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 3 部 英雄寂寞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三部 英雄寂寞 这灵堂跟别的灵堂,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勉强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筛幡上的 字,是当今第一流的书法名家墨迹,各种笔路都有,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人死了,再也听 不到别人对他怎么说了;然而他一生所听到最真的活,却因为兀了再也听不见了。 人把掩盖自己一付臭皮囊的东西,叫了各种各式的名称,既叫灵枢,又叫寿木,十分讲 究,既画花乌,又加桐油,无非是死了还不甘愿从此真的死去,是要保存这一付血肉之躯万 世之名。由是,棺材店都雅号为“长生”、“福寿”不等。 可是人死了,还是死了。 ――除非有人能死了还等于不死。 精神不死,流芳百世,英名不堕,古来有之;或遗臭万年,唾骂历代,也可能毁誉兼而 有之――但人死,又怎能复生呢? 当然,李沉舟之死,显然有些不一样。 这灵堂确实没什么特别,如果说真正特别的,是通向这灵堂的唯一道路――花园。 这“花园”是李沉舟生前一手布下的重地,若无季沉舟同意,进入这花园的人,至少要 通过一百零一种埋伏――其中六十四种活捉,二十六种活杀的陷阱。 灵堂上往日有许多人,为李沉舟生前每日冗听帮中上下报告处。这厅堂几幅字画,却只 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桌于是好的紫檀木,高大,甚巨,古老,椅子坐垫甚高,使人坐上去,比站着报告的人 还高。 本来坐在这里的人就是无尚高大的人上人。 李沉舟喜欢隔着一张桌子跟人说话,他喜欢人有距离,但也喜欢以直觉与人相交。 现在他死了,他的桌子也不见了。 他的桌子已改成了棺材,他自己的棺材。 这决定的人是柳随风。 ――柳随风在李沉舟死后立即这样做,只有两个可能;忠或极不忠。 权力帮就算再没落,当然也不致于买不起棺材,柳随风这样作,究竟是想毁灭了代表李 沉舟权力的事物,还是将李沉舟心爱的物品拿去陪葬,因为恭谨仰奉,而不敢冒读私留。 没有桌子,却还有椅子。 椅子上没有人坐,一张空椅子。 mpanel(1); 空椅子对面却有一个人。 一个淡青色、沉思的人。 他支颐蹙眉,向着空椅子沉思。 那些平时来“报告”的人,都不在。人事是会变迁的,李沉舟一死,许多人都变了样, 就算没变更的,柳五也没让他们来。 因为他们无济于事。 而要来的人又委实太过厉害。 ――柳随风对着空椅子,是在怀人,还是在筹思人事无常、翻覆不定的变幻? 这时一行六人,自曲径通幽的国圃中走了过来,六个人都神色淡泊从容,毫不张惶。 柳随风静静地看着他们到来,他们也镇静地从容走进来。 柳随风在想:帮主才死,便有人闯入了“花圃”;闯进来的人心里暗忖:躺在这里的, 就是名震天下,鼎鼎大名的权力帮主么? 柳随风缓缓抬起了头;进来的人慢慢止住了脚步。 进来的人心里一震:这用手支颐、淡淡微笑、好象一个含忧带笑的少年公子,居然就是 慑人千里之外的柳五总管柳随风?柳随风心里有一种感受,这些人仪表高雅、相貌堂堂、风 度翩翩,高手气态洋溢于眉字间,除了“慕容世家”外,江湖上再也不会有别家。 这使得他心中有一般莫名的愤怒。 愤恨。他出身是没有人要的“狗杂种”。“狗杂种”就是他十二岁前一直被人叫的名 字,他一直在烂泥堆里打滚,在垃圾堆里我吃的东西;有时跟叫化子抢残饭剩肴,有时跟露 出两只尖牙的狗抢肉骨头。 十三岁以后,他学得了功夫,把叫过他“狗杂种,的人,不管有恩还是有怨,全部杀 淖,一个不剩,从此以后他摇身一变,变为“公子”。 可是那一段经历,他忘不了。 