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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纠葛 不须多久,庄翼已来到“大沟”,这片村子,的确地处荒僻,人烟不稠,大约三、四十 户人家,村子四周,尽是坡田脊岭,枯木怪石,景像寒伧孤伶,他不明白,苏婕却领着一伙 人马来此做什么? 那幢民宅,他也很容易便认了出来外面围着一圈土墙,进去是天井,正屋及左右厢房列 置,格局相当宽敞,在这穷乡野地,应该是最体面的一幢屋宇了。 从不高的士墙之外,就能看到天井裹栓着十余乘马匹,而正屋及厢房的门窗紧闭,没有 人影出现,庄翼不禁嘀咕,该不是他们此刻已开始宰杀何小癞子了吧! 略做观察,他毫不犹豫的飞身腾起,一闪之下人已上了正屋的屋顶,灰黑的瓦片大多腐 朽陈旧,稍触即碎,且雪堆其上,滑湿难攀,要不是以庄翼的卓越身手,还真不容易钉在上 头。 现在,庄翼正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要怎么做?一般而言,他应赅掀起瓦片成容一身能过的 隙洞,然后下至承尘,于承尘缝孔中窥探下面各房情况,再伺机行事,他也打算如此施为, 但要顾及的是,可一点马脚不能露,苏婕不是个好缠的对手! 抹一把沾眉的雪花,他尚未成计,远处,隐隐的蹄声渐次传来,马匹移动的速度很快, 宛如奔雷般急剧朝这个方向接近。 小小的一片荒村,又在鬼冷冰清的大清晨,是何方人马凭有兴致,竟如此急姥姥的聚队 而至?听那蹄声震地,似乎还来得相当猛辣哩。 这他娘的“大沟”,只怕多少年来亦不曾有过眼前的风云际会,嘈嚣热闹吧? 庄翼凝注目光,遥望铁骑奔来的方向,他心裹犹在猜度,下面已然起了反应。 正屋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国字脸膛,黑巾黑袍黑靴的中年人物大步迈出,紧随于后的是 另三员腰粗膀宽、悍气毕露的彪形大汉,他们一下房阶,立时趋前将大门启开,四个人一字 并排,明明白白摆出“迎驾”的姿态。 然后,苏婕也自正屋中姗姗行出,她左右各随一人,右边那个驼背佝腰,满脸烟容,颌 下蓄一把黑白斑杂的山羊胡子,走一步,往前幌一幌,令人不得不替他担心那一步走急了说 不定就能摔个黄狗吃屎;左边的一位却偏偏生得面如敷粉,唇似丹朱,好一个玉树临风似的 美男子,他与驼背老兄一比,真叫对照强烈,予人印象深刻。 苏婕出门之后,只立在天井当中,冷着一张俏脸不言不动,显然她正在等候中的来骑, 不是什么她所欢迎的人物。 不多久,骑影已现,晨光中看得分明,一共是八人八马,沿着村中那条土路如飞奔来, 铁蹄起落,泥雪泼溅,声势颇为凌厉! 来骑在离屋丈许之前齐齐煞住,而人无声,马无声,僵窒半响,为首一骑上那个乩髯如 戟,目光似火的壮汉已闷雷般出声:“我们是来谈斤两的,苏婕,事情是好是歹,先得有个 说法,莫不成你就拿这等阵仗来对付我”怒目千岁“范威?!” 屋顶上,庄翼不由叹气,怎就这么巧?在此角隅之地,偏就同时遇到两个虎踞鹰睨的角 色?一个苏婕已够人头痛,而这“怒目千岁”范威尤其辣手,姓范的是黄河泛口上的大佬, 手裹掌握着二十九个码头的兄弟,实力之强,称得上跺跺脚沿河乱颤,他一向有财有势,却 不知此番为何与苏婕冲上了?看情形,双方的气氛大大不见和睦。 天井中的苏婕,表情冷硬的来到大门前面,那混身一片黑的中年人物更上一步,领着三 名手下州列于侧,一付随时准备护主火并的架势。 当然,苏婕左右的一老一俊,也亦步亦趋,毫不稍离须臾。 范威瞪着苏婕,乩髯随风微拂,玄色的披风猎猎飘扬,形态逼人。 把斗篷的头罩褪落,苏婕表情骤然冷硬,声音仍旧如她一贯的轻柔:“这个斤两是怎么 个谈法?范威,你且说说看。” 范威大声道:“就在这要谈?” 苏婕点点头:“不错,就在这裹谈,一因我的居处此时不便款侍外客,二则我敢保证我 们之间的交谈不会太久,所以,各位就委屈吧!” 如刀的浓眉倏然竖起,范威又硬生生将一股无名怒火按捺住,他重重的道:“好,就照 你的意思,我们就在这裹谈!” mpanel(1); 苏婕道:“范威,我要先听听你的卓见。” 