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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我愿意 白愁飞刚在思索看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觉王小石从後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只好走慢了一些。 王小石低声道:“你刚才把我听来的传说作了一点补充,我要报答你。” 白愁飞笑道:“我平生最喜欢人报答。我是个标准的施恩望报者。” 王小石道:“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听说过,自古以来很多敢廷前面谏的忠 臣,往往没 什麽好下场?” 白愁飞略一沈吟,即负手笑道:“那是因为忠臣太直。谁也不变听人教训, 右时当然鸡免想把喜欢教训人者的嘴巴对了。但我像是个直心肠的人吗?” “你不像。”王小石 道,“可是忠臣除了太直之外,可能也太自恃,以为 理直就是一切,可是道世界上没有一个做错事的人会希望你当众指出他的 误,自 以为是的人也应将心 比心,己所不欲,何施与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人自然难免要承担这个可 能导致的後果。” 白愁飞沉默。 王小石道:二还有一个故事,曹操出兵攻打一地,屡攻不下,後方又告失利, 有意退兵 ,在来同踱步苦思之际,脱口说出:“鸡肋、鸡肋口一句,部下都百思不得 其解,有个聪明 人听了,使说:我们快收拾行状罢,丞相要退兵了。同僚忙问他何以作出道 个判断?聪明人说: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意,此即退志已萌、但仍举棋未 定之际。人人听了,觉得有理,准备撤走。曹操发现这种情形,一间之下,大吃一 惊,小道那聪明人怎麽能知他心中所思……” 说到这里,王小石道:“你猜曹操把那聪明人怎样处置?” 白愁飞眼也不眨的道:“杀了。” 王小石道:“你觉得那曹操这样做法好不好?对不对?” 白愁飞道:“不好,但做得对。两军交战之际,主帅尚未发令,聪明人自作 聪明,影响军心,沮散哄志,作为主将的,当然要杀之以示众。” 王小石轻轻一叹道:“可是,如果一个人太聪明了,禁不住要表逵他的聪明, 这样招来了杀身之祸,未免太不值得了。” 白愁飞微侧看睑,白眼稍盯住王小石,道:一,你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历史。 ” 王小石道:“其实也不止是历史,而是寓言。”他也望定白愁飞道:历史的 特色是过不久就会重演一次,寓言的妙处就是讽刺人的行为往往超越不了他们的模 式。” mpanel(1); 你不是在说史,而是在说我。白愁飞负手望天,长吸一口气,道:“我明白 你的用心。”然後他再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做我自己。” 这时,一个人正自“红缕”里行出来。 这个人年轻英朗,额上有一颗黑痣,举止斯文儒雅,得体有礼,身形瘦长, 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他含笑点头,与自愁飞与王小石招呼。 王小石和白愁飞却不认得这个人。 道个人已把两木厚厚的书册,双手呈递向苏梦枕。 苏梦枕接过来,皱看眉,各翻了几页。 谁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除了苏梦枕和那个人,谁都不知道苏梦忱为何在进入“红楼”的大堂前,就 站在石阶土先行翻阅这两册本子。 难道接下去的行动,苏梦枕要参考手上的本子办事? 口 口 在一旁的莫北神忽道:“两位,这是杨总管杨无邪。” 那年轻人拱手道:“白大侠,王少侠。” 小石道:“你怎麽知道我姓白?” 白愁飞道:“你怎麽知道我姓王?” “两位怎麽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杨无邪向王小石道:“你是王少侠,”然 後又转向白愁飞道:“他才是白大侠。” 白愁飞道:“我可没见过你。” 苏梦枕忽道:“但我们却有你们二人一切重要的资料和档案。” 他把其中的一本卷册翻至某页交给杨无邪,畅无邪即朗声 道:“白愁飞。 二十八岁,个性 洒傲慢,常负手看天,行迹无定,出手向不留活口,左乳下有一 块肉瘤,约小指指甲大小……” 白愁飞冷笑道:“真有人愉看过我洗澡不成:” 梦枕没有理会他,杨无邪依旧念下去:“……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 沁春园唱蛇于;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道今,在市肆沾盏代书; 化名白金龙,其时正受赫连将军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叁江叁湘群雄大比武中 夺得魁首……” 王小石听者听者,脸上越发有了尊敬之色:白愁飞所用名号之多,充分反映 了他过去岁月的颠沛流离、怀才不遇。 白愁飞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深深呼吸,双手放在背後,才一忽儿,又放到腿侧,然後又拢入袖子里。 因为,那些事,本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对方不但知道,而且彷佛比他记得更清楚,并记入了档案之中。 杨无邪继续念道:“……此人在廿叁、廿六岁时两度得志。廿叁岁时曾以白 明之名,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至万兵 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後,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廿六岁时,以白一 呈之名,进入“长空帮”当黄旗堂下的副令主……” 白愁飞轻轻咳嗽,脸上的神色开始尴尬起来。 “後来又脱离“长空帮”,几成帮中叛徒,不久又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 亟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叁分堂堂主。还有……” 苏梦枕忽道:“不如读一读他的武功特色和来历。” 杨无邪道:“是。白愁飞的师承:不明。门派:无纪录。父母:不详。妻室: 无。兵器:无定。” 白愁飞脸上又有了笑容。 杨无邪紧接看念道:“他的绝技近似於当年江南霹雳堂中一 分支:“雷门 五虎将口中雷卷的“失神指口,只不过雷卷用的是拇指,白愁飞却善用中指,他的 指法也有不同,有人说他把当年“七大名剑日的剑法全融汇指法中 ” 白愁飞忽然叫道:“好了。” 苏梦枕冷冷的点了点头。 杨无邪立时不念下去。 白愁飞用唾液稍为滋润了一下乾唇,才道:“这份资料在“金风细雨楼”有 几人能看得到 ” 苏梦枕冷冷的眼色彷佛能数清他额上有几滴汗:“连我在内,叁个。” 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好,我希望不会有第四人听到。” 苏梦枕道:“好。” 白愁飞彷佛道才放了心,舒了口气。 王小石 舌道:“好快,我们才在路上结识,这儿已翻出他的资料。” 莫北神笑道:“所以叁合楼之役,赶赴破板门的是我,而不是这位杨总管。” 苏梦枕向王小石笑道:“你说锗了。” 土小石奇道:“说错了? 梦枕道:“不止是“他”,而是“我们”。档案里也右你那份。” 他一示意,杨无邪就念道:“王小石。天衣居士衣 人。据查悉,天衣居 士此人很可能就是……” 苏梦枕和王小石一齐叫道:“这段不要读:” 杨无邪陡然止声。 苏梦枕和王小石都似松了一口气。 苏梦枕这才道:“读下去。” 杨无邪目光跳越了几行文字,才朗读道:“王小石的兵器是剑。剑柄却弯如 半月。怀疑是跟苏公于的宝刀“红袖”、雷损的魔刀“不应”、方应看的神剑口血 河口齐名的奇剑“挽留”。” 白愁飞忍不住“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挽留奇剑”。好 “血河红袖, 不应挽留口” 王小石耸了耸肩道:“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它就是挽留,我 就是使挽留的人,只看谁是要被挽留。” 杨无邪等了一会,才继续道:“王小石感情丰富,七岁开始恋爱,到廿叁岁 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 王小石叫道:“哎唷。” 白愁飞眉花眼笑的道:“怎麽了?” 王小石急得搔首抓腮:“怎麽连这种事情都纪录在案,真是……” 白愁飞笑嘻嘻道:“那有什麽关系。你七岁开始动情,到廿二岁不过失恋十 五次,平均一年还不到一次,决不算多。” 王小石顿足道:“你……道……” 畅无邪又继续念下去:“王小石喜好结交朋友,不分贵贱,且好管闲事,但 与不诸武功者交手,决不施展武艺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痛伤、落荒 而逃的纪录,是发生在 ” 王小石忽然向苏梦枕道:“求求你好不好?” 苏梦枕斜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道:“求我什麽?” 王小石愁眉苦脸地道:“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叫他不必 读出夹?” 苏梦枕淡淡地道:“可以。” 畅无邪立时停了下来,手一挥,立时有四个人出来,两人各捧厚帙,两人守 护,走向“ ,难道“白楼”是收藏资料的重地,就似少林寺的“藏经楼”一 ? 口 苏梦枕微微笑道:“我们的资料组,是畅无邪一手建立的,对你们的资料, 收集得还不算多。”他似乎对自己的“手下”十分自豪。 王小石喃喃地道:“我明白。对我们这两个藉藉无名的人,已记载如此周详, 对大敌如雷损,资料更不可胜数、更详尽入微,可想而知。” 苏梦枕道:“错了。” 王小石迷惚了一下:二又错了?”他苦笑道:“我今天跟错神有缘不成?” 