他小时候又脏又破又烂,爬在地上的时候,一些小闺秀掩眼惊呼,退开或跑过,一面以 怜悯的眼光,掩嘴同情的看他……他那时只有一个意愿:把这些自以为身娇玉贵的女孩子强 奸掉。 一直到他长大了,还是这样。直到他遇到另一件事更深地撞击他心灵后。 他现在丹田有一般火起,真想把前面那穿绎裙轻纱的女子扯过来,撕破她衣服,供他淫 辱。 虽然他也知道这女子不好惹:江湖上又漂亮又不好惹的女子中,她一定名列前三名之 内。 这女子当然就是慕容小意。 慕容小意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要是她知道,她会不会还这样想:这看来询询儒 雅、翩翩俗世的佳公子,就是著名心狠手辣,亲手杀害她的哥哥慕容若容的柳五总管么? 慕容小意轻轻蹙起了蛾眉:怎么一点也不象自己心中所想的形像? 这时慕容世情说:“我们慕容家一共来了九人。一个死在‘花园’中,两个中了埋伏, 剩下六个人,老夫、小女、‘铁胆’濮少侠,以及‘慕容三携,来拜祭李沉舟李帮主英 灵。” “慕容三斜是慕容小天,慕容小睫和慕容小杰,是慕容世家的旁系。慕容三小男的眉 清,女的目秀,不但武功高,而且人清秀,在武林中颇有快名。“濮少侠”即是“铁胆屠 龙”濮阳白,这人自小寄居在慕容家里,少年时名声已不径而走,因为他真的屠了一头 “龙”。 “傲剑狂龙”馈愧。 馈愧一死,濮阳白可谓名震天下,目前他是追求慕容小意的人中最有希望的一个。 柳随风皱皱眉头,没有作声,慕容世情又道:“当然,你也看得出来,我们自远道而 来,除了吊祭李帮主的遗体外,你还得请我们坐上一坐……”柳随风随便一摆手道:“这里 没有其他的椅子,地方倒挺大的,你随便坐吧。” 慕容世情一笑:“这里有一张椅子,又何必坐其他的地方。” 柳随风淡淡地道:“这张椅子不是你坐的。” 慕容世情眉一扬,笑道:“难道是你坐的?” 柳随风也是眉一挑道:“不是。” 慕容世情斜乜着眼问:“那么是谁坐的?” 柳随风摇头:“没有人坐。” 慕容世情笑着说:“让我坐坐不行吗?” 柳随风摇首,说:“帮主才可以坐这张椅子。” 慕容世情又笑了,他的眼边泛起了鱼尾一般的纹路,他说:“这就是了,我就是要坐这 张椅子。” “我还知道这张椅子,左边把手,有一道机关,可以开启权力帮的所有资料;右边把 手,有一张地图,可以寻找权力帮所有宝藏;背垫有控制全帮上下人手名册和机关,坐垫是 李帮主自己的诗文记传和武功秘辛……你可不可以让一让,让我来坐坐?” “如果可以,这椅子对面永远可以有你。” “如果不可以,你也将永远看不见这张椅子。” 他说完了之后,眯着眼睛,眼睛在细缝里却象毒剑一般地盯在柳随风的脸上,在等着他 的答复。 柳随风没有回答。 他只是以指甲磨指甲,嗒嗒弹了两下。 慕容世情一直笑着,可是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柳五;他的眼睛就好象盯着一条昂首毒蛇 一般,稍为松懈,很容易便会被它一口咬死。 这时灵堂上、灵堂后也传来“喀喀”、“咯咯”两声;慕容世情又笑了,他笑起来象只 老狐狸,多情、聪明而可爱的老狐狸。 “我知道了,你在叫人。” “你在叫‘刀王’和‘水王’,他们俩常年守在这张椅子的左右。” “你一定是在叫他们,”慕容世情笑得刺骨,揶谕:“现下权力帮除了他们,也没什么 人可以叫了。” 柳随风仿佛没有看到他那恶意的笑容,只是淡淡地说:“他们就够了。” 慕容世情的脸上,忽然没了笑容。 刚才他还在笑着,可是他的笑容,几乎是说没有就马上没有了。 一点笑容也没有。 有笑容的他,和没有笑容的他,判若两人。 慕容小意走进一步,道:“爹,这人交给我收拾好了。” ――收拾? 柳随风表面上平淡如昔,但心里无名火起:收拾!这岂不是当年他象狗一般趴在街上, 给人误为偷饽饽的贼时,所听到的话! ――可是那家店子的老板,后来让他乱刀分了尸,那家店子的老板娘,也让他逼疯了, 一丝不挂的尖叫着跑到街上去。 ――她一辈子做不成人。 