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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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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明心现丽影 留字诉衷曲   马君武本是聪明绝顶的人,思索一阵,忽有所悟,笑道:“可是要我骑着你去 见你的主人吗?”说完,试向那鹤背骑去。   那灵鹤让马君武坐好之后,蓦的一声长鸣,长颈疾伸,双翼一展,腾空直去, 曹雄呆呆地看着他骑鹤而去。   飞约三百丈高,转头向北而去。巨鹤飞行,较曹雄赤云追风驹更加神速,马君 武手抱鹤颈,但觉寒风扑面而过,山峰闪电倒逝,根本没法看清楚下面景物。巨鹤 飞行约有顿饭工夫,已不知飞越过多少峰岭,陡的双翼一敛,陨星似的疾向下降, 在一块大岩石上停住。   马君武打量眼前形势,看四周都是壁立高峰,当中是一片两里方圆的盆地,也 许四周都有山壁阻挡的原故,别处是冷风刺面,这盆地中却暖和如春,遍地绿茵中, 杂生着各种奇花,五色缤纷,芳香袭人。马君武跳下鹤背,信步向前走。刚走得四 五步远,突闻一阵鸟羽破空之声,回头望去,只见那巨鹤已振羽高飞,竟自离去, 不觉心中一急。暗道:巨鹤把我送到这盆地中,独自飞走,难道当真有什么用意不 成?再看那巨鹤,早已越峰不见。   马君武估量环抱的绝壁虽高,但自己还能攀登得上去,只是不知和曹雄相距多 远了。沉思一刻,又缓步向前走去。   到了北边山脚下面,突觉得有些口渴,纵目四顾,这一片草地,竟然看不见有 水源。静立一会,隐闻极微的泉水响声,自石壁一侧传来,心念一动,沿着山壁向 前走去。   走了二十丈左右,见一株巨松靠壁矗立,泉水声就从巨松后边山壁中传出。马 君武拨开巨松后枝叶上密绕葛藤,立时出现一个高可及人的石洞,因巨松正当洞口 而生,再加上那密绕松枝葛藤,如不拨开,自是无法得见。一阵柔和微风,由洞中 飘吹出来,挟带着扑鼻清香。马君武想道:山洞中既有微风吹出,想必不会太深, 而且口中正渴,水声亦由洞中传来,且入洞去探视一翻再作计较。   马君武心念既动,侧身而入,一掌护身,一掌防敌,向前走去。   转了两个弯,前面已现光亮,淙淙水声已是清晰可闻,心里一喜,紧走几步, 出了石洞。   洞外景物愈发秀丽,青草如茵,奇花烂漫,柔风拂面,水声潺潺,两边断崖上, 生满古松,巨枝伸空,萝带飘垂,点缀得这百丈长短、十余丈宽窄的狭谷,更显得 清幽奇秀。   马君武只顾鉴赏大自然幽奇景色,连口渴的事也忘了,突然,由三丈左右的一 丛奇花后面,传出来两声小鹿轻叫,接着又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叹道:“等我武 哥哥找到我时,我就不能再留在这里陪你玩了……”   声音是那样清脆,话说得是那样天真,黯然中又带着幽幽的留恋。   马君武只听得心头一震,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两行英雄泪夺眶而出。   正想高呼李青鸾名字,突然心念一动,暗道:李青鸾既被大觉寺中和尚掳去, 何以会到了这幽谷中来,这中间必有原因,先得看看再说,不要弄出笑话。   心念一转,擦干泪痕,缓步向前走去。绕过那一丛奇花,极目望去,只见那丛 花旁边一汪小池,池畔坐着一个白衣少女,赤着双足,浸入水中,左肘放在腿上, 玉掌支颐,右手抱着一只小鹿,侧脸望天,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柔风吹过,飘起她 散披在肩上的秀发和白衣。   马君武望着那秀丽无邪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满怀激动,正要跑过去,忽见那 白衣少女摇摇头,一声幽幽长叹,缓缓站起身子,把小鹿抱入怀中,伸手在那奇花 丛上,摘了一朵花儿,猛一抬头,看到了马君武,高兴得她秀目中热泪盈眶,叫了 一声:“武哥哥。”纵身一跃,直向马君武怀中扑去。   马君武双臂一张,接住她飞来娇躯,突听得幽幽两声鹿叫,原来李青鸾手中还 抱着那只小鹿。 mpanel(1);   李青鸾放下小鹿,眼光中无限怜悯,望着小鹿说道:“小鹿最乖,等我和武哥 哥说过话,再喂你吃。”   马君武细看那小鹿,至多不过有三四个月,但这小动物似已和李青鸾有了感情。 放在地下,竟是不跑,偎在李青鸾裙下,不住伸出舌头,舔着李青鸾雪白的足踝。   只见她大眼睛中,泪珠儿一颗接一颗由腮上滚了下来,嘴角却浮现出盈盈笑意, 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偎入马君武怀中,说道:“你的朋友对我说,你一定会来找我 的,所以我每天都在耐心地守在这里等你,我很想骑那只大白鹤飞上天去玩玩,但 我怕你来了看不到我,你朋友的本领大极啦,我知道他不会骗我,果然你真的来了。”   几句淡淡的话,胜过了万千句怀念的倾诉,马君武只听得一颗心片片粉碎,紧 紧抱住她玲珑娇躯,说不出一句话来,热泪如泉,滴在怀中的玉人脸上。   李青鸾微睁星目,笑道:“武哥哥,你心里难过吗?”   马君武道:“我……心里太高兴了……”说完话,正想低头轻吻李青鸾粉颊, 突闻得身后一声长叹,接道:“你高兴,我可苦坏了。”   马君武急急转身望去,不知何时,白云飞已到了两人身后,他仍是一身青衣, 脸上神情略带凄恻,眼睛中含蕴着一片泪光,深注着两人。   马君武脸上一热,急松双臂,放开李青鸾,深深一揖,道:“白兄赐授奇技之 恩,马君武还未报答,又劳涉关闯山,远来西北,救了我师妹……”   白云飞扬了扬秀眉,转动着星目,截住了马君武的话,道:“你心里感激我, 倒可不必,我说苦坏我,另有所指。你也来到祁连山,而且又来得这样快,实在有 点儿出我意料之外。不过你来得很好,你师妹一天问我几百次,为什么她的武哥哥 不来?那当真使我作难,没法子我只有骗她,说你很快就会来接她,想不到信口开 河的谎言,竟让我无意言中……”   说这里顿了一下,又笑道:“说骗她,也并非是骗她,假如你再迟到两天,我 就准备用灵鹤玄玉送她到饶州去找你,我想你如果探不到你师妹消息,很可能转回 饶州。”   马君武点点头,道:“天下事有很多是凭机遇,我要不是碰上天龙帮的金环二 郎曹雄、恐怕也不会找上祁连山来。”   白云飞笑道:“你来得这样神速,究竟是怎么走的呢?”   马君武道:“曹雄有一匹盖世宝驹,一日可奔千里,而且还能够翻山越岭,借 助神驹脚程,才得早日到此。”   白云飞道:“世上真有这样神骏宝马,那真要见识见识。”   