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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狠冠绝 冷血铸孽   在这蜗洞似的确穴里蛰伏了七天,在屠森来说,因是相当难受,对燕铁衣而言, 尤其痛苦,因为屠森带伤在身,目的是为了休养,有其必须忍耐的理由,但燕铁衣 好端端的一个人,却也硬被拘限在这不见天日的蜗洞附近,又陪伴着这么一个与他 格格不相入的人王,可就够苦了。   今天,已经到了第七天,也就是屠森认为可以上道的日子,一大早,燕铁衣便 迫不及待的赶向前面的镇甸去租车,最近的一处镇甸也在四十多里以外,一来一回 八九十里地,他希望午后可以走得成──对于屠森,他侍候得自觉像二十五孝了。   燕铁衣走后没有多久,屠森便独自撑着起来伸腿,这些天,他也被憋得不轻, 闷得心慌,拗断了一根树枝权充拐杖,一个人步履蹒跚的走到坡下路旁,觉得累了, 拣了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他歇息的所在挑得很好,很隐密,是一丛杂树的后面,路上的动静他看得很清 楚,但走在路上的人若不接近,却看不着他。   这不是杞人忧天,屠森的顾虑很有道理,此地隔着“旗斗山”太近,他要掩蔽 点行藏,不希望被“八虎将”的人发现他的踪迹,否则,在他目前的情况下,就不 是一桩有趣的事了。   天气很好,日头晒着虽有点躁热,但坐在阴凉里便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屠森悠闲的坐在那里眺望远近的景色,看久了,便腻腻味味的打起盹来,也不 知道瞌睡了多长的辰光,一阵辘辘的车轮滚动声突然将他惊醒!   车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徐徐接近,屠森眯着眼望过去,呃,是一辆单辔拖的木 罩壳马车,他抬头看看天色,还早嘛,燕铁衣来回八九十里路,会这么快就把车雇 回来了?   他正在疑惑,那辆木罩壳马车却并未在坡下停顿,管自沿着官道朝前驰去,前 座上那个穿着一身短裆的车夫,却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探头探脑往四边打量。   屠森微微朝后缩了缩,他已确定这辆车不是燕铁衣所雇的了,那车夫双眼到处 巡逻,屠森不愿被对方发现,心里却有些着恼,他不知道赶车的那仁兄在寻视些什 么?又想找些什么?   忽然,那辆木罩壳马车在三十多步前停了下来,赶车的扭头对着车窗里不知说 了几句什么,匆匆奔下驭座,一边东张西望,一面对着这片杂树丛便奔了过来。   屠森看在眼里,不觉有些怔忡与惊疑,他搞不清楚,那汉子朝这边奔过来,到 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企图?屠森自认并没有被那人查觉行藏,而四周又无甚值得 对方如此发生兴趣的事物,他这么急切的停车跑过来,是叫什么吸引住了?   正在迷惘间,那汉子业已奔近,不但奔近?更一个蹦子跳绕向杂树丛之后,屠 森这时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了。   那汉子跳了过来,伸手就扯开了裤腰带,手忙脚乱的往下褪裤子,他刚把裤腰 拉到一半,抬头处,又吓得“猴”声怪叫,差点一个筋斗倒仰回去──他这才看到, 屠森正坐在对面,满脸严霜,目光炯炯的瞪视着他!   面青唇白的,那汉子抖索索的指着屠森,哆嗦着道:“我的天爷……你……… 你是干啥的?坐……坐在这里搞什么名堂?闷不吭声的,险险呼吓破我的胆……”   屠森凝视那人,缓缓的道:“你跑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对方抹了把冷汗,余悸犹存的道:“我?我是来方便的呀,一泡尿差点涨破了 肚皮,这一路上来偏又少掩遮,时刻都有行脚经过,难得找到一处可以方便的地方, 好不容易看准了这里,又竟遇上了你这么一号祖宗,还几乎吓得我把这一泡尿撤进 了裤裆里。”   屠森素性多疑,他不禁打量着说话的汉子──结结棍棍的身架,黑脸膛,细眉 毛,肿眼泡,满脸络腮胡子,长相有点粗,但江湖气却极少。   那汉子左盼右顾,急着道:“这位呃,老哥,你避一下吧?当着你的面拉开裤 子撒尿,总不大合宜,你说是不?