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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仗义援手 豪士肝胆   夕阳被暮云簇拥着,暮云亦染上了一片嫣红,只是,这嫣红与辽阔而灰蓝色的 苍穹相映,却有着一股凄凉的意味。   是的,这是黄昏,霞照凄迷。   一条宽大婉蜒的道路,迄逦于前,路上,踽踽行走着一个修长而结实的身影, 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外罩一件黑色的长衫,从头到脚,一片纯黑,黑得 飘逸,黑得萧煞。   他不是别人,正是在下营镇戏弄官差的浪子楚云。   距离他离开下营镇起,今天已是第三个黄昏了,而他并没有寻到那位肝胆相照 的好友――狐偃罗汉严笑天,但是,他相信狐偃罗汉不会遭到意外,因为,狐偃罗 汉除了机警沉练与武功卓越之外,最重要的,是这位江湖巨枭有一颗不欺暗室的英 雄赤心!   他不缓不徐的走着,双目凝注在西方那一抹残余的晚霞上,四周已荡漾着雾样 的烟霭,像一个宁静而有着淡淡哀愁的梦境。   楚云轻轻发出一声带有感叹意味的低呼,于是,晚风拂开了他的长衫,左边胯 下,斜斜挂着一柄夺目而珍罕的莹白玉鞘长剑,鞘身上,尚雕有一条生动威猛至极 的黑龙。   他这时的形态,与三日前判若两人,一个伦俗寒酸的渔人,转眼变成一个容光 逼人,英姿焕发的豪士,这时,如果有人同时看见他以前与现在的形状,定然不敢 相信这仍是同一个人。   “太阳又下山了……我改回目前的打扮,假如严老哥看到了,不知道他会有什 么想法?”   楚云嘴唇微舐,摸了摸昨天在一个经过的城镇上选定的衣衫,又想:“严老哥 与那两个红衣大汉拼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又去了哪里呢?唉,真有些怀念 他……   “对了,反正现在找不着严老哥,倒不如先上绥境拐子湖一行,看看那儿是否 像那位神秘老人所说,有他一帮旧属在那里等待着一个新的首领……”   楚云不由加快了步子,但是,瞬息问他又停了下来,残霞余晖映照下的面庞, 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   “可是,我的仇恨――如山的仇恨,便先拦置不管么?我为了什么没有死去? 为了什么能奇迹似的以超然的意念支撑着没有在惊涛骇浪中倒下?我知道,那是为 了仇恨,仇恨,仇恨――”   他那线条鲜明得如同雕塑般深刻而坚毅的英挺面孔,在不自觉的抽搐抖动,他 己将这一笔无日或忘的血债隐藏在心中太久了,他不愿去想,因为,他受不了精神 上的折磨与负担,但是,在每一分,每一寸光阴里,在清醒或睡梦中,他又何时遗 忘得了?他又如何不刻骨镂心?   “百角堡……三羽公子,萧韵婷――”   楚云颤抖的仰望灰沉的夜空,目光充满了悲愤与痛苦,他双手紧握,剑形的双 眉下泛着无边的煞气……   于是,恍愧中,娇妻那甜美如花的面魔在向他迎笑,但是,眸子却飘向另一个 露出森冷笑意的青年儒生,那年轻儒生挥动着白色的羽毛摺扇,像魔鬼般隐现在浓 雾里,一声惨绝凄厉的嚎叫忽然响起,一张多皱而慈祥的面孔倏而变成极端的痛苦 与扭曲,于是,浓雾如沸腾般翻滚,翻滚中舞动着那青年儒生的身影,苍老的面孔 碎成片片,雷声愤怒的响起,涛浪汹涌,鞭影,刀光,寒芒,交织成一片,鲜红的 血液四散迸溅,冷森的阴笑远远传来,如勾魂使者的长号,其中,夹杂着另一个冶 荡而嘲弄的讽哂……   “天啊!”   