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二篇 温柔 第06章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第三章 九二:温柔的小腰 自“留白轩”下来的欧阳意意,堆上一丝儿“卖少见少”的笑容,却是十分慵懒散 温但其实非常注意留心地对他的“客人”说: “温姑娘现在不要你们上去。” 等急了的蔡水择立即问:“为什么?” “她没有说。” 欧阳意意摊了摊手,又指一指楼上,故作神秘他说: “情到浓时,这时候,就是我刚才上去温姑娘也嫌我打扰哩!” 张炭退求其次,说:“那么,‘吞鱼集’要不要我送上去?” “不急不急。”欧阳意意随意他说,“温女侠说这下急,迟些儿再跟你拿就是了。” 张炭与蔡水择相顾一眼,眼色沉得似是即将凝固的铅。 然后蔡水择慢慢地戴上了手套。 黑色手套。 ――许是因为手套也是黑色之故;他一旦戴上了手套,脸孔就显得更加黝黑了,他 当日给赵书四踢裂的脸,缝隙就映得更加明显深刻,而在这时际,他脸上还带了点诡异 的笑意,越发使他那张烂了的黑脸像一粒发了酵的黑色蚕豆。 他一面诡笑,一面如是说道: “‘吞鱼集’里边录有一首歌,不知你是否记得?” 他也不待张炭回答,便已随口拉了个调,哼唱了起来:“查波婆,家破婆,加波波, 喳婆婆……” 张炭听了,只沉重地摇头,说:“你本来有事,你先回去,温柔的事,我留在这儿 好了。” 然后却跟欧阳意意等说:“这位蔡兄弟有事在身,不能久候,他要先回去,你们就 高抬贵手,放放行吧。” 欧阳意意怔了一怔,他一时不知日己出了什么漏子,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该如何 应对是好。 他倒没料到有这一着: 来人居然在未等到温柔离去就走。 ――而且不是三人都走,只一人离去。 那该怎么办?――不许走,即成对敌:若放行,岂不放虎归山? 见欧阳意意一时没说话、没说话,利小吉便接道:“你们要走?” “不,”张炭道,“不是我们,只是他一个人。” “我不走。”蔡水择澄清道:“是他先走。” “你走。”张炭一张胖嘟嘟半黑半白的脸相当坚决,“我留。” “是你走。你还有要事要办。”蔡水择一张黝黑的脸已挣得透红,“你在‘七大 寇’、‘桃花社’和‘天机’都有重任,我没有。――所以,我留,你走。” “咖有这样的事!”张炭继续争持到底,“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你的胆子有多大? 留下来,留到底,自是我的事。” “现在下一样了……”蔡水择悲哀地抗声,“总之是:你走,我留――” 张炭冷笑,忿笑。 祥哥儿机警地道:“什么意思?你们在演什么剧目儿?” 朱如是眯着眼睛,自牙缝里问出了字句:“到底谁走?谁留?” “到了这几,”忽听一人道:“谁也不许走。” 消息回来了。 根据“今宵多珍重”戚恋韦捎来的讯息: ――唐空牛和方恨少两人,居然男扮女装,把万岁爷和相他在“八爷庄”里狠狠地 揍了一顿! mpanel(1); 这消息倒真的狠狠地震住了朱小腰、温宝和唐七昧。 同时“袋袋平安”龙吐珠也赶来报讯:王小石跟梁色、蔡追猫、何小河、梁阿牛跟 四大名捕聚首于痛苦街口、苦痛巷前。 温宝倒吸了一口气,道:“这样还好,既然小石头跟四大名捕在一起,看来他没有 理由不知道唐巨侠和方公子发生了那样骇人听闻的消息。” 唐七昧郁郁地道:“方公子和唐巨侠犯了这样的事,只怕神仙难活。” 温宝怒问:“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唐七昧沉郁地道:“救他们就得使‘象鼻塔’的弟兄们全军覆灭。” 温宝搔搔头,头皮屑早已在他肩膊上铺上了几层:“……我看小石头不会置他们死 活不理的!” “我就怕这样。”唐七昧沉声道,“本来现时‘象鼻塔’加上‘发梦二党’、‘天 机’等力量,实力已可与‘六分半堂’、‘金凤细雨楼’鼎足而立,分庭抗礼,万一小 石头沉不住气,只怕这一番心血,就得毁于一旦!” 温宝苦笑道:“话不能这样说。