我这里急得业已像什么似的了!” mpanel(1);   屠森冷峭的道:“一个大男人,随便那里都能方便,为什么还如此尊重其事的 这等避隐法?莫非只为撤泡尿也要挑处好风水地?又把车子停得恁远,约莫生怕那 股尿骚薰着了车里的宝贝?”   那汉子忙道:“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老哥,我何尝不晓得在路边便可解决?但 车子里坐的可是两位女眷呀,更且不是寻常的女眷,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放 肆。”   屠森转头自丛密的枝杆间隙里,朝车子停着的地方瞄了一眼,他冷沉的道: “不寻常的女眷?什么样不寻常的女眷?皇亲国戚?”   这车夫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道:“好叫你得知,车上的两位女眷,虽不是 皇亲国戚,但在这周围几百里的地面上来,说也就和皇亲国戚差不多了,一位是 ‘旗斗山’‘八虎将’大当家岑舵把子的出阁女儿,一位是大小姐的贴身丫环。”   说到这里,他不觉颇有点“与有荣焉”的沾沾自喜味道,好像出这趟车,转弯 抹角与“八虎将”攀上了点交道,也就无形中挺得直腰杆了──这位仁兄做梦也想 不到,这几句话一出口,却业已给他自己贴上了几道加急的“催命符”!   屠森面无表情,慢吞吞的道:“岑二瘸子有个女儿?”   那车夫面色一变,神色惊惶的连连摇手:“呃……这位老哥,你说话可得小心 点,称呼岑大当家的浑号乃是大不敬,万一被他手下的什么人听了去,就是自找麻 烦了。”   屠森忽然温和的一笑,道:“我是说顺了口,你别见怪,伙计,你刚才说,车 上坐着的两位女眷,一个是岑大当家岑云的出嫁女儿,一个是这位少奶奶的贴身丫 环?”   胸膛一挺,这一位道:“一点不错,莫非我还会骗你?是因为街头骡马行的廖 老板赏识我,在接到那边的知会后方才叫我出车,廖老板知道我做事仔细,懂规矩, 我这辆车的骡儿又温驯,而我小李胡子的驭术又是‘六通桥’那一带有名的。”   屠森像是全没听到这小李胡子在说些什么,他讳莫如深的道:“岑云这出嫁女 儿住在‘六通桥’?他为啥又突然赶回娘家?”   小李胡子似乎已忘了内急了,他表现着他虽是个赶车的,却大不同于彼类的权 威身分,压低了嗓门,一派慎重的道:“我说与你听,老哥你可千万不要向外传, 前几天‘旗斗山’‘八虎将’的老窑里出了岔子啦,被两个武功极高的仇家找上了 山门,一场昏天黑地的拚杀下来,‘八虎将’的几位大爷受创很重,但到底把那两 个仇家给宰了,岑家大小姐就是在得到山上出事的消息后,急着赶回探视她爹。”   屠森“哦”了一声,点头道:“‘六通桥’距此约有两百多里路,自传到信息, 岑姑娘再往这边赶可不须五六天的时间?车子走得到底较慢。”   小李胡子忙道:“不算慢了,两百六十里地,我只走了三天便近边啦,换了别 人赶来,怕不要个四五日?再说,车上是妇道人家,要急,也急不来。”   屠森笑脸道:“那两个上‘旗斗山’去寻仇的人,你方才说已经被‘八虎将’ 干掉了?”   嘿嘿一笑,小李胡子道:“可不,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个也没活着出来, 全吃‘八虎将’的大爷们给掠下了,不是我说,那两个人就算是两个人王吧,也不 应这么个狂法,他们该打听打听,‘八虎将’的八位大爷是怎么回事?人家一个个 都怀有一身绝技,功高盖世,勇猛无双,水里来,火里去,上天捉飞鹰,越岭搏猛 虎,入海擒蛟龙,那等的能耐,岂是轻易招惹得的?可笑他两人却楞着往山上闯, 在‘八虎将’的大堂前撒野肆威,那不叫自找霉倒叫什么?任是他两人功夫也不差, 伤了那八位爷中的几个,但搭上了性命,说起来也是不值呀!”   屠森淡淡的问:“岑云那女儿,多大啦?”   小李胡子笑道:“二十三了,打十九岁出嫁给‘六通桥’‘郑家油坊’的少东 郑有为相公,算算也近四个年头啦,我还记得她嫁过来的那年……”   屠森打断了小李胡子的话,神情古怪的道:“小李胡子,刚才你说,你做事仔 细,懂规矩,尤其驾车的功夫高人一筹,这都是你的些好处,是不是?”   怔了怔,小李胡子道:“是呀,怎么啦?”   屠森阴恻恻的笑道:“可是,你有一桩缺欠,大大的坏处,你自己知不知道, 别人有没有告诉过你?”   小李胡子迷惘的道:“呃,我却不晓得我什么地方像你说的这样?”   