白云飞说完话后,凄凉一笑,转身缓步而去。   马君武望着白云飞纤巧玲珑的背影,越看越觉他不像男人,猛然心念一动,想 起那夜荒墓中罗帕留字的人,正待叫住白云飞追问,突觉一阵幽香扑面,李青鸾雪 肤娇躯,已偎入他的怀中,抬着脸儿,张大眼睛,道:“你朋友对我真好,要不是 他救我,我就不能再见你了。”说完话,眨眨眼,滚下来两行泪珠。   马君武知道她这段时日中,不知受了多少委曲,娇稚无邪的心灵上,创伤不轻, 搂着她无限怜惜地问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吗?”   李青鸾点点头,带着满脸泪痕笑道:“那些和尚真坏,他们对我说,要把我送 到一个风景最美的地方去住。我知道他们不存好心,我本来是不想活的,但我死了 就不能再见你啦,所以我没有死。要不是你的朋友救我,我总归是要死的!我知道 那些和尚都不是好人。”说到这里,她竟也浮现出两颊羞红。   马君武掏出绢帕,低着头替她擦去脸上泪水,看她粉脸上透出两片羞红后,愈 觉娇艳夺目,惹人怜爱,不觉伸手拂着她鬓边散发,十分温存。   李青鸾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间微笑如花,似乎这一段日中受到的委曲,刹那 间完全消失。   马君武看她笑得脸上梨涡深陷,心中似是十分快乐,不觉暗暗叹息一声,心想: 这师妹虽还娇稚,但看样子情怀已开,她对我这样情深,倒是不能辜负她的。   想到这里,脑际中又问起一个念头:白云飞是女扮男装,似是已无可疑,她不 惜跋涉万里,帮自己追寻李青鸾,赐授奇技,暗中保护,再想那夜在鄱阳湖中指断 琴弦,不惜消耗真力替三师叔疗伤,以及见自己时的异样神情,恐都非无因而起, 想着想着,顿感情愁满怀,无法自遣,不觉呆在那里。   李青鸾睁开眼睛,看到马君武发呆模样,心中很觉奇怪,问道:“武哥哥,你 是不是心里不高兴了?”   马君武连连否认,低头笑道:“没有的事。”   李青鸾抱起地上小鹿,道:“我要喂小鹿了,咱们到那边山洞里去吧!”   马君武跟在她身后,踏着青草向前走去,心里却在想着:刚才幸好还没有追问 白云飞,荒墓那块罗柏是不是她留下的?   如果说穿了,事情就更难办!不如就这样糊涂装下去吧。好在这时日不会太长, 等出了祁连山,自己就和李青鸾回昆仑山去了。   李青鸾着马君武走到山壁边,指着一座石洞笑道:“我和你的朋友,都住在这 个山洞中。”   马君武细看那个石洞,约有两丈多深,一丈多宽,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李青 鸾拉着马君武一只手,进了山洞,靠右边石壁下铺着一条毛毡,还有一床很好的棉 被,那大概是李青鸾的铺位了,靠那铺位西面,有一块人工移置的大青石,上面   放着几瓶羊乳,还有很多野味水果之类,李青鸾从大青石上取了一瓶羊乳,倒 在手中,先喂了怀中小鹿,然后把瓶子给马君武道:“武哥哥,你也吃一点吧。”   马君武本来早就有些口渴了,因为看见李青鸾后,一阵悲喜交集,就把口渴的 事给忘记了,此刻接过瓶子,一口气把大半瓶羊乳喝完。   李青鸾看马君武喝得甚是甜畅,早又开了一瓶等着,一看马君武喝完,立时又 把手中一瓶羊乳送在马君武口边。   马君武看她大眼圆睁,浅笑盈盈,眼神里流露出无限温柔,无限的缠绵,那里 还忍心拒绝她,只好又喝了几口。   李青鸾微笑着合上瓶塞,抱起小鹿,又偎在马君武的怀里,不大工夫,竟沉沉 睡去。   马君武看着她睡得甚是香甜,脸上满是笑意,不由一阵难过。暗想道:这天真 无邪的孩子,自被掳之后,恐怕就没有好好地睡过,此刻见到了我,似乎才放下了 心,这一睡,不知要到几时才醒,我得让她好好地睡一觉才对。心念一动,轻轻把 李青鸾移放毛毡上面,抱下她怀中小鹿,又替她盖上棉被,静静地守在卧榻一侧。   那只小鹿绕着李青鸾身子转了一周,卧在李青鸾身右侧,偎着棉被,也合上眼 睛睡去。   马君武看那小鹿甚是乖巧,忽然心中一动,想道:这只小动物,已不知伴守李 青鸾几天了,要离开这里时,李青鸾势必留恋难舍,待我去采些藤萝,替这只小鹿 编制一个藤篮,好让她醒来时欢喜一声。   他走出石洞,抬头一看,只见两面山壁伸空的松枝上垂着很多藤萝,都又粗又 大,正好用来替那小鹿编制藤篮,只是垂藤距离谷底太高,要想采到,势必要先登 上山壁,再爬上那伸延空中的松枝上面不可。   马君武略一打量山势,立时揉身向山壁上攀登,马君武轻身功夫已得玄清道人 真传,手足并用,很快便爬上了那百丈峭壁。   一登峰顶,立感寒风刺面,谷底和峰上恍如两个世界一般。   马君武看右边不远处一株巨松上垂藤最多,正待跃上那巨松,挥剑断藤,一转 脸见白云飞静立在一块突出的大山石上,背他而立,一动不动,似乎正在用心看什 么东西。   马君武心中一动,向着那块山石走去,他心知白云飞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五丈内能辨出落叶声音,自己登上峰顶,她必早已发觉,故而并未叫她。   哪知他走到白云飞身后时,白云飞仍然连头也没回一次,竟是丝毫未觉一般。   马君武呆了一阵,才低低叫了两声白兄。   白云飞突然回过头来,清澈如水般的大眼睛中,满含泪光,脸上神情凄惋,泪 痕犹新,黯然一笑,幽幽问道:“你不在谷底石洞中陪你师妹,上到这寒风袭人的 峰上做什么?”   马君武被问得一怔,答道:“白兄既知峰上风冷,何不回到谷底去呢?”   白云飞两道眼神中忽然射出来万般柔情,低声问道:“你……你爬上峰顶来, 可是要找我的吗?”   马君武又被问得一怔,这一怔,怔得他半天答不出话,白云飞凄苦一笑,低声 吟道:“……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吟罢,跳下山石,向北走 去。   马君武紧追几步,叫道:“白兄请留步片刻好吗?”   白云飞回头笑道:“一分依恋,增多了万干离愁,你何苦……”话到这儿,已 竟是再难矜持,颗颗泪珠儿夺眶而出。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道:“怎么?白兄就要走吗?”   白云飞突然一咬牙,左手扯去头上方巾,抖落一把乌发,随风飘飞,右手扯破 青衫,里面是一身玄色女装,胸绣白凤,腰束汉巾,纤巧玲珑,娇小可人,淡淡一 笑,道:“我陪你师妹,在谷底山洞中住了三天,你心中多少总会有点怀疑,这样, 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马君武真情激荡,热泪盈眶地答道:“马君武还不是善疑小人,白兄……”兄 字叫出了口,才觉得不对,赶紧改口道:“白姑娘千万不要多疑虑。”   