老唐和大方毕竟做了件大快人心、顶天立地的事。” 唐七昧苦涩他说:“但这事的后果实在谁也承担不起。” 温宝像元宝一样的团团脸却呈现了一种金子一般的坚毅:“人生一世,能做这样一 件大事也算不枉此生了。难道你认为这样的狗皇帝和狗宰相不该痛打一顿吗?” 唐七昧阴郁他说,“就是因为这样的垃圾皇帝和垃圾不如的狗官,更犯不着为揍他 们一顿而牺牲性命!” 听到唐宝牛和方恨少的噩耗之后,朱小腰一直没说什么,没有什么表示、甚至也没 什么表情。 到此际,她才说话了,说得像没来由、无定向的一句: “……假如你们是皇帝,你会怎样处置他们?” 两人俱是一怔。 他们一直以来都知道唐宝牛在追求朱小腰,但朱小腰既似没动容,也没动心,所以 而今唐宝牛虽身处绝境,他们并不认为朱小腰会分外悲愉、特别震动。 只不过,朱小腰这相当温柔的问题在此时此际以一种相当温柔的语调问出来,仍使 他们的心头震荡了一下。 ――而且,这时候的朱小腰,神情大异平时,看来温柔,但却是令人感觉到一种完 全隐伏的激烈情怀,使人悚然。 “你说……他们?”温宝觉得这时候该有个人来应答,所以他马上作出回应,“― ―唐巨侠和方公子他们?” “假若你们是皇帝……会怎样对待他们?” 朱小腰仍是这样以温柔得十分温和的声调问。平时她只慵懒,但那是娇乏,而不是 温柔。 “这……”温宝只好求助似地里向唐七昧,“只怕是……是难逃一死了。” 唐七昧阴郁地接道:“死定了。问题只在:朝廷方面是公开处斩二人还是以私刑解 决,株连程度有多大而已。” 朱小腰听了,默然。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种动人的颜色,看去好像是在害羞,但事实上她决不可能在 此时此境害臊。 第三道消息在此际“及时赶到”。 那是“扫眉才子”宋展眉得力手下的报导。 他一向负责戍守“金风细雨楼”那一带的,他的消息也自然有关于“风雨楼”: “温柔入了风雨楼。张炭、蔡水择、吴谅也跟了进去,许久没有出来。宋展眉要攻 打风雨楼把人救出来。洛五霞则认为要等候进一步的消息,并请求塔主的命令。” ――“塔主”当然就是王小石。 只不过他与部属间十分亲近,人多称他为“小石头”、“王老三”乃至“王三哥”, 鲜少人尊称一声:“塔主。”但那并不表示对他有任何不敬之意、却显示了莫大亲切之 情。 由于王小石十分关心“风雨楼”的动向,尤其是苏梦枕的下落,所以在“天泉山” 这一路,特别派上了两名大将:“扫眉才子”宋展眉和“丈八剑”洛五霞去监视指挥。 朱小腰听得报告,只向来人疾然吩咐:“叫洛、宋二位在风雨楼前叫嚣索人,但不 到万不得已,不要真的动手,主要目的,是要楼子里的人知道,我们塔子里的人已注意 此事,谁要是伤害我们的人,大家决不会成过,让他们不致了无惮忌。但若真的交手, 小石头未领全军赶到之前,难有胜算,故宜忍辱负重,伺待良机。” 来人领命而去,朱小腰转首即咐嘱:秦送石、夏寻石、商生石三人,全速飞扑“神 侯府”,通知王小石:张炭、温柔出事了,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分派了这些事之后,朱小腰的神态仍是温柔的:甚至是一种视死如归的温柔。 她温驯地盈盈一福地向唐、温二人说:“看来,今晚月黑风高、腥风血雨,杀戮难 免。两位请各自调度塔里的弟兄。唐七哥请塔里高手在这儿静候塔主调遣。宝哥哥则先 带队支援宋、洛二侠包围风雨楼,可好?”――可好?还有什么不好的? ――在这杀死人的温柔下。 九三:杀死人的温柔 温柔没有死。 她只是完全失去了知觉。 可是失去知觉的她,仍然可以“杀死人”。 她杀死人的方法是以她的美。 她美得足以令人窒息,足以把人杀死。 尤其是当她给逐件祛去衣服的时候:那么柔、那么媚、那么美…… ――怎么她连贴身的衣饰也穿得那么讲究、别有心思,莫非她已准备让人看见她里 面所着? 当白愁飞一件一件除去她的亵衣时,为这灯光晕黄掩映的美态,绽亮出情难自禁的 激情来。 ――假如温柔是可以吃的,他真迫不及待地要一口吞食了她! 看到梁何,蔡水择和张炭都几乎忍不住要一口吞噬了他。 