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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扬帆而还 温情处处   二年后的一个晴天,在岛缘一块矗立的岩石上,坐着满面胡髭,衣衫褴楼的楚 云,他望着随波涌来,永不停息的潮水,手指轻轻地敲着岩面,目光在平静中含着 忧戚。   “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海上的风已有无数次的变幻,而候鸟也飞过去两次了, 活在文明世界里的人,只怕谁也不会再忆起江湖上那个‘浪子’了……”   楚云有些嘲弄的一笑,又道:   “生活虽然是孤独与寂寞的,但那位石洞主人留给我的一切,都是充实这寂寞 生活最有意义的奇宝,呵!那太深奥,太玄微了,里面说的,简直听都未曾听过, 包括广泛,而合于实用,自己若能生离此岛,只怕永生永世也享用不尽,这不仅是 物质方面,尚有精神与技能的磨练与砥砺。”   他垂下眼睛,抚摸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   “是这孤岛给予我大多的回忆,抑是那石洞主人留给我的一切大使我迷恋、沉 醉?否则,是什么力量促使我孤单的在这荒岛上留居了如此长久的日子?在今日以 前,我虽然孤独,却没有想回去的念头,难道说人类终于不能离开大众么?”   他伸了一个懒腰,自岩石上徐徐站起,海风吹着他破碎的衣衫,猎猎作响。   “尽情吸取一些清新的空气吧,我每次被那些鱼皮,碎布上的记载所迷惑,便 不自觉的沉溺其中,有时往往数天不出洞口一步,啊!那时甚至连饮食睡眠都遗忘 了。而融汇贯通了这些东西,却是我最大的快乐……”   楚云想着,双臂舒展,身躯已似一只海燕般,自高耸的岩石上飘然而落,姿态 美妙优美已极。   他微微一笑,想道:   “这石洞主人的武学,真是深不可测,想不到那‘魂游一丝’的功夫,却能艺 集大成,触类旁通,苦习之下,竟连轻身之木也突飞猛进起来,而那‘弧光剑’及 ‘太阳掌’的威力,更是几乎使我不相信这是自我手中展出的奇技。啊!有一次施 展这两种功力时,自己那震惊逾恒的模样,现在想起来亦不免好笑,不过,这些煎 熬我体力心智的难关,总算被自己克服了。”   楚云缓步向岛心行去,眼中看到那神秘的洞府上高耸的黑色岩石,这时,那黑 色的岩石侧旁,已用石块砌成一圈矮墙,里面围着数十只野生山羊,正在咩咩低鸣。   原来,楚云为了避免整日至后面崖下,寻食跋涉之苦,便捉了五对野生山羊, 置于自己砌成的矮墙中,又觅得一些可食植物,移种岩石之间的泥土里。   “生活过得可算优裕了,不是吗?整天有新鲜的龟蛋,鱼虾可食,还有香喷喷 的烤羊肉及带着泥土芬芳的青菜。野生山羊的脂肪熬练成油,也十分不错哩。”   楚云愉快的为自己能适应这寂寞的生活而庆幸。但是,当他目光无意间转向浩 渺的海洋时,明澈的双眸中,又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继之,陷于沉思:   “精神的痛苦,有时却较肉体的磨难更加深刻,我常常大声向空室嚎叫,在荒 岛上翻滚爬行,捶胸顿足,尤其在狂风暴雨之夜,更使我的心扉如绞,血液也好似 沸腾了一般,当我每次自狂乱而疯暴的意识下醒转时,我所能做的,只是对着被自 己抓咬破裂的肌肤强作苦笑,这能怨谁啊?没有人逼我去追思那些以前痛苦的回忆 呀……”   楚云痛苦的搓着双手,回想来到这荒芜的孤岛上之后,所遭受到的精神折磨。 