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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高凌宇领先来到门外,不由一怔。世事变幻之奇之快,真是难以捉摸。─直以哀兵 姿态,可怜今今地以被害者身份作壁上观的孙掌柜的叔侄,衣衫已经束扎得利利落落, 各握了一条十三节亮银鞭挡在门外。 “哈哈……”孙掌柜的笑声已超出了和气生财那种味道,颇似看穿…切,心安笃定 的架势。而所有的牲口,都早已倒毙,居然没有弄出半点声息。 高凌字微怔之后,颇为欣赏地摇头道:“差点走了眼,二位是……”挑挑眉,孙掌 柜的此刻是声大气粗。真有收拾残局主角儿的谱儿。道:“老弟,你不是曾经怀疑黑名 单上另外一个人吧?嘿嘿,凡是应劫的一个也不少了,这你还不明白吗?”欣赏地,高 凌宇耸耸肩。道:“莫非你是那个……”“倪超正是区区在下……”今夜这出戏真是精 彩极了,几乎任何一个角色都很称职,本来这两人应该是扮演龙套角色,或者是小丑。 可是在京戏中,丑的身份并不低,当家须生、净或者当家青衣花旦等的戏箱除了本人谁 也不敢坐,只有丑可以,尤其是武丑。 而这出戏似已近尾声,但压轴戏一定是精彩的。现在还不是最高潮吧?打量叔侄二 人一眼,高凌宇道:“二位不是姓孙吗?”孙掌柜的道:“你自称叶青,你真叫叶青吗?” 笑笑,高凌字道:“驳得有理,尊驾就是名单上最末的一位,倪超?”倪超道:“孙者, 人之儿也。明白了吗?”高凌宇爽朗地大笑一阵,道:“真正是一个比一个灵光,一个 比一个高明,倪超!咱们真是有缘哩!”叔侄相视而笑,倪超道:“叶青,我刚刚不是 说过,像你这么大方的贵客,我们还真舍不得你离开呢!”高凌宇道:“姓倪的,你是 黑名单上的人物,也就是被灭口的人物之一,你打算干什么?吃了八顿饭没事作,想趁 机扬名立万?或者以为姓叶的好调理,高兴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笃定地笑笑,倪超 道:“想看看真的名单!”高凌宇道:“不必了!我刚看过,上面有你的大名。”倪超 道:“我相信一老一少身上必然另有一张名单。”冷冷一笑,高凌宇道:“何以见得?” 成竹在胸地,倪超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相信你姓叶的既非负责灭口的人,你的名 字也该在这黑名单之内,但却没有你,所以毫无疑问,另有一张名单。要不,你必是那 负责灭口的人。”高凌宇道:“我如果是负责灭口的人,和这一老一少早就有默契而取 得联络了。为何要施加压力,他们才肯出示名单?”哈哈大笑,倪超道:“你大概还要 继续演戏。由此推断,这盛会虽近尾声,可能仍有精彩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呢!所以照今 晚你的一切行为看来,你的身份极高。”高凌字道:“我老实告诉你,我也不是执行灭 口令的人。”倪超道:“此话如果当真,另一张黑名单上必然有你的名字。听说比‘四 十孩’、‘十孩儿’、‘十狗’、‘五彪’、‘五广’等杀手,及‘左右拥护’更高的 锦衣卫中,还有三个身份更高,身手更高绝的年轻供奉……”高凌宇道:“在下太荣幸 了……姓倪的,你如果非看名单不可,我已告诉你了,至少你已是榜上有名的人物,你 为何击毙了所有的牲口?”暖味地一笑,倪超道:“名单上的人全死在这儿,只我一人 逃生也没有意思,也可以说他们也不可能让我单独飞了。所以干脆,就请你连我也一并 成全了吧2”冷峻地一哼,高凌字道:“倪超,这伤心河野渡,十年当中发生类似杀伐事 件不下于五七次,据说你一直是这儿看眼儿的人,是不?”倪超道:“不错。”高凌宇 道:“就凭这一项历史,你已经是杀头两次也有余了。你可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油子, 你的装态扮相不好,工夫交关到家。”仰仰头,倪超傲然道:“过奖!”倪超已开了门 户,孙愣子当然也算上一份,阉党组织严密,像这些人居然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正因 为如此,被诱来此,才会像一些龇牙咧嘴的饿狗,同归于尽。 想想这些,高凌宇也不禁一股寒意汀心底升起。倪超道:“姓叶的,你是‘盘古旋’, 还是‘轩辕斩’?”高凌宇淡然一笑道:“你看我够料吗?”倪超道:“姓叶的。如果 你承认是二者之一,我们叔侄马上认命。算来算去,你八成是灭口令的执行者。”摇摇 头,高凌宇道:“这话已经重复很多次了,俗语说: 好话说三遍,狗也不喜见。