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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在第一个奶妈家中,宫莲花刚放下孩子让奶妈喂奶,就来了一个人,她本来以为是 高凌宇呢,吓了一跳。 宫莲花道:“你不像凌宇……” 高凌云道:“宫姑娘好眼力,我是高凌云。” 宫莲花道:“你似乎盯上了我。” 凄然一笑,道:“本来我把你当作了嫂嫂铁梅心,不久我发现你不是。但是,你也 不无可能变成她的替身,你可知道家兄现在……” 莲花漠然道:“已经发现了铁姑娘的遗体,痛不欲生,是不是?” 高凌云深深地吁口气,甚至还有抖音,道:“这是可以想像的,而且孩子又在你的 身上,他会怎么想?” 莲花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高凌云摊摊手,那份神采飞扬已经不见了,道:“现在我不谈这个,只想和你商量 一件事……” 莲花道:“你救过我,我欠你一件很大的人情,你的要求,不大可能使我拒绝,除 非是我办不到的。” 高凌云道:“应该是不会的,这要看你对我的信任程度如何?” 莲花道:“那就说出来听听吧!” 高凌云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会才道:“请你把‘回春刀法’的精髓传我……” 莲花好像吃了一惊,半天才道:“这恐怕不大好吧!” 高凌云仍然面向院中,但他知道刚才那句话对莲花有多大的震撼,道:“可以告诉 我不大好的理由吗?” 莲花道:“你似乎知道那是奶奶传我的,要我传给你哥哥的。虽然现在证明你已不 是原先一般人印象中那种见利忘义,六亲不认的人了。但是……” 叹了一口气,高凌云喟然道:“这几乎早在我未来之前的意料之中,这件事如换了 我,我也会慎重考虑的。” 莲花不能不想:他救了我会不会是为了这“回春刀谱”呢?老贼为了这刀谱,那等 身份的人,也会向老奶奶低头。如果高凌云居心叵测,这刀法怎能传他?她道:“高凌 云,你救我,我会以别的方式回报,这刀法是老奶奶的重托,非高凌宇不传。” 高凌云又深深地吁了口气,道:“以前我不信宿命,人在迭经劫难之后,就会改变 这种看法了。” 莲花道:“你信了宿命又如何?” 高凌云道:“‘回春刀法’是老贼向往已久,必得之而甘心的,天下高绝武功极多, 他不想别的,只想‘回春刀法’,毫无疑问,这刀法必是他衷心佩服的,也必是他的克 星……” 莲花一愕,道:“克星又如何?谁能在短期内练成来对付老贼?就算‘回春刀法’ 再精深,初学乍练来对付老贼也不会有多大的威力。” 点点头,他喟然道:“这也是实情,可是非有人先摸摸他的底子到底有多深有多厚 不可。” 莲花又是一震,道:“怎么?你要为你哥哥先去摸摸他的底细,作为哥哥与他对决 的参考?你这想法太危险了。” 高凌云道:“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危险又算什么?” 莲花道:“我说的危险不是指这个,我是指一旦高凌宇知道我传了你刀法许你去以 卵击石,他会更恨我,甚至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理我了!” 高凌云道:“我会向他解释,这与你无关,就说我只不过想学了之后与他联手对付 老贼的。” 莲花想了一下,仍然摇头道:“不成。” 高凌云在屋中跟了一会,道:“莲花,你不答应并没有错,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他 们的对决即届,家兄绝非他的敌手,想想看,你是如此的喜欢他,到后来岂不是空等一 场?” mpanel(1); 莲花心头一凉,不错,徒弟再利害,哪会是师父的敌手,何况这种心地丑恶的师父, 留下未传的高招绝对不只二三招,那不是可以预见的悲惨结局?