而他却感到十分自豪,因为,他在每次为昔日的痛苦遭遇而疯狂或感觉悲愤时,最 后都能以自己的理智克制住,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让泪水来冲洗这些毫无意义的举 动。   他也知道,这些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必会给他在另一次人生的阶段上, 奠定下良好的基础。   这时,他抬头望了一望天色,脸上又漾起一丝兴奋的微笑,低呼道:   “啊!时辰又到了,这是我每天练功的时间,月亮升起的时候,哈哈,我又要 到岛沿的礁石上,与那绵绵不尽的波浪奋斗了……” mpanel(1);   楚云瞧瞧洞口,大步沿级而下,又顺着金梯落下那间豪华富丽的石室中。   他行至那精致小巧的矮几前,拿起一只银杯,斟满了一杯淡红色的美酒,向空 中一举,笑道:   “前辈,我又向你敬酒了,这酒酿制得香醇极了,我想,你不会嫌我太贪杯吧?”   楚云仿佛看见一抹无形的微笑,他仰首饮于,放下银杯,又拿起水晶桌上的一 块青色布片及一旁的长剑,依着布片上所划的点线弧度,孜孜不倦的演练起来。   他是经过了一段长久的日子,才悟透这“弧光剑”的变幻,是表达在这奇异的 圈点上,而他在日夜不断的勤苦磨练后,才深刻的体会出这套剑法的奥妙与搏大。   而且,弧光剑法的狠毒与辛辣,亦是令楚云深深感到戒惧的,他曾在无意间发 觉,那柄锋利逾恒的利剑剑柄上,雕着八个篆字:   “沾血饮剑,   一念存心。”   这亦充分地表明了此柄神兵的主人,那良苦的用心啊。   此刻,锋利的剑身,在楚云手中抖成一圈圈的圆弧,圆弧中,又现着一丝丝的 寒芒,冷气森森,一片轻微的似是海啸般的尖锐风声,也在弧光外悄悄响起。   五色的彩光幻闪不已,而时间,也在缤纷的彩光与精耀的寒芒中流失了――   假如以人世间的历法计算,又过去半年了。   自然,荒岛上的楚云是不十分清楚的,但是,在他的感觉上,也有了一段相当 长久的日子了。   半年来,孤寂啃啮着他的内心,而浓厚的,希望回到文明繁华之地去生活的欲 望,与日惧增了起来。   于是,这一天清晨,楚云下定了决心,带着他这许多日子来出乎意外的收获, 再回到那令他最伤心的地方。   这是需要决心与毅力的,除了要应付那广大海洋上变幻莫测的危险,还得忍心 与这已经发生情感的孤岛离别――连楚云也不知道,这次离别,是永久的抑或是暂 时的。   他巡视了石洞内任何一处地方,含着泪水向那些冰冷的陈设告别,他吻着洞内 亲手抚摸过的一几一桌,依依难舍。   是的,这孤岛,这石洞,给予他的,可说是大多,大多了。   楚云掀开石洞旁边的幕幔,奋力抱起那卷成一堆的皮舟,行出洞外,又数次往 返,将所须带起的一切物件,全然运至海边。   这处海边,是他经过多日的探察,在回魂岛上所发现的仅有的一处较为平坦的 所在。   楚云又寻找了几块大石,将洞口封闭,并加以细心的掩蔽,然后,他逐放了所 饲的山羊,将矮墙与种植的植物全然毁去,尽可能消除一切痕迹。   善后的事情,在他强健的双臂下,一件件的做妥了,岛上重又恢复一片荒凉, 没有一丝痕迹。   楚云黯然无语地默默痴立着,眼中含着泪光,带着依恋,凝视着这曾经给他过 欢乐,给他过激奋,也给他过痛苦与绝望的孤岛。   时间在不停地飞逝,离岛的时刻眼看就要到了……   一声海鸟的低鸣,使楚云在低迷而凄楚的依恋中惊醒,他抹去溢出眼眶外的泪 水,大步向皮舟行去。   楚云早已检视过这皮舟多次,这时,他熟练的将皮舟展平,紧缩胸腹,无数次 的吹气于皮舟的气管内。   