罗雁秋只觉一股潜力,拦住了自己前冲的身子,再定神一 看,白衣女不知什么时候已转过面来,背窗而立,果然是原位未动,只是把身子转 了过来,盈盈微笑问道:“你怎么半路又变了主意,沉剑下刺呢?”   罗雁秋看清了白衣女面貌之后,立时觉着一阵心跳,觉着她有着和凌雪红一样 的美丽,但在美丽中又蕴含一种秀逸出尘的气质,两只大眼睛中神光闪动,潜藏了 无上的威力,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她那照人的艳光,又令人耀眼生花,心摇神驰, 罗雁秋不禁一呆,低下头,不敢再看。   白衣女见雁秋不答自己问话,又笑着问道:“你为什么忽然沉剑不刺呢?说呀! 是不是没听清楚我问的话!”   罗雁秋定定神,抬头答道:“我自知理亏,误伤姑娘心爱鸟儿,因而中途沉剑, 不敢下手。”   说此停住,又低下头。   白衣女两道眼神盯在雁秋脸上看了一阵,忽然脸上笑容敛去,微闭双目,又转 过身子,淡淡答道:“你既自知理亏,我也不再深究,念你中途沉剑,打伤翠鹦鹉 这件事,从此作罢。但我另外有一件事,你必须代我守密,遍天下男人,见过我真 面目的只你一个,你答应不许和任何人谈起今天的事情。”   雁秋应道:“承姑娘大量海涵,罗雁秋铭感五中,姑娘吩咐,我理应遵办。”   白衣女又缓缓转过身子,微微一笑,道:“我们能见一面,总算有缘,这两包 回生续命散,送你留待急难时服用。”   说过,左掌平伸到雁秋面前。   罗小侠看她莹若珊瑚的一只玉掌中,果然放了两个白色小纸包,伸手取过,长 揖拜谢,白衣女正想唤绿云、素月二婢入室,罗雁秋忽然想起了散浮子说过武林中 续命双宝,一是天山神尼清心的回生续命散,一是东海无极岛空空大师的大还丹, 白衣女自称送自己两包药物是回生续命散,那自然是天山神尼了……他也没有细想 下去,既称为神尼,当然是受过剃度的佛家弟子,眼前白衣女明明是一身俗装,罗 雁秋想到就说,立时脱口问道:“姑娘赠我回生续命散,那一定是天山神尼老前辈 了,弟子有眼无珠,得罪之处,乞求神尼原谅。”说着话,人却跪拜下去。   白衣女衣袖微拂,立时有一种极大绵柔的力量,把雁秋身子捧起,笑道:“神 尼是我恩师,我是她老人家的唯一弟子。”   雁秋听得心里觉着好笑,暗想:今天我怎么会这样糊涂,眼看人家一身俗装, 怎么会是神尼本人,心里想着不由歉意地对着白衣女一笑。   哪知,白衣女一对大眼睛也正对着他看,这次她眼里不是逼人神光,而是脉脉 深情,两个人一对眼光,白衣女立时别过眼去,雁秋也赶忙低下了头。   这一刻工夫,复室中相当寂静,白衣女一张匀红嫩脸上,却有着不同变化表情, 时而蹙眉,时而沉思,好像在思索决定一件极大的难题,忽然她一咬牙,粉脸变成 了一片肃穆神色,对罗雁秋道:“现在,我叫绿云把你送回原处,不过,不要忘了 刚才我说过的话,不准你对任何人谈起今天的事。”   说完,不待雁秋回答,立时唤进来绿云、素月二婢。对绿云说道:“你把他送 回原处后,立即回来,我们动身西返天山。”   绿云自是不敢追问,答应一声,带雁秋向外走去,罗雁秋走到复室门口,回头 一看,白衣女两道眼光也正对他望来,四目交接,罗雁秋心里一跳,白衣女慌忙又 别过头,但她脸上,似乎有一种依依不舍的神情。   绿云带雁秋离开寺院,仍旧骑鸾,把雁秋送到吕祖庙外,雁秋跳下鸾背,正想 称谢绿云几句,绿云却抢先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会,也许这一生我 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罗相公,的要珍重啦……”   彩鸾一声长鸣,破空而去,一瞬间彩鸾和绿云消失在空际。   罗小侠似乎有着万千感慨,白衣女绝代风仪,出尘秀逸,在他心中留下了无限 的怀念,他望着绿云和彩鸾的消失方向,呆站着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蓦听铁书生肖俊声音在身侧响道:“秋弟,你什么时候 回来的,一个人站这里出什么神,那白衣女没有责罚你吧!”   