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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气焰凌人拇指圈   在“玉鼎山庄”的大厅之前,围拥着好一些人,但说话的却只有两个――黄恕 言,以及站在他对面六七步远的一个怪人,说那人“怪”可一点也不过份,一颗毛 发篷乱的脑袋,再按上比例奇突的五官,黄疏疏的眉毛,眯成两条缝的眼睛,红酒 糟鼻子下面是一张嘴唇肥厚的“海口”,每一开声说话时,那一口黑黄交斑的老牙 确实够瞧的,然后,再配上一双招风耳,零散的几点淡麻子,便组合成这位“怪人” 的全副尊容了。   然而,最令人惊目惊心的,却是挂在这人颈子上的一圈项链,那不是金铸银治 的,亦非什么珠串玉环,赫然是串连着那样多的指头,人的大拇指头,这由无数风 干的,瘪黄泛黑的大拇指所串成的圈链,业已由这人的颈间垂挂到腹部了,如此可 怖的一付项圈,衬托着这人的五短身材,便无形中流露着一股特异的怪诞气息,洋 溢着那样令人惴惴不安的残酷意味,于是,怪诞加上残酷,就便得这个人更增添了 妖魔似的狰狞同阴森了……   是的,他即是天下武林道中鼎鼎大名的“二邪之一”’跺跺脚可使山摇地颤的 拇指圈子廖冲。   围拥在四周的“玉鼎山庄”人手可确实不少,约摸有百余人之数,且个个神情 紧张,手按兵器之上,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知之不若行之”,强调行的重要。北 宋程颐认为知先行后,知,但架势是足够了,气势却不大相衬――人人的表情里, 都掩隐不住那股子惊恐与惶惊,就连黄恕言及他的八位“大教头”,也个个心惊胆 怯,举止失措,言谈之间是恁般的恭卑畏怯,低声下气,连头皮都硬不起来了……   廖冲大马金刀的叉腰站着,形态活似个人王,头微昂,鼻孔朝着人,倔傲跋扈, 目无余子的神气表露得淋漓尽致,人木三分,癞头子鲍贵财则拘拘束束腼腼腆腆的 垂手站在乃师身后,模样却与廖冲大异其趣,这位夺魁败阵的仁兄,此刻的形色竟 显得如此的扭捏又羞赧……   黄恕言的老脸泛黄,汗水涔涔,他一面在抹汗,一边笨嘴笨舌的在向着廖冲解 释:“……前辈千祈垂察,我们天大的胆,也不敢有丝毫藐视或怠慢贤高徒之意, 前辈,只因这场‘比武招亲’是早定下的规矩,最后获胜者方为雀屏中选者,所以, 哦,限于定格,我们虽有心巴结贤高徒这门亲事,但碍于事实成规,也只好忍痛放 弃,前辈,以前辈的威望来说,我们平时要想沾边犹不可得,此等大好机缘,若非 迫不得已,又哪里愿意失之交臂?我们!   廖冲哼了哼,大刺刺的以他那特有的沙哑嗓门道:“少放这些狗臭屁,奶奶的, 我生平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徒弟,他前来应你们这招亲的买卖存”。后收入《嵇康集》。, 就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换句话说,就是你们的荣幸,你们这片鸟庄子的上下毛人 等自该心里有数,一概顺从,我徒儿赢也要赢,不赢也要赢,否则,就是不给我脸 面,不给我脸面即是要得罪我,得罪我等于与我结仇,嘿嘿,既然结仇,你们不妨 问问自己有几颗狗头能给我搬的l”   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黄恕言一张脸孔更是惨变,他哭丧着脸道:“这是误会, 前辈,这纯是一场误会,我们怎敢不给你老颜面?又怎敢稍有开罪之处?至于说和 你老结仇,天啊,更是从哪里讲起呢?前辈,掬诚禀告,委实是格于规矩,爱莫能 助……”   “呸”的吐出一口黄粘粘的浓痰,廖冲火辣的道:“规矩?什么规矩?卵蛋规 矩,我老夫说的话才算话,我老夫定下的规矩才叫规矩,你们是什么工八兔子贼? 也配谈规矩!”   黄恕言瑟缩的望了望脚尖前的那块黄痰,呼懦着道:“前辈……务祈恕宥,千 请谅解…”   廖冲粗暴的道:“不行,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我的徒弟白忙活了一场就这么算 了!我老夫的面皮就这么被扫?奶奶的!我师徒俩是干啥吃的?沿门讨饭的叫花么? 容得你们这片鸟庄的一干毛人如此侮弄?他奶奶的!” mpanel(1);   黄恕言陪着笑脸道:“前辈言重。前辈是太也言重了!”   在黄恕言身后的段威也赶紧哈着腰道:“舍居停对前辈素来钦佩无已,敬仰有 加,可谓五体投地一片虔诚,岂敢对前辈稍有失敬之处?前辈!”   脸色一沉,廖冲睁开了眼叱喝道:“咦!你他奶奶又是哪一号的人物!是由哪 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邪龟孙?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真他奶奶不自量力。”   段威又是尴尬,又是气愤,又是惧怕与无可奈何的干笑道:“小的是,哦,本 庄‘总教头’,贱姓段,单字一个威,有个匪号,人称‘黄耳’!”   廖冲阴沉沉的道:“我只有一个徒弟,却也不会同你攀亲家,要你罗哩罗嗦干 什么名号!套什么近乎!你再不赶快闭上你那张鸟嘴给我滚到一边,你不是叫‘黄 耳’么!看我能不能马上把你变成‘没耳’!”   猛的哆嗦了一下,段威慌忙往后退避,他深深明白,如果“拇指圈子”廖冲真 要将他变成“没耳”绝不是一桩什么难事,人家只要略微勾勾手指,说不定他还不 止只是“没耳”而已…   “哼啊”一声,廖冲出口又是一块黄痰,他慢吞吞的道:,“我说黄恕言,你 们那场‘比武招亲’的结果,我宣布无效,另外,我宣布我的徒儿是获胜者,他也 就是你的女婿。”   大大呆了呆,黄恕言气急败坏的道:“哦,前辈…这!   这似乎不太……不太合宜吧?”   廖冲眯着一双眼道:“我倒不明白,有什么不合宜的?”   黄恕言几乎要掉下泪来似的噎着声道:“前辈,可是……这不合‘比武招亲’ 的规则…”   嘿嘿一笑,廖冲道:“你所订下的‘比武招亲’规则不合我的脾胃,所以通通 取消,以我现在的规则为规则,我的规则,是我的徒儿获胜,他是唯一的,也是当 然的人选者,其他的那些鬼头蛤模脸一律滚蛋,不论胜负完幸划出道外!黄恕言, 我这样做不是蛮横,有其大道理在,因为你在武林中的一切都不及我,所以你的主 意和我的主意若是有所抵触,那么,你的主意便只好失效,要是不然我就开始一颗 一颗摘下你们‘玉鼎山庄’众人的脑袋,你们不要脑袋呢?还是遵从我的规则行事!”   面颊抽搐着,黄恕言像是呻吟般道:“老天……前辈,但……但已经有了一位 人选者了……这……”   手摸着肥厚的下巴,廖冲道:“这简单,花点钱把那想吃天鹅肉的混帐小子撵 走就行了……”   黄恕言呐哈的道:“前辈……恐怕不行呐……”   廖冲斜眼望着对方,语气不善的道:“有什么不行的?”   