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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李乾找不到孙七,知道十成有八成被对方生擒了。可是他想不通,唐继耀一人赴约 他又受了伤,他怎么会擒住孙七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孙七在水底中毒,失去了抵抗力而被擒的。回去报告师兄, 必然被臭骂一顿,甚至挨揍。其实最使他受不了的是师兄说他没有用,是个大拉酥。 他必须尽快的把孙七救回来,不论是在道义上或是为了应付师兄。都不能装熊。因 为是他拉孙七去作这事的。 他要想个点子,哪怕是个熊点子也成。 唐继耀的确是用毒使孙七失去了抗拒力才把他弄回来的。现在,孙七被放在大厅中 的地上,双手拇指及双足的大脚趾,都用牛筋勒住拴在柱子上。 唐继耀和柳怡斋在饮酒,有位大夫在为唐继耀疗伤。他的右肩骨伤得不轻,柳怡斋 道:“唐兄,你能擒住这个叛徒,足证掌门人身手不凡,也是大功一件。上面有命令, 非逮住这小子不可、而且死活不拘。” 唐继耀道:“唐某一时大意,误信他的鬼点子,以为劣徒真的来了金陵,必有紧要 的事,没想到他和李乾联手诓我,别看那小子在陆上很有限,水里的功夫可是数一数二 的哪!” 柳怕斋道:“那是当然。‘渔鹰’江振禄和‘飞鱼’李乾,论水性,在武林中还未 见出其右者。” 柳怡斋又道:“掌门人要如何处置这个叛徒?” 唐继耀森厉地一笑,道:“先整他个半死,再交给老爷子,你看如何?” 柳怡斋道:“好极了!孙大侠醒了没有?” 孙七早就醒了,道:“你孙大爷早就醒了!有什么本事你们尽管使出来,姓孙的是 无事躲事,有事不怕事。就是摘了铁瓢,也不过是碗大小的疤!” 柳怡斋道:“有种!你现在尽管嘴硬,待会看看你还会不会攘熊话?” 孙七道:“拆那格娘格细皮!你也不用咋唬,对于你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杂碎,已经 有好多人把夹子支起来准备打你哩!” “嘿……”柳怡斋龇着牙对唐继耀道,“掌门人,你有没有新点子为这叛徒抽抽懒 筋?” 唐继耀道:“为了这么一个三流角色,又何必绞脑汁?干脆就用你的点穴镢敲他的 肋骨,那滋味很特别,绝对和苦甜酸咸的味道不一样。” 柳怡斋走过来,撕开孙七的衣服,“啧啧”地道:“想不到孙大侠还有一身细皮白 肉哩!要是遇上喜欢走‘旱路’的朋友,孙大侠可要尝尝五味之外的第六味啦!” 孙七闭上眼不出声,他没有抱怨李乾,只怪自己太大意,这是应该想到的,一个会 施毒的人在水中也照样能施毒。 只是让江振禄及高凌宇在家中耽心,他实在于心不忍。点穴撅在肋骨上轻敲着,发 出“梆梆”的声音。 人身骨路最脆弱的是肋骨及小腿上的迎面骨,轻撞一下就奇痛钻心,现在柳怕斋不 但敲打,而且横刮着。 孙七不出声,却是混身痉挛,鼻尖已渗出汗珠。 柳怕斋一手持杯而饮,一手敲刮肋骨,道:“孙大侠,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哼上 几声,柳爷动了慈悲之心,说不定就此停止放你一马。” 孙七切齿道:“拆那格娘格细皮烂泡!你会有慈悲心,天下那还有坏胚子?” 柳怡斋道:“掌门的,这小子似乎要表现他的硬骨头,还有没有什么更绝对新鲜的 口味?” 唐继耀道:“唐某有一种药给他服下,能叫他混身奇痒难熬,你是知道,痒比痛还 要难过的。” 柳怕斋道:“反正闲着也闲着,试试看吧!” 孙七厉声道:“唐继耀,你大概尝过‘白骨断肠刀’的滋味吧?” 唐继耀道:“尝是尝过,不过姓高的也尝过我的毒味吧?”