随着他每次的努力,皮舟缓缓涨大,在澎涨到丈许长的时候,楚云随即迅速的 将栓塞扭紧。   这艘皮舟,纯为乳羊皮所制成,轻灵柔韧,长约寻丈,上面并连有一张小巧的 皮帆,舟的两旁,更附有四片翅膀般的透明水晶,平伸而出,这是石洞主人造此舟 时,为顾虑到海上的颠簸,专门用以平衡稳定舟身之用。   楚云将携带的物件,全部安放于这艘皮舟精巧的舱格内,食物与饮水,则置人 舟内特制的严密皮囊中。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他又回头向岛上作最后的一瞥,蓦而大喝一声,双臂肌肉 虬起;将这艘重量不轻的皮舟高举过头!顺着一阵涌到的波浪,楚云双臂疾振,皮 舟立即应手平稳的飞出。   水花迸溅中,皮舟随流而退,楚云却早已在皮舟尚未全然落水时,轻灵得有如 一片落叶般飘身而上。   他不及抹拭头脸上的水渍,急忙操纵那条连在皮帆上的筋索,灵活而谨慎的避 开水中锋利的礁石硕贝,在一个个可怕的漩涡间轻巧而快速的掠波而过。   当楚云艰辛而紧张的渡过了这些危险的难关时,这条不大的皮舟,已远离孤岛 五十余丈之外了。   他吁了一口气,待心神稍稍平静安定之后,便启开皮囊,将他在那鱼皮上描绘 下来的方位石板及绝木碗指针拿出,照着石板上所记载的方位,风速,潮流,标定 皮舟的去向,惜着浮于碗中的木鱼之助,明确的分辨出皮舟的方向。   皮帆鼓足了海风,皮舟轻灵的划波而驰,疾如奔马。   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风调势顺,水波如纹,平静而又柔和。   楚云早已自旭阳的晕光及云层的高度上,知道这两天必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他 期待与选择这种适合航行离岛的日子,已经很久了。   海是蔚蓝而澄清的,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更予人一种心旷神抬的感觉。   依目前的速度看来,只要三天的功夫,便可接近陆地了,但愿上天保佑,不要 出什么意外的变化才好……   楚云兴奋的扯着桅绳,心情是愉快而欣慰的。   他回头望向回魂岛,而那孤岛,已然逐渐在海平面中消失。   气候果然没有什么变化,整日来都是那么平和而安详,楚云由衷的感激着那孤 岛石洞的主人,由于他的赐予,才能使楚云学到了一些深奥而博大的知识,这包括 他在启行前对天候的预测。   晚间,风浪较大,然而天空却是明朗的,楚云借着夜空中罗列的星辰,依旧毫 无阻碍的继续前行。   他舒适的躺在皮舟尾端,仰望空中闪烁的群垦,自语道:   “不错,经过‘钩漏星座’在它的两星中间穿越,帆尖便可接触到‘织女星’, 再转帆微向‘玉皇星,,直往前驶,今夜的行程便毫无差错了。”   于是,楚云又伸手一试海水的流速,再扬起来探测一下风向,他熟悉的调整好 皮帆的偏差,便微笑着拿起身旁的一个玉瓶,饮了一口嫣红的美酒。,   海风,柔和的吹着,皮舟行驶更速,楚云浅啜着芬芳的红酒后悠闲的望向夜空, 那儿,正有一幅美丽而恬适的远景……   这是一座破落的渔村,在一片贫瘠的沙滩后面,沙滩上散落的堆集着欲待缀补 的渔网,损坏的木舟,及零落的打鱼用具。   沙滩右面,有两块岩石巍然矗立着,一波海水,则顺着海潮,淹到那两块岩石 较为低陷的后面。   此刻,正是黄昏之前。   渔舟尚未归来,但海平线上,己可看到远帆点点。   沙滩上极少人迹,渔村中却已炊烟袅袅,渔人的妻子们,正在欣悦的做着晚膳, 以便迎候她们虽然辛勤,却未见能满载而归的夫子。   