梁何在白愁飞不在的时候,已俨然代楼主的架势,前后左右总有十数人乃至数十人 不等在掩护着他,寻常人岂能接近得了他。 就算不寻常的高手,也休想靠近得了他。 “你们来得、去不得。”梁何嗤笑道:“金风细雨楼,岂让你们出入自如,敢情当 楼里无人了!” 蔡水择沉住一口气:“我们不是贸然闯进来的,是你们开了大门迎我们进入的,说 什么都是贵楼的客人。” “你们不是宾客,”梁何道:“温女侠才是。” “可我们是跟着温姑娘进来的。”张炭抗声道。 “温姑娘呢。她也不下来见你们,可见你们不但混帐,而且混吉!”梁何截然道, “你们要是聪明的,就在这儿侍着,等楼主进一步指令,要是不讨好,以为这儿是自出 自入的地方,只怕得要竖着来横着出去!知好歹的就窝在这里,不许妄动!” 蔡水择偏首想了一阵子,吴谅脸色阴晴不定,张炭仰首望白楼楼顶的灯火,恍然出 神,终于还是蔡水择道:“好,我不妄动――能吗!” 他突然撕开上衣,众人在惊呼中一齐闪开。 他身上竟布满了虫。 红色蠕动着的虫。 他拔刀。 刀离鞘。 没有刀锋。 没有刀。 只有刀柄。 绿色的刀柄,竟有一种强大而诡异的吸(引〕力,绿光一明一黯、一阵强一阵弱、 一下子隐一下子显。 就这样一明一灭之间,蔡水择身上的虫,全飓地飞(吸)向他的刀把子,竟像蜜蜂 组成蜂窝一样,那些红色的虫,竟赫然在瞬息间便组成了一把刀(或者说,组成了一把 刀的形状)! 一把由虫组成的蠕动着的刀, 他挥舞着这把刀,也就是挥舞着那些令人看了也会头皮发麻的虫,旋斩向他的敌人, 一面大叫: “快!这儿由我来处理,你们快去救温柔!” 大家不光是怕他,也怕他手上的刀、于是纷纷闪开。 ――光闪开也闪不开,因为刀上的虫,在激烈挥舞时不住地飞掠了出去,有的黏在 敌人的身上、脸上、手上,有的人已给虫噬了一口或数口,立即,遭噬着的地方所有的 血管都暴涨了起来,好像在紧靠皮肤表层下点燃起了一支支蛇型的红焰一般。 楼子里的人纷纷让开,蔡水择高呼狂号,正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一个没有路可走的人就是到了人生的尽头。 现在唐宝牛和方恨少却只希望他们生命的尽头能够快些到来。 因为任劳任怨正拟对他们施用“十六钙”的苦刑。 那是生不如死、求死不得的惨刑。 只求速死。 ――可是能够吗? 他们遇上的正是京里第一把子的刑求高手:“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和“虎行雪地 梅花五”任劳! 任劳向他们挤挤眼睛:“师弟这次亲自出手,大展身手,包准教你们大开眼界。” 任怨嘟嘟有声,正在欣赏他手上的“试验品”。 他负手在唐宝牛和方恨少身旁绕来绕去,似是犹豫未决,一面喃喃自语道:“该先 拿椎来试验好呢?你们说吧,该谁先尝试此甜头呢?” 一会他伸腿踢踢方恨少:“拿你吧?你比较瘦小。” 一会又用手拧拧唐宝牛的耳朵,“不如就你吧,你比较大块。” 终于他停了下来。 就停在两人身前,然后他下定决心他说:“不如就一齐吧――让你们做对比翼鸟也 好!” 说着,他双掌一并缓缓推了出去。 伸向两个相当奇门的穴位。 他用的当然是“十六钙”的掌功。 ――这种掌力,不是要人死,而是要人成为废人,变成一个活下去也等于废物的活 死人! 九四:刀虫 蔡水择出身于“黑面蔡家”,这一家人,素以打造铸制奇门兵器见称于江湖,堪称 名震天下,一般武林人物,闻名胆丧。 蔡水择原本修炼的是“天火神刀”,后毁于“老林寺”之役中,他身负重伤,脸也 裂了,但他并不沮丧,还并(另)修刀剑: ――刀虫、炸剑、爆刃! 他现在使的就是“刀虫”! ―――种“虫”聚成的“刀”! 一种话动的、有生命的、能夺去任何性命的刀! 他的刀和虫一齐攻杀,所向披靡。同一时间,张炭突然发狂似的冲了过去、冲了上 去,接近他的人,全给他甩了出去,摔了出去、掷了出去、拧了出去,不管是刀剑枪戟, 哪一样兵器先挨近他的人,就先给他骨折筋扭放倒于地。 张炭所施,正是东北大食一族“大口孙家”中的“摸蟹神功”和“捉虾大法”! 别看这种虾虾蟹蟹的武功,其实是擒拿手的极致,传授这两门绝艺的孙三叔公,是 “大口孙家”里出类拔萃的人物,张炭这下更是全力施为,一下子,犹如榷枯拉朽,迅 若星飞、一鼓作气地冲杀上二楼! 