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牛 角瓶来,这时门外有个厮道:“唐大侠,柳爷,老爷子来了……” mpanel(1); 老爷子在他们心目中非同小可,急忙迎出客厅走出内院,这工夫一个人自花墙上跳 下,窜入大厅。 这人当然是李乾了,他没有什么好点子,想来想去,只能想出这么个熊办法来。他 去力拉那四根牛筋,没有拉断。 他用日月双环的月环内的月牙刃去割,可惜这月牙刃年久未磨也不利了,尤其这牛 筋很坚韧。孙七道:“用火烧,快点!” 李乾原地转了一周,取过桌上的蜡烛烧着。很久才烧断一根,两个人都冒着汗。只 闻那苍老的声音在外院道:“继耀,有件事你要多偏劳些。” 唐继耀道:“前辈有事自管吩咐。” 苍老的声音道:“那边有韦天爵本来也够了,可是看守老虔婆那人质非常重要,有 你辅佐,那就牢靠多了!” 这时忽闻柳怡斋道:“前辈,那老虔婆不是已经……”他的下文似被硬生生的挡了 回去。 这工夫还剩下最后一根,那是有脚趾上的,而三个人的步履声已进了内院。李乾简 直不敢相信,造谣说老爷子来了的人是他,而这老贼居然真的来了。天下的巧事真是太 多了。 最后一根在火烧割切力扯之下终于弄开,孙七一跃而起,抓起一边地上的软剑。正 要往外奔,李乾这次变聪明了,一拉孙七,径奔后窗。二人刚刚跳出后窗外,已听到那 苍老的笑声到了客厅门外。 两个人此刻都知道,凭他们二人这点底子,根本就不应该兴此念头,而今夜如果能 逃出此宅,除了回去多烧香之外,只能说流年运气好得邪气而已。 两人全力猛窜,必须在入厅之人还没有摸清方向追捕他们之前脱出此宅,所以有时 都差点撞到此宅中的护院身上。当然他们被追急了藏在花丛中时,还被一个护院尿了一 脸的尿,由于附近人多也不敢出声。 原来倪征鸿领先入厅,柳、唐二人随后,乍见人已不见,双双叫了起来。倪征鸿问 是什么事,二人大略说了一遍。由于倪征鸿不悦,责怪二人抓到了这等人犯不先报告他 而斥责他们,这么一耽搁,绝对逃不了的人还是被他们跑了。 他们二人回去时,也正是高凌云咽气不久,看到这惨象,二人大恸。江振禄也顾不 得孙七的面子道:“二位到那哪去了?” 孙七讷讷道:“江兄……小弟混蛋……是我出主意要设法去弄唐、柳二人为铁姑娘 报仇……没想到……弄是弄了姓唐的一下……在下却被姓唐的逮住……要不是李老弟混 进去救我,娘格皮,我早就完蛋了!” 李乾道:“师兄,这不能怪孙猴子,是俺要他出个主意,本来孙猴子不同意,架不 住俺的死缠……”李乾把经过说了。 江振禄道:“二位万一遭了不幸,叫我们两人怎么处理?我和高老弟已经够忙活的 了!” 孙七道:“江兄,高大侠,孙某白活三十多岁,简直不知好歹,浑球一个,我该死……” 说着自己左右开弓就是七八个大耳光。 高凌宇上前抓住他的手,道:“孙兄,虽说二位去做那件事事先末向我们招呼一下, 但仍是基于一腔义忿,把自己的安危及生死置之度外,这也是难能可贵的,江大哥不过 是心情凄苦也关心二位才责备你们的。” 孙七道:“高大侠,你越是这么说,我越得惭愧,无地自容。我们两个才真正是二 人上梁山,一对大拉酥。” 高凌宇道:“千万别太自责,就以舍弟来说吧,虽然人已去了,我仍不同意他冒我 之名、盗我之刀,且要莲花背着孩子随去约斗之地,造成倪征鸿把他当作在下的错觉而 以卵击石……” 孙、李二人骇然道:“怎么?高凌云大侠盗去了高大侠的‘白骨断肠刀’,提早赴 约,结果……” 高凌宇泫然道:“其实二位的义举和他一样,两方的角色虽有不同,在技艺的负荷 上却无二致。” 李乾道:“高大侠,高二哥敢去倒弄老贼,俺们怎能和他比?结果高二哥和老贼折 腾了多久?” 江振禄厉声道:“李乾,到凌云老弟牌位前去跪着,我不叫你起来你就永远跪着别 起来……” 李乾嘟囔着,道:“跪就跪!