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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幽、长、儿女情   江尔宁摇摇晃晃的挣扎着站起,她血透衣据,伤口皮肉翻卷,秀发粘着血块凌 风披拂,脸透青,眼述蒙,连舌头都有些发硬:   “你不杀……我,我并不领情……姓关的……你给我记着!……有朝一日…… 我会卷上重来……那时……我将零剐了你……你这……狂徒!”   关孤淡淡的道:“回去多歇会吧,丫头。”   江尔宁踉跄了几步,又强行支撑着道:“还有……姓关的……你们逃不掉了…… 我自‘古北口’来,听到了一些事……不管真假……我乐意看到你们遭到厄运时…… 的窘态……”   关孤神色沉下道:“你听到些什么事?”   一摔头,江尔宁痛恨的道:“就不告诉你……你今天伤了我……自也会有人对 付你!”   关孤摇摇头道:“不要过分的幸灾乐祸,丫头,在这人间世,善恶之分你还太 迷混了,多注意你自己吧!”   江尔宁吃力的狂笑:“姓关的……你多小心你自己吧!……”   凑近关孤,丰子俊低沉的道:“关兄,这妮子所指可能便是“悟生院’的人在 ‘古北口’严阵以待我等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关孤道:“如何?”   丰子俊道:”我们离开之后,她很可能径往‘古北口’告密,说出我们的行迹 以泄愤!”   望着血淋淋又咬牙切齿的江尔宁,关孤道:“你的意思?”   略一犹豫,丰子俊缓缓的道:“我实在不愿说,但义不能不说,关兄,你知道 我们不能冒险――我想,只有除掉她!”   关孤深深吸了口气,道:“这是唯一的法子么?”   丰子俊咽了口唾液,困难的道:”此外,恐怕没有更妥当的方法了……”   关孤望着远远的青山层峰,低沉的道:“子俊兄,我不同意。”   丰子俊迷惑的道:“为什么?”   关孤重涩的一笑,道:“为了我们本身的利益而残杀一个并无大恶的少女,这 是一种罪孽,也是良心上的负担,子俊兄,这一路来,我们已铲除了够多要迫害我 们的人,但我们不能杀害一个可能危及我们的少女,至少,她目前还没有这样做!”   丰子俊道:“看她那刁蛮之态,关兄,她不会顾虑这样做的!”   关孤沉沉的道:“我们不能猜测,子俊兄,我们要看事实!”   丰子俊叹了口气,道:“等到事实形成,关兄,便来不及了。”   关孤坚持道:“这是一条可能无辜的生命,子俊兄,我们不可以拿着一条生命 去做赌注,我看,只有冒这次险了!”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若杀了她,万一她并无此意则我们将永远难以安心, 将永远成为精神上的负累,因为我们永不会知道她是不是曾有心这样做,子俊兄, 相信我,我非常懂得杀人,尤其深知哪类的人该杀,但这少女却绝不是那一类―― 我素来做事须问心无愧,请不要令我长年的努力为了这件事而全成泡影!”   感喟一声,丰子俊道:“既然关兄如此想,我自以关兄之见为所见,只求妮子 不要自误误人,辜负关兄的不杀之恩了!”   关孤笑了笑,道:“她不会知道我对她有过这个‘不杀之恩,,而即使她知道 了她也不会领情的,这是个悍野的少女,但不是邪恶的!”   丰子俊苦笑道:“关兄,你是个杀人如麻的善士!”   关孤叹息一声,道:“我自己也往往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善是恶了……”   丰子俊看了看正歪歪斜斜转走向坐骑的江尔宁,不禁摇头:“唉,这妮子又是 何苦?给她路她不走,自己找这种罪受,我还真少见此等人物……”   关孤道:“等她上马离开,我们再走。” mpanel(1);   丰子俊道:“她血流得不少,我怀疑她还能不能骑马……”   正说到这里,攀升了好几次马镫尚未攀上去的江尔宁突然一阵抽搐,身子打了 个旋转,一下子颓倒于地!   丰子俊哼了哼,道:“自作孽!”   关孤沉默无语。   一拍手,丰子俊道:“这样好极了,关兄,我们并未置她比地,就让她在这里 自生自火吧,如此一来,正是两全其美!”   关孤仍然没有做声。   丰子俊催促道:“关兄,我把她拖到一边,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   关孤缓缓的道:“子俊兄,我认为应该救活她。”   