其实,张炭是蓄势待发,早有预谋。 原因是:“吞鱼集”根本不是张炭的,也不是蔡水择的,更不是温柔的东西――温 柔甚至还没摸过这一本书。 这本书原是当年铁手追命在“愁石斋”前给张炭盗去的书,内容足记一些神奇术数、 精奥玄学,跟温柔可以说是毫无瓜葛:而且,此书后来也给四大名捕搜走了,跟张炭也 再无牵系。 是以,张炭提出要把“吞鱼集”交给温柔,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要试一试。 ――要是温柔真的听此一间,一定大奇反问,那就表示温柔至少能思能言,尚无大 碍。 但欧阳意意的回答居然是:这会儿不急,待后再取! 这只摆明了一件事: 温柔遇险了! 蔡水择立即籍唱歌、其实歌辞是用“桃花社”的暗号与张炭交换了讯息: 他要打上“留白轩”,救温柔,他要张炭先走,请救兵。 可是张炭执意不肯。 在张炭心中,蔡水择是个懦夫,他岂能贪生伯死、为懦夫所救! 更何况他关心温柔。 他是那种把关怀默默埋藏在心底里的人。他对温柔,有着强烈的关心,一如他对赖 笑娥,有着浓烈的情感,但他善把这些情愫深藏心底,既不随便张扬,也不轻易流露。 所以他要救温柔。 他要亲自救温柔。 两人突起发难,似乎连马克白、毛拉拉、朱如是、祥哥儿、欧阳意意、利小吉这一 干人也始料未及,蔡水择以“刀虫”怖厉之势迫开众人,张炭一下子杀上了二楼。 意外的是,梁何只把兵力集中布防在白楼底层,大概是原以为谅这两三人之力也突 不破这防线,是以张炭的一旦冲上二楼,而楼梯口又教蔡水择独力对杀,楼子里的高手 一时都冲不上来。 “前途无亮”吴谅见张、蔡二人猝起发难,他也拔出一把刀,加入战团。 他的刀也很特别: 黑色的刀。 他一面挥动黑刀,迫退来敌,一面向蔡水择大喊:“我该怎么办!?” 蔡水择的“刀虫”放倒了不少来敌,可惜刀上的“虫”,去一只少一只,他的“刀” 已愈来愈短了,而敌人也愈来愈多了! 但他也愈拼愈勇,一面大喊: “快杀出去,通知大伙们!” 吴谅大声应答“是”!这声音一过,他的人已给重重的敌人围住了,一时再也看不 见他了。 蔡水择在楼梯口,仍在苦苦支撑,力拼到底。张炭则已豁出性命,杀上三楼。他们 人虽少,敌众我寡,但两人依然斗志如虹、士气却旺。 只不过,张炭一直放心不下一件事: ――“火孩儿”始终都守不住的! ――一分懦夫,曾临阵退缩过,迟早都会在生死关头的节骨眼上抽身退出的。 他只望自己能从速杀上“留白轩”,把温柔救走再说! ――不能靠火孩儿! ――此人不可靠! “不可以杀人。” 这样一个声音,及时传人了“机房”。 声音先到,然后人才到。 好一个高大豪壮、天神样般的汉子! 任劳、任怨一看,知是御前当红的一等带刀待卫统领舒无戏,这人正在圣上御前当 时得令,除了“一爷”之外,只怕风头之盛,谁也捂不了他的脚跟头踝丫子! ――但这舒无戏却是明摆了跟诸葛朱生声息与共的同党! 舒无戏哈声道:“也不许伤人!” “咱们没有伤人。” “不是没有,而是还没有。”舒无戏轻轻说话的声音也像吆喝,“俺最讨厌私下用 刑残害疑犯的人,咱们号称上国衣冠,但咱们的对待政敌、犯人的手段和历史,卑鄙得 禽兽不如!” 他用手一指两任,怒斥道:“就是你们这种败类造成的!俺今天就在这儿守着,决 不容人滥用私刑!” “可以。”任怨不温不火、阴声细气地道,“有您老守着护着,我们谁敢以身触法 呢!只不过,你护是护,看是看,但千万不要一时火攻心,把他们给放了,要知道,皇 上已下了圣旨,要斩杀他们,舒大人盯着他们,不让钦犯脱逃,自是在公在私都势所必 为的事,但千万不要为情为义,万斗不防,让钦犯逃脱了,圣上责罪下来,那咱师兄弟 可不敢担当,也担待不起了。” 舒无戏蹙着浓眉,咕了一声,由于他忽然合垂了眼帘,仿佛似在突然之间睡着了一 般。 任怨阴恻恻地追加了一句:“舒爷可听清楚了?” 舒无戏忽然抬头。 瞪目。 他双日绽发出淬厉已极的利芒,使任劳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他一把揪起任怨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才一字一句他说: “你给俺听着:少教训俺!