柳随凤用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他左手在抖。可是他现在不能抖。一抖,就会让敌人看 出。看出,就得死。但他不能想到这些,想到那女子脱光了衣服跑到街上的一幕,他就不由 自主的抖。他缓缓闭上双目,心里狂喊:赵姊,赵姊……唯有在喊这名字时,他才可以不颤 抖。 可是这在慕容小意来看,是极大的污蔑。 她俏媚的容貌,未曾有一个男子,敢当着她面前,闭上眼睛。 ――就算眼睁睁看着剑刃刺来,也宁可瞪着双眼看着她才死得甘愿。 她真想把这人的眼珠挖出来。 不过她虽然生气,可是她没有那么狠的心。 上次她杀了一个采花大盗,足足恶心了三四天,以后再也不想杀人了。 她虽没那么狠的心,但她却很有信心。 因为她确信自己有那么好的本领。 这时灵堂上又出现两人,着青衫的脸上,有一般淡淡的杀气,他躬身向柳随风道:“总 管,这雌儿交我料理。” 柳随风轻轻颔首,慕容小意气得粉脸通红,一咬银牙,正要出手,三人倏地跃出,道: “小意姐,我们来掠阵。” 说话的人是慕容小杰,他对这个“小表姊”,自也有“醉翁之意”,便要出来作护花 人,以获慕容小意心中感激,可是话未说完,迎面只见一片刀光。 他急忙跳避,刀光紧随追到。他躲过一重刀光,又见数重刀光,躲过数重刀光,却是千 万刀光。 所谓“刀影如山”。“刀王”这柄刀,正是“如山宝刀”。 慕容小杰先机尽失,眼见不出三刀,就要死在兆秋息刀下;慕容小睫、慕容小天手足情 深,连忙过去相助,谁知人踪未到,两道水花,直向二人卷洒而来。 两人连忙闪躲相斗,才知道不是水流,而是双袖;“水王”的袍袖飞卷,困住二人,使 他们无法赶过去营救慕容小杰。 正在这时,“咯噔”一声,星火四溅,兆秋息的“如山宝刀”,被另一柄大刀封住! 这刀黑漆如墨,却锋利无匹,“如山宝刀”才一交锋,即多了块米粒般大小的缺口。 兆秋息收刀退式,叱道:“好刀。” 濮阳白冷笑道:“我这柄刀,是万刀之王刀。” 兆秋息也冷哼道:“我这个人,却是刀中之王。” 濮阳白大喝一声:“看刀1金刀大马,连环三刀,兆秋息刀走偏锋,连架三刀,也连换 了三柄刀,而三把刀都被震崩了缺口。 濮阳白发了三刀,正待换得一口气,一道凌厉至极的刀气逼来,他全力一闪,“嗤”地 已被对方在左胸划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鲜血如泉喷涌,他定了定神,见“刀王”的左手 有一层淡淡的金芒,宛如刀气一般,他大吃一惊,失声道:“手刀1兆秋息脸色庄穆,点点 头道:“你有‘万刀之王刀’,我却是真正的‘刀王’。” 鞠秀山左袖如长江翻浪,右袖如飞瀑横空,始终缠住慕容家的两个高手,便在这时,人 影一闪,一条苗条的人影,“霍”地掷出西条长纱,迎面向“水王”卷来。 鞠秀山倏地一惊,知道厉害,以双袖反舒而出,登时四袖上下舒卷,如凤迎蝶,如云迎 鹊,煞是好看,斗得十六八招,两人双袖交错,往回反卷,相互一扯,而人功力互相抵消, 扯不动对方分毫。 然而两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在鞠秀山心中,甚是诧讶慕容小意年纪小小,袖功如此灵活,而且以小巧柔劲,化去自 己的大力;在慕容小意心里,也暗震讶于“水王”只是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之一,也有此 功力,居然借水一般的无匹巨力,使得自己拔之不动,更无以借力打力。 两人僵持不下时,“刀王”那儿已占先机,忽然人影一闪,兆秋息与之对了六刀,竟震 得虎口欲裂;鞠秀山也觉一股大力,震开自己和慕容小意的双袖,那人双袖翻飞,鞠秀山接 得五六招,便觉天旋地转,把桩不住,十七八个旋身转了开去,差点儿没摔个倒栽葱! 兆秋息这时惊叫道:“手刀1原来对方,正是用“手刀”之技来破他的“手刀”。鞠秀 山那边也呼得一声:“水袖1对方也是以他的“水袖”之法来破他的“水袖功”。