丰子俊呆了呆,急道:“何必费这么大劲?关兄,这不是凭添累赘么?我们身 处险境,实在难以兼顾别人,何况,这个人犹是个仇视我们更一心想报复我们的人! 算了,关兄,救了她她也不会领情,很可能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那就大大的划不来 啦;我们不杀她已是功德无量,岂再有回过头救她之理?”   凝视着仰躺在道中的江尔宁,关孤有些痛惜的感觉;她现在看去是那么美,那 么柔,那么可怜又那么无奈,她微微蜷曲着躺在那里,一绺染血的黑发半覆着她的 苍白的面颊,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屠弱,身躯尚在轻轻痉挛,两条手臂弯折着平摊 地下,手指拳握,分布在肩、背、臂、腿上的剑伤是一片血糊,沾着泥沙,而鲜血 更透过泥沙一滴滴向外渗透,这位刁蛮的姑娘,如今已无复丝毫那种泼野狼辣的气 息,她现在是如此安静,如此孤单,又如此需人帮助……   关孤抿抿唇,道:“我们救她!”   丰子俊吃了一惊,忙道:“可要三思而行呀,关兄,这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得 仔细考虑了,别自己找麻烦上身,关兄――”   关孤缓缓的道:“我们救她。”   噎回了后面的话,丰子俊不再多说了,这些日的晨夕相处,他对这位“果报神” 已有颇深的了解,他知道关孤一言出口,必有其理,而一旦出口,更绝不后悔,于 是,丰子俊无奈的道:“好吧,关兄既有此意,便只有这样做了!……”   关孤轻轻的道:“子俊兄,请你谅解。”   丰子俊一笑道:“言重了,关兄。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可能是你对――我个人 行事往往会流于心浮气躁,欠缺深思……”   关孤吁了口气,道:“心安,子俊兄,我只求这两个字。”   丰子俊点点头,道:“你是个好人,关兄,真的是个好人。”   说着,他走上前去,亲自将晕绝过去的江尔宁抱起,一步一步显得有些蹒跚吃 力的行向篷车。   车座上――   南宫豪叫道:“怎么,子俊,你想挑现成,拣便宜,抱她回去当老婆?”   脸孔一热,丰子俊道:“别胡扯,大哥,是关兄交待要救治这丫头的!”   南宫豪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动了凡心哩!”   一边笑谚,南宫豪一面欠身自丰子俊手上接过了江尔宁,李发卷起前帘,小心 翼翼的帮着南宫豪将江尔宁安置在车厢里。   上半身伸进车篷,南宫豪检视了一下江尔宁身上的剑伤,低声道:“七道剑伤, 加上肩头一处共是八处伤口,可全皮肉之创,这就看出关孤的慈悲为怀,剑下留情 来了;虽说伤口都皮肉卷翻,血糊淋漓,但一未断筋,二未伤骨,根本要不了命, 她只是流血过多加上心情过分的激荡冲动才晕绝过去;嗯,女娃娃到底是女娃娃, 身架骨就没有男人来得札实!”   围在一边的银心怯怯的道:“这姑娘刚才好凶啊!   舒老夫人慈祥的为江尔宁抚理头发,爱怜的道:“可怜的孩子,现在看上去是 那么柔弱和惨痛!……何苦呢?忍一忍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啦?”   凝神着江尔宁苍白的面庞,舒婉仪忧郁的道:“她太刚烈,太好强了……关壮 士一直忍耐着,换个人,只怕她吃的亏就更大了,唉,流了这么多血……”   南宫豪道:“药箱子就在车座底下,瓶子里有清水,银心,叫李老弟帮着你为 这妮子洗净伤口上药包扎吧,怎么做你两个全知道,没什么难的,有麻烦可以掀帘 问我,注意手脚轻点……”   李发与银心齐齐点点头,南宫豪笑道:“李老弟,你的伤才好了四五成,却又 要忙着救治别人啦,呵哈,还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呢!”   李发笑道:“我对这位‘妈’可是不敢领教,刚才观战之际我业已向南宫爷说 过了,她的威风我这是第二次瞻仰啦,乖乖,吃不消!”   南宫豪轻拍李发肩领,笑着道:“说不定她这一次醒过来之后会像上次那样不 识好歹啦,你与关兄等于救了她两次了!