‘七绝神剑’顾铁三、‘八大刀王’、‘四大皆凶’皆 在外头守着,俺舒无戏有多大的戏法可变?俺只不许杀人伤人,可决放下了人救不了人, 你们两个刑部里的败类,不必替俺担这个心!” 给揪得双脚离地的任怨,既不尤,亦不惊惶,照样脸带羞怯的笑容,阴声细气地笑 道: “舒大人明白就好。” 他没有挣扎,也不还手。舒无戏原受诸葛所托,知唐、方二人一旦落网,必遭残酷 整治,故特别求恩领旨到“深记洞窟”之“机房”看管监视,见任劳任怨要下毒手。即 加制止,若二任不服闹事,反而可以随机应变,乱中趁机,但任怨全无动手之意,且先 用重话挤兑住了自己的背后意图,他也只有按兵不动了。 九五:塔里的男人 商生石、夏寻石、秦送石终于找到了王小石。 王小石正与何小河及梁阿牛在勘察菜市中的地形,一听温柔身陷风雨楼,连同张炭 和蔡水择吴谅也遭厄夭泉山,也变了脸色,即刻赶返“象鼻塔”。 他一到“象鼻塔”,朱小腰和唐七昧等人已带大队准备停当,一触即发,只待一声 号令。 王小石劈面就问:“他们在‘风雨楼’里怎么了。” “好像已打起来了,”朱小腰说,“洛五霞等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响。” “他们一个也没出来吗?” “一个也没有出来。” “好,”王小石发艰地一跺脚,“我去!” “你去?”朱小腰紧迫钉人地问,“去哪儿?” 王小石道:“我要救温柔他们。” 朱小腰道:“请三思而后行。” “三思什么!”王小石道,“我的兄弟朋友困在里边,哪有袖手不理的道理。” 朱小腰道:“你去了,金风细雨楼就是等你去。你是塔子里的主人,要是出了事, 谁来主持象鼻塔!?” 王小石道:“我也是塔里的男人,有手足出了事,难道还直窝在塔子里不出来么! 整座风雨楼等我我也耍去!” 朱小腰道:“白愁飞就等你这句话!” 朱小腰叹道:“你要是今晚出了事,后天谁来救老唐大方!” 王小石道:“大方老唐要救,张炭人孩儿前途无亮也救,见一个救一个,救得了谁 就救谁――人生在世,不能顾虑那么多,只能当做就做!” 他望定朱小腰,疾道:“要是我今晚出了事,老唐大方,就由你领大家去救,要是 你不行,就由七哥主持大局。救人如救人,我不跟你唠叨了。” 说罢即刻要走。 朱小腰瞪了唐七昧一眼:“你不是反对他去的吗?怎么又一言下发!?” 唐七昧一反他平时阴鹫沉郁神态,眼里放着亮、脸上发着热、仿佛连牙齿也反着光, 吭声道: “好!我们有这样的领袖,还愁什么!自是跟他水里火里去、火里人里去!” 忽听梁阿牛大声喝止王小石:“王塔主,你下带同大伙儿一齐去!?” 王小石已上了马,只扔下一句话:“我一个人便可,大家要保存实力。” 说罢居然在马背上翻了两个斤斗,再来个倒竖葱,装了一个鬼脸,漫声唱:“十年 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干事……”歌声中打马而去。 梁阿牛轻功称绝,纵身便要拦阻,却给何小河先发制人,先行扯了下来。 梁阿牛为人憨直,怒道:“怎么……你忍心让小石头一个人去送死?” “这时际跟他争个作啥!万一他下令谁也不许跟去,逆他而行岂不难堪!”何小河 山人自有妙计,不慌不忙他说,“咱们这口儿让他自去,那回儿自行带队发兵跟看就去 便是了,手足们全都上了风雨楼,看他能不能挥挥手就让咱们退回塔里来!” 梁阿牛这才会意,登时住了声,嗫嚅道:“你这……这可真有办法。” “可不是吗?”何小河得意洋洋地道:“本姑娘何小河,当过什么来着?留香园、 孔雀楼、潇湘阁、如意馆里卯字三号的‘老天爷’,谁家不晓得!我看男人,自有一套, 入木三分,别无分号。” “更何况,”她脸色忽转阴晴不定他说,“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我要做的 事,也拖了好久了。我终于等到了今天,好好地一次过完成它。” 梁阿牛为之目瞪口呆,龙吐珠却跟朱大块儿悄声说:“我看这回‘老天爷’是学坏 了。” 