白云飞泫然道:“李青鸾天真娇稚,望你能善为珍惜,今天我以真面目相示, 也就是咱们缘尽之时,从此天涯遥隔,关山千重,相见无日了,你……你自己多珍 重啦。”说完,回身一跃,人已到五丈开外。   马君武只急得大声叫道:“白姑娘……白姊姊……”也不知是他这声“姊姊” 力量呢,还是白云飞言未尽意,果然她又停止了步。   马君武一连两个急纵,才到了白云飞身边,看她乱发飘拂,泪水未住,心中一 阵感愧,也不禁泪若涌泉,把要说的话也给忘了。   白云飞看马君武呆站身侧,星目中泪水一颗接一颗滴在胸前,脸上神情甚是痛 苦,但却一语不发,不觉心肠一软,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轻扬玉腕,替马君武擦 去泪痕。   这当儿,白云飞好像完全变换了一个人样,傲骨娇气,都化成丝丝柔情,侧身 相依,极尽娇柔,她身上一种奇异甜香,扑鼻沁心,如兰似麝,中人欲醉。   马君武只感到那袭人香甜,熏得他心旌摇曳,迷迷糊糊地握住了白云飞两只细 腻滑嫩的手,四目相对,默然无语。其时,也实在用不着说话,四只眼神交投,彼 此灵犀相通,已胜千万句情话盟言了。   白云飞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握着她娇嫩的双手,何况这人又是索 绕她心上的情郎,情怀早动,哪还能矜持多久,终于她把粉脸贴入了马君武前胸, 慢慢地把娇躯尽偎入怀。   面对着娇如春花、秀逸绝伦玉人,马君武也有点难以自持,正想张开双臂,紧 抱这投怀飞燕,突然脑际中闪掠过李青鸾娇声笑貌,这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登 时心中一凉,神志清醒,松了白云飞娇躯,退一步,淡然一笑:“承姊姊多方援手, 惠及我李青鸾师妹,盛谊隆情,马君武镂骨铭心,永世难忘。”   说到惠及我李青鸾师妹几个字特别沉长。   白云飞骤感如一支剑透心穿过,但见她粉脸上泛起来两颊羞红,娇躯颤抖,目 蓄泪光,深注马君武,好半晌说不出话。   马君武呆了一阵,才觉得几句话伤透了人家的心,想起白云飞的诸般好处,顿 觉得惶然无地自容,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对,仁立相对,彼此默然。   白云飞慢慢地恢复了镇静,淡然一笑道:“你师妹爱你很深,你以后要好好待 她。她那样天真善良,是经受不起打击的,就是她身陷危境时,仍时时以你为念。” 说完,转过身子,慢慢地往前走去。   白云飞走到两丈开外突然又转过身子,走了回来,到马君武三步外停住。   只见马君武目光迟滞,僵直而立,一动不动,白云飞一望即知是伤痛过度,而 又勉力遏制着不让发泄出来,致使真气凝聚不散,时间一长,就要凝结成内伤,这 是练习内功的人最忌的。   白云飞武功精博,一见即辨认出来,纤手扬处,连点了马君武命门、当门、肺 海三穴,只听马君武长长地吁一口气,星目眨了一眨,身子微微一晃,白云飞爱怜 之心再动,更是难以自持,不觉两手并出,扶住了马君武双肩,幽幽说道:“你已 然情有所寄,又何苦为我如此,我要不回来给你说话,你还要不要活?”   不管怎样聪明的人,一旦陷入了情网后,大概总都是有点糊涂,不是想得太好, 就是想得太坏,白云飞深情款款的一说,马君武真个无话可答,既不好否认,也不 能承认,只有长长地叹口气,垂头不答。   白云飞几次轻启朱唇,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却始终没有说得出来,两个人就这 样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突然,正南方群山冒起来一股浓烟,白云飞陡的 起身,跃上了一株巨松,张望一阵直向谷底跃去。   马君武看浓烟愈来愈大,心知必是曹雄所放的火,心中又是一阵愧咎,暗道: 曹雄为我,不惜他心爱宝马,日夜兼程赶来祁连山中,现在我却独自躲在这幽谷中, 让他一个人放火涉险……这一想,大感不安,再看白云飞已是不在,叫了两声也无 人答应,只得急向谷底跳去。   进了那石洞一看见李青鸾仍然在酣睡未醒,他本想到石洞后,叫醒李青鸾,叫 她守在这里,等自己去寻找曹雄,然后再一起出山,及见李青鸾酣睡神态,又不妨 惊醒她好梦,一转脸见放羊乳的大青石上,写着八个娟秀大宇:“不宜多留,尽速 离此!”下面署名一个“黛”字。   马君武心想,这个黛字,必是白云飞的闺讳,不宜留着,因即随手抹去石上字 迹。   看到留字之后,马君武已知白云飞真的走了,突然一阵惆怅,袭上心头,不觉 走到洞口四外张望,但见幽谷中景物依旧,可是玉人芳踪已杳。   马君武急欲去寻曹雄,于是不再迟疑,蹲下去推醒李青鸾。   李青鸾睁开眼睛,先叫一声武哥哥后,才坐起来抱起鹿笑道:“我心里有很多 话要对你说,可是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马君武心惦曹雄,哪里听得下去,拂着她鬓边散发,笑道:“你守在这石洞里 等我,我去找一个人很快就会回来。”说完,不待李青鸾答话,起身向洞外走去。   李青鸾跳起来,追到洞外,叫道:“武哥哥,你不带着我一块儿前去吗?”   马君武心想:白云飞既然走了,这里也不必留人等待,带着李青鸾一起走也好, 遇着金环二郎,就可以一直出山了。   想了想,笑道:“你快去带上东西,咱们就一起走吧。”   李青鸾回到石洞,结束停当,手提着长剑出来,望着马君武笑道:“你的朋友 真好,他救了我,又替我夺回宝剑,让我骑着他的大白鹤,飞到这里等你。”说完 话,突然像想起一件事似的,摇摇头,又道:“我不能去了。”   马君武一时间猜测不透,奇道:“怎么你又不能去?”   李青鸾笑道:“我们都走了,等一下你的朋友回来了,怎么办呢?他看不到我 们,心里一定会很发急的,他待我们那样好,我是不愿让他心里难过的。”   马君武抬头望天,只见云彩流红,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他的心情也像落日一般, 异常沉重,望着对面峰顶上一抹金黄晚霞黯然一叹,道:“我们走吧!她不会再来 了。”   李青鸾满脸怀疑,溜了马君武两眼,却是不再追问,把怀中小鹿放下,又倒出 一些羊乳,喂了小鹿,才和马君武向峰上攀去,那小鹿追到立壁上面,跳来跳去地 不住大叫,李青鸾不时回头探看,眼中满是晶莹的泪珠。   两人攀上了峰顶,太阳已被那绵连山峰遮占了一半,金光照着那无数白云的山 峰,幻出奇丽耀目的景色。   马君武转脸望李青鸾,她仍然探头留恋地望着谷底小鹿,依依神情形露于外。 马君武见她那等神态,虽然心中挂念曹雄,也是不忍催她,慢慢走到她身边,拉着 她一只手道:“小鹿的妈妈会来照顾它的,我们走吧。”   