你们叔侄二人架式都摆好了I何不以真凭实学来证明这件 事?”孙愣子粗声大气地道:“姓叶的,我看你只有七斤的猪头,八斤的嘴,就会动嘴 皮子。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你是个吃生米的货色,你的命运和他们一样……”吸口气, 高凌宇道:“俗语说: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受升。到了今天这地步,孙愣子, 我劝你们大可不必太相信命运,还是由自己来决定一切吧!”两人眼色一交,两根十三 节亮银鞭,一软一硬攻了上来,软的是孙愣子,鞭梢银蛇点点,如万蛇攒动;硬的是倪 超的鞭,横扫直戳,有如一根银棍或银枪。冷厉的眸子互相瞄射,透过一重重的银墙光 浪,瞄着对方的要害.鞭芒中人影交泻,人影中有鞭影缠绕。十三节鞭难使更难精,初 练者往往会砸到自己,但练精之后,可软可硬,可作近袭远攻,也可作枪、棍、矛、戟 兵刃用,更可取代流星或链子架。 mpanel(1); 这叔侄二人鞭上的造诣非凡,攻守配合紧密,心意相通,默契自然良好。高凌宇感 到压力无情,仅倪超一人,就比姓姜的高出甚多。 屋外就是沙滩。深夜无星无月,溅起的沙尘在夜风中飞旋暴洒,除了“噗噗”衣袖 声,那就是白骨断肠刀和鞭的破空之声了。 喘着气,倪超道;“姓叶的,你似乎是两者之一……”高凌宇懒得理他,不过他自 付:这些年来为报父仇,远去关外,足迹曾及大漠,闯出了名堂,也宰了不少的仇人。 然而,如今想来,还不是被人利用,除去了异己?而他自己还沾沾自喜呢! 固然,他杀的都是仇人,也是坏人。但就杀人本身来说,这又和姓姜的及“磨刀叟” 等人有什么分别?他也相信,这一老一少身上必然另有名单,也必然另有绝世高手在等 着他,这不就是恶性的循环吗?世事有成必有败,有生必有死、如能领悟此点.求成就 不必操之过急,求之太坚。对于寿命,当顺其自然以终天年,不必过虑生死。 这正是所谓一字不识而有诗意者,得诗家真趣;一偈不参,而有禅味者,悟禅教玄 机。高凌宇虽在气血.未定之年,凡事却也能深入去看去想。 这可能就是他知已知彼,立于不败之地的主因了吧?双鞭劲浪密集排压,刀焰晶芒 如罗网天幕,无所不包,滴水不透。然而鞭花如饺龙出海、毒蛇出洞,有孔必入,居然 能在高凌宇的衣衫上穿上三五个洞。 倪氏叔侄十分震惊高凌宇的身法,认为是平生仅见,是造化之奇,速度之最。却又 沾沾自喜,居然仍能在对方衣上穿上几个洞。 这证明了一件事,这个对手硬,却并非办不到的事。这也许就是危机的开始吧?人 类最大的缺点和不幸,就是不能把自己由痛苦中获得的经验移转给别人。 因为真正的危机,往往像病入膏盲、回光返照一样,使人有一种兴奋。而喜色刚上 叔侄二人的眉梢,绝对意外地,两根鞭梢同时被揪住了。 有这种可能吗?使不可能变为可能,也就是危机逼在眉睫,而不自觉的原因。两人 微怔,高凌宇闪电似的一旋,造成了视觉上的考验,他们的鞭已缠在他们自己的脖子上。 白骨断肠刀来自诡异的方位,银蛇似的在二人腰上旋了一匝。血水竞像磨石四周, 沟道中流出的豆浆似的,只不过这是红色浆液而已。 孙愣子只感腰上四周一凉,退了两步低头观看,倪超不会这么愣,人在绝望中是心 态落实的时刻:自老视少,可以消除奔驰角逐之心;自瘁视荣,可以绝粉华靡丽之念。 而人在生命途程的尽头,万念俱灰时,往往会反扑归真,找回自我。 倪超惨笑道:“我并非不知道……自己也在……在劫难逃……只是希望……能死在 名家手下……如今我已如愿以偿,你……你大概是‘盘古旋’吧?……”腰的四周真像 水磨四周疾淌的液浆,却仍然想支撑不倒,但眼珠已翻白。孙份子早已仆下,他的本名 叫倪虎,叔侄二人一同上了路。 高凌宇一贯的作风是先给敌人甜头,然后再出煞着。 而老少二人一点也不惊奇,似乎知道倪氏叔侄也不过是多折腾一会而已。 高凌宇又退回屋中,道:“应该还有一个人在候机而动。 八成是倪超的同路人,可能知道凶多吉少,才把舢板弄到对岸去的,我们不出去, 他不见动静,必然会回来察看。”张培兰道:“如果他一夜不回来呢?”高凌宇道: “咱们就等他一夜。”午夜又过,夜风料峭,屋内血腥味浓重,高凌宇盘膝坐在桌上, 道:“老丈贵姓?”老人道:“老朽万来喜,是姑娘的家奴。”微微一晒,高凌宇道: “万老先生既然不会武功,怎么会被派来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万来喜道:“本来老 朽也想不通,稍后还是想通了高凌宇道:“请说说看。”万来喜道:“不会武功的不惹 人眼,可以蒙混过去。”高凌宇道:“这的确是一次大胆的尝试。”万来喜道:“但还 不是失败了!”