范威嗓门宏亮的道:“首先,你很清楚我们二十九个码头的数千兄弟,多靠舶运仓储, 上下舱货为主要营生,也不过是替一群苦哈哈们讨碗饭吃;如今上源”宝泰栈行“田老板的 这笔买卖,订的是三年的长契,每月船次一百五十艘,连码头仓库,卸货上货一切全包,他 的价码不错,付钱的方式也爽快,因此田老板的生意,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苏婕,我们早 在三个多月以前已经开始进行这票交易,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就在半甸左右的当口,田老板 那边的态度就不对了,不但在契约细节上诸多挑剔,且经常推搪闪躲,最近则索性连我们派 去谈生意的代表都避不接见,苏婕,我们再三追查之下,才知道在中间搅事的人居然是你, 忝为江湖同道,你这样做,未免过份了吧?” 苏婕冷笑一声,昂着脸道:“范威,我且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就事实坦诚答覆。“ 范威毫不示弱:“你问,我绝对照实回答。” 苏婕神色严肃的道:“第一,”宝泰栈行“田老板的生意,事前可巳指定交给你做?” 范威道:“这倒没有。” 苏婕又道:“第二,双方可曾在契约上定押?” 范威摇头:“尚未定押。” 苏婕紧接着道:“第三,我代表我师弟官独行去找田老板洽谈这笔生意,曾否透过你的 关系,拉拢你的内线,或者缘因你的消息外才引起我们的插手觊觎?” 范威怔了怔,不觉沉吟起来,他自己当然明白,事情的进行,一直就在极度机密的懵况 下作业,在他整个圈子裹,晓得这件事的包括他本人决不超过五个,换句话说,乃属最高层 次的研议范畴,照常情判断,不可能将消息外,如果说真是由他内部走漏风声,蚩非表示他 范某组合的核心裹隐有内奸?若然,则不仅大大影响他的名望,妨碍帮众的团结,甚且引发 离心亦非意外,这还不包括道上幸灾乐祸的谣传及叽嘲……思忖至此,他只好断然道:“这 不可能,我组合的人不会做此等吃裹扒外的事!” 苏婕很快的道:“所以,我们也只是就生意谈生意,大家提条件,讲价钱,对方愿意给 谁做就给谁做,既无诋毁,更说不上搅局,范威,我姓苏的有何过份之处?” 窒噎片响,范威怒道:“你别光站在一边说话,苏婕,我们范字码头有三干多人,地盘 二十九处,可以称为沿河最大的帮口,田老板那笔生意量既多,活儿又沉,只有我们组合才 能吃得下来,凭姓官的能耐,他自忖抗得住么?” 苏婕又浮现出那古怪的笑容来:“范威,范大佬,你莫太高占了自己,低看了别人,我 师弟官独行不错没有二十九个码头,却也有十三个,他没有三千多弟兄亦有一千五六百,但 要他盯得住,手下能卖力干活,不说一个顶十个,至少一个比一双不成问题,事情尚未开 始,你如何便可断言他抗不住?” 范威火气来了:“他那点场面,怎能同我范字码头比较?我怕他早晚砸了我们这行的招 牌!” 苏婕从容不迫的道:“范威,做生意接买卖是靠实力,凭绩业,决非空比大小,你码头 多,人手众,不见得就能过官独行的成果,领人带人各有一套,况且,兵在精而不在多!” 范威有些恼羞成怒,声调越发粗厉:“这么说来,田老板的生意你是非插一手不可 了?” 苏婕强硬的道:“明白告诉你,范威,这笔生意,我不只是”插一手“,五天之前,已 经全部包揽过来了;契已固定,约已押妥,下个月起,我们就要正式发船接货!” 刹时间,范威形容大变,他头上两侧的“太阳穴”连续“突”“突”跳动,鼻孔嗡张, 一把乩毒簌簌而动,模样好不狰厉慑人。 站立一侧的那全身皆黑的中年人物立刻挺前两步,黑袍轻掀,已露出他左腰上别着的纯 钢刀柄,柄端宥环,环系黑绸,迎夙飘舞。 于是,气氛顿时凝结起来,在隐隐的僵寒中,沁入人心的是一片肃煞。 用力擦一把脸,范威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愤怒,阴沉的道:“苏婕,没有转园的余地了 么?” 苏婕冷然道:“没有。” 吸一口气,范威道:“你会否想到,我们是怎么找来此处的?” 苏婕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态度依旧冷峻:“这是你们的本事,与我无关。” 范威瞪着眼道:“要查出你的行踪及驻足之地,确实很不容易,但我们有我们的法子, 经过多次曲折,仍然将你的下落找了出来,苏婕,这亦是说,我们知道你人在那裹,也知道 你来此的目的为何?” 