如果高凌字死了,她活 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高凌云见她仍无允意,掉头出屋而去,莲花呆了下,忽然叫住了他,高凌云折回来, 道:“莲花,你答应了?我知道你是梅心的孪生姊妹,这是偷听老奶奶对你说的往事而 猜到,你和梅心有此关系,为啥不对哥哥说?” 莲花倔强地扭转身子,道:“我宫莲花不以那种方式讨他的欢心。我作不到,我还 是不能答应你……” 高凌云忽然跪在地上,道:“莲花,请你成全我吧:我也许不会死,但可以试试老 贼的功力和我们兄弟能相差多少,这是十分重要的。所谓知彼,百战百胜,这老贼心地 狭窄,只因当年家母先认识他后又嫁了家父,他即衔恨在心,终身不娶,誓报此仇,而 拉家兄进入阉党却又以我作人质,原来都是他暗中促成的,不过是要家兄被灭口,我如 不同流合污也不会有好的下场,他就等于报了仇。但我看穿了这老贼的阴谋,才故作数 典忘祖、六亲不认、吃喝膘赌、浪荡逍遥,而且敛聚财货,十足表现了没有心肝的作风, 才逃过了毒手。而目前,由于我宰了看守人质的‘雪山豹子’祁丰及另外十一人,老贼 似已猜出是我干的,反正我在这边也呆耽不住了!不如正面和他干一下,我估计学了 ‘回春刀法’的精粹,或能探出虚实,逃得一命,而对家兄的出手十分有利……” 莲花已经信了高凌云的诚意,可是她知道高凌宇的脾气,万一高凌云不敌而亡,高 凌宇必然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她。这责任会使她内疚终生,和高凌宇的事也将永远幻灭。 莲花不断地摇头,但高凌云仍跪在地上,道:“莲花,我可以写封信留在你的身边, 你将来可以交给他,不论发生了何事,他都会原谅你的。” 莲花虽然仍在摇头,但高凌云却要来了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信,内容主要是说他跪求 莲花先传刀法,是为了要和他联手共御大敌,千万不可责怪莲花……。 莲花看了信,仍然摇头。高凌云挥拳嘶吼着:“你不答应,失去的不只我一个人, 还有我哥哥。如果传了我,哥哥有备不会死,也许我可以幸免,你好好想想吧……”高 凌云快步出屋就上了屋面,莲花一想也对,传刀法也许只会死一个或一个不死,不传则 弟兄二人必然皆非其敌,为什么要如此死板,一成不变呢? 她急忙奔到院中大声道:“高凌云,我答应了……” 高凌云是“轮回刀”的门下,“轮回刀”的身份和“还刀叟”差不多,所以高凌云 学“回春刀法”的精粹并不入吃力。尤其一个人如果全神贯注,其效果就大为不同了。 高凌云对莲花道:“莲花,这件事还要你协助。” 莲花道:“要和我联手?” 高凌云道:“不是,是请你背着孩子陪我去赴约,你站在远处,能看到打斗的现场 就成了,以便使那老贼相信我就是家兄高凌宇,当然你也可以看清老贼的招式。” 莲花道:“约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高凌云道:“在莫愁湖偏僻的一面,时间是二更天……”他比江振禄说的时间早了 一更,当然是怕高凌宇前去。 兄弟手足之情非同小可,况且高凌云依附马士英,故意变邪,无恶不作,虽说玩的 都是和阉党有关系的土豪劣绅之女,但那些少女本身大多为无辜的,这在他的心情上造 成极深的罪恶感。所以决定代兄赴约,以相差悬殊的功力为兄探路,实已有赎罪心情, 视死如归的决心。 只是莲花并未想到这一点。 为铁梅心料理后事不能铺张,按高凌宇的意思,不想及早营葬,但江振禄则以“入 土为安”的理由,力劝他马上办理。这当然是希望梅心入土之后,看不到遗体,对他情 绪的影响会逐渐减少。 高凌宇十分消极,就连这次三日之约,九死一生的对决都看得淡了。江振禄当然知 道,这是自暴自弃,对人生厌倦的迹象,自然十分危险。 一个人一旦失去斗志或生趣,几乎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孙七也看出了这一点,道: “高大侠,我们虽不能完全体会你的痛苦,大致也能感受到。