苏梦枕道:“我们有雷掼的卷宗七十叁帙,但经杨无邪的查证,其中可靠的 最多不起道四帙,这四帙卷宗里,其中有很多资料还颇为可疑,可能是雷损故意布 下的错误线索。”苏梦枕 光已右了嘉许之色,“杨无邪外号“童叟无欺”,他的 眼光和判断力末必能胜狄飞惊,但收集资料的耐性和安排布置的细心,又非狄飞惊 能及。” 杨无邪一热也没有骄傲。 也没有谦逊。 他只是低声地道:“公子,树大夫到了,你腿上的伤…… 苏梦枕道:“叫他先等一等。”看来“金风细雨楼” 主的权威,不但可以 请得动御医亲至门诊,还可以要御医苦候他这个病人。苏梦枕眉头深锁,叹道:“ 刚才在叁合楼,狄飞骘藉他垂百的时 不住臂察我腿上的伤势,如果他认为有机可 趁,雷埙立即就会从屋顶上下来跟我动手,可惜,他们察觉我腿上的伤,不如他们 期望中的严重,唉,沃夫于和茶花舍身相救,但他们……” 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王小石忽道:“大哥腿上的伤,也流了不少的血,应该休歇一下。” 苏梦枕道:“有一件事,刚才没道一声“大哥,还不能告诉你们,现在你 们既已唤了道一句,我倒不能不告诉你们。”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 神凝听。 苏梦忱道:“刚才我说的方小侯爷,他是支持我们“金风细雨楼”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人绝对不可忽视,也不能忽视。他在朝廷里说话极 有分最,在武林中祷也举足轻重。” 王小石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縻?”因为小侯爷比他还要年轻,年轻人总 是对比自己更有成就的年轻人感到不服气,就算是再有气度的人,起码也会有些酸 溜溜。 苏梦枕道:“原因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他有个好父亲。” 白愁飞失声道:“难道是……” 苏梦枕点头。 王小石依然不解:“是谁?” 白愁飞道:“你没听到刚才杨兄说过:“血河神剑口就在方应看手里吗?” 王小石一里,道:“他父亲是……” 苏梦忱道:“便是叁十年前武林公认的大侠方歌吟。” 白愁飞冷笑道:“有这样的父亲,儿子何愁无成 苏梦枕道:“不过,方小侯爷也的确是个杰出的人才。 歌吟无心仕途,朝 廷为拢络他,封他为王爷,但他视如粪土,他仍仗剑天下、里游四海,但方应看却 懂得要成大事,必须借助官方势力,所以他这个小侯爷,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 点手段,方大侠反而无法做到,这是力应看的高明处。” 白愁飞想了想,才道:“你说得对。这种人,年纪轻轻的看透这一点,委实 不可轻视。” 王小石忽道:“有一件事,你还未曾交代。” 这次倒是苏梦枕为之一怔,道:“哦?” 王小石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交给我们一项责任 ?” 苏梦枕笑了:“好记心。不是一项,而是两项,一人一项。” 王小石道:“不知是什麽任务?” 苏梦枕道:“你心急要知道?” 王小石道:“既已和大哥结义,便不想吃闲饭。” 苏梦枕道:“很好。你看叁日後之约,雷损会不会践约?” 王小石道:“只要有利,雷损便会去。” 苏梦枕道:“这约定是我方先提出夹的。” 王小石点头道:“如果局势对“金风细雨楼”不利,你决不会主动提起。” 苏梦枕道:“既然对“六分半堂”不利,你看雷损如何应付?” 王小石道:“他不会去。” 苏梦枕道:“他是一方霸主,又是成名人物,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王小石道:“他一定有办法找到藉口,而且,也会加紧防范。” “这次说对了。”苏梦枕道:“其中一个藉口,便是他的女儿。” 王小石奇道:“他的女儿?” 苏梦枕道:“还有一个月,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夫人。”他淡淡地道:“相信 你听过“和婚”这两个字。” “和婚”原是汉朝与异邦订盟一种常见的手段,没想到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 损对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也用上了这种“伎俩”。 白愁飞忽插口道:“这种婚事你也同意?” 苏梦枕道:“我同意。” 王小石也说道:“你愿意?” 这当然有点不可思议。 苏梦枕道:“我愿意。” 他淡淡地道:“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家父在十八年前就订下来的。” “十八年前,六分半堂已是开封府里举足轻重、日渐强大的帮会。家父苏遮 幕才刚刚建立“风雨褛口,连总坛都尚未建立,只可以算是六分半堂阴影与庇护下 的一个组织,雷损那时候才见过我一次,就订下了这门亲事。”苏梦枕道,“二十 九天後,就是婚期。” 白愁飞冷笑道:“你大可反悔。” 苏梦枕道:“我不想反悔。” 白愁飞道:“你要是怕人诟病,也可以找藉口退婚。” 苏梦枕道:“我不想退婚。” 白愁飞问:“为什麽?” 苏梦枕道:“因为我爱她” 二二 名目 当一个人表示他的苦衷就是“爱”的时候,很多话都可以不必再说了。 他的“理由”已经充分。 但当苏梦枕提到“爱”字的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脸上禁不住都有无诧异之 色。 像苏梦枕这样一个冷傲、深沉、握有重权的领袖,突然说出“爱”字来,未 免让人戚觉得突兀。 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领袖也是常人,不是神,他们可能因站在高处,愈 发少人了解、愈发孤寂,楼高灯亦愁,山高风更寒,凡领袖人物,心里一定更需切 友情、亲情与爱情。 所以当苏梦枕说出他小里感受的时候,脸上所笼罩的神色,眼里所流露的神 采,跟少男在恋爱的时候,竟是没有什麽两样的。 人只要还懂得恋爱,就是一种幸福。 且不管有没有被爱。 口 口 口 白愁飞情知自己问多了,话也说多,乾咳一声道:“哦,这,所以嘛,我看 ……” 苏梦枕微笑道:“所以,我有必要在跟雷小姐成婚以前,先解决掉“金风细 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之争。” 雷家小姐一旦过了门,两造就是亲家了 亲家的事最好办,也最不好办,因为一旦成了亲家,就要讲亲情,许多事便 不能大刀阔斧的处理了。 更何况这一门“和婚”,究竟是苏梦枕被“和”了过去,还是雷家小姐被“ 和”了过来,连苏梦枕和雷损都殊无把握。 苏梦枕的眼里闪蓍跟他姓名一般的迷惘:“听说,雷姑娘早就从杭州动身, 已来到京城了,不知她还是不是喜欢唱歌弹琴?” 这句话没有人能相应。 幸好苏梦枕立即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就得要制造既成的时势,逼得雷 损不得不谈判,非谈判不可。”他的目光竟全变了一种神情,“就算不谈判,也唯 有决战。”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决一死战,是口金风细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 在所难免的结局。” 口 这个结局究一苋如何,谁都不知道,但其过程无疑一定十分可怕。 凡是要用人的血与泪所拼出来的“结果”,再完美的收场、再幸运的局面、 再澈底的胜利都难以补偿那过程里的悲哀惨痛。 如果“金风细雨楼”与“六分牛堂”的对峙一天不解除,血就会流得更多, 人也会死得更多。与其延宕不决,不如速战速决。 就算“和婚”,也只是另一种方式的“战 ”。 雷损希望“和婚”能动摇苏梦枕的战志。 偏偏苏梦枕又不能不接受。 因为他不得不和雷损对抗,但偏偏爱上了他的女儿。 命运,似把这几个人绾结在一起,让他们浮沈,让他们挣扎,让他们纠缠在 其中,而它以一双冷眼看人性在争斗中发出火花。 且不管是光芒万丈,还是黯淡如萤。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很认真地说:““金风细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真的不能和平共处 ? ” 苏梦枕道:“如果只是我苏某和他雷某的事,那麽事情并不难解决,但牵扯 到一楼子和整当口里的人,就算我们想化千戈为 帛,我们的人也不可能就此算数。 ” 人一多,问题就复杂了。 个人的问题还好解决,但一旦牵涉到社团、家族、国家、民族之间的恩怨, 那就更不容易化解丁。 、 这点道理王小石是明白的。 所以他说:““六分半堂”在外面所作所为,我算是领教过了,如果我要帮 “金风细雨楼口,那是名正言顺的事。” 苏梦枕立即摇首:“错了。” 王小石奇道:“什麽错了?” 苏梦枕道:“不要太斤斤计较名不名正,言不言顺,江湖上有许多事,名虽 不正但小正,言虽不顺但 顺,大凡帮会、组织的 争牵扯必钜,不可能一方面全 对,一力面全不对,也不可能阖帮上下,无一坏人,亦不可能堂里子弟,无一好人。 你要帮朋友,两协插刀,在所不辞,但这未必是主持公道,未必是名正言顺,若真 正要帮朋友,根本就不必管这些,帮就帮,扯什麽公道公理?” 王小石道:“不行。如果朋友行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岂不是伤天害理?如 果敌人是仗义卫道,就算是仇人,我也要相帮。” 自愁飞截道:“我不是。谁帮我,我就帮他。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 苏梦枕对王小石森然道:“你要是坚持,我决不勉强,从道儿走出去,在金 风细雨楼的地盘里,决没有一个拦你的人。” 白愁飞冷冷地补了一句: “只不过,今天的事一闹,六分半堂早已把我们当 作巨雠大敌。” 王小石道:“谁说我要走?” 白愁飞冷眼一翻:一,不走你又尽在道儿废话什麽?” 王小石强硬地道:“我只是要问清楚。” 苏梦枕道:“你还有什麽要弄清楚的?” 王小石道:“钱。” 苏梦枕一怔。 白愁飞失笑道:“没想到。” 王小石道:“没想到什麽:” 白愁飞道:“像你这麽一个人,会那麽注重该拿几两银子的事。” 