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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答案与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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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答案与疑问 方邪真并没有走。 他在等追命回来。 他了解石断眉的武功,他跟石老幺换过一招,所以他越发肯定,追命一定会回来的。 顾佛影对追命似乎也一样有信心。 “游公子一向敬重孟太守的才智和为人,他也有能力使朝廷让孟太守充军改为洛阳出 家,其实是暗里转入助小碧湖游家;没想到,游公子的惜重,反而变成害了他。”顾佛影叹 息道,“宦党生怕孟太守他日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所以更要痛下灭门毒手。” “所以帮一个人应该要很小心,”方邪真道,“有时候帮一个人,可能反而是害了 他。” “我以前帮过欧阳七发,”顾佛影颇有感触:“可是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我。” “一个人成功之后,很不喜欢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或令他想起过去,或分薄他的功 绩;”方邪真淡淡地道:“历代君王,一得天下,大诛功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在所多 有。看来你和七发大师积怨也不算浅。” 顾佛影道:“说来惭愧,我们师兄弟三人,同出师门,但却各有宿怨。” 方邪真地似乎不想知道得太多,反问:“这位既不是孟随园,却到底是谁?” 顾佛影笑道:“他?他说跟方少侠是素识。” “素识?”方邪真倒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你不认得我了吗?”那人带着恨意地道,“是不是因为我粘了胡子,束起了长发?还 是因为那一剑,是你砍我,而不是我砍你?” 方邪真瞳孔忽然收缩。 他想起一场厮杀。 那场厮杀里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他就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我们都知道,易容术是骗不了相熟的人与 行家的;但对不相熟的人和外行,至少还可以一时管用。” 方邪真回过头来,就看见追命背着已经断了气的断眉石,脸上带着苦笑、眼里透露着热 诚,正把话说下去: “他就是那个披发人;”追命说,“那个在洛阳道上茶铺中,因要暗杀池日暮而被你斩 了一剑犹未死的披发人。” mpanel(1); 方邪真讶异。 但没有太大的震惊。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名捕追命,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有他的深意、有他的理由、和 有他的目的和原则的。 他只说:“他当然不是姓披。” 追命笑道:“他的名字当然也不叫做发人。” 那人解开了头发,头发又披散了下来,他扪去了假须,拧断了腰带,宽袍松软,就跟当 日在洛阳道上厮拼的披发人,全无两样了;那人道:“我姓林,名醉,字远笑,号七情居 士,人称一择散人。” “太多名字,不是好事,”方邪真道,“我到底要叫你那一个名字?” “其实,在往昔,人人都称他为林三公子,林远笑。”追命向方邪真道:“也许,你迁 来洛阳,时间不长,对洛阳武林旧事所知不详,但像顾兄,就清楚得很。” 顾佛影脸上神色,十分震动。 “原来是林三公子!”顾佛影强笑道,“有失远迎,尚祈恕罪。”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邪真感觉到追命带这个人来,是有些话想告诉他,所以他直接 的问。 “十六年前,洛阳没有‘四公子’,只有‘三大府’,即是林、回、葛三家。”