罗雁秋正要回答,突闻不远处,又一个声音大笑道:“我小要饭说他一定无恙 归来,你们偏都不信,那边不是好好地站着你们五弟吗?小要饭的阴阳八卦,向来 就不落空。”   罗雁秋顾不得再答肖俊问话,抬头看,几个人迎面跑来,第一个正是小乞侠诸 坤,他后面跟着欧阳鹤、梁文龙、玉虎儿和罗家瑛、三宝和尚,大家一窝蜂似赶过 来,团团围住雁秋,问他事情经过。   罗雁秋摇着头,笑道:“我被那小姑娘带去见她主人,她主人却很和蔼,并没 有责罚我,就放我回来了……”   雁秋心洁如玉,根本就不会说谎,他既不愿欺骗几位盟兄好友,可是又得遵守 答应那白衣女替她保密的诺言,只好浮光掠影地支晤过去。   小乞侠晃着一头蓬发,笑道:“罗兄弟,你这话牵强的使人没法相信,是不是 大巴山旧戏重演?”   罗雁秋急得一脸全变了颜色,摇着头答道:“诸兄弟,你怎么可以瞎猜胡说, 人家是……”   他本想说是天山神尼清心的衣钵弟子,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不对,只好把 未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人却窘态毕露尴尬异常,斜瞪着眼站那儿,说不出话来。   铁书生看雁秋神色,知他必有难言苦衷,为了给雁秋打圆场,转头对诸坤笑道: “你这小要饭的,永远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什么事,你尽在邪里想。”   说完话,望着雁秋微微一笑,几个人一块儿向大殿走去。   散浮子见雁秋无恙归来,心中亦很高兴,殷殷垂讯经过,但见雁秋每次回答, 脸上必带难色,沉吟良久,才答一句,也就不再多问。   雁秋归来后,本该几人就登程西返,可是因为尚乾露内腑伤势复发,四十九天 内不能用功力,大家只好住在这座荒凉的吕祖庙中等他。   罗雁秋心感尚乾露赐传夺命八招之恩,暗里把白衣女所赠回生续命散一包,和 在一杯开水之中,送给江南神乞服用,尚乾露在饮用时,虽觉着这杯开水特别清香, 还认为是散浮子调和了药物,也就没有在意。哪知,饮用完毕后,立时觉着不对, 只感到周身血脉加快,一股热流由丹田直达四肢,两个时辰之后,突觉精神百倍, 红光泛脸,心中感到奇怪,暗中试行运气,不但不再感痛苦,而且较未受伤前尤觉 畅达。   等散浮子再替他把脉时,不由把天南剑客吓了一跳,觉着他已完全康复如常了, 自然无法劝他休养到四十九天。   第二天,散浮子、尚乾露带着铁书生、雁秋等离开荒庙大殿,向武当山赶去。   经过了二十余天行程,到了武当山下,散浮子急于要赴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会 晤紫虚道人,执意告别,飘然而去,众人直望他背影消失,才鱼贯走捷径绕过前山, 直扑七星峰三元观去。   雁秋、寒瑛都是初次到这座名山,抬头看果然雄伟秀奇,三元现建筑在七星峰 上,群峰环抱,翠色如画。苍松翠柏中,隐现出重重殿脊。   几人刚到七星峰,山凹幽谷中转来四个道装少年,他们一见肖俊,全都合掌为 礼,然后接过去几人坐骑。雁秋心想,大概这地方不能骑马上山,宝驹虽可越峰渡 涧,但总不能破坏人家规矩,遂把乌云盖雪宝驹,也交给那些道装少年。随着铁书 生等步上了七星峰。   峰顶上是一片数里方圆的平地,三元殿就依峰上形势而筑,规模宏大,气象庄 严。肖俊等刚走近观门,立时有八个中年道人迎在门外,先对尚乾露合掌一礼,把 肖俊等一行迎入观内。   三元观共分三座大殿,每一进大殿,都有主持道人,铁书生引雁秋等穿过纯阳 三清两殿,直向三元殿走去。   三元殿原为武当派掌门人松溪真人张慧龙亲自主持,松溪真人为应付未来雪山 派寻仇大事,潜隐七星峰后壁断崖中风月洞,苦研几种神功。三元观遂交由肖俊代 为主持,铁书生奉命入鲁东寻找盟弟罗雁秋,三元殿主持大任由张慧龙好友,云梦 双侠中儒侠华元代行。   铁书生带几人刚到三元殿外,忽见小师弟严燕儿,一身劲装,迎面跑来,他对 肖俊施了一揖,铁书生还未来及还他的礼,严燕儿已跳落肖俊身侧,抓着他一只手, 笑道:“大师兄,哪一位是罗雁秋罗相公,你快点给我引见引见,我有很要紧的事, 要对他说呢。”   