苏婕寒着脸道:“这又如何?” 不似笑的笑了一声,范威带几分自得的道:“苏婕,你守俟于此,是企图拦截”幽行五 鬼“,我说得没有错吧!” 苏婕道:“那又怎么样?” 范威单刀直入:“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自鼻腔中哼了一声,苏婕道:“反过来说,你们也可以破坏我的行动,甚且帮着”幽行 五鬼“倒打我一扒?” 范威嘿嘿笑道:“话不要讲得太难听,我可不曾这么表示过。” 苏婕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范威忙道:“很简单,”宝泰栈行“田老板的那张契约。” 苏婕突然笑了,语调是一样的轻柔:“范老大,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明白,到底是你在 搅局,抑或我在搅局?” 范威老着面皮道:“不扯这些闲篇,只问你同不同意我的条件?” 苏婕的回答简单明了:“你在梦噫,范威。” 又一次忍住了冲顶的火气,范威自动退让一步:“至少,给我们一半的生意?” 摇摇头,苏婕道:“决不可能!” 范威缓缓的道:“苏婕,你还没有那么大的气候,我劝你再多考虑考虑……” 苏婕双眸中赤焰闪现,声如玄冰:“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范威突然霹雳般咆哮起来:“我不妨明白告诉你,苏婕,我能够帮上你的大忙,也能够 扯得你左支右绌,你或许制得住”幽行五鬼“,只怕你制不住我们合同”幽行五鬼“捻股的 力量,你也别把自己过于高看了!” 苏婕道:“我不敢请你帮忙,范威,因为你帮这个忙索取的回报太大;但我也不怕你扯 肘,你一定曾经听说,崆峒子弟向来是恩怨分明的!” 范威大吼:“你是拿你崆峒一脉来威胁我?” 苏婕形色萧索:“范威,做一件事之前要多思量,想想它长远的后果,想想须付出的 代,更要想想那些不可预期的变数,三思而后行。” 这位“怒目千岁”不由气结,就在他准备发作之前,一阵尖细的哨音忽然从东侧的山脊 后遥遥传来,声音虽细,却清亮可闻。苏婕微微转脸向哨音传来的方位,尽管表面上仍平静 如常,而一抹焦急的神情,已几乎不可察觉的掠过她的瞳仁。 一身黑的中年人物目注苏婕,是徵询苏婕指示的意思。 范威当然也听到了哨音,他怒火立消,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喜色:“哈,所谓来得早不如 来得巧,这暗号分明是传达某桩讯息来了,什么讯息呢?我猜十之八九是有关”幽行五鬼 “的讯息,苏婕,节骨眼上了,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现在就落一句话下来!” 苏婕冷冷的道:“范威,你不要逼人太甚!” 范威脸孔一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敌是友,端看你的决定了!” 此时,黑衣人第一次开了口:“小姐,信号急了,我们是不是该马上采取行动?“ 不等苏婕回答,范威已接口这:“要知道掌握时机,苏婕,你手下的大将”黑龙“司徒 胆已经在提醒你了。” 黑衣人“黑龙”司徒胆斜看着范威,充满了挑的意味。 蓦地,苏婕一挥手:“我们走!” 司徒胆率领三名大汉急奔天井之内,各自翻身上马,狂驰而去,跟在苏婕身后的英俊青 年亦勿勿牵过三乘坐骑,容苏婕与那罗锅登鞍。 范威容颜阴沉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形态恶毒又狠酷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这场 谈判,是决计谈不拢了,苏婕摆出的高姿势强硬如铁,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他的威迫 利诱,等于全是白搭。 跨在鞍上的苏婕,临走前盯着范威,重重的丢下几句话:“不要妄想混水摸鱼,抽我的 后腿,范威,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三骑越野奔行,但见泥雪抛洒,蹄声杳杂,不片歇,业已隐入坡岭林木之内。 