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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惑、疑、不速客   白袍人微微一笑,道:“家主人虽在江湖上薄负时誉,但却未曾创帮立派,亦 未开山燃香,仅是两道中的过客罢了……”   关孤面无表情的道:“令居停的尊讳是?”   白袍人缓缓的,道:“‘笑天魔’胡钦即是家主人,兄弟乃家主人麾下‘白龙 门’护门卫‘锤手’龚凡。”   浓黑的双眉微掀,关孤淡漠的道:“如此说来,你亦就是‘含翠楼’的人了?”   龚凡谦和的道:“兄弟正是‘含翠楼’楼主胡钦的下属。”   关孤问道:“你们楼主认得我们?”   龚凡摇摇头道:“虽未有幸识得各位,但四海之内皆为兄弟,家主人又爱广结 同道中人,各位远来至此,也算有缘,家主人极盼能以略尽地主之谊,与各位把晤 一番……”   关孤笑笑道:“既不认识我们,怎知我们能担当得起‘豪士’二字?不错,我 们全是道中人,但也只是些江湖未流罢了,胡楼主昔日声威远震,名扬四海,如今 虽已归隐多年,其煊赫之慨仍不稍减,承胡楼主抬爱,青睐有加,我们十分感激, 不过,却因要务在身,急需赶路,胡楼主的盛情高谊,我们只有心领了……”   龚凡忙道:“兄台何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江湖中人,红花绿叶原是一家, 各位凑巧路经寒山之下,有此机缘,也是难得家主人满腔热诚,一片挚诚,欲待接 纳各位,各位岂好这般推托?不该不该……”   “笑天魔”胡钦此人,业已于十年前自江湖退隐,他的一身本领异常精深浩博, 不在帮,不在派,为人行事也是个不正不邪的人物,他在道上闯荡之际,名气相当 的大,是个拔尖的角色,武林中人,有的说他好,有的说他坏,可谓毁誉俱掺,但 因他出道的时间距关孤出道的年代中间有一段距离,是而关孤对胡钦并不算太了解, 他所知道的也就是上述这些而已,关孤还晓得胡钦自江湖洗手之后,便斥巨资盖了 一座豪华楼阁,悠哉悠哉的过着其富家员外般的生活,这座楼阁,即是“含翠楼”, 可是关孤却想不到,“含翠楼”竟然就在这附近,以前,他甚至还不清楚“含翠楼”, 是建在何处呢……   关孤沉吟着道:“我久仰胡楼主的大名了,而且知道他拥有一幢美仑美矣的 ‘含翠楼’,却未曾想到‘含翠楼’竟然就在燕境,而且更在这座山上!”   龚凡笑吟吟的道:“这山便叫‘如黛山’,家主人在‘如黛山’上建‘含翠楼’, 业已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关孤平静的道:“我出道晚,胡楼主归隐得早,中间隔了一段年岁,况且以前 亦未往来过,所以对胡楼主的生平为人尚不甚了了……”   龚凡踏前一步道:“此去小留一时,兄台不就会彼此了解了么?家主人豪迈磊 落,心性爽朗好客,包管能与各位一见如故,开诚相纳,兄台,请吧?”   关孤忽然问道:“我们进此山坳之时,十分谨慎隐息,请问,令居停是如何发 现我们的?”   深沉的一笑,龚凡道:“非常简单,‘如黛山’山顶,我们有一座高搭的了望 哨隐于林丛之内,每日十二个时辰,俱有人于哨中负了望之责,以防万一对本楼不 怀善意的恶客,人在高处,可以俯瞰四周动静,清晰明确;老实说,各位在路上前 行,尚未转进这山坳斜坡之前,业已被我们察觉了,家主人闻报之后,立即登上哨 亭注视各位动态,见及各位转入这山坳之中,不禁异常喜悦,认为乃贵客上门,不 可慢待,这才令兄弟即来迎迓各位至‘含翠楼’把晤小憩,兄台放心,家主人绝对 出自挚诚,毫无他意!”   一边,丰子俊仔细仰头向山顶处打量,但除了满目葱翠青郁之外,却什么也看 不出来,龚凡似是知道丰子俊心意,忙笑道:“这位兄台,兄弟方才业已说过,那 了望台乃隐掩于树影林丛之内,由上往下看一目了然,但由下往上看,却无法察觉 有异之处,况且那座了望台尚经过一番悉心伪装了的,它与青山绿树融为一体了!”   