但不幸已经发生,你还有 太多的责任未了,恐怕最大的是对孩子的养育和教导。如果这一点都作不到,你就是在 地下找到铁梅心姑娘,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李乾像个哑巴,这几天来他一直不出声,这在他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现在他终于 开了腔,道:“孙猴子,你他奶奶的和我差不多,没有几句正经有用的话,只有这几句 话还差不离儿,谁也不看,应该看在孩子份上……” 高凌宇好像没听见,梅心入了土,好像他的灵魂也入了土。江振禄道:“老弟;上 床睡一觉吧!三更正,要去赴约,你非打叠精神不可,你肩负的使命太大了!” 高凌宇道:“江老哥,你放心!今夜的约会,我不会松懈,我会全力赴的。各位千 万不要太为我操心。” 江振禄数天来,第一次听到他较为平实的话,心头略放,道:“老弟,为人处世, 理应如此,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堂堂男子汉,绝不能被一桩伤心事击溃的。” 此刻才不过是亥时头,天是黑了。约晚膳光景,李乾和孙七外出弄吃的东西,边走 边商量,李乾道:“孙猴子,你说过你有个办法可以找这两个之中的一个出口气的。” 孙猴子道:“小李,我想过,是有个办法,可是这当口大家的情绪都不好,万一出 了批漏,对不起江大哥和高大侠。” 李乾道:“你他奶奶的就是这样前怕狼后伯虎的,不出这口恶气,俺受不了!你倒 是有没有主意?” 孙七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道:“小李,水里的功夫你是不是地道?这可不是玩的。 不能为高大侠分忧,还要为他找麻烦,这种格痒人的事儿咱可不干。” 一拍胸膛,李乾冷笑道:“在武林中,水性比俺们师兄弟更地道的,奶奶的,俺没 见过,俺要是吹牛,就是大闺女养的。” 孙七道:“那就好,我的水性不行,却也不是秤锤,有你这位水中高手搭配,可以 弄弄唐继耀。” 李乾道:“弄他?那老小子是个毒人……” 孙七道:“他混身是毒那是不假,并非会施毒的人就无人敢近,娘格细皮!你似乎 被他的毒吓熊了?” 李乾搔搔头皮道:“奶奶的,你倒是学会了俺的家乡话!说呀,你计划是怎么个倒 弄法?” 孙七低声说了一阵,李乾道:“孙猴子,你见过他的徒弟?对他们唐门的一切真的 弄清楚了?” 孙七道:“当然,要不,他一旦起了疑心而有所提防,嘿嘿!非但出不了气,八成 还要难看哩!” 李乾道:“就这么办,回去咱们要装着点,一个一个地往外溜,别让他们两位看出 来……” 二人带回食物交给江振禄去准备,高凌宇在外间静坐,二人各自换了套衣服,也化 装一番溜了出去。 一个护院入内报告,唐继耀正在和两个护院头目晚餐小酌。护院道:“唐大侠,门 外有位洛小侠叫在下带口信给您,说是他兼程自四川赶来,有急事票报掌门人……” 唐继耀微微一震,道:“人呢?叫他进来J” 护院道:“洛小侠说,有些事在此面票不大方便,他在玄武湖的画舫上等候掌门人, 是急事,希望掌门人能尽快前去。” 唐继耀想了一下,道:“那个洛小侠是什么样子?哪里的口音?人还记得吗?” 护院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四川口音,身材中等,似乎背了一柄刀,有点八字眉, 年纪约在三十以下。” 唐继耀没有再说什么,对共饮的二头目道:“唐某失陪,去去就来,但两位不必等 在下,如果老爷子找我,就照实说了吧……” 唐继耀以为,唐家必然发生了大事,要不绝不会派他的大徒弟来,因而他很快地来 到玄武湖。 冬天,尤其是夜晚,哪会有游湖的,唯一的一艘舫在湖心靠近繁华区较远的一边荡 动着,画肪上有灯光不甚明亮。 唐继耀叫了一个小划子往那大画肪划去。 