反正能逃出来总比在唐继耀和柳怕斋那些杂碎手中好 些,他们用牛筋拴住孙猴子的双手拇指及脚趾,用点穴镢敲刮着他的肋骨,孙猴子没有 哼一声!他奶奶个熊!俺一时无计,想了个熊办法就把他救出来了。” 李乾跪下,孙七也要跪下,江振禄一拦,孙七还是跪下了,道:“江兄,孙某此跪, 是钦佩高二侠的这份勇气及深厚的手足之情,就让小弟向高二侠致最后的敬意吧!”说 着磕了几个头,流淌着泪水。 高凌宇把他拉起来,道:“凌云弟由于学了铁老夫人的‘回春刀法’,把他自己的 ‘轮回刀’七绝的最后二绝招与‘回春刀法’的精粹合研,居然划破倪征鸿的衣衫五六 处之多还伤了他的肩头,但被他抓了十几处,每处抓去了约儿拳大小一块肉……” 孙七激动地道:“原来高二哥是个隐善扬恶的人,在那边卧底,候机而动。看来几 次为高大侠援手的人必是高二侠了?” 高凌宇点点头,道:“舍弟知道敌人的声势太大,为了不使对方任何人看出他有候 机报复之心,乃将计就计,认贼作父,且仗势凌弱,胡作非为。尽管他敛聚的对象全是 过去与阉党有关的劣神土豪,但玩了他们的少女,却是无辜的,所以不免深深内疚。而 事实上,以倪征鸿的老谋深算,小弟若不表演逼真,绝对逃不过他的法眼。只可惜铁夫 人去了,要不,也只有她老人家秉承了‘回春居士’的高超医术,也许能救舍弟之伤……” 孙、李二人一怔,李乾还跪在案前大声道:“孙猴子,俺要问你,你听到那老贼说 的话没有呀?” 孙七道:“他自外院往里走,似乎谈到铁老夫人的事,还要唐继耀也过去协助韦天 爵看守哪……” 李乾道:“还有……还有……奶奶的,你的记性不好忘性可不错,那老贼是这么说 的:那边有韦天爵本来也够了,可是看守老虔婆那人质非常重要,如果有你辅佐。那就 牢靠多了。孙猴子,有没有这几句话?” 孙七道:“小李,你的记性比我好,高大侠,由此看来,铁夫人必然还活着,人要 是死了,难道老贼还怕尸体飞走了不成?” 高、江二人陡然一震,互相凝视了一会,江振禄道:“老弟,你当时不是亲眼看到 铁老夫人躺在大厅中的床板上,香案上还有‘铁母刘太夫人燕贞之神位’的灵位吗?” 高凌宇切齿道:“好一个狡猾、阴毒的倪征鸿,他猜到我也会想到铁夫人能治凌云 的创伤,必去设法把铁夫人救出来,他竟抢先用什么麻醉药物使夫人闭气昏迷过去,使 我彻底失望,待二弟不治之后,铁夫人必然又活了……” 江振禄道:“八成如此,老弟,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刻毒的人, 老弟,目前在你来说,千万不要冲动,也不要马上找那老贼,当务之急是速找莲花姑娘……” 高凌宇道:“老哥哥,我一直想不通,那女人背着我的孩子避不见面,不知道她到 底在想什么?” 李乾道:“高大侠,你这么聪明的人,在这方面却是这么夹生。这还用问吗,莲花 对你有意思,又怕你当面给他难堪……” 江振禄大声道:“闭住你的臭嘴,少发宏论!” 孙七道:“高大侠,小李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莲花喜欢你,却又不能露骨地表示, 至于她背着你的孩子,第一是她若不照应而交给你也是抓瞎,其次,我以为也许梅心姑 娘临终时她有所嘱托什么的……” 江振禄点点头,道:“老弟,我的看法也是如此。宫莲花对你应无恶意,她不好意 思找你,咱们要尽快找她。” 高凌宇不出声,他实在不愿去找她。 李乾道:“师兄,俺可以起来了吧?” 江振禄道:“我送你那块精雕的牌子,上有‘言多必失’四个字,把那牌子拿出来 给我看看。” 李乾搔搔头皮道:“师……师兄……那块牌子早就不小心丢咧!不过俺会记住‘言 多必失’那四个字的。” 