王小石道:“错了。”这是苏梦枕刚说过的话。 这次到白愁飞奇道:“锗了?” 王小石坚定地道:“我只是在问:“金风细雨楼”的经济来源。”他审慎的 神色已远超 乎他的年龄:“我知道“六分半堂口包赌包娼,喑底里还打家劫舍、偷骗抢 盗,无所不为,如果“金风细雨楼口也如是,都是一丘之貉,我为啥要相帮?” 师无愧脸上已出现怒色,抓刀的手背突然露出怒色,苏梦枕忽道:“无邪。” 杨无邪道:“在。” 苏梦忱道:“你扶无愧进去,先叫树大夫跟他治治,他的血流了不少。” 杨无邪道:“是。” 他明白苏梦枕的意思。 然後苏梦枕对王小石和白愁飞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向乳白色楼子。 口 口 口 口 这楼子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作业。 但作业的性质却是相同。 除了底层是议事之地外,譬如第二层是书库,金风细雨楼似乎很鼓励手下多 读些书;第叁层是鸽组的联络网,任何来自或发予金风困雨楼的函件讯息,都以此 处为总接送;第四层是各家各派武功资料的收藏,金风细雨楼在这方面收集的资料, 还加以批注,这些批校的意见,足以对天下问各宗各派的武学产生极深钜的影响力。 他们只上了五层楼。 第五层楼里,有各式各样的簿子。 账簿。 也有各式各样的卷宗。 契约。 只要是做生意、搞买卖的,都不能少掉这两件东西,而且,想要一个组织成 功而有效率地运作,这两项就必须要完善健全。 总共有叁十二个人在这儿埋首苦练。 这儿的主音并不是交谈,而是算盘蹋达的声音,和下笔沙沙的微响,每个人 都是运指如飞,不是在算账便是在记录。 周围的人都很安静,很安详,有的人甚至一面抽看烟 ,吸看鼻烟壶,一面 工作,这样看去,工作得虽然悠闲,但决不怠懈。 这儿安宁得似乎并不需要世? 可是会真的没有人戍守吗?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知道,越是看不见的防守,是越可怕的防守。 这五层楼都不是个人资料的贮存之地。 个人资料究竟摆在那里?第六层亍第七层? 上面的几层楼,又是什麽世界?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一楝楼宇,系掌握了金风细雨楼的总枢,这庞大 组织的一切运作,都得要靠这儿的文件和作业来维持。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 金风细雨楼是一个严密的组织。 苏梦枕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人。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唯有叹道:“你实在不该带我们来这地方的。” 苏梦枕道:“为什麽?” 白愁飞道:“因为这是金风细雨楼的要枢,多一个人知道,总是不宜。” 苏梦枕淡淡的道:“你们不是外人。” 白愁飞道:“万一我们拒绝加入,反目成仇,我们岂不是成了外人了一.” 苏梦枕淡淡的道:“你们不会。”他转过头去看这两个人,问:“你们会麽? ” 然後他不待两人回答,即道:“这个问题你们不必回答,绝对不需要人同答。 ” 这种问题只能靠行动表现,不能听回答,因为世上再好听的话,绝对可以从 人类口中说出来,正如再恶毒的话一般,口是而往往心非。 他长吸一口气,说得很慢:“我带你们土来这里,只是因为叁弟他要了解我 们的经济来源;”说到这里,他又剧烈地呛咳起来,使人感觉到他的喉头就似腿上 的伤口,不住的冒涌若血,“一个人自以为他了解的时候,通常其实并不了解。金 风细雨楼的建立。非一朝一夕,怎会让你们匆匆一瞥,就能掌握得到?” 他平伏喘息,手抚胸口,良久才道:“以前,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了 解金风细雨楼,结果,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失败了,或者,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 为其中一员。” 他笑笑又道:“其实不仅是道样子,不但金风细雨楼如此,六分半堂也如此。 没有人可忽略已成的势力,也不可以忽视传统的力量。” “你这些话我会记住。”白愁飞道,“一定记住。” 王小石只觉得很感动。 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才不过说了一句话,苏梦枕已带他连上了五层楼,目睹了金瓯细雨楼 的五个机要重地。 在苏梦枕这种人面前,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话。 尤其是废话。 因为他一对被病火燃烧的锐眼,彷佛已把事物看穿,把人心看透。 王小石忽然觉得并不佩服。 对苏梦枕,佩服不足以表达这一种敬意。 更准确的字眼是崇拜。 口 口 口 苏梦枕指看那些一个个长 格子道:“那些便是我们经济来源的纪录。由我 们经营的事业有盐帮、运粮、押饷、保镳、戍防、铁器、牲口、商旅等等,我们制 造的兵器包括弓箭、暗器、火炮、内外门兵刃,另外手上更有大批铁工、竹工、 工、瓦二、织工、木工、船工等,随时可雇用出去。我们有大批受过训练的战士, 就连朝廷防御、边防军事,也会借重到我们,今天你们看到刀南神所部的“泼皮风, 就是其中一支队伍。”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大江南北七百五十二间镖局,请我们督护;水陆七 十叁路分舵,亦跟我们挂钩。京城里我们有的是买卖,从当 到酒肆,有很多都是 我们一手经营的,城外有不少耕地,都是我们的人在种桑养蚕。”他笑笑又道:“ 另外,朝廷有时候,也要派我们去作一些他们并不力便作的事,这些事少不免都会 动到金风细雨楼,而这些事,通常代价都相当不少。” 白怒飞忽然问了一句:“莫不是残害忠良、铲除异己?” 苏梦枕脸上骤然变色,冷冷地道:“这种事,不但金风细雨楼不干,就连六 分牛堂也不会去干的。我们只对外,不对内:”他沈声道,“更何况,这种事,朝 廷一向养了一群鹰犬,自然会替他们干好事,朝廷也不见得会信任外人。” 然後他问王小石道:“如果你还想知道多一些,你可以跟我来看我们官兵平 寇敉匪的档案,还有……” 王小石断然道:“不必了。” 苏梦枕道:“哦?” 王小石道:“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帮会,是因为他们的钱财来路不正;我之所 以不加入任何门派,因为我不想自囿於狭仄的门户之见。”他向苏梦枕衷诚地道, “我现在明白了金风细雨缕的经济来源和胸襟抱怀, 跟大当家劾犬马之劳,死而 无憾。” 苏梦枕笑道:“你言重了。金风细雨楼一向极有原则,有所为而又有所不为, 所以,经济上一直要比六分半堂不讨好一些,”他捂看胸前,脸上似有强忍痛苦之 色,但眼神却是愉悦的,“不过,我们还算是有几分清誉,金风细雨楼却足可自豪。 ” 王小石道:“这一点千金难买:” 苏梦枕哈哈大笑道:“对:这一点千金难求:”语音一顿,忽向白愁飞道: “你呢?” 白愁飞道:“我?” 苏梦枕道:“老二已问完他要问的话、应问的话,你呢?” 白愁飞 然道:“我没有话要问。” 苏梦枕睨看他:“那你有何求?” 白愁飞道:“我只求有个名目。” 苏梦枕道:“什麽名目?” 白愁飞道:“副褛主。” 口 口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谁都大吃一惊。 不但连莫北神也为之震动,就连在账房里的管事们,也纷纷停下了笔、止住 了算盘,抬头望向白愁飞。 一个才第一次进入楼子里的年轻人,居然一开口就想当副楼主,真把其他功 臣重将置於何地?视若无 ? 白愁 是不是太狂了些? 一个人太狂,绝对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年轻人。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把狂妄当作是一件美事,一种足以自豪的德性! 不过,白愁飞脸上并无狂态。 他只是理所当然。 他这句话出口,跟还没说出之前一般泰然。 廿叁 扫雷行动 ? 人人都变了脸色。 连王小石也觉得白愁飞的要求太过无稽。 苏梦忱却没有。 他神色自若。 “好。”他说,“你要当什麽,我给你当,不过,你要当得来方可以。” 他语音微带讥诮之意:“这世上求虚名的人太多,但如无实际本领,仍然一 切成空,” 白愁飞冷峻地道:“你不妨让我当当看。”他近乎一字一句地道,“我一定 当得来。” 苏梦枕忽然连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穴,脸上煞白,青筋抽搐,好一会才能说 话:“我真是浑身是病。” 王小石关切地道:“为什麽不好好去治?” 苏梦枕道:“我有时间好好去治吗?” 王小石道:“至少你应该保重。金风细雨楼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你,就没有 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觉得最有效的治病方法是什麽?” 王小石侧侧首。 苏梦枕道:“当自己没有病。” 然後他又笑了。苦笑。 他接下去问:“你们在金风细雨楼,想先何处看手?” 他这句话问得很慎重。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正如你要写诗,就应该懂一点音韵平仄,多知道一些典故字汇;如果要写字, 就要懂得一些笔墨砚纸的常识;如果想发财,起码要会做生意、有一盘精打细算的 数口。 就算是加入帮会,不可能整天都是打打杀杀,要弄清楚的事,从人手到分舵, 可算得上千头万绪,千丝百缕;正如作为朝中大臣一般,不止是参奏弹劾、议事问 政,而对朝中礼节、同僚位分、律法制度都要了如指掌,才能有所作为。 所以苏梦枕才有此一问。 口 口 口 答案却不同。 我想先从这“白楼”的资料者手,弄执二胡调度布防、来龙去脉,方便他日 策划定略 白愁飞这样说。 他一向很有野心,也很有抱负。 “我希望先从外圈入手。金风细雨楼虽较受朝廷官方认可,名门大派器重, 但在江湖上和一般人心里,却不如六分牛堂根深蒂固。