咽了口唾液,黄恕言道:“那人……那人的武功很高。”   怪异的笑了,廖冲道:“武功很高!嘿嘿嘿,不成他唬住了你这愣鸟却尚能再 来唬我?你放心交给我来打发,他如不走路,老夫我包管让他横着出去!”   黄恕言舐舐嘴唇,表情十分痛苦的道:“像这样做,前辈,在武林道义上来说, 似乎有些讲不过去。”   廖冲细眼突瞪,大声道:“什么武林道义!奶奶的,我就代表武林,我的话就 是道义,其他一概不论,黄恕言,你他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在这里推三阻四, 一个弄毛了我,我先他奶奶摘下你的人头当球踢!”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鲍贵财,目睹黄恕言的狼狈像,似是颇为不忍,他轻轻扯 了扯乃师的衣角,结结巴巴的道:“师……师父……你你老可可也别太太过叫人人 家为难。”   廖冲呵责道:“你也少罗嗦,不中用的东西,叫你来这里‘白手捞鱼’娶房媳 妇,却偏偏弄了个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回去,真是杂木树的果子,上不得大台盘, 你丢人,连我这做师父的也跟着面上无光,还有脸帮着人家说话?哦呸!”   缩着头,鲍贵财是一脸的委屈加上一脸的羞赧,吭也不敢再吭了。   廖冲又火暴的道:“怎么说!黄怨言,我的耐性并不好,你不要把我惹翻了。”   满头的大汗,黄恕言心中急着在叫救命,他左探右望,焦灼不已――他奇怪为 什么官笠和凌推至今尚未露面!   事情到了这等辰光,要想安然过关,除了宫笠之外,别的人也实在是没有法子 “罩”得住这横行霸造的师徒两人“玉鼎山庄”其余的庄友们,虽然包围在四周形 成一圈人墙,却一个个木桩似的都在发愣,谁也没胆子敢挺身而出说上一句话,因 为连他们马首是瞻的庄主与教头们全泄了气,他们又算老几!哪个还挺得直腰杆子 来充能!   事实上,“拇指圈子”廖冲的名头太过响亮,举凡知道这个老魔星的人,谁也 对他都打心底起寒栗,避之唯恐不急,去触他霉头,除非是寿星公吃砒霜――嫌命 长了。   而人是只怕命短,不嫌命长的。   廖冲目光睥睨,加重了力量道:“黄恕言,我还在等你的回话,你磨蹭什么玩 意!”   黄恕言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面青唇白的道:“前辈……   呢,是不是可以……再容我考虑考虑!”   廖冲鼻孔朝天的道:“不必考虑了,我没这么些闲功夫等待。”   吸了口凉气,黄恕言期期艾艾的道:“这!这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大喝一声,廖冲嗔目道:“你说什么?”   在黄恕言的背后,段威急得几乎要呛出血来,他暗里连连顶了黄恕言几下,硬 着头皮越众而出,垂手躬身诚惶诚恐的道:“回前辈的话――舍居停的意思是说, 他尚须略微斟酌斟酌……”   两眼望天,廖冲大刺刺的问道:“你是何人?”   呆了呆,段威忙道:“先前业已拜谒过前辈了,小的段威……”   廖冲僵硬的道:“退下。”   段威连声称是,唯唯喏喏的又退向后面,一边朝黄恕言连使眼色。   哼了哼,廖冲道:“看样子,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是你们逼得我开 杀戒,也怨不得老夫我心狠手辣了,就先摘下十颗人头再说――”   猛古丁的,鲍贵财拉住了他师父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师师父,师师父,你 老是来替徒徒弟要媳媳妇的,却怎怎生能开开杀戒,将将来俺俺们成了亲亲家,不 不能弄得血血……淋淋的啊……”   廖冲大吼道:“奶奶的,他们不给媳妇,为师的不杀怎的!”   鲍贵财可怜兮兮的道:“师师父,俺俺只要那那小娘子,俺俺不要杀人,师师 父,求求你你老,就再再忍一会,别别把事事情搞砸……砸了……”   廖冲火冒三丈的叫起来道:“没出息的东西,不杀他们几个,他们不肯给那小 娘子哪!奶奶的,你这混球心里也就只记得那个小娘子,偏偏又叫为师的作难!”   鲍贵财哭丧着脸道:“若若是师师父开杀戒,说不不定那小小娘子就会怨上俺, 越发不肯嫁给俺做媳媳妇了,师师父,眼下杀杀不得啊……”   怔了一会,廖冲恼怒的叱喝着道:“黄恕言,你那女儿的事暂且摆着,先把那 个挫败我徒儿的野种叫出来,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他要能连我一起收拾了才是英雄, 今天我来到你这片马庄,一半是为了我徒儿要媳妇,另一半,也就是要会会这个吃 了狼心豹胆的王八羔子,我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有这么个张狂法, 他奶奶的!”   黄恕言用衣袖抹着汗水,心里直叫,宫大侠,宫祖宗,宫老太爷,你怎么还不 来救命呀!   眼看着这“拇指圈子”就要活剥人皮啦……他的脸泛青黄,声音也就哆嗦个不 停了:“回回……前辈的话,他……   那人……等歇会就来……”   廖冲恶形恶状的道:“还等个鸟?马上去给我找来,黄恕言,如果你胆敢包庇 他。我可以告诉你‘玉鼎山庄’就得第一个陪葬!”   黄恕言沙哑的道:“且请前辈先息雷霆之怒……那人,哦,对前辈非常友善, 除非前辈相逼太甚他也实不愿开罪前辈…”   狞笑一声,廖冲道:“友善?友善个鸟,老夫我不领这份情,叫他来,先掂掂 他的份量,然后再谈其他,就算我是相逼太甚吧,今天也得抖搂出这野种的情形来!”   又干涩涩的吞了口唾液,黄恕言目光回转,急迫期盼之情溢于言表,他艰辛的 道:“但……前辈,那人如今不在这里……他……他……”   廖冲怒喝道:“你这老王八胆敢包庇他!奶奶的,我先把你分了尸!”   鲍贵财惊慌的道:“不不,师师父,他他是徒儿俺未来的老丈人啊……”   跺跺脚,廖冲咆哮道:“老婆尚不见踪影,你这小兔崽子就东沾亲,西扯旧? 都成了你奶奶的亲家了!去他娘那条大腿,我先给他们来一个‘满堂彩’,然后再 抢了你那小娘子回家去。什么三亲六戚,全滚他个鸟操的。”   黄恕言心惊胆颤的道:“前辈且请稍安毋躁,我这厢尚有下情禀报,前辈,那 人――”   廖冲凶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不必多说,先缴人头十颗――一”   段威慌忙抢出,连连打躬作揖,苦苦央求道:“请辈息怒,前息怒,舍居停确 有苦衷,尚乞前辈垂察体谅,前辈贵手高抬,略微宽宥,小的们便已感恩不尽……”   细眯的红眼突睁,廖冲的神色倏转狠厉冷酷,他瞪着那两只宛似蛇瞳似的眼珠, 寡绝又阴森得丝毫不带人味的道:“很好,‘黄耳’,就从你先开始,我们不妨先 将你这‘黄耳’之号,改为‘无头人’吧!”   