双方相距很近了,唐继耀还是看不清舱中的人,只隐约看到有个人在独酌。他哼了 一声,心想:明知为师马上会赶来,他该在船头上迎接才对……。 大约划子距大画肪只有三五丈时,唐继耀没好气地道:“格老子,你的架子还真不 小哩!为师的来了,你居然还坐得住……” 画肪上的人道:“娘格细皮,什么人在外面联噪?” 唐继耀一怔,道:“洛志贤在船上吗?” 画肪上的人道:“拆那格娘!啥人在这儿嗥叫?什么姓骡姓马的?扫你大爷的酒兴……” 唐继耀四下看看,没有第二艘画肪在湖心,心知上了当,冷冷一笑,道:“什么人 敢愚弄本掌门人?” 画肪上的人道:“拆那!依是什么东西?卸下你全身的毒物,就连夫子庙卖拔毒膏 和大力丸的那两套也比你高明。” 唐继耀狞笑道:“你大概是活够了吧?你明知唐某全身皆毒,而且又在上风头上, 你居然没有警觉,江湖上的第八流货色也不会这么蠢吧!” 画舫中人道:“如果你那宝贝徒弟也在这画肪上呢?” 微微一震,唐继耀道:“洛志贤真在船上?” 画肪中的人道:“骗你是个王八蛋!”这分明是骂人话而不是发誓,唐继耀突然心 中雪亮,道:“是孙七孙大侠吗?” 画肪中人道:“正是你表叔,姓唐的,你一生中害了不少的人,今夜你恐怕要回老 家罗!”只闻他“咯咯咯”在舱中连跺三脚,小划子一边水中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船边 一缠。唐继耀正要施毒,未曾提防,重心不稳翻落湖中。跺这三脚,即是暗号,叫水中 的李乾动手。 夜晚的湖底极暗,水性好的人,也不过看出五尺远,不谙水性的根本等于瞎子一样, 唐继耀下沉一丈左右,就被人砸了一环。 但是,就连孙七也不知道,唐继耀的手底下不怎么样,却并不是个旱鸭子,至少他 并不比孙七差。 李乾也是一样,出了水,他那两套真蹩脚,在水中却有如生龙活虎,砸了唐继耀一 环。正要去揪他的发髻,忽见他伸手入怀去掏东西。 江振禄对他说过,善施毒的人在水底也能施毒,李乾一看不妙,急忙上升,却不甘 就此退走,由上而下一环砸下。 本是瞄准他的头顶砸下的,唐继耀已感到水流自顶上荡动,有股子暗劲射到,头一 偏避过要害,砸在右肩上。 这一砸之力极大,估计肩骨都裂了。但他也握着一个小瓶,在水中一洒,李乾不敢 接近,赶紧出水,却发现孙七不见了。 一问肪上的船娘,才知道孙七也下了水。李乾大惊,孙七未必知道唐继耀己在水中 施毒。虽然在水中施毒扩散极快,但威力也因而减少。只是孙七的水中功夫有限,八成 要糟。 李乾顾不得自己危险又下了水,绝对闭住呼吸,却遍寻孙七无着,只好再浮了水面, 问那船娘,她仍然说没有别人浮上来。 此刻已是二更天了,高凌字静坐了两个多时辰,觉得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今 夜这场血搏,他不再自暴自弃,要全力以赴,但是他不能否认,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 江振禄也知道他的心情,道:“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和他的对决安排在莫愁湖 畔僻静的一边举行吗?” 摇摇头,高凌宇道:“小弟不知道。” 江振禄道:“老弟,我们作事固不能畏首畏尾、也不能不作退一步的打算,因为这 是旷古以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也是实力悬殊的决斗,尤其是在心理上,这种差距的观念 要比体力及技巧上差得更大。因为你总会以为他是你的师父,但是,暂时撇开他留下未 传你的招术不谈,传过你的招式,以你的聪明和大小数百战的经验,也未必输他,况且 你这数月来研究数大门派的武功,也不能说没有独到之处。因此,老哥哥要提醒你,你 大可一战……” 高凌宇十分感激,他知道这是鼓励,而到此大战前夕光景,老哥哥所能作的也只有 鼓励了。 