追命 道,“回府当然就是现在变成了‘老公子’的回百应,葛家则是‘不眠山人’葛寒灯。” “林府呢?”方邪真问。 “林凤公。” “啊,大涯一路闻风萧,江湖不可无此公――林凤公?!” “正是他。本来他才是洛阳世家中最有实力的人。可是,后来,林氏家族所建立的‘不 愁门’,权力和财富,全给人瓜分了。” “你是指游家和池家?” “林凤公不该信错了两个人,一个是池散木,一个是游卧农。”追命悠悠地道,“他们 两个,都是林凤公一手栽培和发掘的,游卧农还当了林府大总管,池散木是林凤公的义弟, 结果,他们联合起来,在上沟通,在下纠党,叛了林凤公,还赶尽杀绝,杀了林凤公全家, 灭了‘不愁门'。” “全家?满门!” “林凤公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早死,二子和林氏夫妇全丧命了,只有林三公子和年幼的 妹妹,侥幸逃出生天;”追命叹道:“之后,游、他二家,瓜分林家天下,不过,他们两人 彼此之间,又发生争权夺利,故各据小碧湖与兰亭,两雄相峙,形成了洛阳四大家族的漫长 斗争。” “池家与游家篡夺了林家‘不愁门’的一切,林家的人一定恨死这两家的人了;”方邪 真道,“可是,这都是他们上一代的事,现在,理事的人都是两家的后代,林公子如果还亟 亟于复仇,是否有此必要呢?冤冤相报,何时方了?” “如果是你的家人被杀了,你会不会全不思报仇?看不起别人报仇雪恨。劝人何苦血债 血偿的人,请问问自己良心,怎么回答这句话?”林远笑冷笑着愤怒:“你的所有、所爱, 为人所夺,你仍在凄风苦雨、挣扎求存,那些害你的人却在享受本来属于你的富贵荣华,而 且还不放过你,你又会有什么想法?” “报仇;”方邪真直接了当的说:“我的亲人,也刚刚遇害,我也会替他们报仇。只 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向仇人的下一代报复,那是不是太不公平、太无理了一些呢?” “谁说无理!”林远笑眼都红了,“游卧农只是患失心疯症,其实还没死;池散木这老 贼倒撒手得快,不过,当年背叛我爹的时候,池大公子池日丽,也有参与事件,我对付他 们,天公地道!” “何况,小碧湖是我的,兰亭也本是我们林家的,我要把这些都收回来,这才是公平! 这才算合理!”林远笑脸上出现了一种凄厉的神情,“我要亲眼看着游家和池家受到报应, 家破人亡,我才甘心!” 方邪真道:“所以你才率众伏击池日暮?” “要杀池日暮和游玉遮的人,多不胜数,四公子之间,也是明争暗斗,我杀他们,是替 天行道,那天在茶馆伏击的人,都是以前“不愁门”的旧部,但我们的行动却让你和他一手 破坏了!”林远笑指的“他”,当然就是追命,“你们助纣为虐,多管闲事,有朝一日,我 也会报复的,而且,你这样做,也一样救不了这四个腐败的世家,据我所知,不但朝廷权宦 已插手此事,连。神不知、鬼不觉,和‘秦明明月汉时关’也出动了,四公子不久之后,就 要成了死公子!” 林远笑说到这里,仰天狂笑起来,长发不住的搐动着,看去反而有点像在抽泣。 方邪真道:“我还以为你也是‘秦明明月汉时关’的杀手。” 追命讶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方邪真道:“池日暮自己推测的。” 追命道:“他的情报错误,林远笑和他那一班手下,确是林族旧部。” 方邪真沉吟了顷刻:“我想池公子的消息是来自刘是之的嘴里。” 追命道:“‘满天星、亮晶晶'的人,确有人到了洛阳城,其中有一个是飞星子……” 方邪真道:“飞星子已给我杀了。他和妙手堂的人,杀了我爹爹和弟弟。” 追命闻言一震,一时不知如何说是好。 “报应,报应!”林远笑在一旁笑道:“你杀了我几个手下,别人杀了你的亲人,这就 是报应!” 方邪真也不恚怒,反问:“那么‘杀楚’是什么意思?” 林远笑一怔,惨笑道:“杀……楚……?” 追命在旁插口道:“当年,游卧农和池散木密谋背叛林凤公,与人筹策起事的暗语,便 是‘杀楚'二字。” “杀楚?”方邪真仍是不解:“为啥要用杀楚二字?” “因为‘楚’字是‘林’字和‘正,字的合并,”追命道:“林凤公姓林,林夫人也是 武林英杰,叫岑正儿,‘杀楚'一语,正是要杀他们两个。” 方邪真心中仍有些狐疑,不禁问:“‘杀楚'就只是这个意思?” 追命耸耸肩、摊摊手,道:“到目前为止,我所知的也仅是那么多。