于是,当我们视线回转向海面时,一艘奇异而轻巧的皮舟,竞在极为短暂的时 间内。在右侧的海面上如掠波飞燕般疾驶而到。   这艘皮舟借着饱满的风帆,及船弦旁四片似鸟翼一般的水晶物体,宛如在水面 上无声无息地飞行着,舟上,一个发如乱草,蓬头垢面的青年,正熟练的操着风帆, 面孔上却流露出一片令人感受极深的表情。   假如你去细心分析的话,那么,这便是:欣喜,激奋,渴望,而又掺杂着悲哀 与仇恨的综合表情。   当我们尚在对这奇异的皮舟纳闷与惊奇时,它已经轻快而利落的降下皮帆,凭 借船弦旁四只翼状水晶物体的展动与风力,稳定而快速的驰人那两块矗立的岩石之 后。   这个人,正是历经苦难,终于又回到文明与人群中的浪子楚云。   他以在回魂岛上所习的知识,判测出气候的变幻,在三日夜不眠不休的航行中, 到底回到了他久已魂索梦系,却又深恶痛绝的地方。   楚云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虽然他的热血沸腾得厉害,他低声的叫着:   “我回来了,是的,终究回来了……这大陆的泥土散发着芬芳,但却又沾满着 血腥,有过欢乐,也有过仇恨……”   他有些迷茫地痴立着,过了一刻,微微摇了摇头,又轻轻跳入水中,将皮舟高 举过顶,向渔村侧旁的一丛树林奔去。   这片树林虽然不大,却十分茂密,楚云奔至林中,稍事喘息了一会,又深沉的 思忖了一阵。   忽然,他猛的一个转身,迅速将皮舟内一些必要的物件取出,以一条羊皮袋斜 缚身上,又将皮舟的空气放出,并将其摺成一卷,背在背后。   一切妥当后,他望着自己一身破烂的衣衫,及蓬乱污垢的身躯,作了一个莫可 奈何的苦笑,举步向一家房舍最大的渔户行去。   一扇始才漆过不久的本门,终于在楚云的轻敲下启开。   于是,一双惊愕过度的眼睛,唤起了一声惊呼!   “啊!……你……你是谁?”   应门者,是一个年方及笄的姑娘,皮肤虽然稍黑,却面目姣好,此刻正因惊惧 而微张着小嘴。   楚云知道自己久未修饰的形状惊吓着她了,但是,楚云并没有即时回答,有些 新奇纳罕的注视着这自己多日来,第一个和他如此迫近的“人”。   屋内,一个低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道:   “黑妞,什么事呀?是你爹回来了吗?”   这叫黑妞的姑娘,并未因楚云的骇人形象而返身逃去,她仍然睁大着那双水汪 汪的眼睛,语声略见平静的问道:   “你是谁啊?敲我家的门可有什么事吗?”   楚云微微一凛,收回目光,沉声道:   “在下姓楚,为冀境人氏,因出海打鱼,船只遭遇风浪沉没,全船九人,仅在 下一人生还,在海上借着浮木,飘流三日,故而落得如此狼狈,倒使姑娘受惊了。”   楚云奇怪自己,多日未曾与人类交谈,口齿却依然如此清晰,况且,这套谎言, 又编造得如此流利。   这位姑娘“哦”了一声,回头叫道:   “爷爷,快来啊,咱们这里到了一位海龙王放生的贵客……”   随着叫声,一个白发皤皤,满面皱纹的老者,已颤巍巍的自内问行出。   他眯着一双老花眼睛,细细在楚云的面孔上打量了一番,又亲热的把着楚云两 臂,笑呵呵的道:   “快往里请,小哥儿,海龙王放生的人可真不多见啊;――呵呵,你真是命大 福大,快快,进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此际虽是初春时令,但春寒料峭,在这滨海之地,更增浓寒之意,楚云装出一 付畏寒之状,打了一个寒噤,踏入室内。   