也许是因为近年来金风细雨 楼崛起的确太快,很多事来不及奠基布局,我想在民间和外间,多作一些扎根的工 作。” 这是王小石的意见。 他一向跟市肆贫民较能沟通,而且从不自恃清高、曲高和寡。 他的意见和白愁飞不一样。 白愁飞主张集中精神、节约时间,先从金风细雨楼的重心与童热下手,方便 在决策应事的大方向上成为苏梦枕的强助。 王小石则属意先由外围下功夫,摸熟环境、弄通形势,慢慢从基层调训干员, 以便金风细雨楼可以屹立不倒、稳如泰山。 这两个不同的意见,反映出他们不同的个性。 苏梦枕也有他自己的意见。 但他却欣赏他们两人的看法。 就是因为他们的意见不同,所以才会聚在一起。 世上的知交,本来就不需要性格一致,只要兴味相投,只要有缘,那便是相 知的一切理由了。 口 口 口 口 苏梦枕道:“你们可以从你们所选择的方式行事,不过,有两件事得要先做。 ” 白愁飞问:“逼使雷损不得不马上谈判的事?” 苏梦枕一向只问人话,不答话,所以他问:“你们认为有什麽是能令雷损不 得不马上谈判?” 白愁飞印道:“假如他麾下的忠心干部一一死去,独力难持大厦,雷损想要 不谈判,也不容易。” 王小石补充:“就算谈判,但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分量。” 苏梦枕道:“说得很对。所以我们要对付叁个人?” 王小石道:“对付?” 苏梦枕道:“对付。” 白愁飞道:“是叁个人?不是两个?” 苏梦枕道:“因为还有一个人我已请了另外一个人去对付了。”他有点莫测 高深地道“那是个很好玩的人。” 王小石道:“很好玩的人?” 苏梦枕笑道:“至少是个很有趣的人。”就不说下去了。 白愁飞问:“我们对付的是六分半堂里那叁个人?” 苏梦枕道:“六分半堂里有几个身居要职的,都是姓雷的,譬如雷媚、雷恨、 雷滚。”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们去对付雷恨和雷滚。” “雷媚呢?” “我已叫人去对付了。” “为什麽不对付狄飞惊?” “因为狄飞惊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我们不该在此时此刻做没有把握的事,” 苏梦枕道, “在我们想杀六分半堂的人的时候,六分半堂也必然正想打我们的主意。如 果我们的高手被杀,土气受挫,谈判自然无力,说不定还得自动求延。我们要折雷 损的信心,却不可反被他挫损了士气!” “而且,”苏梦枕继续道,“如果六分半堂有一天整垮在我们手里,雷损极 可能来个玉石俱焚,唯一能帮我们稳定局面的,反而是狄飞惊,只要他肯跟我们合 作,一切都好办了 “所以要留下他?” “他活看,对双方都有利。”苏梦枕道,“他死了,对双方都不好。” 白愁飞听了,叹了一口气道,“狄飞惊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一个人能为自己人和敌人所尊重,而双方都觉得他举足轻重,不可或缺,自 然十分难得。 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大人物。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问:“雷动天呢?他是六分半堂的二堂主,杀了他足以骇众:” 苏梦枕肃容道:“雷动天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还没有充分的把握,还是 不要动他的好。”他凝重的道:“以前,我手上不止有“四大神煞口,还有一位“ 上官中神”,擅使二百一十七条雷山神蛛游丝,一手能发一百二十叁颗“沙门七煞 珠” ,想你们必也曾听说过 白愁飞道:“上官悠云之名,远在我儿时已名动天下。” 苏梦枕微叹一口气道:“如果他能活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出名;”他补了一句: “他就是不信这个邪,去动雷动天“结果给雷动天连同他布下七百四十七株湘妃竹 阵一齐活生生的宸死。” 王小石咋舌道:“连竹子也死了?” “在“五雷天心掌”下,如同雷殛一般,所过之处,无有不死。”苏梦枕道: “不过也有一次例外,洛杨“妙手堂”的人想过来京城抢夺地盘,“大雷神”回万 雷以“五雷轰顶”攻 雷动天,雷动天以雷制雷,结果回万雷捱了一殛,负创而去, 并没有死。” 他淡淡地道:“不过,同万雷却再也不敢来京师一步,不敢再动京城一草一 木的主意 王小石吐古道:“好厉害。” 白愁飞冷冷地道:“我倒想会一会此人。” 苏梦枕道:“你不必急,有的是机会。”他沈声道:“不管你会不会去找他, 但他一定会来找你。” 王小石道:“究竟谁去对付雷滚?谁对付雷恨?” 白愁飞道:“他们都窝在六分半堂里,如何去“对付”他们?” 王小石又问:“究竟“对付口是什麽?杀?捣?伤?还是教训?” 白愁飞再问:“几时去?在什麽地方动手?还有谁去?我们是一起动手?还 是分开来行动?” 苏梦枕笑了。 “你们问得这麽急,”他说,“我都来不及回答。”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他向王小石和白愁飞道:“先换掉湿衣服,再看 看你们的新房间,然後一起吃饭、喝酒、谈天,接看到议事厅来,杨无邪会告诉你 们怎麽对付、怎样做:无论如何,今夜我们得好好叙一叙,对付,再快也得是明晨 的事。” 口 口 口 口 他们正在翻看雷滚和雷恨的资料。 这是第六层的“白楼”。 拂晓。 晓来风急。 烛火轻摇。 杨无邪就在一旁,看看烛火映照出四壁的“资料”,睑上没有表情,但眼里 却有满足之色。 资料是比金银更活的财富。 何况这里的资料有些极为珍贵,甚至可说是价值连城。 不管是谁、用任何方式去收集得这些资料,都是件伟大的工作。 杨无邪有分参与甚至策动这件工作。 火 -来一箱贾 ,他 视如他的孩子,得来何其不易,其间血汗辛酸,他是 冷暖自知。 一个组织,永远需要有他这种埋头苦干式的人物,没有这种人物,便不可能 成为健全的组织。 所以当杨无邪看看这些化费他无数心血、甚至致使在武功上荒废衰退的“成 绩”,觉得既欣慰,又自豪。 眼前道两个年轻人在专心的研读资料,他没有去骚扰他们。 他知道他们要凭他这些资料,来干几件轰动开封府内外的大事。如果他的资 料不准确,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 有些事往往是错不得的。 有些错误,跟“死”字同义。 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读、用心的记。 而且他也喜欢他们正专心的读、费神的记。 这彷佛表示了一种尊重、一种赞美,等於是告诉他:他的努力绝对值得重视。 谁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受到重视。 睿智如杨无邪者也不例外。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和白愁飞的阅读,显然已告一段落。 他们把资料交回给杨无邪。 资料不在他们手上,却已深深烙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道几天,我们想要对付六分半堂的人的时候,六分半堂的人也正是要对付 我们。”杨无邪道,“长久以来,六分半堂跟我们相对峙,他们派出足够的人手, 来监视我们楼里的重将,我们也派出足以承担的干员,来牵制他们堂里的高手。所 以两股实力,互相对垒,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贸然出击。” 白愁飞道:“所以只有我们出击。” 杨无邪道:“你们是金风细雨楼的强助,而且六分半堂还摸不透你们的底子, 在短时间内也调不出高手来掣肘你们,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白愁飞道:“我听说雷 当年的发妻“梦幻天罗关昭弟是迷天七圣”的圣主 关七的亲妹子,如果迷天七圣”的高手里助“六分半堂”,岂不是敌长我消,甚为 危殆?” “不会的。”杨无邪决断地道:““迷天七圣”已与六分半堂结仇。关七因 恨雷损可能杀害了他的妹子,要灭六分半堂之心,犹胜於剔除金风细雨楼。 “所以,根据我的资料,除非是迷天七圣的内部组织最近有了大变动,六分 半堂与迷天七圣绝对是敌,而不是友,”杨无邪道,“这点你大可放心。” 白愁飞咕哝道:“有些时候,在江湖上,敌友不是那麽分明的。” “但不是关七,”杨无邪道:“关七恨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记忆力很好,他 的手也可以伸得很长。” 白愁飞道:“但愿你说得对。不过我们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雷滚和雷恨。” “雷滚今天给楼主吓破了 ,挫尽了锐气,他一向来都好大喜功,今天受挫, 他一定会设法去重振 风。” 这种男人,不得志的时候通常只会去欺负女人,雷滚绝对是个好例子。 雷滚会去的地 叫做“绮红院”。 那地 常常掳来或买来一些十叁、四岁的小女孩子,供有钱的大爷“开苞” 作乐。 这妓院本就是隶属於大分半堂旗下的,雷滚莅临,自然是“特别侍候”。 在这种非常时期,雷损一定会严禁部下不可胡乱外出活动的,但雷滚还是会 偷偷的溜出去,原因是: 他仗特有雷动天、雷媚、雷恨的遮掩,谅不致遭受什麽重大惩罚。 另且,雷滚实在不能不去。 因为雷滚除了好功之外,还好色,更糟的是他除了在幼弱的小女孩身上之外, 根本不能一展“雄威”。 所以他非去不可。 杨无邪要由愁飞在那儿“等”他。 王小石一听雷滚是道样的人,立即叫道:“我去。” 杨无邪摇苜:“你不能。” 王小石忿道:“你以为我不是他之敌?!” 杨无邪仍是摇头:“雷恨的武功要比雷滚高得多了。” 王小石道:“那麽我为何不能去杀了这个混帐:” “原因便是你去,便会杀死他,但我并不要他死,他活看还有用;”杨无邪慢 条斯理的说,“何况,我查过资料,你根本没有到过妓院,怎能承担这件事,你说 是不是?” 王小石只有道:“是。” 他发现“资料”要比他想像中还更有用。 “你的目标是雷恨。 “雷恨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雷恨是一个愤怒的人,江湖上人人都说:谁要是激起了雷恨的怒火,等於引 火自焚 “我便是要你去激怒雷恨。 “因为这个人的武功似乎缺少了一样东西。”杨无邪说到这里,才停了一停。 “什麽东西?”王小石问。 “破绽,”杨无邪答,“每个人都有破绽,但雷恨似乎没有。所以你只好择 他最强的一点下手,只要能打垮他最自豪的绝技,其他的自然都变成了缺点。” 王小石问:“要是我被他的怒火吞噬了呢?” “那也没有办法,”杨无邪道,“在一头愤怒的狮子爪下,是没有卵存这回 事的。” “我们怎样才找得到雷恨P” “不用找他,”杨无邪道,“他自己一定会来找你,昨天下午的事,他既不 忿气,也决不服气,他总要杀一两个敌人来 气。” 王小石道:“雷滚嫖妓,雷恨杀人,你都那麽肯定?” “肯定。”杨无邪斩钉截铁的道,“一是照我的判断,二是因为六分半堂里, 早有看我们的人。” “这计划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步是,”杨无邪道,“你们一定要到白天的“ 叁合楼”集合,且时间要在午时。” 杨无邪说到这里,慢慢的道:“我们这个行动,就叫做“扫雷行动”。.一 廿四 网中人 “扫雷行动”开始。 口 巨 口 他们正要离开“金风细雨栖”的时候,师无愧却拦住了他俩。 师无愧看来仍是那麽英悍,如标枪般的屹立无畏。 杨无邪和师无愧令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师无愧已敷过了药,换上了新长衫,精神看来比昨天还要好,可见御医树大 夫有妙手回春的办法。 师无愧跟白愁飞道:“公子要见你。”他指了指青楼。 白愁飞点了点头,望了王小石一眼。 “你等我”这叁个字,白愁飞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眼色里已经说出来了, 王小石也听到了。 白愁飞迳自走入了青楼。 王小石看看晚色,看看泉水,看看花,然後注意力就完全落到一对蝴蝶的身 上。 蝶翩翩。 蝴蝶飞到东,他的眼睛就看到东; 蝶飞到西,他的一双眼珠也碌碌的溜到西。 他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快乐,彷佛他的人也跟若蝴蝶,在花问 飞翩千。 这时,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王小石蓦然一醒,这才发现白愁飞已到了他身边。 白愁飞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全神贯注在看蝴蝶,我可以杀死你 几次?” “我不知道,”王小石笑道,“就算要死,又怎能不看蝴蝶?” 这是那一门子的理论? 白愁飞一时也答不上来。 王小石露出卵石般的贝齿,笑道:“何况,你才不会杀我。 白愁飞只有道:“大哥请你也上去一趟。” 王小石爽快地道:“好。”他也走入青楼。 白愁飞负手望天。 他仰首望天的时候,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肩骨,特别高耸,显出他的傲岸和 自负。 他一直看到旭日东升,万里晴空,王小石走出青楼来的时候,长长长长、长 长长长的吁出了一口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气。 然後他们就上路。 谁也没有问对方听到些什麽,谈过些什麽。 口 口 口 “扫雷行动” 白愁飞去“对付”雷滚。 王小石的“目标”是雷恨。 另外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去解决雷媚。 其馀的详情,白愁飞和王小石均不知道。甚至白愁飞不知道王小石如何去除 掉雷恨,王小石也不知道白愁飞怎样去对付雷滚,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任务一完成,即返合楼。 口 口 口 口 当你遇上重大任务的时候,忽然参与一件足以沸动江湖、掀千尺浪的大事之 际,心里的感受是怎样? 王小石是兴奋。 他觉得很好玩。 他的目标是雷恨,在江湖上,找雷恨的麻烦,等於是把自己的头硬塞进狮子 的嘴里,还要用火棒戳它的屁股一般没有生机。 可是王小石还是觉得很有趣。 有趣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白愁飞却仰首。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早已期待有这样的一日。 他已作好这一天来临时的准备。 正如很多怀才末遇的年轻人,枕戈待旦,秣马厉兵,为的便是足以叱 风云 惊天下的一击。 至於这一击是成是败?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大多数人都没有去细想。 因为除非真正全面出击过,否则: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就算是已全力出击,也 不一定会右答案。 世间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或不需要答案,甚或是人人的答案都不一 样。. 这次他们的“答案”是什縻? “ 口 口 口 白愁飞在黎初使到了“绮红院”。沿看第六墙根直掠而上,迅速溜入院内, 再分辨出方向,直扑北大房叁楼的酉字房。 这“绮红院”做的是夜里黑里的生意,到了清晨,晓雾刚起,宿露末消,自 然大部分人都高卧朱起,起来的下人也只惺忪睡眼,那里看得见比一溜烟还快的白 愁飞? 白愁飞闪到了酉字房外,发觉里面隐透一盏黄火,将熄末熄,显然是昨夜雷 滚恨本就没 灭灯,就干那胡天胡帝的事。他用手轻轻一按,在糊纸上戳了一个月 牙孔儿,张望进去,果见有两对鞋儿,歪斜的撒在床衾前。纱帐半掩,一个赤精上 身的大汉,发出如雷似的鼾声,他身旁有一位发似乌云的女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纤 弱的柔肩,睑容却看不清楚。 上状下,乱成一片,似有人在此大战过的情况。 白愁飞当然明白这是什麽一种大战。 白愁飞轻轻一托,就托向了那插严了的门笋子,门房略开,白愁飞已闪了进 去,掩上了门,再闩好了门栓子。 然後他再徐徐的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他望看 上那瘦小柔弱的女子,心中陡升起一股忿意。 他轻轻咳了一声,一步踏近床前。 然後一把掀开被子,另一只手就要把雷滚的脖子拎土来。 口 口 口 金红的被子一掀,竟现出了叁具不同的身体,尤其那女子的胴体,完全赤裸, 自得刺目,雷 却穿看牛犊子裤,而被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小人”。 一个“小人”,一对狠毒的眼。 人极小,比侏儒还小上一些,但手上一把匕首,可又毒又辣,就在白愁飞掀 被的刹那,已连下七道杀看。 白愁飞是右臂掀被的。 七道杀看,全向白愁飞的右臂猛攻。 白愁飞来不及破招,只好及时缩手。 他一缩手k那七道杀看变成向他身上攻去。 白愁飞只好疾退。 他一退,就发现这房间已经没有了。 口 口 口 房间就是房间*怎会突然“没有”掉呢? 一个人立身之处,一定会有天勺一定会有地。 就算是在屋子里,屋顶外的仍是天,就算在水上,水底下的仍有地。 任何房间,都石屋顶和地板t不管是瓦顶、茅顶、竹顶k还是石地、泥地、砖 地,都一定会有屋顶和地板。 可是,现在,房间的屋顶突然不见了。 其实不是不见,而是落下了一张大网,大纲遮掩的整个屋顶。 而地板也不见了,同样的,一张大网升起,白愁飞无论往上升、往下沈,都 躲不开这天罗地网。 如果要往後退,夺门而出,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看得出来门外有更厉害 的埋伏。 无论他怎麽躲,只要这天地两面大纲一接合起来,他就成了网中的鱼,再也 逃不出去。 白愁飞这一刹那间只想到一件事: 究竟这张网是六分半堂一早伏下的,还是金风细雨楼早就布下的? 口 口 口 口 他不退、不闭、不躲、不挣扎。 他只进。 一掠身,就窜入纱帐内。 他的身形本来还是疾退的,但突然间就变成前掠,疾退与前掠之间身法的变 化就似优美的歌词与歌谱之间配合得了无痕迹。 最险之地往往最安全。 房间已全成了一张大网,可是床还是床。 他决定要抢入床上! 他才到床前,雷滚的水火双流星已然迎面打到! 上击脸门,挟风雷之声,取下盘那一枚却了无声息,但白愁飞知道那才是最 可怕的一 。 就在这时,被窝里的侏儒,把那弱小女子一扔,往白愁飞身上推了过来。 白愁飞双手食、中二指一挟,已剪断了双流星的 子,但那女子已撞到了他 身前日 白愁飞一皱眉,搀手扶住那女子。 那女子身无寸缕,正是我儿犹怜,白愁飞这一触手,心神一里,就在这霎间, 那女子身子一震,不但汤出了令白愁飞心荡神飞的乳浪,还射出了九点寒星。 女子身上赤裸,喑器从何而来? 发上。 那女子一震之间,乌发一甩,九点寒星在短距离飞取自愁飞九处要穴,正是 “裂门飞星”的失传已久绝门的手法口 白愁飞衣袖一卷,九点墨星,已全卷入袖里。 他左手中指弹出。 他下手再不容情。 这一指弹在那女子额上,那女子急空翻身,险险避过,细胸巧穿里,落同床 上,身法倒落,娇笑道:“看你家姑娘的厉害:”正要一笑,忽然脸色一变,仰身 倒在床上。 雷滚和那侏儒都是人 一惊。 原来白愁飞那一指,虽戳不中这六分半堂六堂主雷娇,但隔空指力,已钻入 它的眉心穴,雷娇一个得意讥刺,不及聚气定神,指力突然炸起,雷娇只觉脑门一 热,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然而白愁飞已在网里。 鱼在网里的命运是什麽? 野兽在陷阱里的命运是什麽? 白愁飞在网里的命运是件麽P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静静在网里。 他没有挣扎。 他的手一触网绳,便知道就算有神兵利器、大力雷神,也难以切绳断网。 除非有人再开启机关,否则自己决难逃脱。 他静静的看看他的敌人。 落网并不等於失败。 就算败了也不等於死。 白愁飞现在只苦思一件事: 六分半堂的人是怎麽知道他会来偷袭雷 的? 如果这局面并非金风细雨楼的设计,只要自己能活同去,就必须要告诉苏梦 忱,六分半堂的实力决不可轻视 白愁飞在网里的眼神,就像一头狼,一头落人陷阱里,自知已无希望但仍静 待扑击将要捕杀它的人。 这种眼神使一向胆大气傲的雷滚,心里也有点发毛。 幸亏这头狼已在网中。 如果万一有一天,跟它同处於一张网中、或一个绝地里,就实在是比死还可 怕的。