‘杀楚’是当年 游、池两家杀主夺权的暗号,这两个字却反而成了林三公子那一批念念不忘复起报仇的代 号:‘杀楚'。‘不愁门’的人,亦改号为‘百仇门',以示报仇的决心!” 方邪真问:“只不过,这‘杀楚’却已成了消灭池、游二家的一句号令?” 追命道:“正是。” “我仍是有点不明白;”方邪真道,“你是怎么找着林三公子的?他怎么会答应替你冒 充孟随园的?孟太守的血案,跟‘杀楚’又有何关系?” 追命道:“那天,在洛阳道上别后,我除了追查孟大守血案的疑凶之外,便也对那天狙 杀池日暮的刺客细加勘查……”他笑了一笑道,“算是幸运,三名疑犯,都来了洛阳,减省 我不少时间。” 方邪真道:“以三哥的迫踪术,追查凶嫌逃犯,自然手到擒来。” 追命道:“方兄弟少来嘲笑我!” 林远笑怒道:“我那时若不是受了伤,他哪里追得上我! 追命一笑道:“我一路跟踪林三公子,他受了你一剑,伤得颇重,只好回到林氏旧部的 大本营,我不动声色,听他们悲怒愤骂,才大概猜着大概,便现身拜见――” 林远笑冷哼道:“说的好听!甚么拜见!不过是想擒我立功!” 追命沉声道:“其实,我也并无他意,既知林三公子是为了报仇雪恨,而小碧湖与兰亭 的家业,似乎也真的来得不甚光明,这件案子既不是我办的,我也办不了,我只想从中调 解,希望仇莫要越结越深,恨不要越发难填。” 方邪真道:“林三公子自然不会答应。” 林远笑冷笑道:“我们的深仇,岂是他三言两语化解得了!” “我也知道我化解不了,所以,洛阳四公子的斗争,我只好置身事外,只专心找出杀盂 案的凶手;”追命喟息道,“所以,我求他助我一事。” 方邪真问:“甚么事?” 林远笑道:“他要我假扮孟随园,替他找出真凶。” 方邪真眉心一皱,又问:“为什么非你不可。” “因为他长相很有点像孟随园,不论是不是真凶,跟孟太守照过面,虽然必然明白,真 的孟随园已死在他手上,但对其他不是凶手的人,找个样子酷似孟随园的,比较奏效,对真 凶也较能造成疑惑;”追命道,“何况他胸际受过你的剑伤,是不是真的受伤,要是真的细 加查看,断难瞒过行家,顾兄手腕上的伤,要不是快打快着,恐怕也骗不着石老幺,而且, 今天我请林三公子来,顺便也要让你多了解有关洛阳四公子的一些底细。而且,我还有现在 不便道出的原由。” 林远笑接道:“我答应了他,但我有条件。” 方邪真道:“甚么条件?” 追命道:“他要我不可道出他们‘百仇门’的会集之处,这点,我也不值当年游、池两 家所为,林凤公我也一向敬仰:我当然不会乱说。” 林远笑道:“我也要他负责我的安危,平安进出小碧湖。” 追命望向顾佛影:“我已经答应他了。” 顾佛影道:“我明白。公子也定必明白。” 方邪真却向林远笑道:“你答应这样做,原因只怕是为了不管凶手是蔡旋钟、石断眉、 还是七发大师,你都巴不得除去四大公子的身边重将。” 林远笑道:“你说得对。我本希望是七发禅师,我更希望就是顾佛影!” 顾佛影微笑道:“可惜不是我。” 林远笑道:“可惜。” 追命这次向方邪真道:“你看到了?” 方邪真道:“看到了。” 追命道:“那天,在洛阳道上,我倒是劝励过方兄弟你,不妨为池公子效力,可以一展 鸿图,我说了之后,又怕不妥,所以对洛阳四公子的底细,也格外留意,留意的结果,便是 发现了这些种种的事。” 方邪真道:“你要说的是什么?” “身在洛阳多烦忧;”追命吟道:“只恐洛阳不可留。” 方邪真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追命道:“我算是替孟案缉拿了真凶,但凶手又被人杀了,我会追查下去的,你呢?” 方邪真道:“我仍会留在洛阳。” “哦?”追命淡眉一扬,“为甚么?” 方邪真道:“因为我已经身在洛阳,心在洛阳,不管善恶美丑,我都是其中一份子,我 只能与之同浮共沉,走不了了。” 追命微微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的。” “你们不走;”林远笑锐声道,“我可是要离开这里的。” 顾佛影道:“你放心,三捕爷说过的话,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林远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盯了方邪真一眼,“你们这干为虎作怅的东西,我会再回 来的。