关孤安详的道:“朋友,你们楼主以一代之霸,方面之尊,没事却经常亲自跑 到了望哨台上去张望过往不相干路人?” mpanel(1);   哈哈一笑,龚凡道:“说得好,兄台,但你可知道一个人成天太过单调无聊, 难以消遣之际,可就是喜欢随时找些无关重要,不值一笑的事情借以消磨时间呐!”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家主人自退隐至今,一直未尝再返江湖,他老人家一 旦从极度的紧张生涯转为极度的空闲,日子就难以打发了,因此家主人十分渴盼能 多交些朋友,多与人畅谈、解闷,甚至陌生人亦在欢迎之列,在实在没有人到‘含 翠楼’的时候,家主人便常常跑到山顶了望台去俯瞰山下景色以为排遣……”   关孤低沉的道:“你说得却也有理,一个老人,尤其是一个曾经叱咤一时的老 人,他在归隐后的生活往往便是这样的,沉闷、无聊、枯燥,极喜与人攀谈交往……”   龚凡欠欠身道:“兄台能以了解,当是再好不过了,现在,我们走吧!”   回身行出几步,关孤对跟在侧的丰子俊道:“如何?”   丰子俊小声道:“你是说……接受他的邀请,到‘含翠楼’去歇一会?”   关孤点点头道:“是的。”   丰子俊犹豫了一下,道:“关兄,你对这胡钦的底细清不清楚?”   关孤轻声道:“这人大约有六十岁上下了,当年在道上红过一段时日,功夫至 佳,为人介于正邪之间,声誉有赞有毁……我只知道这一点,但对一个人的底蕴来 说,只知道这一点是绝然不够了解的;我一直和这人没有任何来往,是而也难以明 确他的心性,你呢?子俊兄。你是否多少也晓得点?”   苦笑一声,丰子俊道:“我向来在关外混世面,中土的情形十分隔膜,了不起 就听过些传闻而已,这胡钦我以前虽也听人提过,但知道的却比你更少……”   关孤沉吟着道:“胡钦忽然派人来请我们到他那里小聚,虽说举止有些冒失, 但照情理来说也有可能,一个老人的确是怕寂寞的,尤其是他曾经渡过一段绚灿的 生活之后,因此,在他的动机上我们不妨认为是善意的,主要,子俊兄,我不是为 了这个才加以考虑,我是为了我们自己当前的困窘……”   丰子俊忙道:“怎么说?”   关孤低声道:“如今,我们是步步艰难,前途布满荆棘,敌人非但早已在我们 必经的关口上蓄势以待,而且游骑四出,伏兵重重,我们随时可能遭遇到狙击及拦 截,在这种情形下,对舒家母女来说是极端不妥的,我们全希望一路平安的护送她 们出关,谁也不敢想象有了差错的后果是如何严重……舒家母女的安全乃代表我们 的一种决心,一种精神,亦是你们兄弟俩的莫大责任,我本人的良心代价,如今形 势既然这等恶劣,我的意思,是否正好借此机会暂避一下风头?也好叫舒家母女透 一口气……”   丰子俊颔首道:“好当然是好,怕就怕出纰漏!”   关孤轻轻的道:“我也一样担心,不过,我以为这个险值得一冒,不一定的危 险总比一定的危险来得容易选择!”   丰子俊叹口气道:“但愿别又像在‘洪家庄’那样搞了个鸡飞狗跳才好……”   关孤深沉的道:“你的意思?子俊兄……”   丰子俊想了想,终于毅然道:“好,我们就碰碰运气吧,正如你所说,不一定 的危险总比一定的危险来得容易选择,我们当然就选那不一定的危险喽!”   关孤冷冷一哼道:“老实说,如果胡钦有什么花巧要使,别看是老江湖,我也 一样能摆成他三十六个不同的样子!”   丰子俊由衷的点头道:“我完全相信。”   顿了顿,他又笑道:“也许根本就是我们自己在疑神疑鬼,庸人自扰,那姓胡 的既不知道我们是谁,更与我们无怨无仇,他何必坑我们?再说,他极可能和‘悟 生院’一点关系也没有,连我们与‘悟生院’的这桩公案都不见得会知道呢……”   关孤淡淡的道:“希望是这样才好,彼此全不吃亏。”   这时……   南宫豪匆匆走近,低促的问:“怎么决定?到不到那什么‘含翠楼’去?”   