楚云悚然大叫,一切幻境随之消失,他全身冷汗淋漓,恍若自一个噩梦中醒转。   无力的靠在路旁一株大树上喘息,他用力撕着自己的头发,牙齿紧咬着下唇, 深深的,深深的。 mpanel(1);   良久,复良久。   楚云尽了一切力量,才使翻涌的心湖平静下来,他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寒星, 背脊上如蛇一般婉蜒起一股凉气:   “我怎么了!怎么变成如此冲动与懦弱?难道濒临死亡边缘的教训,仍不能改 变我昔日的孟浪与毛躁?难道回魂岛上将近一千多个日子的磨练仍不能使我的意志 坚强与冷静?冥冥中的神啊,假如你看见这世上的一切丑恶,假如你看见我的痛苦, 那么我求你帮助我,给我力量,让我用我的双手粉碎这世上的一切罪孽,用仇人的 血洗清他们所背负的债……”   于是,他霍然站起,双臂在空中有力的挥舞着,坚决的告诉自己:   “是的,容我自强,容我振奋,沾我血的朋友,你们等着吧,等着我回去饮你 们的血!”   像有一股神异的力量支持着他,楚云拂去长衫上的灰土尘屑,好似拂去适才的 悲创,大步向前行去。   这时,一钩新月,如初婚的妇人,羞涩的露出那迷人的脸蛋,在那如同棉絮般 的云后。   楚云飘然行着,脚步像浮在地面上的空气,那么轻灵,又是那么流畅,不带起 一丝尘土……   一阵辘辘的车轮声,忽然自路后响起,其间有清脆的蹄音,随着车轮声顺风传 来。   楚云放慢脚步,行向路边,他无意招呼这夜行中的同路者,所以行向一边,只 是为了让身给背后的车辆过去。   片刻间,一辆黑篷双辔马车,自他身旁行过,马车后跟有两骑,似随车的护卫, 马上骑士,乃是两个神态沉稳的黄衣大汉。   楚云眼角一飘,管自行走,那两个骑在马上的黄衣大汉却互瞧一眼,回首向他 打量起来。   这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疑忌,甚至将马的速度也缓了下来,楚云微微一 笑扭颈望向一旁。   忽地,其中一人沉声道:   “朋友,夜深路远,可愿与在下等同骑赶上一程么?”   楚云淡淡的道:   “盛意心领,路途遥遥,却洋溢着诗情画意,不是么?”   那两个黄衣大汉,闻言似是一怔,另一人冷然道:   “朋友,只怕你言不由衷吧!”   楚云双目怒睁又阖,一笑道:   “你我同路异途,言谈之中,何苦带刺?二位兄台,阳关大道好走,在下另行 独木之桥了。”   他语声始住,前行不远的篷车忽然绕将回来,赶车的是一个矮小精悍的短衫汉 子,那汉子唇角的一颗肉痣最是显眼,他将手中皮鞭一抖,啪的一声脆响,尖声叫 道:   “大彪,吴胜,这小子可是那面的?”   那名唤大彪的黄衣汉子沉声答道:   “不敢说,可是形态却使人疑虑。”   楚云一听对方的口气如此的张狂,刚平下的怒气不禁又升了上来,他行上两步, 冷漠的道:“好朋友,阁下嘴皮子上最好积点德,坦荡大道,难道在下行走两步都 犯疑么?”   赶车的瘦小汉子黑夜中面孔一寒,尖声道:   “咦?你他妈的吃了狼心豹胆不成?竞敢教训起咱来了,咱便臭你这王八小子 几句,谅你也只有听下的份!”   楚云神色不变,沉静的道:   “就凭这几句话,你将仗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瘦小汉子嘴角的肉痣一抖,怒叫道:   “好哇,咱‘一鞭卷龙’汤小庸倒要试试――”   叫声中,他手上长鞭“劈啪”连响,向着楚云搂头盖脸就是八鞭,快捷,狠辣 兼而有之!   