你劈了我一剑,又杀了我们不少人,你欠我的,我会记住的,‘百仇门’也会记着 的。” 方邪真淡淡地道:“你记着吧,等你有能力来算帐的时候,尽管来找我算帐。” “我先送林三公子回去,”追命向方邪真、顾佛影道:“我也要找杀石断眉的凶手,以 及找出那叫石老幺当凶手的人算帐。 “三捕爷放心,”顾佛影垂手笑道,我们决不会使人跟着林三公子的。” 方邪真道:“谁能跟踪追命?无疑班门弄斧。” 追命反问:“那你呢?” 方邪真道:“我回兰亭。” 追命看了他一阵,才说:“你脸上杀气很盛。” “不错,我是要回去杀人的;”方邪真道:“杀一个本来该死但却不该杀的人。” “我没听到;”追命笑着与林远笑启步,“我当了那么多年捕快,算是学会了一件事: 有些不该看到和听到的事,我就看不见、听不到,连你刚才的那句活也是一样。” 他抛下来最后的一句话是: “保重。” 方邪真明白他的意思。 ――保重。 刘是之一向很懂得如何保养他自己。 他在兰亭庭院的竹林子里,在两株巨竹干上架起了一张绳结的床,他就睡在上面,面向 着兰亭的红墙碧瓦。西院的月洞门,摇来晃去,午间寂寂,可是烈阳照不到他的身上,蝉声 伴着他的思潮起伏―― 他正在计划着,如何进一步拓展“兰亭池家”的事业。 他虽然姓刘,不姓池,兰亭虽然仍是池家的,可是他总觉得,兰亭这大好庄园,有一天 可能就是他刘是之的。 ――可不是吗?当年林凤公独霸一方,结果,他的势力还不是由他的两个心腹爱将所瓜 分了,其中一个,还是今天池家上一代的主人呢! 刘是之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有一丝微笑。 ――他会这样做吗? ――如果池公子一直重用他,一直待他好,他就不会…… ――如果不是呢? 他用纸扇扇啊扇的,忽然觉得思绪有些乱,然后,忽然籁籁的飘下几叶竹叶来。 他躺在绳床上的躯体,突然绷紧了起来。 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他刚要像醒狮般弹起,绳床就塌了。 两边的绳结一齐而且是同时的断落。 他甚至连刀光剑影都未曾看见。 不过,他在绳床未塌前的刹那,已借了力,飞跃上一棵巨竹干上,左手抱住竹子,居高 临下,察看情势。 然后,他就发现在他手抱的竹子八九尺外,也有一个人,一手扣住竹子,冷冷的望着 他。 竹子苍绿。 阳光把竹子顶端的竹叶,筛得黄亮。 那人的一身白衣,仿佛也映着绿意。 甚至脸色也有点微绿。 刘是之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怎样,但紧握着折扇的手指,由于太用力之故,所以呈一 片青白。 那人当然就是方邪真。 阳光依旧竹叶青。 蝉声知了。 刘是之忽然感到震怖。 他感觉到方邪真是来杀他的。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来杀我的?” “我来杀你。” 刘是之忽然觉得过去为兰亭池家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可笑。 “你既然已进了池家,为什么还要杀我?” “就是因为我进了池家,我们行事的方式根本不同,目标各异,我们之间,迟早都会杀 悼对方,只有一人能活下去。” “你说的对。”刘是之苦笑道,“这说来是我自作孽的结果。” “无论兰亭池家怎么发展,你和我始终都会形成对立,你也不会长久容得下我的;”方 邪真冷峻地道:“与其日后才互相残杀,不如现在就决一生死。” 刘是之想了想,问:“不能只定胜负?” “没有用的,”方邪真坚决地道:“如果是我败了,你决不会让我活着;要是你败了, 你也一定会投靠别处,千方百计的消灭我。” 刘是之长叹一声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真的应该力阻你进来的。” 方邪真道:“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得做错了别人反而不会做错的事。” “你说的对,聪明人易被聪明误,”刘是之沉吟似的道:“你也是一样,譬如,你现在 就做了一件很错的事。” 方邪真小心翼翼地问:“甚么事?” “你有没有听过武林中一件犀利、霸道、可怕的暗器?”刘是之脸上有一个诡异的笑 容。 “什么暗器?” “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刘是之手腕一掣,已摸出了一支铁笛,充满自信的笑道: “你错在不该让我亮出这根笛子。” 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道:“因为这就是根向你索命的笛子。” 方邪真当然见过这支铁笛。 他也知道“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的威力。 他盯着这支笛,手按着剑把。 两人都是一手抱着竹干,遥相对着,直至刘是之终于率先发动、按下了铁笛机括! 人生里常常会有这种局面,两个人不得已要作一场对决,胜的人就能愉快的活下去。 ――虽然,也许胜的人活得不一定“愉快”,败的人也不一定就不能“活下去”,可 是,人在世间,有些仗,总不能不打,不能不分胜负――。 刘是之探身一俯、扳动铁笛上机钮的时候,方邪真已长空飞掠,一剑自上而下直划,刘 是之后面的竹子,啪喇喇一阵爆响,自中直分为二,切裂处分左右而倒。 刘是之那一按,铁笛竟没有射出暗器! 竹虽裂开,刘是之人仍贴在竹干上,但他的人却也没事。 他脸色大变,立即弃笛,折扇崩地弹出尖刃。 方邪真一剑没能杀了刘是之,也是一震,两人身子同时都落了下来,各换了一招,两人 脚同时沾地,竹子也分两爿塌在地上,竹枝竹叶,扫拂过两人身上衣袂。 两人都没有动。 然后刘是之的喉咙格格作响。 他丢掉了折扇,痛苦的抓着咽喉,方邪真道:“你刚才一击无功,不该马上去弃了铁笛 的。早上我到过兵器房,凭兵器附着的记录,知道你常借用这支暗器,因而推测你在洛阳道 上,池二公子遇狙之时,你虽带了出来,在那种危急的情形下,却仍没使用它,分明是存有 自保的私心。这铁笛几乎已成了你的专用品,所以,我做了点手脚,让它第一按不能发射, 第二次按就能如常射出‘九天十地、十九神针’了,可惜你……” 刘是之艰辛地道:“你杀我,池日暮知不……知道……?” 方邪真道:“知道我杀人,但不知道是你。” 刘是之痛苦得五官都抽搐在一起,惨笑了一声:“杀楚……”又勉力说:“你……知不 知道……他……他也是……是杀……”他一面说,喉咙的伤口不住的溢出血来,但他竭力想 把话说出来。 不过,蝉声似乎是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没办法把话说出来。 方邪真也想听。 他也很想知道刘是之临死前究竟想说些什么。 不过他也听不到了。 蝉声静寂。 刘是之已经死了。 刘是之倒下去之后,他掀开刘是之的衣襟,才知道他身上穿着金丝护甲,他发出第一剑 之际,刘是之头颈前俯,剑尖自他胸襟直划自小腹,虽仍划破了护甲,但却未伤及皮肉。池 日暮把当年池散木的至宝护身甲也交给了刘是之,对他礼重可想而知。 如果刘是之不放弃铁笛,再按第二次,方邪真纵杀得了他,也要面对“九天十地、十九 神针”的可怖威力。 他自己也没有把握,是不是能躲得过、避得开、接得下、挡很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取了铁笛,用拇食二指一挑一挟,把一片原先卡笛孔间的指甲,弹了 出来。 他准备把这根铁笛,交还池日暮。 他也准备把自己的生命与力量,交给兰亭;兰亭也许不是一个十分值得投身之处,但唯 有尽力投身,才有可能把兰亭建立得更完善无憾;其实放眼洛阳城里,举目苍茫,又有何处 是值得投身的?就算兰亭只是一池臭水,也唯有清水的注入,才能使它逐渐恢复清澈。 方邪真这样走向兰亭的红墙绿帘之时,蝉声又响起来了,他心中起伏着一些疑惑、一些 寻思:“杀楚”究竟是不是追命所查得的意思?刘是之临死前到底是想说些什么?他临死前 的那一句“杀楚”又是何所指?他投身兰亭,面对小碧湖、妙手堂和千叶山庄的斗争,能够 改变些什么?“百仇门”的旧部,能够重建“不愁门”吗?到底是谁杀死爹爹和灵弟的?他 和颜夕、池家兄弟日后又如何相处? 这些,他都还没有答案。 答案总是在人生的前面,疑问都留在后头。 他手腕上系着的蓝丝中微飘,白衣沾着微尘,他忽然想起那首忧伤的歌,不禁低声哼 着,走出竹林。 黄金书屋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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