紧紧抓住乃师的衣袖,鲍贵财惊慌的嚷嚷道:“师师父,使使不得,使使不得……”   廖冲横里一推,鲍贵财便是一个倒翻,这位煞气盈眼的“拇指圈子”厉声吼道: “小畜生,不许你再开口――”   就在大厅的门里,背着双手的宫笠意态悠闲的走了出来,他微笑着以清越的语 声缓和着眼前这紧张的局面道:“嗬,什么事呀!大家的肝火却这么个旺法?有话 好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何苦脸红脖子粗的闹意气!”   一听到宫笠的声音,黄恕言简直就像抱住了救命菩萨的腿一样,顿时如释重负, 满脸感恩又加上戴德的神情,他在这突然的松懈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太多的兴奋 及宽慰,一时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了……   段威慌忙上来扶住了黄恕言,而他自己却也是喘息着宛似透不过气一样、“好 了好了――言翁,这一下可好了……宫大侠他业已及时赶来啦……”   于是,非常自然的,围立四周的人们立即纷纷让路,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 以容宫笠走近――这样的情形,相当扎眼,尤其是扎廖冲的眼!   宫笠缓缓来到场中,举止雍容,神色稳凝,他笑着先向黄恕言及段威等人颔首, 然后,又朝廖冲抱拳道:“这一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拇指圈子’廖冲廖兄了!”   本来就看着宫笠大不顺眼,及至这一开口,廖冲更不由火冒三丈,怒从心起, 他鼻孔朝上了天,不屑的道:“你是谁?”   宫笠笑道:“只是一个仰慕阁下威名的朋友而已。”   细眼倏睁,廖冲凛烈的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他奶奶简直不知自家是什么 玩意,你和我来称兄道弟?你配?朋友?我姓廖的会有你这一号朋友!你不只是在 闹笑话,更是想拖着老夫我陪你丢人吗?荒唐之极,真正荒唐之极!”   这时,鲍贵财气急败坏的指着宫笠大叫道:“师师父,师师父…就……就是他…… 打打败了俺,抢抢走俺媳媳妇的那人,就就是他……”   长“哦”一声,廖冲仔细的打量着官笠,脸上是一种“原来如此”的阴毒表情, 他斜吊起一双怪眼,皮笑肉不动的道:“难怪口气恁大,派头又恁大,冲着我廖某 人也喊起老兄来了,不错,打了小的还用得着把老的放在眼中么!真是初生牛犊不 畏虎,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一位,好气魄,啧啧,那等的神气法!”   宫笠平静的道:“不敢当,廖兄。”   酒糟鼻子红中泛紫,廖冲又被这一声“廖兄”叫得恶向胆边生,他嘿嘿狞笑道: “其实,你干脆叫我老弟算了,以你这等的高人奇士,少年英雄,还犯得上自贬身 价,尊人为兄么?一头大,就数你吧……!”   宫笠一笑道:“廖兄似是对兄弟我颇有成见!”   廖冲大喝道:“何止有成见,我今天来此,目的之一,也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这 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又目中无人的嚣张之徒!”   宫笠不愠不怒的道:“我却不知何时何地又为何事开罪了廖兄?”   气极反笑,廖冲恶狠狠的道:“你装得好迷糊,我把你这不知自量的浑小子…… 徒儿,你给我过来,让这位大豪杰再重新认识认识,他奶奶的……”   挨挨蹭蹭的走了过来,鲍贵财呐呐的道:“不不错,师师师父,就就是他,包 包没错!”   廖冲指着鲍贵财,憋着气道:“这一个,就是我的徒弟,是我的第一个徒弟, 也是我最后一个徒弟,换句话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点点头,宫笠道:“我明白了。”   努力将自己的怒火抑止住,廖冲装成一副十分平和的模样道:“我这徒弟来到 这片‘玉鼎山庄’绛尊纤贵的参加黄恕言这老龟孙举行的‘比武招亲’大会,他赢 了,但是,到后来却被一个人以诡计挫败,这个手脚不干不净的,狗娘养的,就是 你这狗娘养的!”   宫笠微笑道:“原来是这么回子事。”   廖冲暴烈的道:“原来是这么回子事?你说得多么轻松!   你算计了我的徒弟,小子,今天我就不放过你,有本事的,你连我这做师父的 也一起收拾了,否则,只怕你就得横着朝外抬出去!”   宫笠谦和的道:“廖兄,这么说,你就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廖冲双颊鼓 涨,颈间暴浮青筋,有如一头发怒的老虎豹子,他气吁吁的道:“我不讲道理!你 这兔崽子胆敢说我不讲道理?你他奶奶的!”   宫笠道:“你先不要谩骂,廖兄,我请教,令高徒是来此参加比武夺魁,以求 雀屏中选的,是不是?”   疏眉轩昂,廖冲厉声道:“这还用你说?”   宫笠婉转的道:“那么,这个能以雀屏中选的人,便必须是一般应征者当中武 功最强最高的人,而且他更要击败所有的竞争者,才能获得夺魁人选的机会,嗯?”   廖冲气愤的道:“怎么样?”   宫笠笑道:“令高徒艺业精绝,武功高强,确是难得之才,他也击败了其他的 所有应征者,不幸的是,只除了我,易言之,只有我才是最后一个人选的人,黄庄 主仅得一女,不能许配二夫,就如同一马无以配双鞍,奈何?”   勃然大怒,廖冲咆哮,道:“你是用诡计取胜――”   宫笠摇头道:“阁下此言,未免令人遗憾,令高徒在此,你可以亲口去问他, 我是不是用诡计取胜?”   转过头,廖冲吼道:“徒儿,过来说话,这小子是否乃以阴毒的手法,不正当 的方式算计了你?说,有为师在此,勿须顾虑,照实说?”   调聚着斜眼的焦点,鲍贵财期期艾艾的道:“师师父……照,照实说!”   廖冲强烈的暗示道:“不错,照师父的话告诉他们,你是怎么样才会阴沟里翻 船失了手的。”   咽着口水,鲍贵财呐呐的道:“俺,俺同他两个人,在台台上比武,他他攻俺, 俺俺也攻他,来来……往往,斗了―一阵,结结果,俺俺打不过他,就就败了…”   廖冲几乎一口气憋晕了过去,他大吼道:“这小子不是用诡计坑了你。么?”   鲍贵财心慌意乱的道:“诡诡计?没没有哇,哦哦,对对了,他他的诡计,就 是功功夫太强,害得俺打打不过他,抢去俺俺的媳妇……”   廖冲又气又窘,暴跳如雷道:“混小子,糊涂蛋,你竟怎的这等痴呆法?快想 想,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阴损手法或邪门外道的伎俩,叫你吃了闷亏?