楚云冷冷一笑,不躲不闪,右掌奇异的倏伸又缩,出手之间,已抓住这“一鞭 卷龙”汤小庸抽来的鞭梢!   于是,在车座上的这位“一鞭卷龙”霍然色变,身躯急起,抖手便是七点寒星, 径袭对方!   楚云身形如幽灵般在这七点寒星中飘掠而过,右臂肌肉猝然突起,用力一带, 立将这汤小庸扯下车来!   两名黄衣大汉惊呼一声,同时翻手拔刀――   楚云狂笑连声,手中皮鞭一抖一挥,已将那死命抓着鞭柄不放的汤小庸抛了出 去,笔直地飞向两个黄衣大汉头上!   于是,一连串的“唉呀”之声传出,三个人已如滚地绣球般跌做一堆,两匹坐 骑亦“唏哩哩”的奔到一旁。   楚云单手一翻,握住鞭柄,长长的皮鞭如雨点般急落而下,没头没脑的抽向地 上滚在一起的三人。   随着皮鞭的起落,这三人如杀猪般翻滚号叫不停,在瞬息间,楚云已挥出三十 多鞭,他冷冷一哂,住手卓立不动。   “一鞭卷龙”汤小庸奋力站起身来,双目怒瞪欲裂,嘶哑的叫道:   “好哇,好极了,你这狗娘养的揍了咱,咱誓必不放你过去,小子,你有种再 上呀,咱这身骨头还能再挺个百八十鞭!”   楚云淡然道:   “好朋友,你口把式倒硬,不过,在下却不是慈悲之人,你道在下治不服你么?”   这时,那两名黄衣大汉亦已鼻青眼肿的爬了起来,汤小庸越发尖吼道:   “你是英雄,狗娘养的,咱这条命交给你了!”   吼叫中,他便待往前冲进,但是   篷车内忽然传出一个苍老而屠弱的语声道:   “小庸,你回来,容老夫问问这位朋友!”   这位“一鞭卷龙”汤小庸闻声之下,倏然止步,一收适才那疯狂拼命之状,诚 惶诚恐的趋向篷车之旁。   他掀开车帘,恭谨的弯下身子,低声向篷车内的人说着什么。   半晌,车帘被掀了起来,挂向两旁,在车内燃起的晕黄油灯下,一个方面大耳, 银髯如雪的老人,缓缓靠向车门,举目向楚云站立的方向望来。   这位银髯老人,容貌形态甚是威武堂堂,但是,自他苍白的面色及转动迟滞的 眸子看来,却好似身染重疾。   楚云缓缓向前行了数步,那两名黄衣大汉却紧张的拦在面前,厉声道:   “朋友,你敢再上前一步,我们两人,便请你一并成全了!”   倚在车内的银髯老人,忽然低沉的道:   “大彪,你与吴胜让开,这位朋友不是你们拦得住的,老夫有话与他一谈。”   楚云冷然自两名黄衣大汉中间走过,来到车门前三尺左右站住,双手抱拳一揖 道:   “前辈请了,辱蒙召见,未知前辈有何赐教叶   银髯老人借着车内蒙陇的灯光,向楚云仔细打量了一阵,在灯光下,楚云的形 态更现得超脱与深沉,老人颔首微笑,低声道:   “年轻朋友,你与‘灰旗队’及‘莽狼会,可是同路人么广   楚云心头一动,他知道那“灰旗队”乃是两河一带最为霸道的绿林帮会之一, 出动时皆以一面灰色旗炽为志,个个心黑手辣,赶尽杀绝,但在其魁首“银戈飞星,’ 常大器率领之下,却是神出鬼没,来去如风,令人揣测不定,难以捉摸。   至于那“莽狼会”,楚云却甚是陌生,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江湖组织。   