江振禄道:“其实更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和观念,万万不能有犯上的念头,这是必须 弄清楚的。是他主动找你,绝非你找他,不是老哥哥改期,那夜他就可能趁人之危在你 拼斗过祁丰及其部下之后向你下手了。他是已失去了长辈的立场,他为虎作伥,晚年变 节,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老弟你不仅是为铁老夫人而战,也不仅是为了铁姑娘和 你而战,而为百姓及社稷除害而战。” 高凌宇道:“老哥哥,我知道。” 江振禄道:“老弟,只怕你心地太善良,到时候不忍下手而为老魔所乘,所以老哥 不惮其烦,不能不再三地提醒你。” 高凌宇道:“老哥哥,你们不能同去,这也是你事先讲好的。而你仍未说出把这约 会安排在湖畔偏僻的一边的原因呢!” 叹口气,江振禄自嘲地道:“老弟,老哥哥天赋所限,学艺不精,所以紧要关头干 焦急却帮不上你的忙,但如在湖畔动手,危急关头,只要你往水中一钻,老哥哥就能使 你安全脱险。” 高凌宇喟然道:“老哥哥,你想得真周到,既然已经约定了,小弟也不能改变,咱 们也该走了吧?” 江振禄看看天色,道:“二更多天,到了那儿正好三更 两人往内间走,高凌宇走在前面,一脚迈入内间第一眼就发现挂在迎门墙上的白骨 断肠刀不见了。 这对一位行将决斗的人,震撼是太大了。 接着,也就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借刀一用,湖畔奉还。下面没有具 名,但高凌宇一看字迹,立即心中雪亮。 江振禄道:“老弟,这条子是谁留下的?孙老弟和李乾这半天不见影儿,莫非他们 在弄什么鬼?” 高凌宇把条子交给江振禄,道:“老哥哥,我先走了。” 在此同时,莫愁湖畔偏僻的一边,雪深盈尺,渺无人迹,正因为无人来过,雪上没 有一个足印。光秃的柳树枝哑上复了一层雪,云隙中偶尔泻下些许上弦月光,更显得这 儿的凄凉。 这工夫,远远地驰来两条人影,一男一女,女的还背了个孩子,男的手中提着刀, 这柄刀对“还刀叟”来说,那是太熟悉了。 他的绰号就是因此刀而起的,此刀窄厚而有点像剑,虽非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却 也是百炼精钢淬炼而成。 难得的是,在淬炼时火候及药料的高度配合,出炉后,刀芒中隐隐泛出淡红色,而 又能在泛现的红芒中映现白骨状纹路,所以又叫白骨断肠刀。 当年“还刀叟”倪征鸿少年得志,声名鹊起,由于那时不太邪,人品虽不出众,却 是武林中传奇人物,也就认识了“一朵云”汪艳华。而倪征鸿也把自己的兵刃送了汪艳 华,因二人都是用刀的。 送刀的动机,一是作为定情之物,二是有“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警惕作用,使 武林中人见刀如见人,无人接近汪艳华,更无人敢欺侮她。 少年得志,慢慢地就不免侍才傲物,目空一切了。也就在这时,另一年轻侠士出现, 也十分轰动,那就是人品出众,侠名四播的高牧群。不久,高为汪解了一次围,一见钟 情而结合,她把那柄刀退还了倪征鸿。 倪征鸿一怒之下,自嘲地名为“还刀吏”,正准备找高牧群决战,却被阉党所阻, 那时倪与阉党就有了往来。阉党告诉他私仇以后再说,先诱高牧群入伙,如不听命,即 以杀害其爱妻汪艳华为威胁。这就是双方的恩怨及高牧群受阉党控制的初因。 以后,他把汪艳华还给他的刀送给了高凌宇,在送刀时,他就想好了复仇计划,先 要高凌宇成名,再为阉党所用(倪告诉他父母为阉党所害,可暂时隐伏候机报仇。事实上 是要他在利用完之后被灭口,使高家断根灭种,和他自己一样,都是属骡子的,只有一 代;因高凌云也在阉党手中作人质。) 此刻老贼一看就认为是高凌字来了,只是他已韦、柳二人口中得悉,铁梅心已死, 孩子在宫莲花手中。 既然孩子也背来了,而他手中又有白骨断肠刀,看来必然是自知生还机会渺茫,把 老婆和孩子都带来了。