江振禄道:“要不是你的头和你的脖子连在一起,头丢了你也不知道的。”高凌宇 把他扶了起来。 江振禄道:“老弟,凌云弟的后事办妥之后,我们要尽快去找莲花,没有任何事比 这事更重要的了。” 高凌云和铁梅心葬在一块墓地中,只是相距数丈,将来这空间是留给高凌宇的。一 切弄好,还立了一块石碑。李乾和孙七二人猛烧冥纸,在他们来说,这是唯一表示最后 哀思的方式。 江振禄红着眼睛道:“老弟,回去吧!” 高凌宇道:“老哥哥,三位先回去,让小弟在这儿待一会,最迟在天黑时我就回去。 老哥哥放心。” 江振禄道:“梅心姑娘和凌云老弟都是当仁不让,义无反顾,洒脱利落的年轻人, 老弟你更不用说了,希望你老弟安下心来面对现实。” 高凌宇道:“老哥哥,我绝不会想不开,还有很多的大事要我去解决,我要是消沉 颓废,就对不起地下这两位了 江振禄道:“很好!那我们先回去……” 三人走后,也不过是申时末,在坟前一站就是两个多时辰,不知不觉天已黑了,而 且起了风还落着雪。 这工夫,隐隐地听到了人踏雪而来的声音,回头望去,竟是背着孩子的宫莲花,低 着头默默地进入墓地。而且在两个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高凌宇道:“你背着我的孩子到处跑什么?” 宫莲花道:“你的孩子?哼:铁梅心临终时已经送给我了。” 高凌字陡然一震,道:“那怎么可能?孩子是我和梅心的,不经我的许可,梅心不 可能这么擅自直接把孩子送给别人的。” 宫莲花道:“你以为照料个孩子是件美差?俗语说:能挑百斤米,不照料一个孩子。 为了梅心也为了孩子,我才接过来的。” 高凌宇道:“只可借以前一直未看出你是这么懂事,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 宫莲花道:“你知不知道无关宏旨,先不谈这个,你知道高凌云和倪老贼接了几招? 告诉你,一共是十七招。在老贼衣上戳了五个洞,肩上还受了微伤。” 高凌宇在想着那种惨烈无比的搏杀而默不出声。 富莲花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高凌云能伤了老贼吗?” 高凌宇浑如未闻,宫莲花道:“‘回春刀法’的精华共有九招,高凌云把其中二招 与他本门的‘轮回刀法’合并,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居然产生如此大的威力,如果给 他较多的时间,情况可能完全不同。” 高凌宇脱口而出,道:“这话不假,凌云弟在这方面是个天才,天生练武的胚子, 加上视死如归的决心,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宫莲花补了一句:“也出乎老贼的意料。” 高凌字心中一动,老贼故意伪装铁老夫人死了,事实也许还活着,可能不仅是怕他 去找她治高凌云的伤,而是看出高凌云的最后两招非“轮回刀法”,就是猜也能猜出, 那是“回春刀法”的合并精英。 况且当时宫莲花就在一边观战,必是老夫人传了宫莲花,宫莲花又传给高凌云的。 正因为他看到了“回春刀法”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只费了数日时间竞有如此大的威力,老 贼更坚定信心,非弄到“回春刀法”不可了。 当然,倪征鸿也可能以为是老夫人直接传了高凌云几招而加以精研的。此刻高凌宇 漠视幽黯的天空,道:“有件事我必须问清楚,在你来说,也应该有所交待。” 宫莲花道:“你自管问,能不能回答,我拿不准。” 高凌宇:“这是什么意思?” 宫莲花淡然道:“我知道的高兴回答才回答,不知道的根本就无法回答,就是这个 意思,你懂了吗?” 