一个人被人家连救两次,就算是铁石心肠 吧,多少也得有点软心才是道理……”   李发道:“但愿是如此了。”   于是,南宫豪放下车帘,回座执疆,丰子俊也将江尔宁的那匹花斑马牵拴车后, 他自己亦翻上了鞍背。   前面,关孤挥挥手,大声道:“启行了。”   缓缓的,三骑一车,又开始了移动,在层山峰峦里,在溪壑林涧边,蹄声得得, 轮轴辘辘,重又像先前那样单调复空洞的回响起来。   路是弯曲又倾斜地,在一片青黛翠绿中,婉蜒向前,这段路难走,但更难的, 却是横在前面的那道阻力――也是灾难,那不是天然而是人为的,可是,其险恶艰 困的程度,就要大大超过这些崎岖的山道了……   夜深了,有一股薄薄的凉意,纵然这是夏之夜。   没有个人,没有掌灯,篷车就这样静静的停在这山脚下一片嵯峨怪石掩遮住的 黑暗中。   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黝暗,层山群峦的阴影投注处较浓,空旷没有隐蔽的地 方便较淡,但不论黑得浓也好,黑得淡亦罢,总是全罩在夜之穹幕之内,显得那么 幽寂,又那么沉郁了,好一个冷清孤伶的夜。   关孤靠在一块山岩边,“渡心指”斜倚身侧,他默默的凝视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眸瞳中的光彩偶而闪动,却是那样的淡漠生硬;不知道他在寻思些什么,但却不会 离开那些酸楚的过去与难以期盼的、坎坷崎岖的未来……   南宫豪与李发业已睡熟了,沉酣的、有节奏的鼾声徐缓有致的传来,他两个便 各自裹着一条毛毯睡在篷车底下,车上住着舒老夫人、舒婉仪、银心及江尔宁几个 女人,丰子俊则在周遭巡视警戒去了,现在的时间,是由丰子俊轮值守卫的。   轻轻移动了一下坐姿,关孤仿佛不觉得沾衣欲湿的重露,也像不感到子夜的寒 意,他倚靠在山岩上,好半晌不动一动。   有人从篷车上下来,动作很谨慎,很轻细,轻得近乎有些瑟缩了,然后,那人 慢慢的移向关孤这边。   是那股熟悉的香味,那股幽淡的香味,不用看,更不用问,关孤已经知道来至 身边的人是谁。   他没有出声,也没有注视,宛若未觉般仍旧以他惯有的姿势与惯有的神态沉默 着遥望天空的一片沉黯。   她站在一边,是舒婉仪,隐在夜色里的面容浮现着无可抑止的羞涩、惶恐、与 局促表情,她知道自己此刻所扮演的是个受到对方鄙视及冷淡的角色,但她却必须 扮演下去,因为,这不仅是恩和惠的牵连,更渗进着那种微妙的情感,而这种情感 的激发却是不能为人道的啊……   舒婉仪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她强行压制住自己心里那股委屈得要哭的感应,勉 强笑了笑,怯怯的道:“夜很凉……关孤,我给你带了条毛毯来……”   转过脸来,关孤的面庞在朦胧的夜色中呈现出一种凄冷的、世故的、又倔强的 美感,这种美感是属于一个真正的男人――真正男子汉的特质,那不是儒雅的、不 是粗野的、也不是凶暴的,那是这些同句所形容不了的一种更为高远的特质,他微 微颔首,低沉的道:“多谢。”   舒婉仪顿时感到一阵几乎不能忍受的羞辱浪潮龚来,她的脸色苍白,全身也禁 不住簌簌颤抖,只由这两个字的回答,她已体会到太多的难堪,太多的奚落与太多 的悲楚、深夜,寒露,在黑暗中的寂寥,她巴巴的送来毯褥给他,这一片心,一片 情,却竞只换来如此冷漠义单调的“多谢”二字。   僵立在那里没有动弹,舒婉仪身子泛冷,呼吸急促,牙齿深深的啮入下唇之内, 她有生以来所没有遭受过的冷落和轻侮,全在这短短的逃亡日子里尝尽了,尝透了……   关孤心里太息着,缓缓的道:“早点回车上睡吧,舒姑娘,很晚了,明天一清 早尚得赶路……”   舒婉仪闭闭眼睛,语声硬咽:“关孤……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令你憎厌,这 么不屑一顾?”   关孤平静的道:“我并没有这样说过……或表示过。”   舒婉仪抽噎了一声道:“你不用说,也不用表示,只由你的眼神、你的态度之 间,便已露骨的宣泄出来,关孤,你好狠――”   关孤苦笑着道:“不要想得太多,舒姑娘,我一向不喜欢将自己心底的情感付 诸于形,这点你一定也清楚,我没有憎厌你,更没有鄙视你,因为我无须如此,亦 没有这种必要,在眼前的艰苦境遇中,有许多比这件事更叫人烦心的问题存在着, 我哪里会像你所猜疑的那样斤斤计较于对你的态度?