老人一面张罗茶水,搬过炭炉,口中一边唠叨着道:   “唉,小哥儿啊,不是我老头罗嗦,鱼自然要打,命也是要的啊,看着天候不 对,便不要冒险出海,唉,咱们靠打鱼为生的都是三分靠人,七分靠天,可说是朝 不保夕,只要一上船出海,便算把一条命交给龙王爷调配了……”   老人言语之间,虽然俗气,却带着一股浓厚的乡土人情,及长者慈蔼亲切的情 感。   楚云心中一阵激动,低声道:   “谢谢老丈,小子知道了,老丈若能对在下照顾,日后小子必当报谢大恩……”   老人一瞪眼,双手急摇道:   “这是什么话?谁不有个失算失着的?何况咱们又都是靠海吃饭,小哥儿,快 别这样说,我老头子可担当不了……”   这时,那叫黑妞的姑娘又给楚云换上一杯热茶,有些好奇的注视着楚云,老人 劝着楚云喝下热茶,边向黑妞笑骂道:   “二丫头,直勾勾的瞧着人家干吗?自海上生还的人又不是头一次看见,呵呵, 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黑妞嘤咛一声,粉面微红,不依道:   “爷爷,你就爱当着人前数说孙女,我……我不来了……”   老人呵呵大笑,眼中透出怜爱的神色,道:   “好,好,看你这孩子,连爷爷说两句都不行,日后到哪里去找婆家啊。”   黑妞娇嗔一声,满脸嫣红的跑向内室。   老人幸福的笑了,连声道:   “这孩子,给我宠坏了……”   楚云望着眼前这一幅融洽的天伦之图,再比较一下自己的遭遇,不由感慨万千, 低声道:   “老人得以享此天伦之乐,当真令人羡慕不已,小子自幼失估,流离异乡,尝 尽人间悲欢离合,老丈年及古稀有所倚恃,且有子孙绕膝,奉侍左右,正是人生能 得如此,又复何求了……”   老人闻言之下,老怀大慰,呵呵笑道:   “好说,好说,小哥儿,如不嫌弃,请在舍下多住几日,也便分享一份寒舍欢 洽之情。”   他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思,问明了楚云姓名籍地,又道:“小哥儿,我看你 谈吐之间,温文尔雅,书卷气极重,倒不似是个打鱼为生的粗人,莫非你以前有个 好出身么?”   楚云神色微形黯然,一笑道:   “老丈谬奖了,小子不过幼时略读诗书,粗识文墨,尚谈不上其他……”   老人细眯着双眼,向楚云一望,拿起一旁的水烟袋,打着火石,呼噜呼噜的吸 了起来。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黑妞的声音:   “爷爷,爹和哥哥回来了……”   老人哈哈一笑,扶椅而起,向楚云道:   “小哥儿,快来看看我那犬子及孙儿。”   楚云立起身来,目光转向大门。   大门外,传来一阵愉快的谈笑声,一个满颔于思的粗扩大汉与另一个浓眉大眼 的少年,相偕进入室内。   老人笑着踏前一步,指着楚云道:   “大全、祥生,来见过这位楚哥儿,他可是自鱼口下逃出来的哩。”   那叫大全的粗犷汉子,闻言之下,前行两步,亲热的紧握着楚云的双手,豪迈 的大笑道:   “兄弟,你真是命大,来来,快坐下,咱们不用文绉绉的客气。”   他又回头向背后的少年道:   “生儿,到灶房去帮你娘与妹子整治一下,今天早些开饭,咱们薛家今天可有 贵客哩!”   楚云为这渔家朴实而诚挚的情感所深深地感动着,他嘴唇微微抽搐的道:   “无庸如此张罗,各位对楚某太好了,真令楚某有些汗颜……”   薛大全关切的请楚云落座,大声道:   “这算得什么?兄弟,来到这里,便当是自己的家一样,靠海吃饭的人,谁能 担保没有个差错?”   