这“对 方”乃同是一人,定晴看去时,正是当今“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世情。 慕容世情出手,以袖消袖,以刀破刀,正是江南第一世家慕容氏的“以彼之道,还彼其 身”之绝技,瞬息间便击败“权力帮”中的两大天王! 慕容世情抽手负背,水王和刀王面面相觑,脸如土色,慕容世情悠然道:“你们别急, 要拦住我,也得看看你们总管柳公子的意思。” 兆秋息和鞠秀山望去,只见柳随风皱着眉,食指横放在上唇,其他四指,则支在下额, 不但没有出手的意思,看来连激动和愤怒的意思也没有。 兆秋息这才真的目瞳收缩,就指道:“你……五公子……你……”鞠秀山嗫嚅道:“柳 总管,帮主生前,待你不杯…”、慕容世情满怀笑意地瞧着柳随风,截道:“那你们就有所 不知了。以前李沉舟身边还有个‘老水王’公共工,‘老人王’官古书,后来他们一个退隐 江湖,一个远在塞外,你道他们怎地? 便是因只听命于帮主,不听命于总管……”慕容世情嘿嘿一笑又道:“偏偏你们帮主, 又很信任总管老五,便将一个放逐,另一个见机不妙,也息隐江湖,以苟全身……这才轮到 鞠老弟你阁下,以及南海邓玉平走马上任……”慕容世情的笑容似鱼尾一般,既讥俏但又令 人易生好感,他继续说,并以眼角余光瞧自己微跷的脚尖。 “何况……我只是要坐那张位子罢了,对你们帮主的遗涵…可不会有丝毫不敬,你们又 何苦如此看不开?” “刀王”兆秋息和“水王”鞠秀山脸如死灰,神色沮丧,柳随凤以食指轻搓人中,似丝 毫没听到慕容世情的话语一般。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 “我不要位子,我只要在棺村里躺着的人心口扎一刀。一刀就够了。” 这时有十个人走了进来。 这十个人中的九个人走进来,偌大的厅堂,尽是杀气。 这九个人走进来,就如一整支军队走进来一般。 而且是镇守边疆、终年征战、杀人无算的军队。 这九个人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杀气。 这人脸带笑容,年纪最轻,看来最年轻。 这人走在最后,直至他踱入大厅时,柳五才皱了皱眉头。 这人什么气都没有,反而有些和气。 这九个人走了进来,都没有说话。 看他们的神气,是在等人。 等一个真正能代表他们说话的人。 果然那原先的声音又说话了,还是从花园外传来:“我们十个人来,十个人都到齐。” 话才说完,这人已走了进来。 花园很大,这人的轻功,真可谓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权力帮自有“花园”以来,也不是没有人闯入过,只是从没有十个人 进来,十个人仍是活生生的进来过。 慕容世情却笑花花地道: “墨太侠近在咫尺,说话却能远在天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内功,果真已练到 了前人未有的境地。” 墨夜雨冷笑,眼角瞧着自己腰间漆黑的刀鞘,淡淡地道:“不过我成名绝技,却是刀。 ‘千万头颅,斩于吾手’的刀法。” 慕容世情一翘拇指,大笑道:“好!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要椅子,你要棺材, 咱们都有所好,愿亦各有所得,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不挡他人财路。” 墨夜雨冷笑,捉紧自己的刀,冷电一般的眼神,冷毒地盯着柳五,冷锐地道:“你要替 我打开棺材,看看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或者由我一刀把棺材劈为两爿?” 忽听一个声音拍手笑道:“听了你们的话,我好生为难,如果我位子也要,棺材也要, 不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开罪诸位?” 