屠森眯着眼道:“你太多嘴,小李胡子。”   张大了嘴巴,小李胡子又赶紧再合上,乾咽着唾沫道:“老哥,你别说笑了, 我可一向不是个爱传话的人。”   屠森伸出大拇指来点了点自己:“我就是七天前上‘旗斗山’找‘八虎将’寻 仇的主儿,我没有死,并且更重创了那八个沽名钓誉的无能匹夫,小李胡子,你却 听风是风,闻雨是雨,在这里附会盲从,胡说八道,瞎了双狗眼替他们吹嘘掩遮, 正是一丘之貉,是可恕犹不可恕,该杀之至!”   一下子僵住了,小李胡子面青唇白,禁不住混身栗栗发抖,他直着眼,歪着嘴, 只晓得不停朝里吸着凉气哆哆嗦嗦的道:“什什么?你你……你就是那………那上 ‘旗斗山’搅搅扰的人?老哥……老哥你可……别别吓唬我……我我不信就这么巧…… 天地荡荡……恰会叫我遇上……”   屠森煞气盈眼的道:“信不信是你的事,混帐东西,你这条狗命却不容你再活 下去了!”   小李胡子一边往后倒退,一边急忙摇手:“老哥,老哥,你,你不要胡来……… 就算你是那个人王,我与你也无怨无仇,你你……你怎能对着我下这毒手?”   哼了哼,屠森半步不动,声音狠得带血:“你和我在这里朝了面,又正在替姓 岑的那一家子干活,就这两样已足够死有余辜,举凡与姓岑的任何有关连的人事物, 都该斩尽杀绝,寸草不留!”   小李胡子的那一泡尿,早已化成了冷汗湿透衣衫,他呼吸急促,惊恐至极: “老哥……老哥……我断不会泄露你的行迹……我也可以马上不替她们赶车,转身 就走,……老哥……你可害不得我……我没有得罪过你过!”   屠森冷酷的道:“现在求饶,业已迟了。”   说着,他猛然往前跨步──由于他想要以这种较为强烈的动作震慑对方,这一 跨步便不禁用力了些,牵动伤口,痛得他身子一弓,脸色都变了!   正在又惊又怕,打算抽冷子奔逃的小李胡子,见状之下不觉先是迷惑,继而窃 喜,现在,他忽然另发奇想,乾脆不跑了。不但不跑,反而往上凑近了些!   一阵子痛苦的抽搐过后,屠森透了口气,缓缓直起腰来,刚以衣袖拭去额头上 的汗水,也同时发现那小李胡子的异态!   小李胡子打量着屠森,口气与方才的情形是截然不同了,竟是强硬得紧:“喂, 你说你是前几天上‘旗斗山’撒野的那个人,就算你是吧,你有什么凭证证明你是 那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呢?”   屠森不晓得对方在搞什么鬼,他有些不解的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李胡子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狠像:“娘的,老子险些便吃你糊住了,凭你这 副熊样,也会是敢上‘旗斗山’发威的人物?明明传闻那两个人都已死了,你却他 娘打横里钻出来硬要顶这口缸,不消说,你便不是那两个人的同党,也必然与他们 有着牵连,贼头贼脑躲在这里,八成是刺探虚实观望风色来的,老子今天先擒住你, 好歹困你回山上领赏报功!”   原来如此──屠森不觉又好气又好笑,他慢条斯理的道:“你小子居然打的是 这个主意,我只怕你一头撞进黄泉道上,还不知道是怎么个去的呢?”   小李胡子早已拿定了主见,他斜吊起一双眼道:“去,去,去,少他娘又来装 狂卖狠,活像真的一样,看看你自己这个架势吧,混身带伤,离死只差一口气,连 两条腿全拖不动了,尚敢煞有其事的威吓于我?活该我小李胡子走运,这一遭就要 反擒住你大大露脸──娘的皮,也幸亏我机灵,看出了你的破绽来,老子若真个被 你吓跑了,丢人不说,这一桩功劳也就白抛啦?”   怪不得这小子原先一副窝囊像,唯恐逃命不及,眨眨眼,就全反过来了,更凶 横得叫人迷糊,屠森这才想到,小李胡子是欺负他一身带伤!   淡漠的,屠森道:“来吧,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困了我去报功领赏!”   小李胡子一捋两臂衣袖,露出了结实粗壮的肌肉,他更作势举臂,使肌肉更形 突虬坟起,瞪着眼,咬着牙,他凶巴巴的道:“你就认了命吧,谁叫你露了底来? 这就叫‘弄巧成拙’,你想摆空架子吓我,如今说不得我就要好生收拾你了!”   屠森平静的道:“请。”   小李胡子猛一挫身,张牙舞爪的便往上扑:“好狂徒,你还不……”   “不”的下面那个字,便如同小李胡子憋在肚皮里的那泡尿一样,永远挣不出 了──“巨芦刀”的刀锋斜过小李胡子的胸膛划过,几乎切进了他半个身子,血沫 与被削断并挤而出的腑脏碎糜扬飞半空,这些过程的始终,只蕴于寒芒的一闪而没。   