或者是莲花坚决和他共存亡,要死也死在一起。 只是莲花在数十步外就停下了,高凌云来到现场。为了使老贼认不出他是高凌云, 以免老贼今夜不和他动手,所以他盗取了高凌宇的白骨断肠刀。 老贼倪征鸿打量他一下,道:“在老夫动手之前,应该告诉你为什么咱们会敌对?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下场。” 手一挥,高凌云道:“不必。” 倪征鸿狞笑一阵,道:“老夫知道你不愿和我动手,也不敢和我动手,也罢!你就 自绝了吧!” 又是一挥手,高凌云道:“不可能!”为了怕对方听出口音,他尽可能少说话,以 免前功尽弃。 “嘎……”倪征鸿又自嘲地笑了一阵,道:“好好!老夫倒忘了你的脾气,看来这 是无法避免的了!你们两个都来了,可以联手试试看,这也是老夫唯一能给你的一点优 惠。聊表寸心。” 高凌云冷峻地道:“不必!” 倪征鸿又冷笑了一阵,道:“既然如此,你出手吧!”他望着这柄白骨断肠刀,往 事一幕幕地映上心头,这工夫高凌云已攻出了最精粹的“轮回七绝招”的第一招。 他知道,即使一上手就是绝招,也未必有用,但是他不能一上手就把机先让给对方。 第一招三式在对方三闪两飘中落空,第二招啸声慑耳,暗红刀芒七现七隐,忽正忽反, 看不到轨迹,不见来去起落,刀刃眼见在老贼的脖子上绕上三四匝,就是不能再挨近一 寸。 第二招也没沾到老贼的衣襟,倪征鸿冷峻地道:“你是高凌云,用的是‘轮回刀法’, 不知死活的东西……” 高凌云道:“知道就好,不管是什么刀法,只要能宰你就成……”说话间十七刀组 合成一个巨大的刀轮把老贼圈在刀轮中央。 不知是怎么飘闪的,老贼反而出了刀轮滑到他的左后侧,莲花大叫:“右后侧快闪……” 反应再快也没有对方出手快,“唰”地一声,衣领被抓破,直裂到背部。有三个爪 痕,碎肉裂肤,已见到脊椎骨。 这本来就是败多胜少的一战,他根本也没打谱活着离开这儿,劲力再次骤加,“轮 回刀”七绝已施到第五招。空手对付名门刀法的精粹之学,可也不是那么轻松,本来老 贼刚动手时雪上足痕极浅,不过一寸余不到两寸,现在每踏一脚就是三五寸深了。 刀刀不离老贼的要害,而老贼的爪影也没离开过他的咽喉和心窝,他希望莲花能一 瞬不瞬地看着,把这死亡经验告诉高凌宇。 但这最后两招却又不是纯粹的“轮回刀法”,原来是与“回春刀法”合并而研成的, 而老贼才接了一式就心头一惊。 临阵博杀是无暇思考的,这念头才自老贼脑中闪过……这不是“轮回刀法”,怪怪 的第二式及第三式有如白牙森列的巨鲨向他噬到,“唰嗤”两声,老贼的胸衣及袖口已 被划破两处。 莲花嗓中发出连她自己都难以形容的怪声,她只感觉这两刀的得手代表一线曙光、 一点希望,本来这希望总以为是奢望的。 不可能的变成了可能,显示老贼并非高不可攀,也粉碎了他是永远不败的象征。接 下去是最后一招,也是“回春刀”和“轮回刀”的合壁,尽管老贼已有戒心,飘闪得更 快,怎奈这两种刀法全是武林绝学,合而为一,精深博大,诡谲莫测。 “唰唰唰”又是三刀中的,肩衣、下摆及裤子上各被划破了一个洞,尤其是肩上, 还伤了点皮肉。莲花喜极而尖叫着:“再来,再加点劲!” 她那里知道这已是最后的一招,也是最后一式?对付这等高手,只要用完了再从任 何一招一式重行开始,马上就会被看出来。此刻高凌云却是非重来不可,只是并不自 “七绝”第一开始,而是由第三招开始,接下去又是第六招的“回春、轮回”合壁的一 招。 老贼狼狈地闪过这一招,本来就很红的脸此刻更红了,数十年来,没有人能使他如 此狼狈。也没有人能摸他的衣角一下,而今夜,衣服上不但有几个洞,还受了点伤,他 以为这是奇耻大辱。 红中透紫的脸,闪烁着森厉冷芒的眸子,加上凌空罩落,双爪如钩的手,活脱的是 一个暴怒的雷神。 而高凌云已知不可避免,只希望宫莲花巨细不遗地都看明白了。老贼的刀法留了五 招精粹,未传与高凌宇,这一点莲花并不知道。 高凌云之所以知道老贼留了五招,是因为他们兄弟在燕子矾附近搏杀过,双方都是 绝招尽出,今夜老贼用的五招高凌云认为陌生的,那就是保留的了。 