头靠在马君武肩上,欣赏着黄昏山色,突然,她发现了正南方群山中,那一般 浓烈的火焰,黄昏中更显得威势惊人,但见火星爆飞,浓烟弥空,火势不断地增大 扩展。   李青鸾芳心一震,急声叫道:“啊!武哥哥,你看那边山里着火了,不知道要 烧死多少小鸟?”说罢,一声长长叹息。   马君武被她一提,又想起金环二郎,他本和曹雄约定好放火后隐藏,以便待大 觉寺和尚勘查火势时,顺便追踪,现在要找曹雄,自是应先到火场看看,只是那片 起火森林,距这里路程不近,中间不知相隔着多少山岭,而且天色已快入暮,夜晚 间,要越渡那峭壁深涧,当是越加难走,如果不去,又深觉愧对曹雄,想了想,决 心冒险夜行,转脸对李青鸾道:“走!我们到起火的地方找人去。”   李青鸾毫不思索地点头一笑,似乎马君武讲的话永远不会错的!   两个人展开轻功,下了山峰,向着那起火所在奔去。   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这人踪绝迹的深山里,根本就无路可走,一道道拦路深 涧,一重重横阻山岭,嵯峨怪石,杂树矮松,夜暗里愈觉得寸步难行,饶是马君武 和李青鸾一身轻功,翻越了几座山峰后,也出了一身汗水,好在那火势越来越大, 腾空烈焰,照红了半边天色,有那火光引路,还不致走错方向。   看上去那火光并不很远,但走起来却感到那样遥远,两个人走歇歇,不知不觉 间已到二更左右。   李青鸾已累得香汗透衣,停住步回头对马君武道:“武哥哥,我累得很呢?”   其实马君武也感到困倦,再加上腹中饥肠辘辘,更感难支,他和曹雄带的干粮, 全放在赤云追风驹背上,离开山洞时,正当情怀惘惘,忘了带上几瓶羊乳,李青鸾 童心娇稚,更不会想到这些,这当儿只觉得又饥又累,但他想曹雄恐怕正在到处找 他时,立时精神一振,拉着李青鸾右手,笑道:“你看就快要到了,我们再走一阵 子好吗?”   李青鸾娇婉一笑,挣脱了马君武的手,振奋余力,向前跑去。   又翻过两座山岭,李青鸾已跑得连连娇喘,马君武功力较深,又一心想着曹雄 安危,还能够支持得住,但见李青鸾疲倦神态,心中又大感不忍,拉着她在一块大 山石上坐下,道:“你实在很累了,我们好好地休息一下再走吧。”   李青鸾回眸笑道:“我太没有用啦。”说完,把上身偎入马君武前胸,不大工 夫,沉沉睡去。   夜风如剪,寒气侵人,马君武除了一身衣着之外,再无物能替李青鸾御寒,只 有紧紧地把她抱入怀中。   蓦然间,山风中夹杂着一阵急急的得得蹄声,由远而近,马君武心中一动,暗 道:这分明是马蹄踏着山石的声音,除了曹雄的赤云追风驹外,天下恐怕再没有第 二匹马能走得这种无路可循的峻岭绝峰,立时气纳丹田,高声叫了两声曹兄。   这静夜中,两声高喊,直若龙吟狮吼一般,震得山谷回音,回环荡漾,长鸣不 绝。   果然,马君武余音刚住,正南方传来了曹雄尖锐的应声,在马君武怀中沉睡的 李青鸾也被这两声大喊惊醒,李青鸾不过刚刚挺身坐起,得得蹄声已到两人十丈以 内。   马君武一跃而起,曹雄人和马已冲到身边,只见他一收辔绳,赤云追风驹骤然 停止,人未下马,两道眼神已落在李青鸾身上,他从头到脚的把李青鸾看了一遍, 才翻身下马望着马君武,笑道:“这白衣姑娘,可就是马兄的师妹吗?”   马君武点头答道:“不错,曹兄见笑了。”说完,替两人引见认识。   李青鸾望着曹雄一身奇异装束和手腕上套的金环,心中很感奇怪,不觉望着曹 雄微微一笑。   金环二郎本是内外兼修高手,夜暗辨物形同白昼,看李青鸾露齿微笑,娇美如 出水白莲,不禁心神一荡,呆了呆,才回顾马君武,笑道:“果然不错,无怪你差 一点急碎了心。”   马君武道:“曹兄不要说笑。你怎会到了这里?我们正要去那起火地方找你, 走到此地,感到困倦难支,故而停住休息一下。”   曹雄笑道:“自从你骑鹤离去后,我遇上了大觉寺的和尚,一言不合,动上了 手,野和尚越打越多,我看情势不对,又想你可能遭了人家暗算,这样打下去,纵 然伤得几个野和尚,也是于事无补,因此冲出了他们围攻,再和你联络,找他们的 和尚庙去杀他一个痛快。哪晓得你却撇下了我,找你师妹去了。”   马君武听得心中很感不安,歉然一笑,简略地说出寻得李青鸾经过。   曹雄冷笑一声道:“那大白鹤还能骑人,倒是少见。”   马君武听他话风,心中仍对白云飞存着敌意,知他性格是极难捉摸,多作解释, 有害无益,好在白云飞已经走了,既无遇上机会,也就不再深说,腹中正感饥饿, 借机扳转话题,笑说道:“曹见来得正好,小弟正觉饥肠辘辘,我们带的干粮呢?”   金环二郎从马鞍上取下干粮,李青鸾抢先接过,分出三份,一份给马君武,一 份自用,另一份送给曹雄,金环二郎一笑接过,又随手放在一边,却不食用。   李青鸾一面吃着干粮,一面望着曹雄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呢?难道你不饿吗?”   曹雄点点头,笑了一笑,索性把那一份干粮,放入了干粮袋中。   这时天色已到三更左右,三人经过了这一阵休息后,再抬头望那火势,只见烈 焰冲天,火蛇飞舞,较前时不知猛烈了有多少倍。   曹雄指着那冲天火光笑着说道:“那片原始森林,当在万顷以上,这一场大火, 一两天内恐难熄减,等到明天晚上,千里以内都可以看到猛烈火势了!”   李青鸾黯然一叹,道:“那就不知道要烧死多少鸟儿了,咱们没有办法把火势 熄去?”   马君武摇摇头,道:“这不是三五个人的能力所及的事,你不要多想它啦!”   曹雄笑道:“此刻大火已成燎原之势,就是三五百人,也没有办法可以熄减, 除非老天爷降下一阵大雨,再不然待那燎原火势,蒸化了附近几座山峰上的千年积 冰,汇合成一股洪流,淹熄火势,否则只有待那万顷林木烧完之后,才自行熄去。”   李青鸾正待再问,蓦然闻得一声凄厉刺耳的怪啸传来,这声音难听至极,但却 长短有序,暗合节奏,似是由人操纵一般。   李青鸾心里害怕,便到马君武身边叫道:“武哥哥,这山里有鬼?你听那声音 不是鬼叫的吗?”   马君武也觉得那异乎寻常的怪啸声,有点阴森得摄人魂魄,但一时间却想不出 怪叫的原因。   金环二郎凝神听了一阵,霍然起身,接道:“这是一种绿林道上鬼哨传音方法, 这鬼哨有用五金制成,有用竹子制成,静夜中可传至十里开外,你们再听一阵,必 然另有鬼哨声音接合呼应。”   过了不久,果然那怪哨声停了下来,间隔不过一刻时间,另一个怪哨声音响起, 这次听来十分遥远,只隐隐闻得而已。   曹雄笑道:“这可能是大觉寺和尚们弄的把戏,这拼命呼应的鬼啸声,恐已在 十里开外了,这样逐段传达,一夜间可传至八百里以外……”   金环二郎话还未完,突然在他们停身的附近山峰上,连连响起几声长啸,曹雄 拔出金环剑,说道:“野和尚们今晚出动的人数不少,现在已经有人搜寻到我们这 里来了。”   