他有没有使什 么妖术魔鬼蛊住了你!有就快点说,容为师替你讨还公道!”   鲍贵财惶恐紧张,手足无措的挣扎着道:“师师父……   徒徒儿不知道什什么是阴损法,什什么叫邪门外外道的伎俩,这……这……这 妖术魔鬼,徒徒儿更未未见过…徒徒儿打他不赢,就就输了,他他胜了徒儿,―一 定就是有有妖法,没没有妖法,他他又怎能胜胜得了徒儿!他他恐怕是是跟随茅茅 山道道士学过……”   老实人说不得谎,一说谎就会窘态毕露,而同样的,一向憨直笃厚的人也不能 硬叫他编排花样,故意歪曲是非,混淆黑白,因为这与他们的本性大相违悖,否则, 就会搞得笑话百出,欲盖弥彰了!   四周的人群里已响起忍耐不住的窃笑声,宫笠也正以一种感叹与悲悯的眼光望 着鲍贵财,于是,廖冲便越发恼羞成怒,心火如焚了,他跳着脚,口沫四溅的大吼 大骂:“蠢才,白痴,满脑袋豆腐渣的,你他奶奶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哇呀,你 你你,你是想活活的气死我是不是?”   哭丧着脸,鲍贵财嗫嗫嚅嚅的道:“不不是,师师父,不不是……,,用力搓 揉着自己的心,廖冲喘息着道:“我的老天……   你怎么越来越呆了!我说的话你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么?   你他奶奶到底顶了个什么等样的狗脑袋?!”   几乎就要哭出声来,鲍贵财的嗓门在打着呼噜:“师师父叫俺照实说,俺俺就 照实说了……在在家里,师父也没没教俺先编编好别的话,俺俺又想不出该讲些什 什么!”   廖冲怪叫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讲下去了,我用不了几年就会发疯发狂,千 军万马,刀山剑林全奈何不了我,只是你就足够逼我疯狂了……”   鲍贵财哭兮兮的道:“不,不,不要这样说,徒徒儿不敢……”   双手猛力抓扯着自己的满头乱发,廖冲红着眼怪吼:“兀那小子,你听着,不 管你是用的什么方法,光明正大也好,邪术诡诈也好,明着对阵亦罢,暗里施奸亦 罢,我是通通不论,我徒弟输了,你就要负完全责任,你对也是错,错也是错,有 理是无理,无理更无理,总而言之,你要付出代价,不但取消你那入选的资格,我 还得把你摆成三十六个不同的样子,我要叫你知道捉弄我廖冲的门人会是什么一种 结果I”’廖冲这一阵大吼大叫,不但是强横霸道。无理取闹,更是嚣张狂妄,气 焰嚣天,听着的人,啼笑皆非不说,简直觉得这位“拇指圈子”可真是疯了!   宫笠面不改色的,仍然十分安详的道:“说来说去,廖兄总归要和我比划比划 就是了?”   廖冲“呸”了一声,大叫道:“和你比划比划?啊哈,你真的他奶奶癞蛤蟆打 哈欠―一好大的口气,你算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也配同我比画比画?我是要教训 你,小子。   教训你,你懂不懂?”   笑了笑,宫笠道:“我懂,但是,你不再考虑一下?”   廖冲怒道:“考虑你娘的头,对付你我还用得着琢磨什么?拾过来掐死去球, 而且并不比掐死一只鸡更有份量!”   宫笠微晒道:“甚至你也不问问我是谁?”   上下打量了宫笠一会,廖冲冷笑笑道:“你是谁?嘿嘿你还会是谁?玉皇大帝 的二舅子?齐天大圣的侄女婿?还是海龙王的老文人?真正笑话,你是谁?你充其 量只能算是我胯下的这根老鸟,他奶奶的!”   廖冲出口不文,荤素齐上,粗鲁狂悻,不干不净之处,直听得人面面相觑,作 声不得――如此声望的武林人物,却怎生顶了这么一张专吐村语的尊嘴?   宫笠吁了口气,平静的道:“廖兄,你委实是太有。自信了,或者,说你是自 大更为妥贴些。”   “咯蹦”一咬牙,廖冲伸手指点着对方:“你死定了,知道不知道!你死定了!”   宫笠淡淡的道:“只怕未必,廖兄。”   全身倏然弓耸,挂在颈项圈的指因大大晃动,廖冲的模样访若要吃人似的,凶 猛邪恶无比,他沙哑却又低沉的道:“未必么?你认为你能以与我抗衡?”   宫笠缓缓的道:“你吓不着我,廖兄。”   五短的身材仿佛猝然扩大延长,遮掩住了天上的日头,变得那样的巨大无比― ―廖冲的身形快到无可言喻的凌空扑落!   宫笠的反应犀利无匹,他猛往侧旋,暴弹七尺,双方在擦身而过的刹那,连串 的掌击声密响急扬而劲力四溢,有如一圈回转着的无形气墙,周围的“玉鼎山庄” 人们,纷纷走避躲让,有几个拔腿不及的,甚至被这旋舞的劲道扯翻摔滚出去!   足尖并不点地,廖冲倒翻而回――其迅速一如他方才的扑击,宛如铁钩黑刀般 的掌影便错杂着纵横交织,漫空穿飞,宫笠的身子倏上倏下,忽东忽西,出手如电, 反击凌厉,片片似刃的掌力流泄闪掣,其密其疾,难以相拟!   于是,攻拒之势起于一刹,又终于一刹,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接触中,双方各自 又掠回到原先的位置――较斗的过程,只有人们眨眨眼的功夫!   现在,廖冲的狂态傲劲业已全部消失,代之而起的却是满脸的惊愕迷们之色, 他怔怔的瞪视着官笠,就如同在看一个来自天外的怪物一样。   宫笠含笑卓立,没有作声,形色雍容自若,似是他并没有与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刚刚经历了一场险搏般,冷静极了。   酒糟鼻子耸动了一下,廖冲像是要嗅闻出空气中那股令他疑惑的气息来,他干 咳一声,有些尴尬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奶奶的,看不出你 还真有几下子响,哦,能够具有你这样的身手,两道上便也不会藉藉无名,说说看, 你是哪一路的仙佛?”   宫笠笑道:“除非你答应不再动武,否则,我歉难奉告。”   廖冲断然道:“这不可能!”   宫笠皱眉道:“廖兄,你非要以暴力相对,请问,你到底要求得一个什么样的 结果与目的?你到底相证实些什么,或获得些什么?”   狞笑一声,廖冲道:“老夫我要出一口冤气,你挫败了我的徒弟,就是在扫我 的脸面,若不找回这个面子,人家在背后岂不要点破我的背?另外,也是最主要, 黄恕言的女儿让我徒弟看上了,他既然看上了,就非得到手不可,而你挫败了我徒 弟,那小娘子便要嫁你,这不行,我干掉你之后,那小娘子无人可嫁,我徒弟顺理 成章便娶过来当老婆了。”   廖冲的话虽然讲得蛮横,但却相当坦白,听在人耳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之 外,更有一种直愣愣的“杠子头’:味道。   宫笠略微沉思,道:“以方才我们的接触情形来说,你自认为可以胜得了我?”   廖冲嘿嘿一笑道:“你功力颇高,但再挺下去,是否仍然不失先前的火候,我 看大有问题,所以我认为不妨一试,说不定我的希望要来得大些!”   