朱大块儿又是个直肠子的汉子,当然不明所指:“什么学坏了。” “敢情她是接近我们的唐巨侠宝牛先生多了,”龙吐珠笑道,“她跟他一样把中吹 得上天了。” 听到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在干大事之前保持轻松的心情,这是小石头的风格,也是玉小石对象鼻塔一众 手足的影响。大家在能笑的时候,不妨多笑笑,就算是不能笑的时候,也尽量多笑一笑。 只有来小腰依然温柔着脸容,却无一丝笑意。 她显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的。 张炭已冲上第四层楼。 他一冲上第四层楼,已发现自己凭一鼓之气、不向外冲反往内攻,使楼子里的人一 个失防,他也一口气登了四重楼,但他知道这时各层已加强布防,有备而战,只怕再难 以强登第五层楼。 然而“留白轩”却在第七层楼。 ――还有三层楼,才救得了温柔! 楼下发生那么大的争斗,温柔依然没有下来察看,可见其险! ――就算他能打上第七层楼,但又如何从白愁飞手中救得温柔呢? ――就算他能攻得上第七层楼,又“来不来得及”救温柔呢? 这些都是不堪设想的。 张炭已不能想。 人生在世,其可贵处不是在你想了什么事情,而是在于你做了什么事情。 而现在就是生死关头、需要做事的时候。 所以张炭既冲不上去(也杀不下来,他已完全给风雨楼的弟子截掉了退路和去路, 也失去了跟蔡水择和吴谅联系的路).他却做了一件事: 他这回不往上冲。 往内冲。 这是大事。 这是一个重要的举措。 他不是杀出重围。 而是杀入重围。 白楼远早在苏遮幕创立的时期,已是资料收集的所在:苏梦枕当政期间,更加注重 资料收辑。因为拥有和重视资料的收集与运用,所以使“风雨楼”讯速能取代“迷天盟” 的地位,并势力直逼“六分半堂”,当年苏梦枕与白愁飞、王小石初遇,苏梦枕能在极 短的时间使杨无忌读出二人的生平履历,便是因为白楼的资料完善之故。 所以白楼可以说是金风细雨楼的一大重地,而这第四层楼,里面布满了资料文件, 而且正是有关帮中所有子弟和帮外朋友、敌人的有关资料。 白楼每层楼都由白愁飞不同的亲信掌管。 目前,这层楼暂交由利小吉来看管。 谁都知道,这层楼里的资料是:失不得、毁不得、乱不得的! 九六:杀入重围 张炭杀入重围,杀入第四层楼的资料库去。 大家只堵住他的进退之路,没料他有此一着,不怕人瓮中捉鳖,反而深入瓮中、意 图碎瓮而出。 他见文件就砸。 就毁。 反正见什么都搞砸捣毁。 敌人忙着阻止他、保着文件,这样一来,杀力就大减了。 张炭一路冲杀到窗口。 这时候,他大可以从窗口跃下去,趁人不备,没料到他又居高临下地杀将出来,说 不定可以乘机杀出风雨楼去。 可是他没这样做。 因为他还有兄弟留在这儿,他虽看不起火孩儿,但蔡水择依然是他的弟兄。 他也要救温柔。 温柔还困在楼上。 他只杀到窗边,望了下去,只见楼下黑鸦鸦都是人。 敌人。 这感觉不好受。 他望了一眼,却发现了两个意外: 其中一个竟是―― 蔡水择竟冲到塔外来,他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看来负伤颇重。 他由上而下地望落,正好蔡水择一面应敌,一面猛抬头: 刚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这时候,蔡水择手上的“刀虫”,只剩下五寸不到的一戳,声势已然大减。 只是就在此际,他猛拨出一把怀刃来! 这怀刃一旦抽出,发出的不是光,不是芒,也不是没有光芒,而是刀一拔出,立刻 爆裂,并发出了一声轰无动地的爆炸来! 白愁飞一面欣赏着温柔那粉光致致的胴体,一面反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其实,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衣服可脱,他只披丁一件袍子在外,里面什么也没着。 他的袍子一法下来,便露出他精悍得像豹子一般的躯体。 如果说他是豹,那么。此际的他,一定是头怒豹。 他不是黑豹,而是雪王也似的、白色的豹子。 