慕容世情、墨夜雨、柳随风是全场中有些许震动的人,然而慕容世情恢复得最快,他叹 道:“看来李沉舟一死,什么人都来了。” 柳五听了这句话,脸上忽然挂了两行泪珠。 走进来的人有三个,一个青衣罗帽,一个老迈不堪,一个是懒慵慵的少年。话是少年人 说的。他身着白色长袍,长袍上处处都是污垢。 慕容世情瞑目叹道:“连唐十七少都来了……李沉舟一死,权力帮真是美饵。” 柳随凤听了这句话,突然握紧了拳头。 唐君秋淡淡一笑道:“现在除了朱大天王……好象该来的,都已经来了”慕容小意冷冰 冰地道:“要动手的,也该动手了。” 唐十七少忽然说了一句话。 “只不知李沉舟是真死,还是假死。” 墨夜雨的眼睛里忽然闪起了两道冷电,紧握漆黑刀柄的手,又握紧了一些,青筋凸露。 唐十七少唐宋又加了一句:“如果他没死,也似以前一般,一出拳就将墨大侠的贤弟墨 决绝打死,那岂不是我们才是饵?” 江湖上谁都知道,墨家墨夜雨的亲弟“一去无还”墨决绝是死于“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手下的,唐宋一说完了这句话,墨夜雨就开始迈步。 他一旦始步,任何东西,任何力量,都抵不住他的决意。他握着腰间的刀,向前迈去。 向前迈去。 慕容世情淡淡地道:“李帮主,我只要你位子,不要你棺材,你怨不得我……你的好兄 弟柳随风是聪明人,何况,天下的凳子多的是,不只是这一张,他不必跟我争……赵师容迷 上萧秋水,是不会回来了……李帮主,你既死了,多补一刀又何妨,无伤大雅的事,你的手 下也不是蠢人,当然不必多管闲事……,他的话是故意说给大家听的,目的是要权力帮留下 来的人不要插手。 这时墨夜雨已逼近棺材。 三十步。 他昂直走去。 慢,但有力。 那九个人的杀气骤然都不见了。 杀气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而且强烈了十倍。 二十步。 灵堂前的百数十支白蜡烛,被一般无形的气焰,逼得火舌后吐,闪烁不已。 墨夜雨的脸却无表情。 烛光闪烁不定,映照在他布满筋虬的脸上,如千百条蜈蚣蠢动噬咬一般。 他要一刀劈开那棺材。 他要一刀把棺材里的人斩为两半。 不管棺材里的人是死人还是活人。 大厅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仿佛棺材里有个僵尸的心跳声,大家正在倾耳聆 听一般。 可是大家都没有心跳声,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 墨夜雨的杀气,已不见了。 杀气都聚集在他的手上。 青筋虬结的手上。 他的手,就是力量。 摧毁一切的大力量。 十步。 距离只剩十步。 墨夜雨一行出去,仿佛永不回头。 众人只望见他的背影,都想不起他原先的脸容。 记不起他的脸目,想象的脸容比事实更可怕。 他要斩碎棺材里的人,因为棺材里的人曾打碎他弟弟的脸。他唯一弟弟的脸。 李沉舟没有杀他。但他的脸成了墨家的屈辱。 墨家子弟只有死,没有屈辱。也不能被侮辱。 墨夜雨的黑披风背影,似夜晚一般巨大无朋。 他身上的杀气已不见了。 他手上也没有杀气。 他的杀气已移转到刀上。 他自信他的刀一击,能粉碎一切。 而且就算他的刀不拔出来,他已经胜了。 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胜在哪里和为什么。 只听一声大喝: “站住1 任何事物都不能使墨夜雨站祝 可是这一声大喝,使墨夜雨霍然立祝 他站住的时候,心里已肯定,他站住的代价是叫他站住的人死亡。必杀。 叱喝他站住的人是柳五。 柳随风用一种平时绝对从他那儿见不到的激动大喝道:“谁要碰帮主的棺材,先杀我柳 随风1兆*锵?⒕闲闵蕉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