这岂不显得我太幼稚了?”   忍不住眼圈泛红,舒婉仪悲伤的道:“这样说来――我在你的心目中竟连一点 令你厌烦的分量也没有?我……我竞没在你的意识里有丝毫使你感触的地方?!”   关孤微微一震,惊愕的道:“舒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令堂及你,纯是 站在道义上的协助,绝没有任何其他成分掺杂;令堂与你,是我的――朋友,在患 难中的知交,我无权对你们的行为有所谓置评或干预,只要你们是正当的,要怎么 做全在你们自己,同样的,你们也无须看重于我对你们的影响如何,舒姑娘,我允 诺护送你们母女到达关外,我便会豁命实践我的诺言,因为我要贯彻一个宗旨,一 个目的,一个做人的道理,如此而已,舒姑娘,你切莫使这简单的内涵变得复杂了……”   舒婉仪沉默了一会,幽幽的道:“只是这样?”   咬咬牙,舒婉仪又道:“难道说,其中没有感情的交流与……与缘份的牵连?”   有些怔忡,关孤低沉的道:“当然有,我对你母女的境遇很不平,由不平而伸 援,这其中自是包括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产生及进展,而设若无缘,我们又怎会在那 种情势之下相逢相遇又同舟共济?可是这只是说我们有感情,有缘份,但这情感与 缘份的触发却全力道义,舒姑娘,你现在大约明白了?”   舒婉仪颤抖着道:“好一篇大道理!”   关孤迷惑的道:“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舒婉仪吸了口气,竭力平静着自己:“关孤,人活在世上,当然要讲求道义, 崇尚礼教,但这却要形诸于自然,融汇在日常生活之中,不该硬梆梆的端做为教条, 连一点变通的余地也没有,这就未免矫在过正了,你要知道,道义之中也有情感的 掺杂,礼教亦无非是人与人相处的关系分野而加以适当的规矩约束,并不是说为了 礼教就可以抹杀人性的本能流露,为了道义便可不顾及情感和灵性的奔发了……”   关孤低沉的道:“我知道。”   一摔头,舒婉仪激动的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老是把‘道义’两字挂在嘴 上当作‘挡箭牌’?”   关孤道:“我何须要‘挡’什么?”   一咬牙,舒婉仪道:“你在挡我!”   关孤不由愕然,他冷冷的道:“我为何要‘挡’你?”   舒婉仪忽然掩面低位了:“关孤……你……你实在太狠……才寡情……”   关孤坐直了身子,急道:“不要这样,舒姑娘,请不要这样……”   舒婉仪啜泣着道:“你卑视我……我很清楚……你卑视我失节,卑视我没有保 留住我的清白……从在‘含翠楼’地牢里我被温幸成糟塌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把 我看成一个人,不再把我的自尊当做一回事……你瞧不起我,厌弃我,憎恶我,认 为我自甘受辱,认为我损伤了你‘果报神’的威严,认为我没有一点女儿家应有的 贞洁信念……关孤,你不愿欠人的,无论哪一方面,你全不愿欠人的,如今你臼以 为欠了我的,所以你才用憎恨作为面具,掩饰你内心的不安与愧疚………   她顿了顿,一咬牙,接道:“关孤,我这样做是错了吗?我用这唯一可以解脱 你危难的方法来帮助你是错了吗?你心里难堪,莫非我就比你好受?我是以我的贞 操来做交换的啊……关孤,我不须你感激,亦不须你领情,因为这样对你的报答, 仍不足偿还你对我舒家母女的恩德,我只求你谅解,关孤,只求你谅解,但是,你 却连这一点小小的施舍都不肯给我……”   关孤嗒然无语,默默仰首望天。   拭着泪,舒婉仪义哀哀低位着道:“就算我损伤了你的尊严,关孤,那也不是 我有意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遭受迫害,不能眼睁睁的任由你为了我而变成残 废……关孤,我舒家已亏欠你大多,心头上的负荷也太重,你总也该叫我们有一点 表示回报的机会……”   关孤冷冷的道:“我不需要你们回报,尤其不需要以这种方式回报!”   舒婉仪哽咽着道:“你怎能这样说?关孤――我如此牺牲自己,除了是希望能 对你稍有报偿之外,我……我……”   关孤冷漠的道:“如何?”   一扬头,舒婉仪泪痕满脸,但却勇敢的道:“我对你……还有感情上的依托!”   