高凌宇道:“梅心生产后,唐继耀和柳怕斋到达,把小翠杀成重伤,她的人呢?当 时有没有死?” 宫莲花道:“我到达的时候根本没见到小翠。”这一点和那中年尼姑说的差不多, 可见宫莲花到达时已经太迟了。 高凌宇道:“唐继耀和柳怕斋那两个狗贼,要梅心抱着孩子奔行,他们说可以放生, 直到悔心流血过多倒下,雪上的足印全是红色的才……”嗓音哽塞而打住了。 宫莲花不出声,高凌宇道:“你没有看到这景象?” 宫莲花仍然未出声,他疾转过身子,发现她在抹泪,但似伯他看到,立刻侧过身仰 仰头道:“我来得比那时晚些,没……没看到。” “这女人真会装……”高凌宇不能不这么想,道:“那么是你埋了梅心的,这一点 没有错吧?” 宫莲花道:“不错。” 高凌宇沙哑着嗓音道:“你当时所看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这件事大概没有保密的 必要吧?” 宫莲花冷冷地道:“当然没有。我赶到时,正好梅心姊力尽倒下,还说了半句话: 狗贼好……。大概是‘狗贼好狠’方即气绝。在当时,柳怕斋受了伤,唐继耀浑身是毒, 我不敢明挑,只有施袭一途。” 高凌宇心想,对付那种人,的确是唯一的有效办法了。 宫莲花续道:“我掩近时,他们二人一个坐在地上裹伤,一个走近查看梅心姊有没 有死,同时似想弄死孩子,但是柳怡斋阻止了他。” 高凌宇道:“柳怕斋发了善心?” 宫莲花冷冷一笑,道:“你对人性的看法也未免太浮浅了吧?柳怡斋是那种货色, 有那种善根吗?” 高凌宇不出声,的确,柳怕斋是个“肪里坏”。 宫莲花道:“柳恰斋说:‘我的大掌门人,这个小杂种固然是死不足惜,可是他的 用处可大了!怎么可以捏死呢!’唐继耀果然收手,就在这时,我一鞭得手,抽在姓唐 的肩颈之间,把这老贼抽出两三步外在地上打滚。由于我是在上风头上,这两个败类都 受了伤,身份也忘了,掉头就窜。” 高凌字道:“由此看来,你到达现场,梅心已死,而且并未留下只字片语,为何说 梅心把孩子送了你?为何一直避不见面?又为何不把孩子交给我?你可知道你的行为会 使别人怎么看你?” 头一仰,鼻孔冲出两道热气,道:“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宫莲花只要问心无 愧,才不在乎这一套哩!” 高凌宇厉声道:“你说过,梅心临终把孩子送了你,言犹在耳,却又说你到达现场 她已咽了气,前后矛盾,难圆其说,还敢死倔!” 宫莲花反唇相讥,大声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断章取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圣人?” 高凌宇摊摊手,道:“你说!” 宫莲花哼了一声,道:“两个阴贼逃走之后,梅心姊忽然又苏醒过来了。原来是身 子太虚,加之又见二贼追来,一时焦灼,绝望而晕了过去……” 高凌宇道:“她对你说了什么话?她一定会有所交待对不对?” 宫莲花冷冷地道:“我的话你不信,所以说了也是白说,既然如此也就不如不说, 免得又引起你的狐疑。” 高凌宇大声道:“为什么说了会是白说?姓高的就那么不通人情?就那么多疑?真 是笑话。”。 宫莲花道:“好i我要是不告诉你,你反会怀疑我隐瞒了事实对不对?梅心姊说,孩 子要我抚养,你信吗?” 高凌宇想了一下,道:“不大相信。” 宫莲花一挥手,道:“好,梅心姊的话就到此为止,现在把受另外一人所托的事作 个交待,你要仔细听着,我只说两遍,示范两遍。” 高凌宇道:“梅心的遗言还没有说完。” 宫莲花嘶呼着挥手,道:“别胡搅蛮缠,我说的你不信,我就绝不再说。