想到这里,雷滚几乎要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口 口 口 口 那侏儒却用力磨牙,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道:“我们总堂主算准你们一定 会来骚扰五堂主,早在这儿设下天罗地网,恭候你入网,还有一个姓王的,大概是 怕死不敢来罢?” 白愁飞没有相应,心中暗忖:听来,王小石那儿似乎较安全一些。 雷滚向那侏儒道:“跋云,你刚升十二堂主从补,就有这般出色的表现,可 喜可贺:” 那“侏儒”居然有这麽一个豪壮的名字,叫做拓跋里,只见雷滚这麽一说, 拓跋云就慌忙道:“全仗五哥多栽培。” 这句话对雷滚而言,显然十分中听,所以他哈哈一笑,道:“有本领的人自 然都会冒起来,谈不上栽培。”他指了指网中的白愁飞,“你说道人该拿来煮呢、 烹呢、还是煎、炒、煮的好?” 拓跋云阿谀她笑道:“反正他已落到五堂主手里,您高兴把他怎麽办就怎麽 办:” 雷滚倒有点心悸。敌人在网中,总不比死了的人安全。当下便道:“总堂主 和大堂主几时才会过来?” 拓跋云道:“据报苏梦枕今天会带座下四大神煞全面扑袭我总堂,他们都要 坐镇总堂,予以迎头痛击二” 雷滚仰天大笑道:“好:好:看姓苏的王八蛋是横行到几时?]”他向拓趺云 吩咐道:“叫外面埋伏的堂主撤哨子,把这 用乱箭射杀土” 拓跋云印道:“是。”走到门口,只听几句说话的声音,接看便是数十对脚 步迅速移走的声音。 看来六分半堂在这儿布下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其中至少还包括了四名 堂主,显然是志在必得。 雷滚仰面盯了白愁飞几眼,洋洋得意地道:“看你飞得上天?大爷今儿可要 好好的整治你 白愁飞依然没有作声。 这时,两人走了进来。 只听拓绂云道:“已吩咐下去了,只留二十名神箭手,在这里俟看射他,射 倒为止。” 另外一个声音道:“可以开始了没有?” 雷滚道:“可以了,我正想看射猴子。” 只听那人喝了一声,二十名弓箭手跑了进来,有的站着,右的半蹲,弯弓搭 箭,全对准白愁飞。 拓跋霎笑嘻嘻的道:“你死前还有什麽遗言?” 白欲飞道:“有。.一 拓跋云道:“有就快说,不然这种一箭叁矢一发,你想说都来不及了, 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你去死吧。” 他这句话一说完,拓跋云就死了。 被二十根箭、六十支矢活生生射死。 廿五 寂寞与不平 拓跋云身材矮瘦,此刻突然“膨胀”了起来。 当一个人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之时,也会自我“膨胀”起来,不过,那只是 幻觉,是在心理上发生,并不在实际上出现。 拓跋云的突然“膨胀”,是因为他连中六十矢。 一个人中了那麽多支箭,任谁都会“膨胀”起来。 所以拓跋云连倒都倒不下去,因为箭 抵住了地面,反而把他的 首“撑” 住了。 雷滚的眼睛立时发直。 同一 间,本已收紧的“天罗地网”骤然张开,白愁飞向他飞扑了过来。雷 滚枪身“王蟒翻身”、揉身“黑虎卷尾”、掠身“黄龙转身”、弹身“鱼跃龙门”, 四下身法,齐施并用,双掌“倒转阴阳”,双腿“龙门叁 浪”,行一面抢攻,一 面抢道,边打边逃,逃了再说。 他这一招连环飞腿施展“龙门巨击浪”,看似强攻,实是飞返,只要敌人一 旦抢进,这叁踢就变成极为凌厉的杀看,雷滚就凭这一招叁武,有连杀五人伤四人 共九名高手的纪录。 何况他现在不求伤敌,只图自保。 只要逃过对力的截击,他就可以退到状上;只要返到状上,他就可以立时发动 机关,让他跌入 道,及时逃出生天。 他 出左脚,眼看要 中自愁飞的前一刹那,已软了下来。 白愁飞中指一戳,已是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那一条腿,彷佛马上跟他完全脱 离关系。 可是雷滚还有右腿。. 他右腿只差半寸,就要踢到白愁飞的胸膛,但自愁飞的中指,不偏不倚,不 迟不早,也点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雷滚的右腿,立即也等於废了。 两条腿都不管用了,雷滚自然也踢不出第叁脚来。 白愁飞可右第叁指。 第叁指就戳在他的“中极穴”上。 雷滚立即软了,就像他双脚一般,完全瘫痪了。 然後他才听到白愁飞向刚刚新升任约九堂主赵铁冷道:“薛西神,谢谢你。” 口 口 口 口 雷滚本来已经瘫痪,可是乍听到“薛西神”叁个字,就完全崩溃了。 瘫痪,只是身体上的脆弱;崩溃,却是心理上的放弃。 他已豁了出去,咬牙切齿地道:“赵铁冷,你这个卑鄙小人:” 薜西神沈重地道…“不错,赵戡冷是个卑鄙小人:” 雷滚知道“赵铁冷”已暴露身分,自度必被杀而灭口,故而恨声道:“你背 叛“六分半堂”,出卖雷总堂主,你不是人:” 薜西神道:“赵铁冷的确不是人:他叛六分半堂,有角雷损栽培,可是,我 不是赵铁冷,我是薜西神。”他昂然道,“薛西神是苏公子的人,当然要忠於金风 细雨楼。” 雷滚已完全绝望,只好道:“难怪你会通知我,应要小心提防,这两天六分 半堂的人会来杀我,原来要我人了你的彀,栽在这里。” 薜西神道:“要不是这样,我又怎能得到你信任,负责在这儿布防?如果你 不是已小心防范,雷损怎臼放心让你来道里荒唐?” 雷滚忿然道:“好,很好,好一个苏梦枕,单凭他一个薜西神,就让我上了 大当:” 白愁飞忽道:“也让我上了当。” 薛西神道:“哦?” 白愁飞道:“真正执行任务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来自投罗网, 你才是这任务的主角。” 薜西神冷冷沈沈地道:“有两件事你要明白。” 白愁飞道:“你说。” “第一,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得手,所以,我们这个任务,没有主角配角 之分;”薛西神语重深长的道:“其次,如果苏公子让一个才结识一天的人,就可 以完全取代相处多年的老部属,而且由他独力执行重任,他还会不会当这位新主人 是一个可以相随千年不觉远、相伴十年不觉长的人呢?” 白愁飞的表情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看见薛西神一样:在他印象里,薛西神是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是,他现在终於发现,薛西神在某方面是一个极 坚持原则、矢志不移的人。 他的“原则”就是忠於苏梦枕。 白愁飞道:“有的。”说看点了点头。 薛西神奇道:“什麽有的?” 白愁飞倦倦的一笑道:“原来忠、义二字*在江湖上,还是存在的。” 薜西神笑得有些无奈:“我们坚信它有,它就有;如果认定它没有,至少,心 里会更不好过。” 白愁飞向 在地上的雷滚瞄了一眼,“就不知道他有没有?” 雷滚怒道:“大丈夫宁死不受辱,你杀了我罢:“ 薜西神非常认真的问:“你想死?” 雷滚楞了一楞,他不知道他居然还有机会选择。 薛西神似是惋惜的道:“他真的想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白愁飞叹道:“真可惜,一个人活下来该多好,才二十来岁,如果不死,起 码还有四十年的光景,可以享受……” 薜西神摇头道:“唉,单是他的妻妾,至少可以让叁十个男人享尽艳福,他 的财富,可使六十个人享尽荣华,他自己却空掷一身本领,躺在冷冷的黄土中。” 白愁飞无奈地道:“那也没法子了。人求速死,谁能让他活下去?” 雷滚终於忍不住了。 他的汗如豆大,不住的淌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不死,他一日一发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的时候,刚 才的勇色豪情,一下于都被抽空了,他现在反而没有感觉到瘫痪,不觉得崩溃,而 是恐惧: 怕死。 怕是奇妙的感觉,一旦开始感到害怕,就会越来越害怕了。 他咬看下肩,已咬出血来,但上排牙齿隔看层肉,依然跟下排牙齿磕出声音 来。 薛西神不忍地道:“看来,他是只想全忠,我们只好下手了。” 白愁飞辞让道:“还是由你来动手好了。” 薜西神慎重地道:“我只好让他死得痛快一点,不那麽痛苦一些,” 雷 终於忍不住。 他叫了起来:“等一等*.” 两人停了手,微笑望若他。 雷滚遇到他这一生里最大的决定,牙龈打看颧,终於下定决心,大声问:“ 如果我要活下去,有什麽代价? “每个人活下去,都要付出代价,”薜西神铁一般地道:“有的人付出较为 惨重,有的人却轻松得很。不过,无论我们要你付出什麽代价,我们都有办法不让 你反悔,你信不信?” 雷滚的汗滴当真是滚滚而下,“我信:” 白愁飞忽道:“这二十个人,不会有问题?” “他们都是我的亲信,”薜西神道,“正如我是苏公子的亲信一样。一个人 连他的亲信都不信任,那等於是不信任他自己。” 他反过来向自愁飞:“雷娇是不是肯定晕过去了?” 白愁飞充满自信的道;“在两个时辰之内,你就算在她耳边 锣打鼓,她也绝 不会听到。”他傲然道:“当年雷卷用的是“失神指”,而我施的是“惊神指”, “惊神指口的威力,绝对要在“失神指”之上,这点你万万不可忘记。” “我当然不 忘记,”他说话有点像金铁交鸣,“我是薛西神,同时也不希 望你的“惊神指”, 一天龠用来对付我们“四大神煞”。” “但愿不会,”白愁飞眉一剔,一笑道,“因为对付你们“四大神煞”,是 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顿了顿,语音也似刀锋:“不过,也是件最具挑战的事。” 口 口 口 口 有很多人,天生下来就喜欢冒险,他们更喜欢刺激,骑最快的马,下最大的 赌注,到最热的地 ,吃最辣的 ,杀最难杀的人。 这些事对他们而言,无疑充满了挑战怪。 他们喜欢面对挑战。 因为他们喜欢向自己挑战。 王小石不是。 他不是去挑战。 他想去玩。 口 口 口 口 雷恨是一个愤怒的人,他听说过,所以想去激怒他,看他究竟有多愤怒! 雷恨是一个惹不得的人,他知道了,所以想去招惹他,看他到底有多难惹! 雷恨是一个武功“没有破绽”的人,他明白了,所以想去跟他动手,看一个 武功上没有破绽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除了利益与必须之央’钓 H做事,只是为了寂寞。一个人寂寞,就会做一些 使他自己比较能够不寂寞的事,所以一个人不管做什麽事*只要是因为“寂寞”, 对他自己而言就是可以成立的理由。 