他微微一笑,道:   “前辈放心,在下虽然不才,倒还不至于和‘灰旗队,之流为伍,前辈忽然提 起他们,想是曾经结怨不成?,,   银髯老人浩叹一声,道:   “老弟眼光果然厉害,不错,‘灰旗队,与‘莽狼会,在两河一带,近些年来 已算得上是绿林帮会中最为猖狂的两拨人物,唉,老夫与他们素来河并不犯,却不 料这些角色为了扩充势力范围,竟寻到老夫头上――”   老人微微一顿,又沉声道:   “老夫世居鲁境流坡坞,承先父遗荫及道上朋友赏脸,尚混得薄有虚名,但是, 坏也坏在这里,‘灰旗队’‘莽狼会’在月前一个晚上,便大举而来,见面之下, 当即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老夫加入该等盟下,共同为非做歹,一是即日离开流坡 坞三百里以外,永不能回,唉,老夫虽然自知力量薄弱,难与彼等抗衡,但是,却 也不能容人如此欺侮――”   楚云沉静的一笑,道:   “于是,梁子便结下了?”   银髯老人目光黯淡,点点道:   “是的,老夫年虽老毫,却也忍不下这口气,当即翻脸动手,在这一仗,尚幸 老夫门下弟子齐心用命,拼力抵挡之下,虽然伤亡累累,却将彼等击退,只是,这 一仗打得太侥幸了,‘灰旗队’及‘莽狼会’首要人物大多未到,老夫正自庆幸, 不想在第三天,‘灰旗队’首领‘银戈飞星’常大器及‘莽狼会’瓢把子‘九轮君 子’古几率领大批好手到来,唉,一场激战之下,老夫师弟七人落得五死二伤,门 下弟子更是伤亡殆尽,六十年来辛苦创立的基业,亦在旦夕之间,冰消瓦解……”   楚云十分同情的注视着车内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诚挚的道:   “前辈,你是否也在这一战中受伤?”   老人苦笑一声道:   “不错,老夫在与常大器拼斗之时,吃他一掌印在肋下,又被‘莽狼会’右使 者曹功偷打了一枚金菩提在肩头,尚幸老夫体魄硬朗,拼命突围而出,但是,老夫 一生中辛苦挣来的薄名,却也放逐流水了。”   楚云双目微闭,沉吟不语,银髯老人咳嗽了一阵,徐缓的道:   “老弟,萍水相逢,陌路相交,老夫本不该交浅言深,与你毫无关连的提起这 些不幸之事,倒令老弟你见笑了。”   忽然,楚云睁开眼睛,沉声道:   “请恕在下冒昧,前辈可是鲁边‘白狮门’掌门人,号称‘美髯神鞭’的魏百 豪魏老前辈?”   银髯老人微觉意外的一怔,随即呵呵笑道:   “不敢,魏百豪正是老夫,想不到老夫于此穷途潦倒之际,仍然有人识得老夫 贱号……”   楚云一笑道:   “魏前辈,吾等俱为江湖中人,扶危济困,乃为理所当然,何况前辈大名,在 下更是素仰已久,现在,在下不妨言明,前辈所以不嫌在下愚鲁,直告目前境遇, 是否有意令在下薄效棉力?”   美髯神鞭闻言之下,不由老脸一热,窘迫的道:   “老弟,说实在话,老夫亦不愿再作虚套,老弟适才教训老夫门下弟子之际, 身手之超绝博奥,老夫已曾亲眼目睹,老弟你一脸正气,行事磊落光明,老夫即知 为可信可赖之人,目前,老夫等已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加以‘灰旗队’‘莽狼 会’等追兵在后,意欲赶尽杀绝,灭我‘白狮门’根脉,老夫身受重创,心余力继, 门下随行弟子,俱皆技艺平平,故而甘冒老弟拂袖之危,意图请赐一臂之助……”   老人话尚未完,楚云已豪迈的一笑道:   “前辈无需如此,区区小事,在下敬候差遣便了!”   这位鲁边“白狮门”的掌门人,感激逾恒的伸出一双颤抖的手,紧紧与楚云相 握,在面部的皱纹重叠舒展中,他沉缓的道:   “疾风知草劲,患难现亲朋,老弟,多少异日奉承抬举老夫之人,在此刻俱皆 离弃老夫而去,他们畏惧与落魄的‘白狮门’再有交往,他们深恐与己身的利害有 所冲突……老弟,你不但不记者夫门下适才冒犯之过,更以陌路人的身份慨允助力, 老夫会永远记着你,‘白狮门’所有弟子也会永远感激你今日的义举,江湖上的草 莽雄风,热血豪义,都在老弟你身上证明尚未败落殆尽……”   楚云深沉的一笑,低声道:   “前辈谬奖过甚,在下不过略效微劳而已,尚未有所表现,前辈却如此看重在 下,实令在下汗颜。”   