现在你听 着,铁老夫人在牢中告诉我,她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她说‘回春刀法’是‘回春居 士’所创,男人较能发挥它的威力,夫人偷偷传了我,叫我把‘回春精华九绝’传你……” 说着,边以树枝比划示范,一边解说。一连两遍,说得颇为详细,虽仅九招,费了 约两个时辰。 教完,她也不问他有没有全会,他也没有发问,解下孩子交给他回头就走向梅心的 新坟,悲声道:“姊,一切你都看到了,很抱歉!由于我的脾气和他的不信任,小妹不 能照你的话去做,这不能怪小妹,姊姊地下有知,当能原谅小妹的……” 说完头也不回,疾驰而去。而高凌字本想招呼,抬抬手,终于没有出声。把孩子捆 在背上,他立刻开始演练刚刚学到的刀法。不立刻练恐怕忘了一招半式。 他并非贪图别门武学的人,只是铁老夫人指名要他接受“回春居士”的刀法以免绝 传,他的责任重大,实无拒绝的余地。 而宫莲花既称只说两遍,演练两次,如不聚精会神看清楚,再问她必被耻笑或者碰 壁,所以他很用心。 直到午夜,总算弄通了。才又在梅心及高凌云坟前默站了一会,踏上归途。宫莲花 的话虽未说完,也可猜出,梅心苏醒之后必会托孤,可能还求她作些别的事,然后不治, 而被她暂时埋在雪中。 严冬过去,清明又到了。而在这一个多月当中,高凌宇苦研刀法,暂时自然不想和 倪征鸿硬碰,老贼似也没有找他。 原来倪征鸿这些日子中作了钦差大臣的护卫,到前方去巡察军队尚未回来。半壁江 山已失,几乎划江而治的大明,已经是风雨飘摇,每况愈下了。 清明时节,并未下雨,在梅心及凌云的墓地上,有个很年轻而着缟素的女人正在盈 盈下拜,先拜的是凌云的墓,接着也拜了梅心的。 此刻的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山野中到处都充满了生机。秦淮河红极一时的 名歌妓华素素,却在这儿烧冥纸。 高凌云去玩华素素,是抱着逢场作戏,故作浪荡消遥状的。荷花大少,在他当时的 心情也以为只不过是风尘中的一个好看的女人,时来运转,飞上枝头作了凤凰,一夕之 间声名大噪而已。 但是他们经过深入地一谈,非但发现这女人不光是皮相好看,文事底子也不单纯。 最初怕是阉党的奸细,不敢动真情,数次往还,知道华素素不姓华而姓阮,她的父兄全 死在阉党手中,改名在此候机结交以便报仇雪恨。 当二人订交,进而高凌云作了入幕之宾时,才发现华素素居然还是个“清倌”,这 对高凌云当然是一次震撼。 他可以玩很多与阉党有关的土豪劣绅之女,那些人慑于他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他不能以玩膘心情和态度对付华素素,他们都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于是他们有进 一步的交往。 这是清明节,高、江、孙、李四人刚来扫过墓不久的事,时已正午,华素素正要回 去,这工夫来了一个人。 正午的日头把来人的影映照在华素素的身旁草地上,她猛然回头,一个穿了一身华 服,鼠目削腮的汉子甜着脸在向她笑着。 华素素认识此人,因为此人和韦天爵同去画肪喝过酒。这人的样子予人的第一个印 象就不好,所以不易忘怀。华素素道:“这位是不是走错了墓地?” 柳怕斋龇牙一笑,道:“华姑娘,如果你没走错,我也没有走错,这不就是高凌云, 不:马公子的墓地吗?” 华素素道:“正是……” 柳怕斋长长吁了口气,道:“华姑娘,这个花花公子已经都死了,而且人所共知, 此人对任何女人都是蜻蜓点水,不动情感,玩过就甩,过几天恐伯连名子都忘了!你这 又是何苦?” 华素素道:“这位大爷贵姓?” 