罗雁秋听得一怔,心想:我从来就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今天是第一次来,怎么 你会有要紧事给我说,这不是奇怪吗?   正想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铁书生已抢先笑道:“燕弟,怎么还是这样顽皮, 这么多客人,你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吗?”   一边说,一面转头看着雁秋,笑道:“秋弟,这位是我小师弟严燕儿,人是聪 明,就是有点顽皮……”   话到这儿,忽然回头看着严燕儿,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们这一行中有罗雁 秋呢?”   严燕儿眨眨大眼睛,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昨天晚上,已经有人告诉了我, 她还托我,转给他……”   说到这里突然不说,却对肖俊摇摇头,跑到雁秋身边,道:“请随我来,我有 一件东西给你。”说完转身,向殿侧一角走去。   罗雁秋心中越觉奇怪,只得跟在严燕儿身后走去,俩人拐了一个弯,严燕儿从 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子小包,交给罗雁秋,笑道:“昨夜里,我们三元观中来了敌人, 差不多快闹到一个更次,家师请来几位好友大部出动,无奈来人身手不凡,夜色中, 行踪飘忽如风,捉摸不定,竟被他们闹了一阵后安然退去,我因地势熟悉,隐身索 敌,追至峰侧崖边,来人忽然停步,交给我这个红绸小包。”   严燕儿又道:“她说,今日,罗相公和我肖师兄等必返,嘱我把这小包当面交 你,又说里面藏物关系重大,嘱我不得泄露。我们武当派原有戒律,任何人不得欺 师灭祖,但罗兄非我们武当门下,小弟自不算有违师门戒律……”   说到此一笑而住。   罗雁秋接到红包,皱着眉道:“交给你这红包的人,是什么样子?”   严燕儿笑答道:“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少女,她长的很美!武功也算得上是一流 身手……”   说到这里,跳着脚绕过殿角,向铁书生身边跑去,罗雁秋看几位盟兄,都站在 路中等他,也就急急地赶过去,尚乾露却是一个人,进了三元殿。   雁秋无暇看那红包中所藏何物,自然也不便对肖俊等说明,铁书生带雁秋等绕 过三元殿,走过一条数十丈长短青石甬道,进了一座小圆门。那里面原是张慧龙打 座的静室,小院中绿篁袅袅,红砖围墙,异常清幽,房子是用红砖合以青石砌成, 正房四间,东侧另有三间,隐隐现于翠竹林中。   肖俊带几人进了正房敞厅,正中松木桌旁,坐着云梦双侠,正在和江南神乞谈 话,迎面壁上挂着武当派创始人张三丰一张大画像。   几人入门后,全都先躬身对那壁上仙师画像行了礼,然后铁书生才替雁秋、寒 瑛、李福三人,引见云梦双侠。   柳梦台看了看雁秋,一阵笑道:“果然是瑶池中九品莲花,大巴山我柳老二沾 你光啦!”   罗雁秋摇摇头,还未来及答话,尚乾露已接口笑道:“英雄肝胆,儿女心肠, 老要饭的两世为人,全仗他慨赐灵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说完 话,仰面大笑起来。   儒侠华元皱着眉,道:“人家几个孩子刚刚进门,连口水也没吃,你们俩人罗 嗦的什么?”   说到这儿,一转头对铁书生道:“华老大运气太坏,我代你主持三元观不到三 个月,昨夜差一点就闹出乱子,你师父和你万、胜两位师父,偏是又到了功候吃紧 的关头,我们老二和一心大师,没法离开后壁风月洞一步。昨夜里华老大一个人, 和人家捉迷藏似地闹了半夜,总算你们武当弟子,训练有素,任贼人声东击西,也 没有自乱章法,才算没出毛病,要不然我这个书呆子,可真没法子再见你师父,立 时得碰死三元殿上,观内弟子虽多,但几个好手都有专责。