关孤皱着眉道:“怎么说?”   咬咬下唇,舒婉仪脸色苍白,泪水又自涟涟:“你真……不明白?”   关孤生硬的道:“不明白。”   舒婉仪唇角抽搐不停,她艰辛的,又缓慢的道:“我……我……我……爱你!”   关孤深深吸了口气,沉凝的道:“真的?”   舒婉仪惨然一笑:“不用讽刺我,求你,我知道如今我已不配……”   关孤伸手接过毛毯,铺在地下,道:“你坐,舒姑娘,让我告诉你一些事。”   有些忐忑,也有些迷惘与不安,但舒婉仪顺从的坐了下来,她怔怔的望着关孤, 秀丽的眸瞳中仍然闪泛着泪的光影。   关孤凝视着她,静静的道:“舒姑娘,承你看重,我十分感激,可是,你首先 要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舒婉以抖索了一下,悲苦的道:“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你,尤其是我现在…… 残花败柳之身,早已失去机会与条件了……一个不清自女子,还该有什么奢望呢?”   关孤摇摇头,道:“你错了,舒姑娘,我不是指这个――我们之间是不相衬的, 你是一位大家闺秀,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而我却只是一个浪荡江湖,双手血腥的 武夫而已;你的生活传统习惯与环境的影响,思想的出发点,完全和我不一样,这 是一个很大的差距,由此差距,便形成了两个极端,因此我们不能凑在一块,除此 之外,还有实际的问题,舒姑娘,这个实际的问题,更远比理论上的原因来得严重。”   舒婉仪悒郁的道:“什么实际上的问题?”   关孤但然道:“很简单,今夜,明朝,甚至再过些时日,我或许仍能陪护你们 左右,但往后的岁月,我却不知道尚能支撑到多久,舒姑娘,说不定我可以护着你 们闯关而去,说不定我仍能活着回来与‘悟生院’的恶势力决一死战,但是,在与 ‘悟生院’的恩怨了断之后,恐怕我能生存下去的希望也不会太大,我的力量也有 限,对方的力量多大我也有数,‘悟生院’不能被我扳倒,我因无幸理,即使被我 扯垮,也一定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其中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终将是这个 结果的……”   舒婉仪惊恐的道:“你不必这样……关孤,没有人逼着你去和‘悟生院’那群 魔鬼决一死战,没有人逼着你去和他们两败俱伤,关孤,你可以偕同我们一起隐居 关外,南宫叔叔与丰二叔在当地有很多朋友,他们的势力很大,在那里不怕被‘悟 生院’的人找来,关孤,只要你不再回到中原,就永远不再有烦恼……”   深沉的笑了,关孤道:“舒姑娘,你有时十分世故旷达,有时,却相当天真纯 洁,尤其是在江湖事上更是如此。”   舒婉仪睁大了眼,呐呐的道:“我讲得没有道理?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关孤吁了口气道:“若单论事实,是的,可以像你说的这样做,但是,你考虑 到一个武士的名誉、威信、尊严、与理想么?你考虑到江湖上正义的维护,公理的 伸张,仁恕的存立么?设若人人都苟安自保,不求尽到本份,任由暴力横行天下, 这天下还成个什么天下,况且,我也有责任来阻遏像‘悟生院’这样残酷卑劣又丝 毫不顾人伦道义的杀人组合扩展蔓延下去,因为我还有力量……”   他歇了歇,又道:“而这个组织也是我始作俑所创立的。我创立了它来害人, 也该由我来毁灭它以救人,舒姑娘,我在中土有我的抱负,有我辛苦建奠起来的声 望,我岂能抛弃这一切而瑟缩在迢遥的边关之外?我岂能为了一己的自保而下顾我 的责任便混混沌沌的隐匿在天之一偶了此残生?当然不,一个人活在世上,该有些 事情去做,如果只求凑合日子到老到死,这一趟人肚间还来得有什么意义?”   舒婉仪痛苦的道:“关孤,你下去做,自也有人去做……”   关孤清冷的道:“人人都指望别人去代劳某些需要赴难履险的事,也就永远没 有人去做了,所以,我佛曾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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