柳怕斋道:“在下姓柳,是马府的一位清客……” 华素素道:“柳爷对马公子的看法,别人不便置啄,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交游之道, 不可同日而语……” 耸肩笑笑,柳怕斋道:“这么说,华姑娘对这只蜜蜂是情有独钟,永志不忘了?啧 啧!可真难得呀!” 华素素不出声,柳怡斋道:“华姑娘已是淮河上的红倌人了:为什么不知珍惜羽毛, 谨慎交游……” 华素素道:“柳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怡斋抄着团花贡缎夹袍开衩处,身子抖擞着颇为轻松笃定地道:“姑娘难道还不 知道马公于是个奸细?他本姓高,作了马大人的义子,意图不轨而被马大人摩下一位武 林奇人击毙了?” 摇摇头,平静地道:“我只知道他死在与人决斗之下,武林中人,下场往往如此, 何足为奇?” “嘿嘿”冷笑一阵,柳怡斋当然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将来他的下场不会例外,道: “马大人的手下正在搜捕马公子的余党,姑娘此刻是否该避这瓜李之嫌?” 华素素道:“柳爷的提示,小女子当牢记在心,但为一位恩客扫墓烧烧冥纸,应该 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柳怡斋道:“在下是一番好意,姑娘知道就好……” 华素素站起来走向墓前,柳怕斋道:“拜毕之后,姑娘要去何处?” 华素素道:“小女子的事何劳动问?” 柳怡斋跟了上来,道:“华姑娘,韦天爵韦爷你一定认识吧?他是马大人身边的红 人,前途无限,他对姑娘的国色天香十分欣赏……” 华素素道:“请代我致意韦爷,承他瞧得起,小女子十分感激,但‘因色天香’是 不敢当的。” 柳怕斋道:“韦爷对姑娘想往已久,早备金屋以待,绝不会愧待姑娘。再说,在秦 淮河上卖唱,终非久计,姑娘是明白人,这就跟在下回去吧!” 华素素早知此人来意不善,却不知道他要马上架人,此刻一个弱女子是无法抗拒的。 但也不甘任人宰割,道:“柳爷,马公子的兄长高大侠一会会来的,我看为了避免冲突, 您还是快走吧!” 柳怡斋胁肩笑了起来,道:“华姑娘,你放心!柳某的身手如没有点特别的,也不 会长久在马府作清客的。高凌字那两手还没放在柳某眼里。” 华素素听这杂碎软硬不吃,不免着慌,事实上柳怡斋亲眼见到高、江、孙、李四人 来扫过墓,走了不久华素素才来的。 华素素道:“韦大侠如果真的对小女子垂青,也该让小女子回去打点一番,不可能 马上要小女子前去的。” 柳怡斋道:“事情就是这么单纯,不必大费周章,至于秦淮河上的龙头老人霍敬一, 要是知道你在韦大侠身边,他连个屁也不敢放!” 华素素道:“是的,霍敬一虽是地头蛇,和韦大侠相比,犹如萤火烛光,之与皓月 之比。不过……” 柳怕斋道:“姑娘有困难自管说出来。” 华素索道:“有些俗务如债务等必须回去料理一下,三天后,请韦大侠到秦淮河上 去一趟,当不会让他失望的。” 柳怡斋道:“姑娘,在下不妨直言,奉韦大侠之命,特来促驾,如姑娘不去,在下 可要用强了……” 万一被此入制住,说不定在这荒郊野外,渺无人烟之处会失身都有可能。只好趁机 作了点手脚,答应跟他去见韦大侠。 华素素被带到一个民宅中,原来不是韦天爵要金屋藏之,而可能是留给他自己用的。 华素素大吃一惊,道:“柳爷,你想愚弄我?” 柳怡斋挥手,道:“华姑娘,虽然不是韦大侠,这位人物可比韦大侠更吃香些哩! 华姑娘,你要看开点。” 华素素道:“是什么人物?” 柳怕斋道:“华姑娘一会便知……”连击三掌,不一会便有三个小婢鱼贯而入,各 托着一个缕金髹彩的盘子,上有杯著之属及酒菜等。 