而且,来的人确都是罕 见高手,我正愁着人手不够,幸得你们今天都赶了回来,这么吧!三元观主持重担, 我就马上移交,华老大腾出身子,今晚上,他们真要再来,我非得与来人见个真章 不可!”   儒侠华元几句话,一时间铁书生真还不好回答,正当他心口相商如何措词时, 江南神乞已放声笑道:“我老要饭的和你老古董认识了几十年,可从来没见你动过 火气,总还认为你读的书多,涵养到了无我的境界,不想今天你这余槁之灰,竟也 复燃,大概昨夜里叫人家逗的你东窜西逃,跑了一夜闲腿是吧!早晓得这样,我老 要饭的带着几个孩子,多玩几天再回来,看你这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会不会真碰死 在三元殿上。”   四个香火道人送上来一桌酒菜,虽然全素,但却样样精美,尚乾露、柳梦台一 见了酒,不要人让,两个人先入了席,别人还未坐好,他们俩每人已干了三杯。   肖俊、雁秋等也都觉着有些饿了,按序入了座位,武林中人原不太讲究俗凡礼 法,入座后,立时大吃起来。   一席酒罢饭饱,华元摇着扇说道:“张慧龙和万、胜二位师弟,功候都在最紧 要的时候,如被惊扰,不但要前功尽弃,恐怕还会走火入魔,小则重伤,大则送命, 而卫护三元观更觉重要,一心大师虽然武功精绝,但他强煞也是一个人。你老要饭 的和我们老二,总要有一个去帮助他,昨夜里我不敢招请一心大师和我们老二赶来 帮我的道理,也就在此,这档事,你们自己琢磨,看是谁留这里。”   疯侠对尚乾露笑道:“你老要饭的头,最是难剃,两档事随你选吧!反正谁也 闲不住。”   尚乾露略一沉吟,答道:“这么吧!你们云梦双侠,总是有着磕头的交情,生 死与共,我老要饭的,不能把你们活活拆开,还是去陪老道士守风月洞吧!”   华元笑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办,肖贤侄可留在三元观中,主持全盘事宜, 不要使章法自乱,我和我们老二专门邀击来人,其他人请肖俊贤侄另派职司。燕儿 可随你尚师叔回后壁风月洞去,那边如也发现动静,可立刻赶来通知我们一声,无 论如何,不能让贼人惊扰到你师父和你两位师叔用功。”   分派已毕,尚乾露和严燕儿自往风月洞去,铁书生抽工夫,又把三元观巡视一 遍,回来后又替雁秋、寒瑛、李福、诸坤及三宝和尚安排了住处,才问儒侠华元万 翠苹和余栖霞二女,是否归山。   华元摇摇头,说:“二女自离山后,迄无讯息,这件事只有等你师父和两位师 叔功行圆满之后,再行设法去寻找她们。”   铁书生心里虽急,可是没有办法,就目前形势而论,寻二女何异大海捞针,好 在师父等三人,距功行圆满也就不到十天左右,到那时,自己不妨再下山去寻找二 女芳踪。   再说罗小侠雁秋,心怀那红色小包中的隐秘,抽空儿一个人溜到自己卧房里, 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封信和一个白玉小盒子。   雁秋拆开信看,只见雪白的信笺上,排满着娟秀的字迹,字出红衣女飞卫司徒 霜手笔,大意是说:那夜在刘氏荒园中分手之后,第二天,即奉谕返回雪山,这次 又奉命来武当山,查看虚实,前天会到鲁西转来此的杜月娟,才知雁秋赶到武当山 来,并说明他们沿途行踪,尽在人监视下,故而知道雁秋等到山日期。这次同来的 人虽不多,但都是十二连环峰上的顶尖人物,嘱雁秋遇上交手时要千万小心,不可 轻敌躁进。   信上并说明杜月娟已擒得余栖霞和另一个武当派中女弟子,两个人正在解住雪 山途中,玉盘中装的是大雪山奇产雪莲子,她费尽心机才弄到四粒,服用后,可清 神祛病。这四粒雪莲子,她本没有存希望能送到雁秋手中,不想阴差阳错,竟能如 愿以偿,如果她有机会时,自当设法和雁秋再见一面。   罗雁秋着信中情意缠绵,情爱横溢,玉盒中雪莲子,既无望能送到自己手中, 但她仍带身旁,祈求万一,这份痴深的情爱,感动的罗雁秋双目泪下。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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