因为寂寞有时候比死还可怕。 些人做事,却是因为不平,不平是一种志气,路见不央A拔刀相助的人可能 过得很热闹,就他一无所利,而且绝对不必要去挺身而出,可是只要因为“不平”, 他就有理由去做一些打抱不平的事。 因为不平有时候比求生的意志远强烈。 不过王小石不只为了寂寞*也不只为了不平*他除了为了苏梦枕去“找”雷恨 外,他还为了好玩。 好玩是人类的天性A当一个人不好玩的时候k生命力也开始衰退,所以儿童最 好玩,两老人家渴望求得生命力*也有不少“返老还童”,好玩起来。 不过这种好玩,只是夕阳无限好的回光。 口 口 雷恨是个一煞都不好玩的人。 王小石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发 者他的恨意。 他 恨意的方法,是撞墙。 他当然不是会身子去撞墙,他既不是牛*也不是大象,他是雷恨,所以他用左 掌右拳,遥 在墙上,以墙上反击掌风拳劲之力,来互汤回激,形成一股越来越大 的动气,而他人就在劲气之中,四栋围墙之内。 他的人在四面围墙的中央,身子绝不触及围墙。 他的掌风拳劲*互柏撞 、激汤、抵消,但决不击倒围墙,但却从四面八方, 击向他自己。 每当有拳劲袭来,他使以掌风相抵;每有掌风劈至,他使以拳劲反挫。如是者, 在叁丈宽长的空地里,布满了无可宣 裂涛惊雷也似的动气。 雷恨就藉此练功。 口 他绝不肯浪费他的“恨”意。 他在四面围墙之内,借恨意练功。 他名气大、祷高、武功好,谁敢惹他?但他还是勤加练功,从来不放过任 何可以练功的机会。 一个人成功,只有叁个条件:一是他有才分,包括聪明;一是他勤力,肯下苦 功: 一是因为他幸运,能有机会。 但一个人能有卓越的成就,必定叁者俱有才成。 雷恨有天分,肯下苦功,而他又是雷家的亲信,所以他的“五雷轰顶”,是 雷门子弟中练得最高的一个。 可惜还是不如雷动天的“五雷天心”。 所以他矢志要在武功上赶过雷动天。 他可不敢跟总堂主雷损争强 胜,但与老二雷动天争锋,他还是有这个野心 的。 要逾越强者,就得痛下苦功,这是最直接而又最有效的办法。 雷恨一边在四面高墙中练“震山雷”心法,一面怀恨若昨天的事。 一想到昨天眼见苏梦枕而不能出手,他就恨得牙嘶嘶的。 他心头一发狠,就忍不住要杀人。 他今晨已杀了叁个人。 这叁个人,一个是“迷天七圣”的叛将,一个走出卖“六分半堂”的弟子, 一个是洛阳城“妙手堂”派过来的奸细。 今天早上,在他第一次心头痛恨之际,便把“妙手堂”的奸细抓来,置於四 面围墙的中心,他一发拳掌,劲气回汤,他不断发拳吐劲,活生生的把那人震得五 脏离位,吐血身亡。 在他心中第二次恨意激起之时,他把“迷天七圣”的叛徒抓来,同样置於场 中,拳劲吐卷,那人竟被劲风狂 撕裂的肤裂肌断,他对他功力的进步,感到满意。 到了第叁次大怒之时,就叫人把六分半堂的叛逆抓来,吐劲发力,掌力迥汤, 拳风激卷,那人竟被无形劲气撕裂了嘴唇,直裂到两鬓上去,连眼珠子也突飞了出 来,鲜血迸射,惨不忍 。 雷恨更觉得满意。 他还想试一次,他一天总要恨个五六次才平息。 还有一个受押待死的人,正是“金风细雨楼”的门徒。 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是:给他消 。 所以他先把墙内的馀劲抵消,再拍了拍手掌十 “敌人”马上就会被推进来,给他作为“试验”,他决定要这个“敌人”死 得比前叁名更过瘾些。 雷恨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玩。 他喜欢过瘾。 拿别人的性命来过他自己的瘾。 廿六 过瘾与好玩 给他“过瘾”的人走了进来。 雷恨全身立印又被恨意所充满。 来的人显然不是他本来叫人预备好的“敌人”,因为他是自己走进来的,而 且,这个人他曾见过,就在昨天叁合楼前,这人曾与苏梦枕一道出现。 这是个真正的“敌人”。 从来到这里给他“过瘾”的敌人,莫不是被“推”甚至“拖”进来的,因为 那些“人”全都被吓得“不成人形”。 雷恨一见这个人脸上笑嘻嘻的,立时恨得于痒痒,不过,他并没有冲动到立 印出手,恨和冲动毕竟是不一样的,恨往往能把意志和力量集中,冲动却常只是意 志和力量的浪费。 故此,他虽然是恨极了,但还是很沈看的问:“你是来送死的?” “对,”王小石笑得很愉快,“我是来送你死的,你的手下都不肯把我推进 来,我只好 把他们推倒,再自己走了进来。” 这人能够僭入自己练功的地方,把自己八名得意弟子制住,而自己仍全无所 觉,此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雷恨心里想者,外表却不动声色:“你夹杀我?” 王小石道:“是。” 雷恨道:“我们有仇?” 王小石道:“没有。” 雷恨道:“有怨?” “没有,”王小石很快地答道:“但却有恨。” 雷根奇道:“恨?” “因为你叫做雷恨,而我一向喜欢看人恨,更喜欢看你恨人的样子,”王小 石笑眯眯的道,“你知道 ?你恨起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头猪穿了红裤子,却把猪 头当成了猴屁股… 雷恨怒吼||他已不能再忍。 他的恨意已全被激发。 在这一刻间,他决意要眼前的这个人,澈底的消失,连一块肉,一 骨头都 不许 曰 他一出手,就发出了“震山雷”口 口 口 雷 右拳飞 ,左掌推出日 王小石急退,一面策思以左手化解他的右拳,右手招架他的左掌。 可是四臂末接,王小石已惊觉到雷劲并非自雷恨的右拳左掌袭来,而是自双 手之间酝酿,骤然如排山倒海,万涛裂壑地涌卷了过来日 王小石陡地一展腰,伸手往後一抓,竟自身後的墙上,挖了一方砖石,往雷 恨和他身前一格。 “轰”地一声,砖石粉碎。 碎得似粉末一般。 雷恨的“震山雷”威力之钜,已到了炸药的威力一样口 不过,道威力已被引发。 这巨大的威力,却只把一块砖头炸得四分五裂。 雷恨更恨。 王小石不退反进,似要乘他之虚而入。 雷恨大喝一声,一拳一掌,又攻了出去。 拳起雷出,掌出雷行。 王小石竟然不闪不避,左袖子一兜一罩竟套住雷劲。袖子登时胀得像大鼓一 ,但他的右袖子也立时横甩了出去口 就甩在东面墙上 “轰”地一声,墙崩砖破。 王小石双袖都萎了下去,但他的人却安然无损。 他已把雷恨的“震出电”,转注入那栋石墙里,这种功力已接近传说中的失 传江湖多年的“移花接木神功”口 雷恨一雷为王小石所破.另一雷又为王小石所转注;他恨得七孔生烟,眼睛红 得但要喷血一般,第叁雷又告发出曰 这一雷的声势,要比前二雷更可怕,甚至比前面二雷合起来的声威,还要可 怕一些。 无疑雷恨已恨极。 他已全力出手。 王小石见机不妙,似想飞掠,但雷已击中他的胸瞠。 王小石整个人被霞飞出去,背撞在西面墙上,然後他像一条鱼般的滑下地面 来,身姿美妙得像一只翩翩的白鸥,而且依然脸露笑容, 他身後的墙已经轰然倒塌。 雷恨的额上已昌出了汗珠。 他连施巨雷,已感吃力。 看来,王小石的确要比他想像中难应付,而且,还难应付得很多很多。 不过雷恨平生遇上越难对付的人物,越发激起他的 志。 他立刻发出他的成名绝技: “五雷轰顶”。 口 口 口 雷恨发出了这一记“五雷轰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赞羡自己的这一招,使 得完美无缺,神定气足,在连发叁记“震山雷”、功力大为耗损後,道一记“五雷 轰顶”的威力,不但 没有丝毫减损,而且杀伤力更强大七倍,不多不少,正好七倍口 “五雷轰顶”不比“震山电”,“震山电”隔空遥劈,对方或还可以借物传 雷,导引雷劲外 ,但“五雷轰顶”直劈门顶,对方一经中殛,除四分五裂、骨碎 肌蕉外,没有任何活硌。 就在他一击递出之时,王小石突然挥起、抢到、猛进、闪身、探手、急取。 雷恨知道对方许是濒死挣扎,略一侧身,“五雷轰顶”已轰了下去。 王小石右手背贴看头发,掌心朝天,五指迸合.左手已抓到雷恨一角衣襟, “嘶”地撕了下来。 雷恨才不管那一角衣襟。 他只要把王小石震死。 他的“五雷轰顶”已发了出去。 发得完美无缺。 口 口 口 口 雷就殛在王小石头上。 王小石头上有手。右手。 雷就迸发在他的手心里。 “波”的一声,王小石左手的一角布帛碎裂,成千万条丝绵,瓢震散飞。 王小石仍然站若。 他没有事,只不过脸上变了一变,然後立即又回复了正常。 雷恨的得意绝技“五雷轰顶”,难道就只震碎了来自他衫尾的一角布帛p 雷恨的险色变了,变得不是恨,而是惊。 惊和恨是不一样的,恨是仇,惊是怕,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几曾听过雷恨 “怕”过什麽人来,“怕”过什麽事情来。 可是雷 的确是在“惊”,惊惶的惊。 口 口 王小石看看指上突然消失的布条,忍不住伸了伸舌头赞道:“好厉害,布絮 也能以刚方震碎,确见高明:” 他在称赞雷恨。 可是在雷恨耳中听来,比掴他耳光他还难受百倍w 这简直比被讽刺还要难堪w 听王小石的语气,好像他并不是在跟雷恨决一死战,而只不过是试探一下雷 恨的成名绝技,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究竟高到什麽程度p然後他知道了,见识过了, 居然还发出了赞美,就好像是一位老师对他门生的作文好坏作出评价一般。 王小石笑嘻嘻的看看他的脸色,笑嘻嘻的问:“怎麽p还有没有威力更强大的 招式p” “有。” 这句话不是雷恨说的。 这句话一说完,同时发生了两种变化: 一是雷恨的脸色与眼色。 他的脸色不但同复了正常,而且简直神气极了,他看王小石的眼神,就像是 看一个死人一般。 二是北面那栋墙突然倒塌。 倒塌之後,出现了叁个人。 口 口 口 口 道叁个人中,王小石倒有两人是见过的,一个就是在阴雨废墟里朝过相的豆 子婆婆,一个便是在破板门攻守时交过手的鲁叁箭曰 但说话的并不是他们两人。 王小石的注意力也不在他们身上。 而是第叁人的身上。 有这第叁人在,彷佛就轮不到豆子婆婆和叁箭将军说话。 第叁个人是一个枯乾、瘦小、全身没有一块 肉的中年人。 看他瘦成这个样子,彷佛风都能把他吹起,但仔细看去,他每一块肉都像是 铁硎钢镌的,每一条肌都紧紧贴在骨骼上,只要一加发动,就会产生出极可怕和最 惊人的力量。 王小石见了他之後,便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锗,你就是“六分半 堂口的二堂主雷动天。” 然後顿了顿,又无精打采地道:“但愿我猜错。”他当然希望猜错,因为雷 动天来了,加上雷恨和箭将军及豆子婆婆,四人合击,就算苏梦枕亲至,也未必 能应付得来。 