一口气上了十余个大菜,还有宇内名酒数种。柳怕斋这才恭声道:“恭请侯爷虎驾……” 不一会自内宅传来数人的步履声,原来是两员副将随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的便装汉子 通过后门进入明间,这是幢只有两进的民房。在别处两进(即两个四合房并在一起)的百 姓住宅是很体面了,但在金陵,这算不了什么,而且南方的建筑,也和北方不同。 华素素心想,看柳怡斋的恭谨之态,且口称候爷,谅必此人是朝廷命官,为何在此 召歌妓取乐? 两个副将前院一个,后院一个站定,柳怡斋要跪接,这位看外表十足粗人的中年人 伸手一托道:“怡斋,自己人不来这一套。” 柳怡斋被这句“自己人”乐得像长了翅膀。因为此人即当时的四大名将中的黄得功。 又被封为靖南侯。哈着腰道:“侯爷请。” 黄得功欣赏地笑笑进屋,在前方泥里水里打仗的人,即使是大将,也很少能有个好 看的女人,所以才有“当兵之年,老母猪赛貂禅”的谑词儿。 此刻,黄得功的眼珠子差点弹了出来,须知秦淮河上的红歌妓,是在一些所谓名士 审美公认标准下成名的。她的外型、气质和才艺都是一时之选。这种大老粗如何不色授 魂与? 柳怕斋连连向华素素使眼色,且佝偻着腰,道:“华姑娘,这就是靖南侯黄将军……” 并没有向黄得功介绍华素素。 反正在他们心目中,华素素不过是一个箭靶子,侯爷回朝面呈,三两天就要回前方, 也无意金屋藏娇,砂锅捣蒜――一捶子买卖。 华素素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带孝在身,实在不便侍候将军。” 黄得功道:“华姑娘你说什么?” 华素素道:“小女子在秦淮河上小有艳名,那是各位贵客捧出来的,尤其是马公子, 因一见钟情,乃私订终身,誓言今生非他不嫁,不意公子暴卒……” 黄得功道:“关于这件事,本侯也听怕斋说过,本侯不在乎这个,再说人死了,你 也犯不着为一个花花公子守寡,何况他又是个叛贼……” 华素素道:“小女子誓言今生不事他时,并不知道他有叛意,如今知道了,自然不 必为他守下去,但小女和他相交一场,今日是清明节,小女子只能为将军情酒助兴,不 及其他,希望将军成全小女子这点私衷……” 柳怕斋在一边挤眉弄眼,华素素只当没看见,柳怕斋道:“华姑娘,将军看上你可 是你的造化,拒绝将军,不识抬举,你可要酌量点!” 华素素道:“小女子自知命薄,哪敢峻拒,只是今日是清明,且马公子才死了不足 五七(三十五天),如今日即陪将军,小女子宁愿自绝……” 黄得功连连挥手,道:“姑娘莫要想不开,本爵喜欢你,绝不会辱没你。你说今日 是清明,不能陪本爵,那一定是明天就可以了?” 华素素道:“将军垂怜小女子,小女子没齿难忘,三日后小女子听将军差遣,绝不 食言。” 柳怕斋为之色变,这事弄不成,他无法邀功,反而引得一头饿狼淌了半天的涎水, 而只能看却不能动,况身为将军总要顾及身份,不便用强。所以柳怡斋沉声道:“华素 素,你少拿桥,侯爷回朝不能久待,立刻就要返防,你 黄得功挥挥手,板着指头喃喃地道:“本爵前天返朝,预定明日起返防,不过迟走 一两日也无防,好!本爵念你是个念旧重情的女人,也不勉强你。可是三日后你要是再 变卦,本爵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罗!” 华素素道:“三日后小女子将任将军摆布……” 一阵粗犷的大笑,把她揽入怀中,开始饮酒。柳怡斋躬身退了出去。 炽天使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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