摇摇头,宫笠道:“廖兄,如意算盘打多了并不见得就会事事如意,你对我的 观察仍然欠缺准确性,我可以告诉你,纵然你不见得落败,但要占我的上风,只怕 也是一桩难之又难的事!”   廖冲傲气凌人的道:“不必多说,何妨手底下再见真章?”   宫笠低沉的道:“你非要动手不可?”   廖冲大声道:“废话!”   宫笠正色道:“你可不要后悔!”   廖冲火爆的道:“后悔?我活了六十多年,就从来不知道这‘后悔’是什么样 的滋味!”   往前一站,宫笠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我便只有领教高招。”   此刻,四周的“玉鼎山庄”所属,在黄恕言与段威示意下,急忙再往各边撤开, 空出中间一圈宽阔的地面来供这两位当代高手做为龙争虎斗之用,他们全站得远远 的,个个屏息如寂,神情紧张,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没有人往场子里靠, 因为他们自知靠上去也帮不了忙,这样的一局搏战,他们除了看的份,也就只剩下 看的份了。   脾脱四方,廖冲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道:“对了,这些不中用只知道吃饭造 粪的灰孙子们远点闪着是上策,奶奶的,别沾着一下就滚上一大片,没得叫人扫兴!”   宫笠道:“如果我是你,我就先担心自己。”   廖冲傲棱棱的道:“你也用不着替我担忧,倒是你自己得多加谨慎呢。”   宫笠身子微抖,慢慢的道:“廖兄,赐教吧。”   一步一步的向宫笠走近,廖冲咧开大嘴笑着,笑得满口黄黑交斑的牙齿露出了 上下的两排乌黑牙肉,笑得舌头连着喉管都在红鲜鲜的发抖,突然间,他就那样一 闪便到了宫笠跟前,双掌微晃,劲力猝起,宛似一座无形的罩幕般卷向敌人。   宫笠往后一退,身形贴地横进,风车似的暴旋,一溜溜的掌影有如一片片的, 刃芒,交合穿射,翩然飞掠!   廖冲凌空腾起,大翻身,切掌一百九十一次,空气被掌风割开,发出那样裂帛 也似的疾密声响来“噗”――“噗”“噗”。   只见地下木屑飞扬,陡然间,一百九十一道宛如刀削也似的掌痕便整整齐齐延 展成一排,就像是早就凿好在那里的一样。   宫笠飞跃丈外,却在跃出的瞬息又已掠回,他身形翻腾,狠劈猛砍,掌势浩滔 如长江大海,浮沉汹涌在呼啸的力道中卷袭而上。   廖冲悬在半空,双脚虚浮,却倏速做着晃动极快但幅度极小的闪躲,他闪躲的 巧妙已达化境――堪堪恰到好处的让过了宫笠这一轮强劲的攻击。   如影随形,宫笠猝抢向前,双掌合十,稍推猛翻,于是,一连串并竖合十的掌 影幻空飞泄,但另两股像是来自九幽的力道却似巨作般从左右夹撞,劲势之凌厉, 足能硬碎朝之鼎!   大吼如雷,廖冲两臂往左右狂推,推出的一刹又飞快合拢反扬,于是,以罡气 对罡气,两相抵触石破天惊的震荡波颤在空气中,宫笠倒退五步,身体摇晃,廖冲 却歪斜几近六步,“喀嚓”“喀嚓”踩碎了两块铺地石砖!   这一次内力的比较,显然廖冲稍稍吃了点亏。   神色大变,廖冲的那张怪脸有些泛青,一双细眯眼也圆睁起来,眸瞳深处,好 似闪射着红毒毒的火焰,他咬牙道:“好家伙,居然还会使‘老僧拜佛’这一招失 传掌法中的大散手,居然更有此等的修为,奶奶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宫笠低沉的道:“老实说,我只是一个不愿和你结仇,而只愿和你交朋友的人。”   廖冲大吼道:“放屁,交朋友是你这样交法的?你他娘混帐!”   宫笠平和的道:“廖兄,对你而言,我已是非常容忍了,动手过招,乃是你一 再相逼,并非由我挑衅启端,你却怎能怪得了我?”   冷厉的哼了一声,廖冲道:“利嘴匹夫,你挫败我的徒弟,扫我的脸面,这还 不是挑衅启端,什么事才叫挑衅启端?莫非骑到我的头顶撒尿才能算数?”   宫笠苦笑道:“我与令高徒交手,纯系一片善意,况且,定会以正当手法取胜, 比武招亲,是硬碰硬,单挑单的事,非但光明磊落,又属公平竞争,这又怎么能说 是挑衅启端?   阁下此言,未免有些偏激了。”   窒了室,廖冲愤怒的道:“难怪你狂,原来是有所倚恃,好,我倒要再和你周 旋周旋,看看你到底还有多少通天的本领!”   宫笠微喟道:“何苦,廖兄,我们一无仇,二无恨,犯得上非分个生死存亡不 可?”   廖冲咆哮道:“就是这话――你挫败我的徒弟便是仇,抢我的徒弟的媳妇那是 恨,仇恨交加,今天我就非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宫笠忍耐着道:“廖兄,不论是我们之间孰胜孰负,或是两败俱伤,对你我而 言,俱非幸事,何不彼此做退一步想?”   廖冲张牙舞爪的道:“不用再想了,想来想去,不收拾你是万万解决不了问题 的!”   考虑了一会,宫笠说道:“廖兄,其实我换下令高徒来,全是一片善意,有机 会,我慢慢向你解释――”   怪笑一声,廖冲瞪着眼道:“好意?他奶奶的,好意叫狗吃了,我徒弟分明业 已到手的媳妇,被你硬砸了锅。摇身一变,你他奶奶反倒成了姓黄的东床快婿啦, 大片的产业由你继承,标致的娘们你来搂着眼,而这原该属于我徒弟的一切,如今 他却只能在一边干瞪着眼看,这是好意?这若也是好意的话,我就不知道什么才算 是恶意了!”   宫笠忙道:“此中实在隐情,不足为外人道,廖兄,你迟早会明白我这一番苦 心!”   廖冲恶狠狠的道:“便是不用明白也罢,似你这等人,除了挖坑叫人跳,还能 有什么好心?奶奶的,一张嘴说得倒是活神话现!”   宫笠委屈求全的道:“廖兄,你实是误会了。”   廖冲鼻孔朝天,硬梆梆的道:“我一点也没有误会,若一定要说有,便是把你 看轻了几分,不知道你居然还是块沉甸甸的扎手货呢……”   默然片刻,宫笠道:“你是否还想继续下去?!”   廖冲暴烈的道:“当然要继续下去!”   宫笠沉沉的道:“再要纠缠不休,廖兄,只怕结果就不会是令你我愉快的了!”   廖冲火辣辣的道:“奶奶的,你怎么净说些新鲜话?从我决定来此的那一刻起, 我就开始不愉快了,一直到如今我也没愉快过,这不足为奇,因为这桩事,从头到 尾,压根就不是桩愉快事!”   叹了口气,宫笠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廖冲凶暴的道:“不错,你 给了我一记掌法中久已失传的绝活‘老僧拜佛’,幸而尚吓不住我,现在,我就要 还点颜色给你看!”   宫笠生硬的道:“来吧!”   猝然间,廖冲右手伸出,双方距离那么远――约有丈许――一但是,他这一伸 手,却是那等的玄异法,居然便抓到了宫笠面门!   仰头,宫笠闪电般双足飞弹。   廖冲冷笑,右手往下疾落又翻,仍是曲指如爪扣向宫笠面门,而左手在炫光之 下,却幻成了若隐若现的鬼爪千百,如此怪异又如此变化莫测的飞快攫取宫笠!   