曹雄一语甫毕,骤见火光耀射一座山峰上,几条人影闪动,似是对着他们三人 所在而来。   马君武拉李青鸾双双站起,低声问曹雄道:“我们要不要避开敌人搜索?”   曹雄横剑笑道:“走不了啦,他们地势熟悉,伏桩处处,看样子他们已发觉我 们行踪了,刚才鬼哨传讯,可能是调集援手,赶来围击我们。”   马君武皱皱眉道:“这么说,又要有一场拼搏了?”低声对李青鸾道:“等一 会,如果和人动上手时,可不要处处留情了,目前我们处境十分不利,纵敌无异累 己。”   李青鸾点点头,淡淡一笑。   就在马君武和李青鸾讲话的当儿,敌人已到十丈之内,黑夜里,李青鸾一身白 衣特别显眼,但听得轻微的尖风划空,三点寒星闪电般全对着李青鸾打来。   马君武早已拔剑在手,看敌人暗器全对着李青鸾一个人打,不由心头火起,出 手一剑“云雾金光”,剑化一圈银虹,把打来三枚暗器全都击落,正待挥剑迎攻, 突然一声怪笑,一道寒光挟着尖风,如闪电袭到,马君武举剑对着来势硬架一招, 听得一阵精钢交击之声,迸出来一串火星,马君武骤感虎口一热,右臂全麻,长剑 几乎脱手飞出,定神看去,三尺外停着一个身躯高大的和尚,手横一柄银光灿烂的 戒刀,打量马君武一眼之后,才冷冷地问道:“你们三个小子是哪里来的,那森林 中大火,是不是你们放的?”   马君武未及答话,曹雄已冷笑一声抢先答道:“不错,怎么样?”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中,四面人影闪动,群僧已采取了包围形势,九个和尚团团 地把三人围在中间。   曹雄手横金环剑,双目来回转动,看那九个和尚,有八个穿着灰色僧衣,一个 却穿着大红僧袍,刚才凌空袭击马君武的人,就是那穿红色僧袍的和尚。   金环二郎久闯江湖,一望之下,心中顿时有数,大觉寺中的僧人,是以僧袍颜 色来代表辈份高低和武功强弱,那红衣僧人自然是这群和尚中的首领。曹雄处在群 僧包围之下,不但丝毫不觉慌乱,而且还能冷静地辨察敌势,了然敌情之后,才缓 步走到马君武身侧,猛的一躬身,金环剑“玉手投梭”,闪电般向那红衣和尚攻去。   这一下,距离既近,发难又很突然,应该是极难躲过,但那红衣僧人却有着非 常的本领,曹雄剑势迫到时,封架已全来不及,只见他一个高大身躯随着剑势向后 一仰,双脚用力一蹬,“金鲤倒穿”,人已倒窜出去一丈二三尺远。   金环二郎见一击不中,立时挫腰振腕,原势不变,如影随形般追刺过去。   两人一攻一避,快如电光石火,四周围着的和尚,想出手拦击都来不及。   红衣僧人避开了曹雄突然一击后,已自缓开了手,待曹雄第二剑追袭迫到,立 时振臂迎击,身子还未挺起,右手戒刀已然扫出,寒光闪处,硬架曹雄金环剑。   曹雄已看出这红衣和尚武功不弱,不下杀手,无望胜敌,一沉腕,剑变“金针 定海”,霜锋下点,三环齐呜,避开了戒刀,直点红衣和尚前胸。   只见红衣和尚猛吸一口气,把挺跃之势,突然收住,随着曹雄疾沉剑锋仰卧地 上,待背脊贴地,骤然向右边滚开三尺,让开了曹雄一招杀着。   环伺四周的八个灰衣僧人,有四个急抢过来,想合击曹雄,却被马君武、李青 鸾两柄剑阻挡住冲不过去。   那红衣和尚连被曹雄两剑迫击,早已激得无名火起,不等曹雄再出手抢攻,已 大喝一声,手中戒刀舞起一片银盘似的光圈,猛攻过来,他含忿还攻,尽展所学, 一招比一招迅猛,一招比一招狠辣,刹那间刀花如云,连攻十二招。   曹雄金环剑亦展开迅猛的招式和红衣僧人抢攻,剑光如浪,金环交鸣,这是一 场生死决于瞬息罕见的搏斗,不大工夫,已对拆百招以上。   原本分守在四周的和尚,见马君武和李青鸾双剑绵密,力敌四僧毫无败像,一 声大喊合围而上,八个和尚把马君武和李青鸾围在中间,攻势急如骤雨。   激战二十回合后,李青鸾已逐渐感到后力不继,手中宝剑慢慢地缓了下来。马 君武和李青鸾原是背靠背地站着拒敌群僧,双剑相互策应救助,李青鸾剑势一缓, 马君武立时感到了情势不对,长剑突施一招“杏花春雨”,招数绝妙,群僧只觉剑 风似轮,无法招架,当前四个和尚,全被迫得向后一退。   这当儿,那身着红色僧衣和尚,已和曹雄打到生死关头,双方都展开迅猛无伦 的招术抢制先机,戒刀如雪花飘舞,卷风生寒,金环剑似电掣虹飞,游龙穿空,连 曹雄左手扣着的一把毒针,也没有打出的机会。   马君武看那红衣和尚手中戒刀,快中带稳,着着抢攻,似已抢了主动,正想出 手相助,突闻曹雄一声尖喝,金环剑骤然一变,金环一阵连响,剑化寒飙掠空,刹 那间剑气漫天,寒光飞绕,眨眼间连攻八剑。   这八剑凌历如裂岸怒涛,那红衣和尚果然是招架不住,被迫退了七八尺远,曹 雄趁势又打出左手扣的一把毒针,十几条银线电射袭去。   这一下只看得马君武暗里叫好,心想:人称海天一叟苏朋海为近代江湖怪杰, 看来当真身怀绝学,曹雄这几招狠攻,快速精微,不逊昆仑追魂十二剑招,迫得敌 人还手无力时,再打出一把毒针,当得起手辣心狠,红衣和尚武功再高,恐怕也要 伤在毒针之下。   马君武心念未息,战圈情势又变,只听那红衣和尚一声虎吼,左手袍袖舞动, 毒针尽被击落,振臂腾起,凌空下击,一个高大身躯,灵如掠波燕剪,一落之势, 连攻三刀。   这三刀,直把金环二郎迫得手忙脚乱,险像环生,马君武心头一惊,顾不得再 管李青鸾,挥剑一展“龙形一式”,连人带剑猛扑过去。   人还未到,长剑已变招“万蜂出巢”,这一招是追魂十二剑中最精奥一招绝学, 但见剑尖颤动,如一蓬银雨洒下,耀眼生花。   红衣和尚百忙中举刀一封,马君武长剑却贴着他戒刀借势滑下,和尚急收戒刀, 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已被马君武剑锋削掉。   红衣和尚也实在够狠,两个指头被削,手中戒刀却仍然握着,曹雄呼了一声, 抖腕飞出一只金环,和尚在剧痛之下,一个失神,金环掠面而过,环上尖齿倒须, 带走他一片耳朵,紧跟着金环二郎又一个虎扑而上,刷、刷、刷,又攻三剑。红衣 和尚连受创伤,暴怒已极。架开曹雄三剑后,忍痛还攻,刀走险招,形同拼命。   马君武救了曹雄后,转头看李青鸾又被八僧困住,几个和尚大概都没有存着什 么好心,不救同伴危难,却集中对付李青鸾,小姑娘剑招虽得昆仑派真传,无奈人 娇力小,八人围击,四面受敌,这就迫得她无法施展纵跃的功夫和以巧制胜,舍长 取短,哪能不陷入危境,一柄剑左封右架,只累得香汗淋漓。马君武看在眼里,怒 喝一声,仗剑冲入,施展五行迷踪步法,在禅杖戒刀中闪来闪去,人如飘风,左一 剑,右一剑,一会工夫,八个灰衣和尚全被他刺伤剑下,栽倒地上,呻吟惨号。   突然又几声枭鸣般的鬼啸声传来,而且听来距离很近,马君武料想必是敌人援 手赶来,心中渐感焦急,只是不便招呼曹雄停手逃走。   金环二郎似乎也警觉到敌人又有援手赶来,疾攻三剑,猛地跃退,红衣和尚一 停手,才发觉同来八僧,全部负了伤,卧在地上呻吟。   红衣和尚见此情景,不觉一呆。