他的躯体已一支独秀,额角峥嵘,雄据一方,面目狰狩。 这时际,他已听到楼下的格斗之声,但他不理,也不顾,他知道他手下会解决这些 没啥大不了的事,而他要解决的是自己的性欲! 他行近温柔。 伸手。 纤腰盈一握。 乳小如鸽。 嫩巧如怀。 白愁飞只觉喉头咕噜一声,心血澎腾,几乎要喷出血来。 但他知道这不是迸血的时候。 而是射精的时际。 他要的不是血战。 而是肉搏。 他现在不要交手,只要交配。 他腾身而上。 他寻找处子的温香,钻入那暖软的盆地,他以脸埋人那微澎的秀峰间,感受那女子 独特的气息,并以他雄性的盛怒和所有情欲的微妙,都贯注于蓄势以侍的下身间那独角 兽的尖端上,他像要把敌人扭杀于怀中一般的,挺身而上、挺而走险、挺枪直入、长驱 而入…… 只顾享受。 不懂怜惜。 那温暖而微狭的缝隙,使他不惜肝脑涂地、一泄如注,也要抵死埋身、杀人重围。 已给点倒,完全昏述的温柔,唉了一声,许是终在全无知觉中,在这兵临城下,贞 节难保之际,也有些许感觉、些微感觉吧。 ――那是痛楚?屈辱?还是感受呢。 白愁飞只觉欲仙欲死、星飞风舞,便在此际。 突然,轰的一声,火树银花,一齐狂舞,开始是一道金光,在屋顶啪的裂瓦穿落下 来,在房里电掣闪烁狂舞不已。快而密集的连环炸响,化作数十度强光烈光,在轩里不 住迸爆迅溅,映得通室光明,如在烈火之中。 的确,烁炸过后,留白轩也焚烧了起来。 张炭跟楼下陷入绝境、快要不支、在重重包围中的蔡水择打了一个照面,蔡水择忽 然拔出他的怀刃。 他的刃马上爆炸。 一下子,他身边围拢的人全部骤然散开,血肉杨飞,掩眼怪叫,仆倒疾退,相互践 踏。 蔡水择本身却没有事。 他是“黑面蔡家”的好手。 他那一家是武林中专门打造奇门兵器的翘楚。 这就是他近年来苦苦铸造的兵器: 爆刃。 他的兵器以火器为主。 别忘了:他的外号就叫“火孩儿”。 他的“爆刃”逼走了包围他的敌人。 然后他拔出“炸剑”。 他的“剑”似火箭一般,跟剑镖接连之处乍喷迸射出眩目的火光。 呼地脱离剑柄,直冲上天,射入第七层楼:留白轩! 然后留白轩马上发生爆炸。 炸得通室火光。 然后便发生燃烧: ――留白轩失火了!―― 一下子,大家都乱了阵脚,蔡水择乘机在爆炸中疾冲回楼内来。 张炭倒杀了下来,接应他。 两人在第二、三层楼梯间会集。 蔡水择负伤已重,斗志却旺:“我的兵器已快用完,你快走,我杀上‘留白轩’!” 张炭怒道:“要上,咱们就一起上!我张炭没有独活的事。” 蔡水择跟他一起趁乱杀上第四层楼,有不少人正惶然抢拥下来,一面嘶声道:“…… 何必一起死!有人能活,总是好的。” 张炭一面施展擒拿手,一面对每一层楼的文件大肆搅乱,使把守的人惊惶失措,顾 此失彼,一面大声吼道:“废话!温柔还在上面,你放个什么火!” 两人一起杀上第五层楼,意处的是,那儿反而没有人把守。 张、蔡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抢步欺入第六层楼。 第六层楼确然有人,但都往第七层“留白轩”里抢救: ――救火! 这瞬息间,两人身上都染了血、流着血、淌着汗、挥着汗,两人心里同时都分晓了 几件事: 越接近高层,人愈少。 第五、六层楼的人,见顶层失火,都无心恋战,有的遁下楼来逃生自保,不逃的人 便抢上楼去救人救火。 张炭和蔡水择就趁这档儿攻上了白楼第七层: 留白轩! 九七:肉体有肉 金光灿烂。 星火四耀。 金光星火互进互撞,变作火光。 白愁飞冷哼一声,正想起身去扑灭那火,但在这焚烧焰火之中,忽然觉得一股平生 未见之烈的欲火,像是硬封死锁在体内的洪荒猛兽,直欲破体而出,以开天辟地、灭绝 人寰之势进破而出,不可稍抑,使白愁飞不借焚身其中,也算不枉:杨身碎骨,在所不 惜! 他在欲望狂涌如乱石崩云、惊涛拍岸之际下了决心: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先行享受这精光火热的胴体,得到再说! 白愁飞认为: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得先行得到她的肉体;管她爱不爱自己,你 连她的身子都得到了,还在乎什么精神上爱不爱自己! 