一溜掌影在宫笠的反抛下扬起,另一溜掌影却绕体旋回,同时,他身形如电掣 般闪退,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幻爪与掌影在虚实变异中掺杂搅合,相互碰击又相互交映,廖冲一个跟斗翻出 两丈,宫笠的袍襟却“嗤”声被抓下一条布絮!   低头望了望破裂的袍襟,宫笠面无表情,连脸上的筋肉全没扯动一下。   廖冲得意非凡,他咧嘴大笑,骄傲异常的道:“啊哈,说什么长江的后浪推前 浪,哦呸!到底‘鬼手跳灵’,好匹夫,滋味如何?”   滋味如何?宫笠对这招“鬼手跳灵”的诡异玄妙,不禁大为纳罕,他深深觉得 对方的功力沉浑老练,浩瀚精湛之外,更加上千变万化,难以揣测,由此可见, “拇指圈子”廖冲之所以能在江湖上博得如许盛名,他又这般的狂傲自大,却亦非 侥幸与夸张,人家的确有所倚仗,真有一身惊鬼泣神的本领!   这时,廖冲又鼻孔朝天的道:“怎么样?含糊了么?”   宫笠淡淡的道:“好功夫。”   廖冲眯着眼道:“半点不假,好功夫,像这样的小玩意,我多的没有,一大自 箩筐都是满满的,你慢慢等着受用吧,我会一样一样叫你尝试,直到你爬不动了, 喘不动了,然后,再挑出一样来送你的终!”   宫笠冷静的道:“廖兄,我相信你所擅长的绝技不止‘鬼手跳灵’这一招而已, 你必然还怀有更多的奇式狠着玄异之艺……”   哈哈大笑,廖冲道:“说得对,可见你头脑清醒,并没有被吓糊涂……”   点点头,宫笠道:“但是,你也或者明白,既然你的绝活不止‘鬼手跳灵’这 一招――在下我的功夫亦非完全包含于‘老僧拜佛’那一式里,另外,我也尚有几 手较为得意功法,我认为,我们可以逐一再印证印证,比较比较。”   廖冲泰山笃定似的道:“早知道你不一头撞进棺材里是不会死心的,你那几下 子三脚猫的把式,还是勉强过得去了,但要凭这几下于玩意来罩住老夫我,却是妄 想,侥幸可能有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你等着栽跟斗吧!”   宫笠没有表情的道:“我已经等在这里了。”   身形侧定,廖冲翻印出掌,“噗嗤”“噗嗤”的无形劲力立时交叉激射,空气 排挤回荡中,他又倏然旋飞,掌舞如风,完全是以他的一股强大内功虚空袭敌,而 一片片的掌劲虽非实击,那种看不见的猛烈力道却也有如锤挥柠捣,沉重非凡!   宫笠便在对方这种遥远的掌风激流间隙里穿掠腾跃,。   身法快不可言,闪舞晃移,只是一抹淡淡的影子,一条矫健的游龙;双方的攻 拒速度都取在那一个“快”字上,进退周旋,瞬息间腿掌交挥,凝于俄顷,须臾里 招幻式变,神鬼莫测,每一次的出手,全是连串数十次攻击的先声,每一次腾挪, 俱为持续若干次飞扑的缩形,而彼此各不相让,聚分离合,往往只是那么抽象的一 现已了…   很快的,百招已过。   廖冲业已倾尽全力攻扑宫笠,但是,他几乎把自己认为得意的一式轻易不露外 各种功夫全已用上居然奈何不了人家,更令他愤恨惊异的是,宫笠的艺业像是无穷 尽的,体能似是用之不竭的,他有如一座山――风雨雷电交击之下,山仍屹立,有 如是一汪深邃的潭水――可以含蕴那样许多各形各式的变异。   宫笠的动作强劲有力,姿势优美连贯,无论是身形手法上的交换移转,全是一 种威猛意韵的表达及实质上压迫的密合,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他仿佛从头至尾都是一块莹滑无瑕的白玉,叫人找不到下手琢磨的地方――任是一 流的巧匠也罢!   于是,廖冲逐渐的动了心火了。   宫笠仍然应对如飞,保持着完整严密又快速迅捷身法,而且,他主要乃是采取 的守势,他好像并没有全力以赴。   又是百余招过去。   蓦地大吼一声,廖冲拔空七丈有多,闪电般倒射而下,一边怪叫道:“好杂碎, 看你还能夹缠几时!”   吼叫声中,宛如是一团射自烈日的金光,如此炫目夺神的暴斩宫笠。   廖冲,煌赫武林的“拇指圈子”,终于忍不住使用兵刃了!   宫笠的反应一如廖冲的出手那样快通电掣,他斜掠丈远,猛然一个跟斗翻转, 长蛇也似的一条乌虹便笔直捣了过去。   鞭梢子撕裂空气,发出裂帛似的刺耳响声来,廖冲右手那团金色光华横起,左 手刹时也出现了同样的一团金光,两团金光并击,“铿锵”一响,猝夹敌人长鞭!   俄顷里,笔直射到的长鞭突然旋飞绕,带着回荡的流旋,仿佛一股起自虚无的 龙卷风――粗黑滚旋,风起云涌,却是由上而下的形式一条黑柱直撞。   廖冲吼声如雷,奋起双臂千斤之力,咬牙瞑目,拼命以他的那对兵器――“大 斗钹”截夹敌鞭,可是,那等强猛的旋回力道,却将他的双钹硬生生磕震左右,这 位“拇指圈子”左鞭稍戳胸的瞬息,左手飞翻,以钹面护裆,右手暴挥,一钹宛如 飞锣,“嗡”一声斜斩敌首!   长鞭点撞上钢钹,“当”一声颤响,廖冲跳牙咧嘴的跄踉后退,同一时间, “铿”的一声清脆撞击,另一面钢板滴溜溜的抛上了半空!   宫笠相距廖冲九步,右手长鞭斜拖于地,左手之上,蓝汪汪,晶闪闪的一柄奇 形“阔蛇口剑”正映日生寒!   廖冲的那双细眯眼睁得圆鼓鼓的,两只小眼球喷火一样宛似要凸出目眶,他死 盯着官笠,咬牙切齿,五官扭曲,生像要活啖了敌人……   慢慢的,他的视线从官笠面庞移到宫笠右手的黝黑长鞭,又缓缓落向宫笠左手 那柄怪异的“阔蛇口剑”上,“阔蛇口剑”宽逾两尺,长只尺半,顶端不似寻常刀 剑的尖锐,却形略带突凸的椭圆形看上去宛如毒蛇的头部吻线,锋利削薄,森森慑 人。   于是,廖冲恍然大悟――此刻,他业已想起对方是什么人来!   用力吸了口气,他强行压制住自己愤怒的情绪,然后,他向前凑近几步,恶狠 狠的道:“奶奶的我道是哪一个不开眼的后生小辈,仗着自己有几分道行,便吃了 狼心豹子胆同老夫我来抗衡?原来却是你――宫笠,是你这自贬身价,为老不尊的 混帐东西!”   和善一笑,宫笠道:“难为你还能认出我来,廖兄,现在这一声廖兄,大概可 以叫得你心里不再起疙瘩了吧?廖兄,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我几时自贬身价, 又几时为老不尊啦?”   廖冲磨牙嚓嚓,鼻头泛红的道:“宫笠,少他娘在那里装迷糊,你在道上是哪 一流的人物!又是何等样的身份地位?居然死不要脸,跑来这片乌庄参加什么比武 招亲’,与一于不沾边,不成气候的后生小子争起婆娘来,这岂非自贬身份?至于 说你为老不尊,更是半点也没说错,你他奶奶的和我是一个字号的‘大招牌’,却 打跑我的徒弟,抢他的媳妇,这不是为老不尊是什么?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你 搞出这么一桩下作事来,宫笠,你简直是越混越回去了!”   笑笑,宫笠道:“不然,廖兄,你是不知内情,方有此言,其实,骨子里却非 这么回事。”   廖冲咆哮道:“你还咬着根驴鸟当萧吹?