就在他一呆刹那,曹雄两手齐扬,双腕上三只 金环已先后飞出。和尚瞥见金环挟风袭到,赶紧一收心神举刀封架,哪知曹雄这次 所用手法,极为奇妙难测,和尚举刀迎袭先到两环,不料戒刀刚刚举起,后出一环 骤然加快,抢先打到,正好趁空而人,金光一门已到面门,和尚再想躲避时,已经 来不及了,只觉一阵凉风扑面,奇痛刺骨,金环已深入脸上一寸多深,热血如泉, 右眼爆出,痛得一声惨叫,晕倒地上。   金环二郎一个急跃凌空落下,尖笑声中,金环剑探臂下扫,霜锋过处,和尚被 拦腰斩成两段。   曹雄腰斩了那红衣和尚后,回头望着马君武和李青鸾一笑,捡起四只金环,仰 面一声轻啸,招来赤云追风驹,笑道:“我们快走吧,敌人援手马上就到。”说完, 把缰绳交到李青鸾手中,自己却当先向东跃去。   马君武略一怔神,曹雄已到了十几丈外,只得低声对李青鸾道:“你不是很困 倦吗?那就骑马走吧!我得陪曹雄走路。”   李青鸾摇着头,道:“你们都跑路,我也不要骑马。”马君武看曹雄已是不见, 心中甚感焦急,无暇再作多想,伸手抱起李青鸾纵上马背,放辔向前追去。   那赤云追风驹奇快无比,不到两里路,已自追上曹雄,马君武腾身飞到曹雄身 边,还未及开口说话,金环二郎已停步回头笑道:“我要不抽身跑,你们必然要有 一番谦辞,对吗?”   马君武吃曹雄一句封住了嘴,想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过了半晌,才笑道: “曹兄这样对我们,真令我马君武没法子报答了。”   曹雄淡淡一笑,俏目掠着马上的李青鸾一扫而过,答道:“报答大可不必,我 又不是留给你一个人骑的。”   马君武知他天性冷热无常,随口一句话,未必有心,也就没有在意。   李青鸾看马君武和曹雄站着讲话,也跳下马背,走近两人,望着曹雄笑道: “你的马当真好,快得像飞一样。”   曹雄傲然一笑,道:“可惜这赤云追风驹,我已答应送给我的师妹了!要不然 就送给你骑。”   李青鸾笑道:“那你师妹一定是很漂亮了?”   曹雄微微一叹,转脸问马君武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马君武道:“咱们已无再留祁连山中的必要,不如早些归去吧!”   曹雄追问道:“你们回江西,还是到昆仑山去?”   马君武还未来得及回答,陡闻一声清啸响起,啸声起自五丈开外,但眨眼间已 近三人,一团劲风扑向李青鸾。马君武一时间拔剑不及,回身一掌“云龙喷雾”直 击过去。这一招是三十六式天罡掌中三绝招之一,马君武又是全力打出,威势极其 强猛,哪知来人武功更是不凡,左掌“移山填海”,硬接马君武一击,右手已搭在 李青鸾肩上。两掌力道一接,马君武被震退三步,一阵耳鸣眼花,几乎收势不住。   站在一侧的金环二郎,在马君武回击一招之中,已拔剑在手,金环剑施出苏朋 海密授三绝招“海市蜃楼”、“夜半烽烟”、“天网罗雀”,剑聚一圈银虹,挟着 金环铮呜,猛攻过去。同时马君武也拔剑出手助招。来人是一个身着黄袍的和尚, 看曹雄剑势奇猛,再加上马君武助攻一招,逼得他不得不暂让犀锋。   马君武看和尚下了毒手,李青鸾生死难卜,登时热血沸腾,怒火高烧,大声喊 道:“曹兄请照顾我师妹伤势,野和尚有我对付。”   他口中说着话,手中长剑也随同展开了分光剑法,精芒如电,寒光交掣,一味 进袭猛攻。那黄衣和尚却凭借一双肉掌,力斗马君武长剑。   马君武和人一交上手,已觉出对方功力比自己高出太多,五回合后就把追魂十 二剑招混入分光剑法中施用,每遇险招时,施用一招,这才把和尚迫退,解了危难。   再说曹雄扶起李青鸾,只见她粉面惨白,双目微闭,看样子受伤不轻,立时探 手人怀,取一位九转保命丹,放人李青鸾口中,曲下一条膝,把她轻揽怀中,时而 转脸看马君武和黄衣和尚拼斗,时而望着怀中玉人出神。   马君武一面力斗黄衣僧,一面又提心着李青鸾的伤势安危,不能贯注全神迎敌, 及闻敌人援手赶来的啸声,心中更是焦虑,疾发追魂十二剑中连环三招,“起风腾 蛟”、“朔风狂啸”,“雾敛云来”三剑回环出手,直若风雷并发,把那黄衣和尚 逼退了六七尺远,趁机回头,见曹雄已带着李青鸾纵马而去,两人既走,后顾无忧, 赤云追风驹奇快脚程,必能摆脱敌人追踪,曹雄亦必会善待李青鸾,心一宽,斗志 大增,振剑抢攻,剑化“万蜂出巢”,这一招凌厉绝伦的昆仑绝学,威势之大,实 在惊人,但见寒光耀目中,化成一天银星洒下。   那黄衣和尚受马君武连环三招迫退后,心中已大感惊异,不敢再存轻敌之念, 双手同时入怀,右手取出一面铜钹,左手摸出一支铁笔,和尚刚刚把铜钹、铁笔取 在手中,马君武手中长剑已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到。   但闻得几声金铁铮呜,铜钹连封马君武三剑快刺,和尚铁笔已逼到马君武胸前 玄机要穴。   马君武看和尚铜钹迅化一片绕身光幕,竟把自己一招“万蜂出巢”的绝学封住, 同时左手铁笔又能抵隙反击,心头也是一寒,疾退三尺,长剑又变一招“云雾金光” 架开和尚铁笔。两个人这几招精妙绝伦的快封急打,彼此心里都为对方的招术震惊, 蓄势相对,谁也不再抢先出手。   马君武知道一刻平静,紧接着就是一场更为凶狠的拼搏,敌方援手即可赶到, 时间一长,对自己更是不利,一咬牙,挥剑抢攻,这一战是他生死所系,一出手全 力求胜,展开昆仑绝学追魂十二剑,招招指向要害,着着猛攻迫进,他想要在敌人 援手未到之前,先把这黄衣僧人制服剑下。但这黄衣和尚是大觉寺第二代弟子元觉, 系十八高手之一,号称十八护法罗汉中的伏虎罗汉,铜钹护身,铁笔攻敌,每一招 一式,无不用得恰到好处,马君武施出追魂十二剑招,也只能暂时把人家困入一圈 银虹之中,却无法伤得到和尚。   缠斗大约有一刻工夫,和尚们援手已至,元觉一见救应赶到,顿感精神一振, 铜钹疾舞一片金光护身,铁笔吐、点、打猛攻三招。这三招迅速如电,马君武不得 不先求自保,抽剑封架铁笔时,元觉却借势跃出八尺开外。   马君武收住剑势,看四周已多了四个和尚,而且都穿着黄色僧袍,他还未看清 敌势,元觉已高声叫道:“这小子剑招怪异,扎手得很,大家亮兵刃围他,不要让 他闯了出去。”   四个和尚同时探手入怀,每人取出一只铁笔,一面铜钹,分堵四方,把马君武 围在中间,元觉铁笔起处,当先攻了一招。   马君武挥剑架开铁笔,还攻两剑,逼退元觉,就这一瞬工夫,四个和尚已把合 围的圈子,缩成一丈方圆,铜钹护胸,铁笔待敌。   处此情景,马君武反而沉住了气,仰面一声大笑,长剑抖起一朵碗大的剑花, 寒光闪动,直刺元觉。   元觉铜钹封剑,铁笔还一招“云龙抖甲”,马君武侧身避让,长剑疾转“倒撒 金钱”,反刺背后,他这时处在强敌环伺之下,每出一剑都用追魂十二剑中招数, 可以说是招招杀手,着着狠辣。   