就像对付一个人,杀了他便不怕他报仇、还击了。对一个女人也是:占有了她谁都 挽回、改变、偿补不了这个事实;就算她日后变了心,但而今毕竟也曾是属于过自己的! 在火光中去侵占一个美丽、纯洁而晕迷了的女子,这感觉更使他热血沸腾、兽性大 发。 就算他要救火,也大可在完成侵占、射精之后。 ――更何况,看这火光,一时还烧不到身边来! 火在床外。 肉体在床上。 他有的是肉体。 用他精壮的肉体去侵占另一柔美的肉体,他认为是至高无上的享受,也是神圣无比 的事情。 为这样的享,值得惹火烧身。 ――他要先扑灭体内的火,再去管床外的火光! 死有何惧?生要尽欢! ――只不过,如果这欢愉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呢? “砰”的一声,门给攻破、撞开! 白愁飞霍然而起。 他赤裸。 面对来人 来人不是他人。 也不是敌人。 而是自己人。 这些人守在弟六层楼,见“留白轩”失火,又见楼主在里边并无动静,以为白愁飞 出了事,于是撞破大门,冲了进来。 他们看见站立着完全赤裸的白愁飞。 还有衣不蔽体的温柔。 他们除了震慑,也同时了解自己的奔撞误闯…… “楼主,对不起……” “因为失人了,我们怕您……” “我们生怕楼主出事了,所以才……” 闯进来的一共是四个人,由万里望带领。 他原名和外号都叫“万里望”,刚在唐宝牛和方恨少手上吃了亏,连腰脾都给方恨 少摸去了,才致有“太师”和“太师父”受辱的事。但在这件事里,他把责任推到孙鱼 身上,所以没有受到重罚,也算奇迹。 由于他的机警和反应奇快,所以他才在烈火中不退反进、不下反上,意图闯入“留 白轩”里救主领功。 没料,这看来不是功。 而是“误闯”。 ――破坏的“误闯”。 进来的五个,有三人一齐开腔解释,只万里望一人,二话不说,一把跪了下来,俯 首叩地。 说话的三人,没有一人能把话说完。 ――在他兽欲高涨、春情勃勃之际,他最憎厌听到的是贸然闯入的人,一开腔不是 道歉,而是义正辞严地为自己开脱、解释。他讨厌这种部属。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而 不是推脱责任。 是以他把一切精气和精力,发出了一指: “蓬”的一声,为首一人,竟给指劲打成一堆破碎的血肉! 另一人赫然惊叫:“楼主,不,不――” “砰”的一声,白愁飞向他发了一指,把他的胸口炸穿了一个大洞。 胸膛乍现了一个人头大的血洞的他,没有立即死去,反而俯首看着自己的胸,狂嘶 不已。 第三个人拔腿就跑,白愁飞又“啮”的弹出一指。 “啪”的一声,他的后脑贝前额多了一道直贯的血洞,他的人却仍在向前直跑,然 后咕咚咕咚连声,他已栽下楼梯去。 白愁飞弹指和弹指间连杀三人,欲火稍敛,精气略泄,就在这时。 两人疾闯了进来。 两个满身血污的人。 一个黑面人的脸已裂了。 他手上有一把刀,根短,上面趴满了红色的虫子。 另一个的脸一边白一边黑,英俊的脸上长满了痘子,正在大喊: “温柔!温柔!” 白愁飞瞳孔收缩,脸色煞白,冷冷睨视着二人。 两人一进轩来,看见这等情形,已怒火中烧,张炭马上要扑过去护着温柔,蔡水择 却一把扯住他: “他是白愁飞,别轻举妄动!” “他把温柔这样子……我宰了他!” “你这样冲动,只怕宰不了他,还不打紧,却仍是救不了温柔。” “你还不快把火熄了,烧着了温柔,怎生是好!” “不会的。我那‘炸剑’的火是假火,有光没热,烧不死人的。” 张炭这才明白蔡水择为何能这般气定神闲,这才注意起蔡水择的提示来了:“我缠 着他,你去救温柔。” “不。”蔡水择坚定地摇首,他一面摇头,血水也不住地摇落下来,“他要的温柔 的身子,不像是要杀她,看来一时之间她尚无性命之虞……” “你疯了!”张炭低声咆哮:“你难道置她不理!?” “不是不理,而是不必分身分心去救温姑娘;”蔡水择沉着他说,“反正不攻不出 去,咱们一齐攻这白无常,把他赶出屋外!” 金风细雨楼内,正狂风起、暴雨急、山雨骤来风满楼!   风云阁 扫描校对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