不是这么回事又是怎么回事?姓宫的, 不要仗着你今天在武林中的气势欺人,老夫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奶奶的,弄翻了 我,大家全玩儿完,你要我的老命看我能否拖着你一同垫棺材底?”   宫笠沉缓的道:“我并不愿把事情弄僵了,廖兄,相信你也不愿,若然,我认 为我们还是平心静气的谈一谈,把其中的误会解开,强似彼此拼命互斗,你意下如 何?”   略一犹豫,廖冲悻悻的道:“也罢,我就暂且先行住手,看你怎生向我交待法, 如果你的解释不能够令我满意,我可有言在先,我们还得斗个死活!”   叹了口气,宫笠道:“廖兄,你也是偌大一把年纪了,怎的仍是这么个‘血气 方刚’的脾性?又是如此的热衷于‘好勇斗狠’?”   呆了果,廖冲怒道:“你少来教训我,姓宫的,不错,你我在江湖上的确平齐, 声望相偌,但我的年纪要比你大上许多,经验世故自也要比你来得深,算起来我是 你的老大哥,娘的,尊老敬贤,老字还摆在贤字前面,你体要不分先后,在这里大 放厥词,又惹得我心中不快!”   宫笠忙道:“好,好,廖兄,且先请入内奉茶,再做计较。”   哼了哼,廖冲道:“打和你朝上面直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句话还带着点人味, 由此可见,声望与修养并不一定是相称相对的……”   宫笠笑笑,没有接腔,廖冲所言,其实正乃他自家作风的写照,不过,宫笠为 了另有安排和指望实不愿再有什么触怒廖冲的言行,这位“拇指圈子”,横起来就 和个棒老二没有差别。   廖冲却未即时挪步,他朝后一招手,吆喝着站得老远的徒弟鲍贵财道:“兀那 小兔崽子,还不给为师的赶紧过来,却愣在那里发的哪门子呆?”   急急答应着,鲍贵财奔到近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   师师父!可可是师师父赢赢了?”   心里害臊,廖冲面上却并不改色,他呵责道:“就凭为师的这等造诣,也会输 么?先别急着问这桩态事,来,过来见过你这位官二叔。”   鲍贵财的斜眼乱转,迷惘的问道:“宫宫二二叔?师师父,哪一位宫宫二叔? 这……这个地地方,几几时又出出来一位二二叔啦?”   廖冲大声道:“喏,就是这一位,宫二叔。”   调聚了视线的焦点,鲍贵财赫然发现宫笠正在对他颔首微笑,这一惊非同小可, 急得面红脖子粗的嚷嚷起来:“天天啦,师师父,你老弄错了哇,这这个人,就就 是打败徒徒弟,抢走了徒徒弟媳媳妇的那个人啊……师师父,你不还刚刚……刚和 他打打完了一仗仗的么?怎怎的他他摇身―一变又又变成我的二二叔了哇?”   廖冲怒道:“混帐,打架是打架,规矩是规矩,他和为师是一个辈份的人物, 为师是老大,岂不顺理成章的他就是老二?你不叫二叔,又叫你娘的什么?”   鲍贵财气急败坏的道:“这这……这样一来,师师父,徒徒儿的事,可可不就 像寡寡妇死死了儿子,没没得个指望了?”   廖冲又是尴尬,又是冒火的吼道:“你的事你的事,此刻却要先把礼数上下弄 清楚了,一码归一码,免得叫人说我廖某人没有教好徒弟,你还不快快上去见过礼?”   鲍贵财挨挨蹭蹭的走了上去,颇不情愿的躬身道:“晚晚辈拜拜见宫二二叔……”   拱拱手,宫笠当仁不让的道:“罢了。”   站直了身子,鲍贵财愣头愣脑的道:“宫二二叔,你你的岁数不不大,只怕还 还不一定比俺大,可不不知你是啥啥的出出身?俺俺怎么会―一下子矮矮了―一辈?”   宫笠笑笑道:“这个,你可以请教令师。”   咽了口唾液,鲍贵财转向廖冲道:“师师父,俺俺可真被搞糊糊涂了……”   廖冲没好气的道:“这有什么好糊涂的,说你脑袋里没有几条纹路,你还不服 气,你也不想想,若非真有这么层关系在,为师的在此等场合中岂会让你平白无故 的矮下一头去!”   鲍贵财呐呐的道:“那那么,这这人真是俺俺的尊尊长了?”   廖冲压着嗓门道:“徒儿,为师在江湖上被人怎么称呼来着?”   想了想,鲍贵财道:“不不是都叫师师父是‘拇指圈子’么?”   廖冲又道:“除了这个诨号之外,他们还叫我什么?”   鲍贵财咧咧嘴,道:“还还叫师父是廖廖老邪!”   嘿嘿一笑,廖冲道:“不错,为师乃双邪之一,这一位是你的宫二叔,即乃 ‘三魔两邪一毒’中的一毒,人称‘生死执魂’宫笠的就是他。”   张大嘴巴,鲍贵财目瞪瞪的望着宫笠好一会,方才惊愕的道:“师师父……那 那个使鞭鞭子使得像大龙龙卷风一样的人,用用‘阔蛇口剑’专专门戳人心心口的 人,就就是他?”   廖冲道:“就是他。”   鲍贵财的表情一时又似哭,又似笑道:“乖……乖乖,听听说,他他的武功不 不在师师父之下的,那那么,前前次打打擂台比武,他可可是让着俺俺了?但但…… 既是他出出头,与俺俺抢媳妇,师师父,俺…还有个啥啥的指指望?”   廖冲板起面孔道:“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或不行,却还有为师老 人在后头替你撑腰呢,含糊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鲍贵财哭丧着脸道:“可可是,看师师父的模样,好好像已经同同他言和了嘛!”   “呸”了一声,廖冲道:“放屁,为师正要与他展开谈判,把话说清楚,他似 乎有什么隐情要告诉我,这其中的内容可能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我且先听他解释 完了再做。   道理,你的事,为师不会轻言放弃的―…。”   鲍贵财嗫嚅着道:“师师父,你你老可不能临时又又撒了手啊……俺俺没有那 小小娘子,便活不下去啦……俺俺若是有了个啥啥的三三长两短,师师父,你你老 的晚晚景可就惨惨了,连连个送送终的人也没没有……”   脸色一沉,廖冲呵责道:“奶奶的,你这张嘴怎么就这等的拙法?什么不好听 就偏说什么,为师我他娘的至少还有个百儿八十年好活,你这小兔崽子不颂我个延 寿延年,却端挑这样的丧气话讲,简直混帐!”   鲍贵财瑟缩的道:“师师父,你你老别生气,你不不爱听,就当徒儿俺是在放 屁好好了……”   廖冲怒目相视道:“还是放的些狗臭屁!”   这时,宫笠又在肃客道:“廖兄,还有贵财贤侄,请先进屋歇息。”   黄恕言、段威等人目睹这等光景,又得到宫笠的暗示,明白事情大有转机,他 们虽然尚弄不清宫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知道他必然另有打算,他们早已无法 应付廖冲师徒,一切唯宫笠马首是瞻了,宫笠怎么做,他们是怎么好,只要眼前的 麻烦能够顺利摆平,叫他们做什么都行。   宫笠在肃客,黄恕言和段威也战战兢兢的凑了上来,满面堆笑的帮着往大厅里 请,于是,在廖冲着鲍贵财拾回他那一个单钹之后,一行人进入厅内坐定,一场眼 看业已避免不掉的大风暴,总算有惊无险,暂时平息下去。   