美髯神鞭正待答话,篷车内忽而传出一个稚嫩的嗓音道:   “爷爷,孙儿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楚云轻笑道:   “前辈,藏于车内的,想必是令孙了!”   美髯神鞭爱怜的回身掀起一条毛毡,毛毡下露出一张白净而清秀的小脸来,那 小脸上一双灵活的眼睛,正好奇的向楚云凝望着。   楚云抿了抿嘴唇,和声道:   “小弟弟,你怕么?”   这孩子一眨眼睛,天真而不畏生的道:   “我不怕,有爷爷和我在一起,好多好多坏人都不敢来欺服我,这位叔叔,我 叫妹真,你叫我真儿好了。”   美髯神鞭魏百豪苦笑着道:   “这是老夫在刀光血雨中,最不能释怀的一个累赘,天幸皇天有眼,使老夫在 千钧一发之中能将真儿救了出来,否则,老夫怎有颜面去见他九泉之下的爹娘?”   楚云安慰了老人几句,沉声道:   “前辈,吾等有此已耽误了不少时间,在下之意,不如即时赶路寻个镇甸住下, 一则可以暂避对方耳目,再则亦可充分休息一阵。”   美髯神鞭颔首道:   “不错,前面再出去三十里,便有一个小市集,老夫年前曾经路过,吾等今夜 可暂宿该处。”   说完了话,他已有些疲惫的躺下身子,楚云轻轻为他放下车帘,正待转身,车 帘忽又掀开,老人伸出头来,十分歉疚的道:   “老弟,我真是昏了头了,尚未请教老弟你尊姓大名?”   楚云最怕的便是别人间及他的名号,到目前为止,甚至连狐偃多汉严笑天他都 没有吐露过,此刻,他静静的一笑道:   “前辈,在下楚非,在江湖上一事无成,浪荡至今,前辈便请直呼在下陋名便 了。”   老人世故极深,闻言之下,明白对方必有隐衷,轻轻点头,又缩颈退回车内。   楚云缓缓行出两步,那“一鞭卷龙”汤小庸腼腆的走了过来,讪讪的道:   “楚大侠,咱们这就登程么?”   楚云望着他颈项上血红的鞭痕尚未褪去,虽然已将那件被鞭梢撕裂的破衣换去, 但是,仍然看得出这位毛躁汉子曾经吃过一次小瘪。   这时,那唤做大彪、吴胜的两个黄衣大汉,亦已寻着坐骑牵了过来,楚云有些 歉然的道:   “汤兄,适才不知汤兄乃‘白狮门’下,以至发生误会,多有冒犯之处,尚请 汤兄原谅,另外二位兄台,也请汤兄转达在下歉意。”   一鞭卷龙汤小庸一拍那瘦骨棱棱的胸脯,英雄本色的道。   “嘿,这叫什么话,俗语说得好,英雄不打不相识,不管是楚大侠你揍了咱, 还是咱揍了你,既然大家都是合得来的朋友,还不是哈哈一笑,当作玩了一场小把 戏?赵大彪与吴胜算起来还是汤某人的师弟,他们更是不会存在心里,楚大侠,何 况你老非但不记汤某等人的过失,更仗义相助师门于绝境,那些小事,又算得了什 么!”   赵大彪与吴胜亦走到面前,双双抱拳道:   “楚大侠,汤师兄说得对,我们近遭惨变,为人行事难免有些鲁莽,你老这几 下子,倒不啻是给了我们兄弟一次明确的教训呢!”   四人又客套了一番,当下各自登骑上车,扬鞭而去。   楚云坐在车前汤小庸身旁,望着夜色中往后疾速移动的树影,低声道:   “汤兄,魏老前辈与汤兄等人,准备投往何处?是暂避一时呢,抑是搬取救兵?”   