重复到第二次,老贼已像是一头巨猫在拨弄一只力尽技穷的老鼠,嗓中挤出一声怪 笑的同时,钢钩似的爪子在高凌云的背上抓下一块肉。 当第二块肉自腿上抓下时,趋避已不灵活,因为每一抓下来的肉都有儿拳那么大。 而且每抓一块,就丢在宫莲花附近,她发出变调的尖嗥。加上孩子受惊的哭号,这景象 形同鬼域。 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一连十一块,都落在莲花身边。白骨断肠刀还 握在手中,也挥舞着劈出,只是早已失去了准头。 血染棉衣、五官离位,高凌云却仍然吼着道:“倪征鸿……我只比你早走一步…… 今夜之战,你已经种下了败亡的种子……”东一刀西一刀的乱劈,步伐已乱,神智也不 太清了。老贼知道,就是把世上所有的名医请来,也治不活这个人了。 倪征鸿不再抓了,他不希望高凌云早死,回头望去,宫莲花似已猜透了他的心思, 已背着孩子掉头疾奔而去。老贼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动机、一个玩命一个旁观,兄弟同 心,弟弟以死换取他的底细,宫莲花是个传达消息的人。 可是老赋估计已追不上宫莲花了,他看也不再看高凌云一眼,厉啸划破寒夜苍穹, 数掠不见。 高凌云已倒在地上,身上被抓去了十几块肉,血流如涌,不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 如何能使血慢流或者暂时不流,以待哥哥到来说几句话?这是十分重要的,光靠莲花转 达还不够。 他在雪地上滚动,抓雪球按在失去向的洞穴处,冷冻可以暂时缓慢失血。但是,他 感到身子在一具磨石上转动,或在浪颠上起伏,这种行将虚脱或断绝生命之弦的感受是 那么强烈。他相信只要他闭上眼想着“我要走了”,他就会立刻死亡。 但他必须尽量熬时间等他的哥哥。现在,他隐隐看到一个影子站在他的身边,他的 视觉已不太管用,大致看了像高凌宇:“哥哥……原谅我……我侮蔑了你……你的刀…… 哥……老贼共有五招没有传你……一招像华山的‘笑指桑麻’……一招像点苍的‘铁牛 锄地’……一招似乎是昆仑派的‘钟鼓齐鸣’……一招像是终南派的……‘鬼斧神工’…… 还……还有一招……我看不出来……哥……我在阉党的卵翼之下作恶多端……虽是掩护 身份……也害过不少无辜的人……哥……我死不足惜……只是不能不想到童年……在沙 滩上骑马打仗的事……我总是赢你……偶尔输一次就没有完没了……哥……现在想想…… 其实你是让我……你太伟大……我本也想做一件伟大的事回报你……只可惜……我把这 事做得很糟……不过……刚才在博杀时……莲花在一边观战……老贼的虚实……她应该 很清楚了……哥……梅心嫂当然好……不过莲花对……对你也尽了心意……哥……我…… 我要走了……哥……你一定要学‘回春刀法’……铁夫人传了莲花,……要她传给你…… 我是求她……她才答应的……但仅最后两绝招……和本门的‘轮回刀’合并……就在老 魔衣上划破了几个洞……哥……你如果精研……一定比我管用……” 高凌宇想抱起他,但怎么抱都会碰到他身上的创伤,高凌云道:“哥……别动我…… 咱们弟兄就在这儿话别吧!……我是无救了……” 高凌宇道:“不,小弟,有个人能救你,那就是铁老夫人,她和‘回春居士’是夫 妻,必有妙方,小弟,忍着点,大好的生命,我们不可奢言放弃……”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托着高凌云身上没有伤的地方离开了现场,奔出不远,江振禄呼 呼急喘着奔上来,道:“老弟……你要把老二抱去何处?” 江振禄早已潜伏湖中,准备紧急时助高凌宇逃走,哪知道事情的发展会出乎意料。 现在身上还穿着水衣水裤哪! 高凌宇道:“老哥来得正好,劳你的驾,照料小弟一会,我要设法把铁老夫人救出 来,她也许能救小弟。” 