那瘦得清崔的中年人眼里已露出一种悲悯之色,望看他悲天悯人的道:“我 真希望你猜错。” 然後他也顿了顿,说:“可惜你没有猜错。”他们四人已形成包围,而且包 围已渐渐收拢。 看来他们已在这儿等了很久。 他们就像是一张网,正等鱼儿入网。 王小石就是他们眼中的“鱼”。 这张网彷佛连雷恨也事允未知,所以他乍然发现这张网,也惊了一阵,喜了 一阵,然後因为多年的默契之故,他也立即加进了行动,成为四面的网中之一面。 他守的是南面。 南面仍有一栋墙。这是最易守之地。谁要飞过道栋墙,他都可以把对方至少 杀死十一次。 王小石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後看看,居然跟雷动天说了一句对雷动天 而言,是 人的话:“你是个很好玩的人。你比他好玩。”他指了指雷恨,“可惜 我没有时间跟你玩,而他也没有时间再玩下去。” 雷动天愕然。 他看来只有叁十岁不到,其贸,已经五十二岁了。 他一直都保养得很好,生活也很节制,武功也从没有放下,随若他的地忙日 益增高,声望日隆,他的武功只有练得更劲,而它的人似乎到了叁十岁之後,便不 胁再老。 但像他这麽一个瘦子,在武林中的分量,只怕要此十个门派的掌门人加起来 都还要重上一些。 所以像今天王小石对他说的这种话,他可以说是很少听到过,很久没有听到 过了, 王小石似乎没有把他当作是劲敌。 而是当作玩伴。 普天之下,有谁敢把雷动天当作是“玩伴”的?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一说完那句话,他已出手。 他向雷恨出手,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下。 雷恨急退,他知道二哥必会拦住王小石的。 叁箭将军一箭射向王小石背後。 豆子婆婆的破衣已向王小石兜头罩去。 巨箭将军的箭,明明是射向王小石的後心,半空突然一折,钉向王小石的後 脑,而且箭尖突然弹出了两片尖镞,变成了一箭叁镞,疾取王小脑後日 豆子婆婆的破衣袍,当年曾暗算过苏梦枕的得力手下沃夫子,只要一沾上这 件无命天衣,沾上手,烂的是险,沾上脸,烂的是心。 所以豆子婆婆每次在施用这件“无命天衣”的时候,自己带了六层手套,其 中叁层还罩上手臂,生怕沾上一些,连自己也吃不消。 豆于婆婆是六分半堂的七堂主,鲁叁箭是十堂主,这两人一齐施展他们成名 绝技,自然都是杀手和杀看。 王小石就是他们所要杀的人。 大敌当前,王小石再缔法选择。 他唯有拔剑。 王小石终於拔剑。 谁都没有见过王小石拔剑。 谁都知道他有一柄剑,剑柄如弯月,但谁都不知道他怎麽使用这一柄怪剑。 这是什麽剑? 口 不是剑。 是刀。 弯刀。 王小石拔的是剑,怎麽会成了刀? 原来那把剑柄,不是真的剑柄,而是一把刀,弯如女子修眉的小弯力。 小小的弯刀。 精致的弯刀。 刀光惊艳般的亮起,如流星自长空划过。 弯刀把箭 兜住,箭尖顶看天衣,王小石把刀势一送,箭和破衣,各向叁箭 将军和豆子婆婆飞去。 这可吓坏了豆子婆婆和鲁叁箭,慌忙退避。 雷恨也吓住了。 他对王小石轻易接下他的“震山雷”和“五雷轰顶”,当然印象犹新,记忆 犹深,当时王小石还没有拔剑。 如今王小石要亮兵器了,而且还全身攫向他,显然是困兽之 、拚命一击, 不由雷恨不惊心。 他一面应付,一面速退。 他背後是墙。 他背抵墙上,已无退路。 但他脸上的神情,是不惊反喜。 因为他看见雷动天已截上了王小石。 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胸口多了一截东西。 带血的剑尖。 他先是骇异,然後是奇怪,接看是恐惧,之後是痛楚,最後是大叫了一声口 口 口 口 口 雷动天正要向王小石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之际,也蓦地瞥见了在雷恨胸口突 出来的那一截带血的剑尖。 剑尖有血,剑是木剑。 剑自雷恨胸膛穿出口 看来雷恨是活不了的了口 原来南墙後还有劲敌 雷动天心神一乱,王小石立即夺路而退“ 任务已达成二 功成就要身退口 再不身退就要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任务本就是把雷恨逼到南墙,苏梦枕说过:“郭东神自然会解决他。” 这句话说的时候,连白愁飞也不在场。 这是苏梦枕的布局。 至於郭东神是谁?他也不知。但眼见这郭东神以一柄木剑,先穿墙再刺穿雷 恨的胸瞠,发而无声,击而必杀,这种手段堪称神出鬼没,防不胜防日 王小石的身子本正向雷恨逼去,现在却像一颗飞石般,向後弹起,急拔而去。 雷动天虽然分神,但他的“五雷天心”,仍及时向王小石发了出去。 王小石一看这“五雷天心”的声势,就知道他今天不能不被逼做一件事了: 他只好真的拔剑。 口 口 口 口 他刚才拔的是刀。 剑柄上的小巧弯刀。 现在拔的才是剑。 剑若无柄,如何拔剑+ 廿七 拔剑 能。 剑仍是剑,没有柄的剑也是剑。 王小石的剑,柄是刀,剑本身没有柄。 这道理就跟没有尾巴的猴子仍是猴子,没有头发的人也是人一样,我们不能 说不结果的树就不是树。 王小石拔剑。 剑刺雷动天。 投有人能形容这一剑。 用语言、用图画、用文字,都没有办法形容那一刺,因为那不是快,也不是 奇,更不是绝,亦不只是优美,而是这一切的结合,再加叁分惊艳,叁分潇酒、叁 分惆怅、一分不可一世。 一种惊艳的、潇洒的、惆怅的、而且还不可一世的剑法。 是什麽样的人,才能创造出这样一套只应天上有、不应世间无的剑法 这究竟是剑法,还是仙法? 是人间的剑,还是仙剑~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拔剑出剑的同时,雷动天的“五雷天心”已发了出去。 两人各换一招。 日 雷动天飞跃过墙,墙後已无人,只剩下一把木剑的柄,兀自摇晃。 剑身已刺入墙里。 雷动天知道剑锋已嵌在自己兄弟的胸膛里,而下手的人去得还未远,因为剑 柄仍有徵温。 但他却不想追赶。 因为他惊魂未定 他的衣衫,自腋下开始,已裂开一个大圈,由胸前至背心,横切成两段,只 没伤口肌 肤。 他暗自惊惧的是:那笑嘻嘻的年轻人向他身前出剑,却能将他背後的衣衫也 划破,这是那一门子的剑法? 如果自己不是有“大雷神法”护身,这一剑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更可怕的是,雷动天知道,以那年轻人的剑势,如果能同时施展他手中小巧 玲珑的弯刀,同自己追击,恐怕就连自己的“五雷天心”,也末必能克制得住口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练的是什麽剑法? 他使的是什縻刀法? 究竟是什麽人在墙後,居然在自己和一众高手的伏击下,仍能轻易地杀了雷 恨,然後从容地逃去? 雷动天觉得心头如同吞了块沈甸甸的铅铁,这是他出道成名以来,前所末有 的感觉。 六分半堂有这样的敌手,恐怕得要重估敌人的阵容了山 金风细雨楼有这样的强助,实在不容忽视口 口 口 口 雷动天正在这样疑惧的时候,王小石也觉得心惊肉跳。 雷动天那一击,确令人心惊胆战。 他奔出十里开外,才发现有一片衣衫落了下来。 那是一片刚好是一个手掌型的衣衫,完全灼焦,自胸瞠落下,而他左额的边 地、驿马处,脱落了好一些头发,好像被剑削去一样,但却要过了好一段时候,头 发才忽然失去生机,像被雷殛过一般的掉落下来,使他左额顶少了一大片头发。 好一记“五雷天心” 更可惊的是雷动天并没有专心全神的打出“五雷天心”。 那时候,雷动天已不得不分神。 王小石也正好觅准那一个绝好时机闯出去。 如果是全力一击,威力会不会更大? 王小石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销魂剑法”,已斩中了对方,但对方竟有“ 大雷神功” 体,那一剑,竟伤不了雷动天日 如果他同时施展“相思刀法”,也许可以克敌制胜,但若雷动天集中全力一 击,他又可否接得下对力的一记“五雷天心”叮 所以王小石这般想看,不免也有些惊心。 幸亏苏梦枕策划得好,否则自己真要坠入六分半堂四大高手的合击里,只怕 决难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好奇起来了: 郭东神到底是谁臼怎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六分牛堂的重地里,一击得 手? 他只觉得苏梦枕安排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每一步每一记每一看每一圜节都洞 若视火、透彻清楚之外,别人都加在五里雾中,像被一只命运之手推动者,去面对 和接受连自己都可能不知道是什麽的挑战。 口 王小石当然没忘记一件事。 事成之後,立即赶去“叁合楼”。 所以他立刻赶赴“叁合楼”。 他要去赴这个约。 这到底是个怎麽样的约会? 口 口 日 人生里,总会有些约会,是你意想不到,而且也无法控制、无可预测的。 王小石去只感到好奇、有趣,并没有因而觉得沈重、负担,因为他并没有把 成败看得太重,把冒险看得太严重。 . 不把得失看得太重,对自己而言,总是件好事。放轻松点,但全力以赴,绝 对是可以并行。 所以王小石一路行去,居然还有点心情,去观看这条热闹的街上的热闹。 市肆上有一个老人,一位少女正在卖艺,那老人睑上的沧桑,眼里流露出对 少女的关注,那少女微笑时的风情,发上青山袅动时的风姿,王小石就想:单只这 个情景,这对江湖卖解的叉女,就足够令人写一部书,来描述他们的遭遇和身世… … 何况,还有那些刚把一顶奢豪大骄子置放在大宅石狮子前的四名中年轿夫, 如果说他们只是中年,但他们弯折的腰脊和常年经受日晒雨淋的皮肤,令人不敢相 信这不是年老的乞丐,但他们赤膊上身的肌肉,又显得扎实强劲,跟年轻人并没有 什麽两样。 也许,在江湖上挣饭吃的穷哈哈儿,都有副强劲的体魄,但充满沧桑的心灵。 市肆依然热闹,卖针线的小开跟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鬟正在打情骂俏, 一个穿红戴绿、穿金戴银、还镶看几颗金牙的阔太太,正在骂她那个一向被宠坏了 所以不听话的小孩子,不该满街乱跑,跟这些穷人沾在一起。一名家丁正在替公子 哥儿的主人卸下马鞍,另一名正在清洗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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