无奈这五个黄衣僧人,都是大觉寺中十八护法罗汉之选,个个身负绝艺,马君 武反剑疾攻,出手极为凌厉,哪知敌人早知蓄势戒备,铜钹起处,铮然一声,架开 长剑,火星进飞中,铁笔“寒花吐蕊”,已直逼向马君武背后脊心穴。   马君武长剑被封,立自警觉,不及收剑纵身向前一跃,身还未落,迎面寒光如 电,当前的黄衣僧人铁笔已迫近前胸。   马君武匆忙中左手疾施一招“赤手搏龙”,五指斜出,搭向敌人手腕,同时吸 气下沉,硬把跃起的身子稳住,饶是如此,和尚铁笔锋尖仍是划破了马君武前胸衣 服,若非马君武一招“赤手搏龙”扣住了和尚握笔左腕,这铁笔就要马君武当场送 命。   虽是如此,那和尚可也吃亏不小,马君武在极险中奇招突出,扣住他左腕脉门, 和尚顿觉血脉受阻,半身麻木,五指一松,铁笔立时脱手。   另外四个和尚似是想不到马君武拳、剑、擒拿,样样都绝,这一招“赤手搏龙”, 高明得使他们同时一呆。他们待要出手抢救时,马君武已缓过了手,长剑顶住被擒 和尚前胸,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哪个动手,我先杀了你们同伴。”   这一来,四个和尚果然都停住手,不敢逼攻,横笔阻路,把马君武围在中间。   大觉寺十八护法罗汉,全以元字排名,十八人平日相处感情极洽,四人生怕马 君武真下毒手,慢慢地退后两丈左右,但仍分站四面堵住去路。   伏虎罗汉元觉冷冷说道:“你既然进了祁连山,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不过今天 晚上我们饶你一次,你快些放手走吧。”   马君武心知当前五个黄衣僧人,无一不是劲敌,纵然杀死一个,也难闯得出去。 刚才一招擒敌,只能算险中取巧,敌人如早有戒备,决难得心应手,不如借此脱围, 倒是不失上策,心念一转,微笑答道:“放人不难,但我还有事请教!”   元觉冷笑一声,道:“你先说出来听听,看我们能不能办到。”   马君武道:“我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五位僧人,可都是大觉寺来的高人?”   元觉答道:“不错。”   马君武笑道:“五位大和尚一色黄袍,又都使用的铜钹铁笔,请教法号怎么称 呼?”   元觉冷冷笑道:“料你也出不了祁连山,告诉你未尝不可,大觉寺中十八位护 法罗汉,全都使用的铁笔铜钹,一色的黄衣僧袍。”   马君武听得心头一震,暗道:这么说起来,这几个黄衣和尚,也不过是几个护 法弟子而已,那寺中方丈、监事之流,武功当是更高,无怪一明祥师再三告诫我, 不让我涉险西来,看来果是不假。   他原本还想探询一下师父和悟空大师行踪,但又想到一语错出,即可能为昆仑 派树下强敌,随要把欲问的话又咽回肚中,装得若无其事般,淡淡一笑,松了扣着 和尚的一只左腕,转步而去。   五个黄衣僧人果然都恪守着不追袭马君武的诺言,并肩站着,看马君武从容离 去。   翻越过一座山峰后,马君武加快脚步,一阵急走,足足有六七里路,夜色中群 峰层立,松涛如海,曹雄和李青鸾早已走得踪影不见。   马君武仁立在一座积满冰雪的峰顶上,心中暗暗发愁,这千百里绵延无际的山 势,要想寻得李青鸾、曹雄,何异如大海捞针一般。越想越觉行止难决,仰望着耿 耿星河,不禁愁虑满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觉得手足都已冻僵,峰顶上砭骨寒风,一阵比一阵凛 烈,他活动了一下手足,慢慢地下了山峰,沿着一道山谷,茫然地信步走着。   他连经两场惊险剧烈的搏斗,早已困倦难支,再加上情怀惘惘,不知不觉停下 来,迷迷糊糊地躺在草地上,睡熟过去。   忽然一阵悠悠箫声,把酣睡中的马君武惊醒过来,睁开着眼,太阳已爬过峰顶, 柔和的金色光芒,逐走夜幕,照射在山谷中,映着积雪,草上露珠闪着耀眼的光辉。   马君武坐起揉揉眼睛,陡的感觉到一阵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两个冷颤,心中一 惊,暗道:马君武啊马君武!这当儿可是千万闹不得病,心念一动,赶紧闭目运行 内功。   行过一阵内功后,身体仍觉得有些不适,但仗一身功力,病势一下子很难发作, 只微微感到有点头痛,勉强站起来,想赶着去寻李青鸾和曹雄。   突然,那停下了箫声又重新响起,柔韵袅袅,荡空飘来,这声音听去不大,但 入耳却清晰异常,初闻音韵只觉柔媚婉转,甚是动听,有如深闺怨女婉歌,昆仑孤 凤哀鸣,声声扣人心弦,马君武心头一震,觉出不对,已然过迟,心神已被幽幽箫 声所扣,一时六神无主,幻像环生,眼前境界一变,只见小娟表姊满脸泪痕,含愁 深闺,呜呜咽咽,哭个不停,一面低语轻诉,斥骂马君武负义忘情,只急得马君武 百般哀求。   倏然间,箫声顿住,幻像消逝,待马君武清醒过来,觉得眼中热泪仍在夺眶而 出,胸前衣服已被泪水浸湿一片,心中余痛未复,箫声重复再起,琴瑟和鸣,马君 武只觉得心不由主,渐渐地神魂飘荡,急忙静坐运功,行起调息吐纳之法。   无奈箫声袅袅绕耳不绝,片刻工夫,马君武已自禁受不住,头上汗水如雨,几 乎要随那箫声起舞,幸好正当危急当儿,突闻后面几声长啸响起,和那箫声遥遥相 应,一阵工夫,俱都停住,但这一折腾,马君武已是再难当受,站起来走几步,又 栽倒地上。   当马君武挣扎着再起来时,突然觉得身上已发起高烧,头痛欲裂,勉强走了几 丈路,不由自主又坐下来。   突然间,一声刺耳的鸟鸣,划破了山谷的沉寂,马君武随眼望去,只见一只奇 大的怪鸟,低掠飞过,怪鸟形状如鹰,但比鹰要大上十倍,两翼张开,足有七八尺 大小,马君武心中摹然一动,暗道:怪鸟这样硕大威猛,形状非鹏非鸾,可能就是 青鸾西来时所乘的大觉寺中养的怪鸟了。   心念转动当儿,那怪鸟突然又折返身来,急掠而过,去势较来势尤觉快速。   这怪鸟突然折回飞,又触动起马君武一个意念。   马君武暗忖道:这怪鸟是大觉寺和尚养的,想是用它来搜寻敌踪。   越想越觉自己推断不错,不禁动了避敌之意,哪知刚一挣扎欲起,立即全身痛 楚难当,心头一凉,又颓然躺下,长长叹息一声,索性闭上眼睛,静以待变。   突然一声沉喝,把他由酣睡中惊醒过来,睁眼看去,三个身穿黄袍和尚,并肩 站在距他五尺左右的地方,中间那黄袍僧人,正是伏虎罗汉元觉。   元觉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看马君武睁开眼睛后,才傲然问道:“进了祁 连山青云岩百里以内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你躺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 我们再斗三百回合,看看你能不能闯得过去。”   