江振禄一看高凌云的伤,心头一沉,道:“就这么办,人交给我,你速去速回,但 若那老贼在的话……” 高凌字道:“之哥放心!我会设法的,不管成不成,我都会尽快回来。老哥,创口 要用雪球塞住,可暂时避免流血。” 江振禄道:“就这么办,一切交给我了。”他接过高凌云返回住处,高凌宇又要去 涉险了。 看守人质的“雪山豹子”祁丰死后,这儿换了人手,总负责的是韦天爵,另外有马 副总管麦世雄和巫昌等八九人。 当高凌宇到达地头,已近四更,正是戒备森严时刻,本来他要直奔牢笼去救人,经 过大厅时,忽见内部素烛高烧,似乎有人亡故停放在大厅内。 高凌宇一晃,只看到床板上直挺挺躺着的人的皓首和苍白的面貌,心头就急邃的沉 落,仔细一看,一颗心像已片片碎裂。 死者不正是铁老夫人吗? 尸床前有一香案,上供点果菜蔬,香花蜡烛,那暂时用白纸糊的神位上写着:铁母 刘太夫人燕贞之神位。 彻底的绝望,无限的悲痛,为夫人也她的手足,可以这么说,‘回春居士’不在, 夫人也去了,这世界上就不可能再有人能治高凌云的伤势了。 人身肌肤被切得再深,划得再长的血槽,都能治,就伯剂去一块肉,范围越大越不 好治。 看守遗体的是两个护院,正在大厅一角的桌边小酌,其中一个道:“老黄,这个老 太婆还真不含糊,说死就死,绝不妥协,结果老爷子等于白忙了一场。” 姓黄的道:“小声点!老爷子为了这件事曾把看守牢房的弟兄臭揍了一顿。对于这 件事,我就觉得不公平。一个人活够了非死不可,谁也拦不住呀!尤其是自嚼舌根而死…… 老刘,你说是不是?” 姓刘的道:“我就想不通,凭老爷子的绝世武功,还要什么‘回春刀谱’,这可真 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姓黄的四下看看,道:“别自找麻烦了!还是谈点别的吧!怎么样,你那个相好的 宝桂,还在秦淮河上吗?” 姓刘的吸了一口酒,道:“别提那个小浪货哩!人家说:钨儿爱钞,姊儿爱俏。也 许有点道理,姓刘的天生一副寒薄相,手头又不宽裕,这就难怪近来去找她总是受冷落 了!” 姓黄的道:“我早就说过,到乡下去找个庄稼女人,凑合凑合算啦2城里的娘们太花 稍,她们见的世面太多,认钱认人。乡下货能吃苦,不会抱怨,看起来不大顺眼,其实 也无所谓,反正女人嘛,还不都是一样?” 高凌宇绝望地退出来,顿感傍徨起来。夫人一死,也就决定了弟弟的命运,可是他 必须立刻赶回来。 高凌云一看高凌宇的神色,就猜到结果了,道:“哥……是不是夫人已经去了……? 你不用哄我……我知道倪征鸿的为人……他明知……能治的人只有铁夫人……所以他会 弄死夫人使我们绝望的……再说……夫人毕竟不是‘回春居士’……她能不能治呢?” 高凌宇道:“金创药我们也有,总可以试试看的……” 高凌云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能支持到现在,算是奇迹,那是因为他在期待哥哥去 找铁夫人,铁夫人是希望的象征,她的象征效果远较治疗效果为高。 现在这希望的象征已消散破灭,就像一位病入膏盲的老人一样,为了等待在外作事 的儿子回来见最后一面,他可能支持三五天乃至于一二十天。待见到儿子之后,会立刻 油尽灯于,咽下最后一口气。高凌云正是如此,他忽然神智十分清醒地道:“哥,我曾 在‘还刀叟’衣衫上连戳了四五个洞,且伤了他的肩头,这在武林中是一件大事。哥…… 我相信你马上研究‘回春刀法’……半个月后和他力拼……你比小弟的成就更高……哥…… 你自幼就比我管用……你慎审……稳重……胆大……心细……但是……你一直让着我…… 哥……谁有我这样一个伟大的哥哥?哈……”才笑了三四声,嘎然而止,气绝身亡。 高、江二人泪眼相望,为手足挡一大敌,以卵击石,至死不悔,豪气干云,真正是 空前绝后。 炽天使书城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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