关孤悄细的道:“老夫人与姑娘意下如何?”   南宫豪笑道:“还是全看关兄你的意思!”   丰子俊接口道:“我们去,至少可以先避避风头!”   望了那四个等待得有些焦急了的白袍人一眼,南宫豪又凑近了点:“这几位仁 兄和那什么胡钦,不会有问题吧?”   关孤平静的道:“现在看是不会,也希望不会,但谁敢确定?不过,我与子俊 兄的意思是,宁可在这里冒次险,也不愿拿着舒家母女的安危去一路和他们硬干!”   南宫豪点头道:“对,就这么办吧!”   丰子俊小声道:“大哥,你去向舒嫂子说一声。”   于是,南宫豪快步行向舒家母女那边,对面的龚凡似已有些不奈了,他陪着笑 脸,高声道:“各位,家主人恭候各位大驾已经多时了,是否可以请各位这就赏脸 偕往?务请各位不要见外推托……”   关孤一笑,道:“好,龚朋友,我们去!”   龚凡大喜过望,兴奋的道:“多谢各位给兄弟这个面子,家主人定然更为愉快 顺心,各位,这边请……”   上前一步,丰子俊道:“龚兄,我们的车辆坐骑?”   龚凡忙道:“不劳兄台挂心,这山助于后面看似无路,其实却有一条窄道被林 莽遮掩住了,那窄道尚勉可通行一车,兄弟自会交待手下代替各位将车马赶至楼后 妥为照料,各位只管随兄弟前往就行!”   说到这里龚凡细眉微挑,笑道:“哦,兄弟真是糊涂了,尚未请教各位尊姓大 名?”   关孤用“渡心指”的黑犀骨剑柄摩娑着下额,一笑道:“江湖落难客,名姓不 提也罢。”   连连点头,龚凡满脸恍悟之色,忙道:“是,是,各位既有隐衷,兄弟自不便 多问,呃,冒昧之处,尚请各位海涵,嘿嘿海涵……”   他一回头,向旁边的三名白袍大汉道:“你们这就将各位贵宾的车马赶到楼院 厩棚里头,加点意给马匹上料洗刷,车子也要好生弄弄干净。”   三名白袍大汉躬身退去,关孤拱拱手道:“有劳龚兄了。”   哈哈一笑,龚凡道:“哪里话来,各位贵宾自远方来,兄弟竭诚欢迎唯恐不及, 些许小事何足一道?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   关孤一拂头巾下摆,道:“我们走吧,莫叫楼主久等了。”   龚凡告了声罪,在前领路,关孤随着,后面,丰子俊扶着舒老夫人,南宫豪搀 着舒婉仪,李发便照应着银心,一行人开始沿着坡林中的间隙往山上行去。   这片生满了相思树的斜坡是与后面那座名叫“如黛”的山连接着的,山势并不 太陡,且有樵道相通,走起来尚不太觉吃力,他们往上攀了几盏茶功夫,便开始绕 转向山后行去,关孤这时明白,难怪他们未曾发觉那幢按说十分华美的“含翠楼”, 原来这幢楼阁乃是建筑在山背后呢……”   山是青翠的,绿郁的,有一种清新凉沁的韵息,微风轻轻吹拂着,更加抬人, 走在其中,不觉充满了安详宁静的感受:周遭仍悄寂,风翻动青绿的树浪叶花,别 有一股舒泰的恬适……   走在前面的龚凡回过头来笑道:“不急,慢慢走,就快到啦,喏,转过前面那 道山弯,再经过一片桃林,就能看见‘含翠楼’的飞檐了。”   关孤沉稳的道:“很好,目前来说,一切全很好。”   又一行人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弯,“含翠楼”已然在望了。   那是一座绿色的楼阁,建筑的格局非常精美,非常典雅,也非常壮丽;两层楼 台上覆以翠亮的琉璃瓦,檐角雄挺上翘的四面,形成一种人字式的双边体,楼上楼 下,俱见朱栏相绕,曲廊回折,门窗皆雕花,配以青纱,在宽敞的门循上浮雕着一 条栩栩如生白龙的大门外,是一道雪白的大理石平台。   平台四周围着同样为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低矮栅柱,柱头,却镂成一只,维妙 维肖的狮子蹲球形像,楼阁的背景是一片苍翠欲滴的绿树,左右却衬以两丛桃林, 红绿相映,越俱情趣。   这座名符其实的“含翠楼”,确然称得上画栋雕梁,美仑美矣了,若非腰缠万 贯的富家翁,只怕是难得在这深山之中盖起这幢华厦来的。   