老人又拿起水烟袋,笑道:   “说得是呀……对了,楚哥儿,我看你应该先将身上收拾一下,你大概很有些 日子没有梳洗了吧?”   楚云面孔微红,禁不住有些窘迫起来,不错,他已整整有数天未曾梳洗,发髭 更是蓬乱丛长,身上除了有一股浓厚的盐腥气息外,汗垢污秽更是令人掩鼻。   薛大全不待楚云出言,连忙起身人内,半晌后,又笑嘻嘻的行出,宏声道:   “兄弟,进去洗个澡,架上搁着我的一件粗布衣裳,先将就着穿一会,洗完了 咱们就开饭。”   楚云感激的谢了一声,举步人内,在里间一条窄小的过道旁,便是一间简陋的 浴室,浴室对面,则是油香扑鼻的厨房。   薛大全亲自将浴室大门自外带上,笑着离去。   楚云望着置满热水,雾气腾腾的木盆,及木盆旁整齐摆着的布中、皂果、剃刀 等,一丝由衷的笑意,浮上了他的嘴角。   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过去……   堂屋内已摆好一桌虽然简单,却十分丰盛的菜肴,薛姓老人,及他的子媳孙儿 五人,亦坐在桌旁,含笑等候着他们的贵客。   于是――   木门启开的声音响了,脚步轻快的移近,一个容光焕发,面目英挺而雍容的青 年,英姿慑人的出现在各人面前。   薛家诸人几乎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料想不到,不久前那狼狈而污秽的 “罹难渔人”,在经过一番修饰后,竟是如此英伟而俊朗。   楚云虽然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土布衣衫,但仍然掩不住他那顾盼生威的雄浑气 度。   他被眼前十道毫不转瞬的目光注视得有些尴尬,红着脸道:   “各位久等了,真是失礼……”   薛姓老人赞叹的道:“呵呵,英伟挺逸,果是青年俊彦……”   老人之子薛大全豁然长笑起立,为楚云搬来坐椅,宏声道:   “兄弟,你这副模样,可真不像我们打鱼出身,坐下,坐下,我也不说什么客 气话,菜虽不好,却定能吃饱……”   楚云连声道谢,适才落座,大块的红烧肉、油炸虾、白切鸡、黄花鱼,已自数 双不同的竹著上,如两点般夹落在他面前碗内。   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妇人,亦在薛大全的引见下,与楚云见过,她望着楚云手 忙脚乱的为那些夹到碗中的菜肴道谢,不由笑道:   “楚叔叔不用客气,这些菜大概太油腻了……”   薛大全哈哈笑道:   “我说老婆,你也不用谦虚罗罗,全福村谁不知道我大全有个贤慧浑家,相夫 教子,奉伺公公,更能做一手好菜?”   妇人白了薛大全一眼,笑骂道:   “碎嘴,你也不怕楚叔叔见笑。”   一旁的黑妞抿嘴一笑,目光却瞟向楚云,轻声道:   “喂,你吃菜呀,别不好意思啊……”   薛姓老人望着楚云惶然的点头吃菜,笑道:   “大丫头,不懂规矩,叫楚叔叔呀,喂呀喂的,也不怕人家见笑……”   黑妞鼻尖一皱,嗔道:   “他才二十几岁模样,就长我一辈,我便叫他叔叔,他也不见得好意思答应, 是吧,哥哥?”   黑妞说到后句,转回头来望她哥哥,那年轻人却憨头憨脑的傻笑了一阵。   楚云吃着这久已未曾尝到的美味食物,心里被眼前温馨的天伦乐趣所感染,但 欣慰中,却略带有一丝怅惘。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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