马君武淡然一笑,道:“我病势沉重,哪还有力气和你们动手?杀、活捉,我 都认命,你们请动手吧。”说罢,又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神情十分安详,毫无恐 惧之感。   元觉冷笑一声,慢慢地移近马君武的身边,看见他脸上红晕似光,确似有病一 般,蹲下身子,左手摸摸马君武的额角,高烧烫手,知他所言不假,沉吟一阵,笑 道:“我们要杀一个有病的人,自然是举手之劳,不过你这样死了也不会甘心,再 说你昨夜作为,还不失英雄本色,现在我们破例把你送到大觉寺去,交给掌门方丈 发落,生死那要看你造化了。”   马君武睁开眼睛笑道:“生死的事,算不了什么,我马君武还不会放在心上……” 一语未毕,骤闻一个甜脆的女人声音接道:“生死是人间大事,你这人怎么竟不放 在心上。”   三个和尚同时吃了一惊,转转望去,不知何时,几人身后已多了一个黑衣妇人。   这女人装束诡异,脸上也蒙着一片黑纱,长垂数尺,全身除了两只白嫩的手外, 再也看不到一点其他颜色,但身材却异常玲珑娇小,右手中横握着一支玉箫,站在 太阳光下,直似一个黑色魔影,山风吹动着她的黑衣和蒙面黑纱,愈使人望而生恐 怖之感。   元觉疾退三步,左手摸出铁笔,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说,再要装模作样的 吓人,当心我们要动手了。”   黑衣妇人扬了扬手中玉箫,由那长垂数尺的蒙面黑纱中,发出来一阵甜脆动人 的娇笑,道:“你们三个扫地捧箕的和尚,也配问我的姓名!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 去,我看在几个老和尚的面上,饶你们这一次……”说到这里,声音突然由缓和变 成严厉,继续道:“如果你们多说一句话,当心我要你们由罗汉变成怨鬼。”   这女人几句话口气太大,元觉和另外两僧,一时间倒被她唬了个晕头转向,过 了半晌,元觉才问道:“这么说,姑娘是本寺方丈、监事们的熟人了,请姑娘随便 举一位法号职掌,也让我们回寺去有个交代。”   黑衣妇人似已不耐,身子一晁,陡然间已欺到三个和尚身侧,玉箫左扫右打, 眨眼间,攻了三僧每人一招。这三招快速绝伦,三个和尚虽然都有戒备,仍被迫得 向后退避了七尺远,那黑衣妇人出手如电,一招攻势中似含着几个变化,若打若点, 似劈似扫,使人有一种封架全难的感觉。   三个和尚各试一招,已然觉出对方招术奇幻难测,不禁全都一怔。元觉心中一 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立时问道:“看姑娘这身装束,芳驾可是玉箫仙子?”   黑衣妇人笑道:“不错,你们三个如果知道厉害的,那么赶快回去,只要你们 提起我,想几个老和尚还不至于骂你们没用。”   元觉一听,来人果是玉箫仙子,心里登时冒上一股寒意,这个神龙般隐现无常 的女魔头,三年前曾到过青云岭大觉寺一次,为着硬讨一枚雪参果和大觉寺的和尚 们动上了手。她单人匹马,凭手中一支玉箫,把大觉寺搅了个天翻地覆。当时大觉 寺三个长老,正在闭关期间,八个一代弟子中除三个未归、一个被逐出门墙(即一 明禅师)外,其余四个一代弟子和二代元字排名的弟子大都出手,但仍被她取了一 枚雪参果冲出了群僧围截,因此玉箫仙子的名头,在大觉寺已非陌生,当时无觉本 不在寺中,但他归寺后,却听得同门中谈起过那次惊险激烈的拼搏。   因此,元觉一看黑衣妇人那身奇异的装束,颇似同门口中所说三年前大闹青云 岩的玉箫仙子,随口一问,果然不错。   这玉箫仙子三年前大闹青云岩时,力斗一代弟子四人尚占上风,元觉和另外两 僧自知非人敌手,但又不愿就此退走,略一犹疑,玉箫仙子已是不耐烦,娇叱一声, 纵身而上,玉箫左扫右打,一连攻十几招。元觉等接架了玉箫仙子这一阵快攻后, 强弱之势已极明显,三个和尚心里都很明白,再不见机撤走,想生还相当渺茫,于 是一语不发,转头就跑。   直待那三僧身形消失之后,玉箫仙子才转过身子,缓缓走到马君武身边,蔼然 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和大觉寺的和尚结了梁子?”声音甚是柔和,似 乎毫无恶意。   马君武隔着那蒙面纱望去,隐隐见对方樱唇似乎带着笑意,胆气一壮,答道: “晚辈马君武,是昆仑派门下弟子,为追寻一位朋友,不料深入祁连山来遇上大觉 寺和尚,一言不合,动手御敌,刚才他们追我至此,幸得老前辈仗义出手,救我一 命。”   玉箫仙子冷笑一声,道:“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的,叫得难听至极。”   说着话,人却蹲在地上,伸手摸摸马君武额角,只感滚热烫手,又接着问道: “你好像病得不轻呢?”   马君武苦笑一下,答道:“昨晚我和刚才那几个和尚打了半夜,困倦难支,露 宿半宵,不小心着了凉啦。”   玉箫仙子站起身,笑道:“那你现在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马君武心中暗想,我死在此处,原不要紧,只是李青鸾安危未知实实放心不下。   既然生存有望,何苦硬要自绝生机,当下答道:“想死如何?想活又如何?先 请赐示,等晚辈斟酌。”   玉箫仙子笑道:“你要想我救你,那就先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我知道昆仑三子 那点本领有限得很,料他们也教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徒弟,你只要答应今后跟着我走, 我不但替你医病,而且把我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十年之后,保证你可以称霸江湖, 我也不要你行什么拜师大礼,只要你答应就行。”   马君武摇摇头,道:“背叛师门,武林大忌,我马君武还不屑为。”   玉箫仙子听了,笑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想死了?”   马君武道:“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说罢,索性闭上眼睛,连看也不再看 玉箫仙子一眼。   但听玉箫仙子一阵格格娇笑,道:“你这人就快要死了,还是这般强嘴,我偏 要把你医好,不让你称心如愿地死去。”说完话,探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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