跟着龚凡走完六级石阶路上了平台,关孤打量着眼前这幢楼阁,微微笑道: “龚兄,‘含翠楼’果然气势不凡,造形高雅,尤在青山翠谷之中,更是悠然如神 仙府第了。”   龚凡回头一笑道:“不给兄台客气,这座楼阁确实耗了家主人不少心血,而且 多年积蓄,全花费在这上面了……”   踏着光滑明亮而纹理细密的大理石地面,关孤沉声道:“此地不产这种石块, 想是自远处购买运来的吧?”   龚凡点点头,道:“可不是,这种大理石非但价格昂贵,生产又少,家主乃是 从邻省三个不同产地以高价购来……”   接着,他又有些炫耀的味道说:“这每块石头,其长俱为五尺,宽厚则为一尺, 块块全打磨得尺寸相同,自产地以骡马车驮至此,再经人工搬上山来铺整妥当,加 上雕刻修饰之费,每块石头的所耗,折算一下,差不多业已接近它本身重量的两成 银子了!”   关孤一笑道:“好惊人,如此一来,光是铺砌这座平台,怕就得上万的银子吧?”   龚凡颔首道:“详细数目兄弟不太清楚,不过,也差不多……”   回头等着舒家母女“绝斧绝刀”等五人上来,关孤吸了口气,道:“此处景致 逸人,气息清新,真是个出尘脱世的好所在,龚兄,令居停可以称为雅士了!”   龚凡谦了一句,指着那两扇雕花的棕褐色桧木大门楣,道:“兄台,看看那条 门媚上浮雕的白龙……”   循声望去,关孤端详着那条工笔细腻,刻搂精巧的白龙――龙身是舒展开来的, 龙须伸张,龙角峥嵘,甚至连每一片鳞片也显示了出来,那是就着门媚上的横木雕 成的,技艺不凡。   关孤道:“嗯,手工很妙,是名家杰作,龚兄,这道门,想乃‘白龙门’了?”   龚凡哈哈一笑道:“正是,含翠楼的第一道门户,兄弟就是这道门户的执守啦 ――”   关孤平静的道:“龚凡必为胡楼主麾下大将之材,喻为看门执守,未免太谦, 门户为出入居室之唯一孔道,更乃得失所系之重地,胡楼主界任兄台以此大任,可 见倚恃之深,这‘护门卫’的职责,可是非同小可啊――”   这时,“绝斧绝刀”南宫豪、丰子俊、李发等人已搀扶着舒家母女及银心走上 了平台,南宫豪抹了把汗,四处观望,“啧”“啧”连声的道:“好漂亮的楼阁!”   舒家母女是巨富大家出身,豪奢瑰丽的居庭见多见惯了,倒不觉得什么,舒婉 仪娇喘吁吁的用一方小纱手绢印着客角的香汗,俏目流盼:“格局很好,景色也好, 就是太偏僻了点――”   丰子俊笑道:“归隐林泉,脱世离尘之人,你要他往到哪里去?总不能在闹市 中盖房子呀,那就失去原意了!”   李发悄悄的凑近了关孤,压着嗓门问:“大哥,没有什么邪门吧?”   关孤小声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希望没有――我只觉得,胡钦似乎颇为富足, 富足得与他在江湖上的可能收入不成比照!”   龚凡走了上来,笑容可掬的道:“各位,先请大厅落坐――”   就接在他的语尾之后,一声丹田气十足的大笑由门里传来,跟着,三个人快步 走出,为首之人,是个身材又粗又矮,面色红润,神情亲切祥和的白袍老人,这老 人年约六旬,但却一头黑发乌光明亮,健步如飞,显然身子十分康健,他后面跟随 的两个人,一个是位仪态翩翩,丰神俊朗的年轻灰衫书生,另一个,亦乃全身白袍, 却高大魁梧,横眉竖目,满脸的疮疤疙瘩。   龚凡连忙向关孤道:“兄台,家主人来了。”   说着,他迎上几步,躬身道:“老爷子,已遵命将七位贵客接来。”   那身形粗矮,红光满面的老人笑斥道:“龚凡,你好糊涂,佳宾上门,怎不快 些遣人来报?我也好出来迎近,这样迟钝,没得叫人家说我胡钦欠缺诚意!”   于是,关孤上前,拱手道:“这位,想是胡楼主了?”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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