当大伙刚刚坐下,厅门之后,凌濮也闪身出来,他全付披挂,显然早已准备随 时动手,可惜的是却未能派上用场。   廖冲对站在宫笠身后的凌濮颇为注意,他一再打量着这位“炫目飞盾”,练家 于看练家子,不用多说,彼此全心里有数。   黄恕言同段威二人打横相陪,这两位“王鼎山庄”的首要人物,只都把半个屁 股挨着坐椅边沿,又像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又像是随时打算逃命的架势,看在 人眼里,便不禁有那么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   鲍贵财坐在宽大柔软的圈椅里,忍不住一再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满脸的新鲜 羡慕表情,大家都没开腔,他却已愣愣的发了言道:“哦,这个大大房子,东西真 真多,看看起来也好好看,师师父,比起俺俺们住的地地方,可强得不不能……”   廖冲十分窘迫的叱道:“你少他娘乱开口,你没见过世面,为师的可见多了, 你这等‘庄猢狲’天生便带三分土气,没得却连为师也跟着叫你说土了!”   鲍贵财赶紧闭上嘴,却仍然看看这,瞧瞧那,伸手在自己屁股下的软厚锦垫上 抚摸个不停,一脸的稀奇模样。   下人端上香茗,廖冲故意装得慢条斯理的用杯盖轻拨茶花浅啜一口,但鲍贵财 却“咕噜”牛饮一干。   说不出廖冲的脸上是一种什么神色,他恶狠狠的瞪了徒弟一眼,好似恨不能把 鲍贵财踢上几脚泄愤,这样文质彬彬的师父,却偏偏生有如此半调子的徒弟,说起 来,又怎么个衬托法?   淡淡一笑,宫笠道:“廖兄,我们不用客套,立即言归正传,直接就问题的中 心来做剖析,当然我所说的都是最真实,最诚恳的……”   廖冲道:“这要我来决定,宫笠,就看你的解释能否令我满意了,否则,你我 之间的麻烦仍没有完,‘玉鼎山庄’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黄恕言赶紧陪笑道:“前辈宽怀,我想这桩误会,在宫大侠的调停下,一定会 有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双方都将皆大欢喜……”   嘿嘿一笑,廖冲道:“这就要看宫笠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而定了。”   宫笠安详的道:“首先,我要声明,廖兄,日前上擂台挫败令高徒之举,实则 我是为了救令高徒那一条性命宫笠此言一出,黄恕言与段威都大吃一惊,相顾失色, 黄恕言急忙插嘴道:“宫大侠,这件事影响太大,后果严重,是不是容我们私下再 斟酌以后方决定向廖前辈表明与否?”   段威也忙道:“宫大侠,此事内情,绝对秘密,尊驾似乎有再加考虑的必要……”   廖冲疑惑的道:“你们又在弄什么玄虚?”   摆摆手,宫笠道:“二位放心,如何处理此段公案,我自有主意,你们不用管, 一切有我,任何后果,我也代替二位承担!”   黄恕言满头大汗的道:“宫大侠……这,这段内情,说出来是否合宜?”   宫笠正色道:“二位是要以二位的意思为主呢?还是以我的意思为主?”   抹着汗,黄恕言苦笑道:“当然是以尊驾的意思为主,我只是担心泄漏此事内 幕,非但与事无补更引来一场莫须有的大麻烦……”   宫笠冷然道:“我已说过,我负一切责任。”   段威透了口气,呐呐的道:“既是尊驾早有定夺,我们相信尊驾必已有了万全 之计……”   他又转向黄恕言道:“言翁,我们唯宫大侠马首是瞻,便全凭宫大侠作主吧……”   黄恕言超紧道:“是是。请尊驾自行断处,我们谨听尊驾吩咐。”   廖冲又是迷惘,又是猜疑的道:“奶奶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那桩事,什么 内幕呀?怎的一个个都是这种莫测高深,鬼头鬼脑的样子?你们可不能瞒着我什么……”   宫笠道:“这就正要告诉你,廖兄,我日前之所以阻止令徒夺魁,主要原因便 是为了要救他的一条性命……”   鲍贵财不相信的大摇其头道:“宫二二叔,你这这话就叫俺俺不明白了,你将 俺打打下台去,抢了俺俺业已到手的媳媳妇,却怎怎么说乃是为了救俺的命了,俺 俺却不知道,你抢俺媳媳妇,怎怎的又能扯到救俺性性命的事事上去回……”   笑笑,宫笠道:“贵财,那位小姐很美,是么?”   连连点头,鲍贵财道:“俺俺的魂都要被她勾去了,宫宫二叔,没有她,俺俺 就不想活啦,就就这几天功夫,俺已茶茶不思,饭不不想,睡睡觉也睡不着,整整 日像晕天黑黑地,心心里头,脑脑子里,全是她她的影子,两眼看出出去,也好像 只看看到她在眼前晃,二二叔,俺俺怕快要疯了……”   廖冲吹胡子瞪眼道:“好了好了,别再说啦,娘的,你不怕丢人,我却不好意 思,想女人哪有似你这样痴法的?就算真痴吧,也应放在心里,通通抖搂出来,岂 不是出丑卖乖,吃人笑话?”   鲍贵财委屈的道:“师师父,来来这里参加比比武招亲,是你老的意意思,现 在人人家攀着个对对象,却又说说人家痴,师师父啊,俺俺心里想,便照实说,俺 俺确是喜喜欢她嘛,有有什么丢人人的?”   廖冲怒道:“得了,我说一句,你就得说十句,还他奶奶有完没完?”   宫笠笑道:“你也别责怪令徒,他确然对那位小姐起了仰慕之心,似令徒这般 直心直肠的人,总是死心眼,一旦动情,便无可移转,其实,这也是一桩好事,唯 一可惜的是,不甚妥当。”   廖冲不耐的道:“宫笠,你一直还未表明,你挫败我的徒弟为何乃是为了救他 性命?还有,他看上黄家小娘子,又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宫笠稳重的道:“我告诉你,廖兄,那位小姐患有恶疾――可以致命的恶疾, 只要与人发生夫妻关系,则恶疾便传过对方,那么,对方除了死也只有死了!”   大吃一惊,廖冲道:“真有此事?”   呆了一下的鲍贵财立即用力摇头道:“不不信,俺俺不信,恁般标标致的大大 姑娘,葱白的皮皮肤简简直吹吹弹得破,连连颗疙瘩也没没见,又哪哪来的恶恶疾?”   廖冲也狐疑的道:“宫笠,你可别瞎编造,这不是开玩笑的……”   宫笠平静的道:“我没有瞎编造,也没有这份闲心与二位开玩笑,这乃是千真 万确的事,二位若有疑虑,可询黄庄主与段总教头!”   廖冲急问黄恕言道:“喂,宫笠所言,可是确有其事?”   鲍贵财也脸红脖子粗的道:“你你们说说出来呀,那那样标标致的小小娘子, 会会有什什么恶恶疾?” 海天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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