不以为然地,高凌宇道:“其实这不是失败,而是一次成功的诱敌计谋, 如果你们不被认出来,或者说不被怀疑,这些人怎么会自相残杀,而我又怎么会以逸待 劳呢?”张培兰道:“乍看是姓姜的和‘磨刀叟’等人狠毒险诈,也许你才是最最险诈 的人。”苦笑一下,高凌宇闭目道:“我不能承认这一点,甚至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 也算是阉党的人,咱们该是同路人。 只是心态不同而已。”张培兰道:“既是同路人,为什么毫不留情?”高凌字晒然 道:“张姑娘是真的不知还是明知故问?试想。我不杀姓姜的和倪氏叔侄,他们也必死 在别人手中。他们都已在阎王爷的应卯簿上登记了,逃不掉的。”张培兰道:“任何一 个凶手。都有他不得不杀人的理由。”微微摇头,高凌宇道:“这你就是知其然而不知 其所以然了:刚才你还说我狠毒险诈,试问派你们来送名单的人毒不毒?而你们老少二 人,自头至尾眼见数十人溅血野店,居然没有皱皱眉头。这算不算狠毒?”张培兰道: “到目前为止,是不是灭口行动,也只是猜测,还没有证实呢:人却杀了─大堆,你不 以为有干天和吗?”实在忍不住。他胁肩笑了很久,道:“张姑娘,人都有工于责人, 惮于责己的通病,请问你和万老头到这荒郊野店中来干啥呀?你仍然坚持不会武功吗?” 负气地,张培兰道:“干脆,就算我会武功好了!”高凌宇道:“怎么说都无所谓,二 位来此,负有什么任务,心照不宣,总不能说,灭口行动和二位绝对无关吧:”张培兰 道:“你反正要杀我们,何不趁早动手?”高凌宇冷笑道:“说得最直截了当些,我就 是要杀人,也要有杀人的理由。相信二位必欲杀我,而我却又不便在未弄清二位的身份 之前下手,所以我总是吃亏的……”夜更深了,除了河水呜咽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高凌宇在坐桌上调息,一老一少伏在另一边桌上睡了! 他战姜风及倪超叔侄也消耗了体力,他当然知道,灾难和危机并未过去。 现在,他隐隐地听到了声音。高手的听觉非比寻常,尤其在夜深人静,阂无人声的 时候,当一股疾风袭到时,他坐着原式不变,上升四尺左右,堪堪避过老人一掌。 老人双手挥到,空气中有撕裂之声,屋内太暗,隐隐可见老人十指上泛出淡淡的青 蓝色微芒,两蓬爪影轮番攻向高凌宇的下盘。 高凌字觉得这老东西很可恶,有甚于倪姓叔侄,因为他们是凭真本事挑明了干,这 老贼就不是,所以就不再隐蔽他的身法。。 老人真能装,不久前高凌宇那样试探,居然不露痕迹。 由此可见;张培兰也不会武功就更不可信了。 只要他不隐藏自己的长处,这老人指上虽各套了一个根四五寸长的乌亮金属管,爪 上的活儿别具一格,毕竟还比倪、姜诸人略逊一筹。 就那么实实的一脚踏在万来喜的面门上,这张老脸本来线条分明,现在却是一马平 坡,甚至鼻梁也凹了进去。 万来喜没出声,身子倒飞两丈外。而高凌字正要跳下桌面,桌下又冒出一个汉子, “举火燎天”,动作比老人可就火爆多了。 这人分明和万来喜有点默契,利用老人弄出了声音才藏在桌下的。高凌宇身子上外 力已用尽,双臂一抖,吐气开声,往斜刺再闪出两三步。 此人似也料到这种可能,可见他们再也不敢低估高凌宇了。如影随形,在他未落下 之前,又凌空攻出两脚。这工夫伏在一边桌上的张培兰也站起来了。 这些人都具备这等身手,张培兰应该更高才对。所以她的站起,高凌宇多少会分散 点精神。哪知道人第一脚落空,第二脚眼看跺中,高凌宇的一腿有如巨大的章鱼腿把他 的腿缠住了。 这人似又估计错误,大惊之下也就豁出去了,放弃撤腿的打算,掼出了凌厉的“竹 叶手”。 这是少林的硬功散手之一,被戳上必然是骨碎肉糜,两人拆了二五招,都快得不可 思议,而且未离桌面。 好象较上了劲,谁被逼下桌面就算输了。 最后那汉子右手被揪住往上一掰,一连“格巴”声中,四指立断。这汉子也够狠, 硬是不吭一声,竞以头部猛撞高凌宇前胸。 “啪”的一声,那声音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猜出来,被高凌字将前额抓了五个血洞。 两人面对面,一口血箭喷来。由于张培兰一直还站在那儿,所以高凌宇有点笃定,心情 不免松懈,心情稍松,速度也就大受影响,而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到。 地上一具尸体像一条活鲤蹦起,持起三尖两刃刀,“嗡”地一声扫向高凌宇的双足, 由于他被那汉子喷了一脸的鲜血,听到“嗡”然刀声,知道不能全身而退了。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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