汤小庸一扬手中皮鞭,道:   “我们准备投往三宫山白马崖‘碧目老农,周远周老前辈处暂住一时,顺便也 可与周老前辈商量今后对策,周老前辈是掌门师伯生平至交,在三宫山左近威名甚 著,到了那里,好歹也有个照应。”   楚云移动了一下坐姿,又道:   “那么,在下定然陪送各位到自马崖,不过,‘白狮门’重兴是否有望呢?”   一鞭卷龙汤上庸神色黯然的道:   “灰旗队与莽狼会素来凶狠暴戾,而且高手极多,目前势力已更形庞大,在两 河一带,武林正邪二道,大都难以与之抗衡,本门在重创之下,精英尽失,只怕― ―只怕重振基业,不太容易了。”   “车轮辘辘的在道路上滚动着,二人沉默了一阵,楚云沉声道:   “汤兄,二个人来到这世界上,总要经过些坎坷与磨难,贵门日来之变,仅是 这人生的旅途上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切莫颓唐灰心,天下没有永远不能成功的难 事,也没有永远矗立不倒的顽石,只要有信心,有毅力,灰旗队与莽狼会之人又何 足虑哉?”   汤小庸深深的点了点头,扬鞭催马,答道:   “真是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唉,这却不是理论上的问题,而是实 际的对垒啊!”   楚云一笑道:   “理论不过是一件事情的真理,要做到成功的地步,还在于本身的奋斗与努力, 汤兄,这便需要毅力与信心了。”   篷车震动了一下,汤小庸急忙握紧缰绳,谨慎的向前路探视。   楚云呼了口气,忽道:   “汤兄,魏老前辈受伤可重?”   一鞭卷龙汤小庸忧虑的道:   “不瞒你说,楚大侠,掌门师伯肋下所受的一掌,已震动内腑至剧,最少也要 养息四月以上始能痊愈,左肩上那一粒金菩提,倒不怎么严重,大约已经收口了, 可恨曹功这王八羔子,竟用他娘的下三流偷袭战――”   楚云没有说话,仰首望着晴朗的夜空,夜空是一片清澈,好似一大块黑得发亮 的绸缎,他双手微微轻搓,仿佛在思忖着什么。   静寂在黑夜中播散,道路上,只有叽叽的虫声与车轮马蹄着地的声音,气氛显 得十分单调。   忽地――   楚云挺身坐起,侧首倾听,面色逐渐转寒。   一鞭卷龙汤小庸口中“得儿呼”一声,正待再度扬鞭催马,楚云却沉静的道:   “汤兄,你看见前面路旁的一片疏林么?”   汤小庸回眸望去,迷习的道:   “不错,楚大侠难道发现了什么岔眼之事么?”   楚云严肃的道:   “汤兄请将篷车赶入疏林之内隐匿,并与赵、吴二兄多备暗青子以防万一,在 下即时在此下车,以探背后来人。”   汤小庸心头一跳,左右张望,但见夜色沉沉,风吹草动,哪有半点人影?   他疑惑的道:   “楚大侠,可有什么动静?怎的咱连个鬼影也没有看见?”   楚云一笑道:   “假如在下听觉不差的话,半里之外,约有十数骑正急奔而来,此时此地,却 是小心些好。”   他语声始住,人已飘然而下,向汤小庸及赵大彪、吴胜三人一挥手,卓然独立 道中不动。   不多久,当那辆篷车及车后双骑适才隐入疏林之内时,一片疾若密雷般的蹄声 已遥遥传来。   楚云抿唇一笑,想道:   “若严老哥笑天在此,只怕又会躺在地下,装疯卖傻的戏弄来人一番了。”   这时,蹄音更近,黑夜中果然现出十多团骑影,捷如飘风般狂奔而到。   楚云站立道中,黑衫飘拂,他那一双澄澈的眼睛中闪射出两道精芒,如骛鹰似 的凝注来骑。   片刻间,十数骑影已掠至他身前不及五丈之处,马上骑士也同时发现了站在路 当中的楚云。   为首一骑倏而怒喝:   “挡路的小了,你想死不成!”   