歪咧着嘴巴,僵直的伸出舌头,小李胡子连哼全没哼出一声,双手略一挥舞便 仆倒于地──如果在他死前尚来得及思想,他一定会后悔他这“报功领赏”的念头 可是起得大大的谬误了!   屠森眼皮子也没撩一下,拄着树枝,步履滞缓的转出这丛杂树,直向官道前面 停着的那辆木罩壳车走去。   这时,车子的后门刚好启开,一个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白白净少女怯生生,又 急惶惶的踩着脚踏下来,一边口中声音不大却相当迫切的叫:“小李胡子,小李胡 子,你到那里去了?快点回来赶车呀,少奶奶可急坏啦……”   闲闲的,屠森逐渐接近了那辆木壳车,也接近了那个一身浅绿衣裙,丫环模样 的少女……   那少女也发现了屠森,她先是怔忡,继而羞怯的低下头来,但是,等到屠森来 在身边,她却鼓足勇气,十分腼腆的启声招呼:“请问──这位大爷……”   站住了,屠森和蔼的道:“有什么事?”   少女羞红着一张清水脸儿,垂着目光道:“这位大爷,请问你方才可曾看见一 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赶车大哥?”   屠森淡淡的道:“是不是很结实的身子,黑脸膛,细眉毛,睡眼泡的那么一个 人?”   连连点头,少女不由仰起脸来,接触的是屠森那抹和善的笑容,于是,她益发 放心的道:“可不,那就是他,小李胡子,大爷,我们打通‘六通桥’来,要往 ‘旗斗山’去,小李胡子是替我们赶车的车夫,他刚才这里停车,说……说……”   脸儿更红了,少女讲不出“方便”两个字来,期期艾艾了半晌,方才接下去道: “他说有点事,叫我们主仆俩等一下,但一去这么久全没回来,四周又不见人影, 不知死到那里去了,把我家大小姐都等急啦……”   屠森伸手朝右前方的一处路边洼地指了指,道:“我看见他好像是钻到那个附 近去了,这么久,大概……唔,出恭吧?”   那少女飞红着脸呐呐的道:“这死人……”   屠森四处一望,装做一副热心热肠的样子:“这样吧,小姑娘你先上车,我在 前头牵着马将车拖到那里,你们主仆便在车上等着,我再下去帮你们吆喝两声,催 他出来。”   少女感激的道:“这位大爷,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全是小李胡子害人。”   摆摆手,屠森亲切的道:“不客气,出门在外嘛,谁也会有个不便处,何况二 位都是妇道人家?些许小事,自可代劳,小姑娘,你上车吧。”   又是连声道谢,少女上了车,关好门,于是,屠森便绕到前面牵着马辔头,将 这辆木罩壳的马车一直拖到那处洼地边。   这块洼地斜沿向下,底部是平的,然而从路边开始便蔓生着及胫的野草乱,并 一直延伸向下,站在路上往下望,尽是萎萎杂草,蓬长掩隐,根本便看不到底部是 个什么情形!   屠森很满意,脸上浮起了狰狞狠酷的笑容,他回头望望车子──可怜车中那两 个姑娘尚不知厄运临头,正在被人往俎板上送!   一刹那间,屠森猛然牵马自大路转向洼地,他动作如风,硬拉着马儿朝下奔, 马儿挣扎着,嘶叫着,车身在颠震,在摇晃,在跳动,就在马嘶车撼,又如杂着女 人的尖叫惊呼里,这辆车便轰隆哗啦的冲到洼地里,由于势子太急太猛,又一下子 侧翻过去!   屠森忍住身上伤口的痛楚,一咬牙,刀起如电,“拍”的一声便将一颗巨大马 头血淋淋的削抛于丈外,然后,他不顾车箱里那种凄怖的哭叫,来到业已震开的车 门后,先一伸手,抓着头发把那绿衣丫环拖了出来,那可怜的少女已是钗横鬓乱, 秀发蓬散,额角也碰破了一大块,血淋淋的好不惨然。   屠森一把将那少女拖出,那少女惊恐欲绝的大睁两眼,泪水汪汪中,尚不及出 声求饶,“巨芦刀”的锋刃已深深透进了她的心脏!   “嘤”的惨哼了一声,这少女全身一挺,抽搐了几次,便软塌塌的垂下了头, 寂然不动了。   屠森拔出血污的刀锋,看也不看那少女一眼,回身又钻进了车箱,拎着另一个 女子便横拖直曳的又扯到了车外!   这是一个比那绿衣丫环年纪稍大的少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体态丰腴,肤色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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