接着一个沙哑的语声随即吼道:   “撞死这个瞎眼的狗杂种!”   楚云冷然一笑,蓦然厉声道:   “通通给我滚下马来!”   这时,他早已看出来人俱是清一色的红、白相间彩衣,袖口上各绣有一只狰狞 凶恶的狼头!   不用说,只要一看来人的穿着打扮,便知道定然是那“莽狼会”的属下无疑!   楚云喝声出口,十数铁骑俱已“唏哩哩”的人立而起,但马上骑士却并无一人 摔落,一声口号,十多条人影已自马背上同时飘落,行动利落,整齐划一!   楚云不由暗赞一声,大步迎上五尺,冷漠的向来人面上逐一扫视,形态狂傲之 极。   对方为首一人,是个年约六旬的修伟老者,袖口上绣的狼头为纯银之色,他那 紫黑的脸膛上泛起一股暴怒的火焰,厉声道:   “你是谁?报上名来,无论是哪一路的,今夜老夫必扯断你一条腿!”   楚云冷冷的道:   “你们是谁?大爷愿意站在路中,凭你还管不上,要断在下一腿十分容易,不 信你过来一试便知!”   这修伟老者双目倏然怒瞪,额角青筋根根暴起,狂吼道:   “好他妈个乳臭小子,‘莽狼会’不吃这一套,老夫先活劈了你!”他正待猝 然发难,一个五短身材,面貌奇丑的矮小汉子已抢身而出,沙哑的叫道:   “二当家,这小子且由本使者试手!”   原来,这体魄修伟的老者,乃是“莽狼会”副首领“鸣天断碑”霍敬,矮小汉 子则是“莽狼会”左使者飞蝎杜守浩,二人俱是两河黑道中,凶名久著的煊赫人物, 又同是一般的心黑手辣,残毒无伦。   飞蝎杜守浩一步抢出,厉声喝道:   “小子,阎罗殿报到之时,莫忘了是飞蝎杜守浩成全于你!”   楚云仰天狂笑,古铜色的双掌倏而粗涨,“莽狼会”诸人早已站好有利地形, 准备必要时一拥而上。   但是,除了“鸣天断碑”霍敬之外,其他各人竟没有发觉楚云双掌的异状!   霍敬神色微动,大声道:   “杜使者留意,这小子好像有点邪门――”   在他语声尚未作一个结束的时候,楚云已有如焦雷般断喝一声,抖手便是二十 三掌十七腿攻向飞蝎杜守浩,攻势凌厉,宛似迅雷惊电!   这位目空一切的莽狼会左使者,估不到对方竟敢先行动手,而且,威力之大却 又如此出人预料!   他丑恶的面孔突而掠过一丝狰狞之色,猛然退后三步,右掌阴手急甩,一溜蓝 色闪光径向楚云飞至。   这溜蓝色闪光甫始飞出,竞似奇迹般蓦然碎裂成一团团米粒大小的磷光,带着 刺鼻的火辣气息,将楚云周身前后左右罩满!   来势是迅速而刁狡的,不但未曾出声招呼,甚至连发射暗器的方式也是诡密而 阴诈的,这带着火辣气息的蓝色磷光,正是飞蝎杜守浩最为歹毒的暗器――“雨磷 箭”!   楚云冷沉的一笑,身形宛如一缕轻渺的烟雾,在刹那间已不可捉摸的自团团的 黯惨蓝光中飘掠而过,是那么虚无,那么奇异,几乎不像是一个人体,而是一条淡 淡的影子。   飞蝎杜守浩睹状之下,心头大震,怒吼一声,又是两蓬蓝色火焰,兜头飞出。   一条黑影如腾起的隼鹰,猝而拔空七丈之高,双臂展处,又猛烈无比的反扑而 下,来势之快,威力之雄,的是惊魂夺魄!   飞蝎杜守浩面孔扭曲,大斜身,一道银虹己突然如滚桶般翻卷而出,劲风袭体 如飙!   “鸣天断碑”霍敬经验何等老到,见状之下,已知情势不妙,他踏前一步,同 时摆手示意。   于是,在此刻,十数声怒叱随之而起,十多条红白相问的身影,纷纷凶悍无比 的冲入战圈。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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