范威目光火毒,呼吸粗浊,满口牙齿咬得“咯崩”作响,在他下首的一骑,是个缺了半 边左耳的圆脸胖汉,胖汉没有丁点表情的出声道:“当家的,这婆娘既然如此决绝,分毫面 子不给,我们要扳倒她眼前正是大好良机,一山难容二虎,将来泛口上不是他们就是我们, 当家的务必要当机立断,形劈逼人,怨不得我们落井下石!” 范威双颊猛往上吊,大喝一声:“兄弟们,缀上去,我们与那贱人豁开了!” 于是,八人八骑,掉转马头,紧跟着刚才苏婕一行奔驰的方向进去,瞧这光景,便不用 亲眼目睹,也知道那场面可热闹了。 一直隐伏在屋顶上不移不动的庄翼,经过这一阵时间耗下来,已是肌肉僵硬,筋骨泛 酸,两拨人马甫始离去,他已迫不及待的从屋顶跃下,苏婕和范威的事,他固然兴起好奇 心,有一探为快的想法,但目前来说,还是任务当先,好歹把何小癞子弄回手上才是正经。 照经验判断,何小癞子应该被监禁在正屋之内,而以时间算,苏婕似还抽不出空暇来宰 割何小癞子、因此,庄翼对这淫魔的生存率,倒颇信心。 正屋中间,是座面积不小的客堂,客堂两侧都另辟有室,往后去,亦各有两门通往内 房,庄翼先搜内房,却不见人影,右边一室亦同样空荡,等他推开左侧房间的木门,映在眼 前的情景,既令历经血腥场合无数的他,也不禁相当吃惊。 屋裹,没有何小癫子的踪迹,却另有两具体,一具的头颅整个破碎,白霖森的骨头参差 穿刺于发皮之外,浓稠的脑浆渗合着鲜血,业已把那死者的面客污染得模糊难辨,第二具体 半坐在墙角,双目凸瞪,宛如死鱼,大张的嘴巴外垂搭着半截滴血的舌头,咽喉部位开了一 个姆指大小的血窟窿,这致命的伤口四周血肉翻卷,还有一小段显然是被刃器绞割过的气管 微露出来,一片湿的殷赤合着此人歪扭可怖的脸孔,可以想像在夺命的刹那闲,情况有多么 骛兀残忍! 踩着满地沾染的血渍,庄翼又发现房内的后窗半开,窗槛上亦印有血痕,窗角下,横躺 着两片木枷中的一片,厚重的枷沿上还黏署毛发碎肉,砸烂那人脑袋的玩意,大概就是这片 木枷了。 不错,是已有人死亡,但却不是该死的何小癞子。 头颅碎裂的那人,容貌已不可辨认,但咽喉被刺穿的这个,庄翼仍认得便是押走何恨的 四名大汉之一,令他迷惘的是,这两人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遭害于绝对有利于他们的环境 中? 而杀人的凶手又是谁呢? 用右手食指轻轻掀起窗户,庄翼看到窗外泥雪交融的地面上有着物拖拉而过的痕迹,有 几处也留有斑斑血污,他注视顷刻,已经可以断定杀人者必属何恨无疑,而且何恨在得手逃 走之际,足部的束敷尚未解关,因为地上的痕迹是爬行移动的显示,没有脚印,由此想像, 何小癞子也逃得够仓惶,够狼狈了。 从后窗的位置,正面对那堵矮墙,墙不足人高,墙土有几块跆擦脱落的部位,分明经人 吃力翻攀方致如此,那,又应了何小癞子行动不便的写照,庄翼似乎看到何恨狰扎逃命时的 每一过程,他的思潮回溯,像把时光也倒转了过来了。 于是,他亦自窗口中悄然闪出,追随眼前的痕印逐步紧蹑过去。 翻越土墙,是一片荒芜的庄稼地,隆冬季节,地上不见庄稼,只有枯忧萎草,景致苍 黄,庄翼来到这裹,便已找不到什么明显的迹象了。 他确定何恨逃脱的时间不会太久,也确定何根的动作不够俐落可能束缚尚未尽除,也可 能受了伤,因此,寻到何恨,不该有多大困难。 在附近的田野坡脊各处,他来回搜索了两遍,搜索的范围,应是何恨在此段辰光裹所能 移动的方圆,然而使人失望的是,在此方圆之内,竟楞是没有何恨的踪影像是随着空气消失 了,像乘风而去,总之,这狗娘养的色狼业已鸿飞冥冥! 庄翼非常明白追与躲之间的特性,此中劣之势何止十倍?也就是说,追的一方所要耗费 的精力、心血、时间,往往比逃的一方艰钜多了,如果逃亡者的定力足够,反应机敏,追捕 起来更越发不易,何小癞子为了活命,必然会将其求生意志贯彻到底,发挥他最大的坚忍功 夫,而且何恨是犯罪老手,掩藏自己的经验丰富,如此一来,想要立即找到他,恐怕机率不 大。 这一次的换囚交易,庄翼算是收进一个,放出一个,堪可扯平,但苏婕就大大划不来 了,到目前为止,岂不等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形势不宜于追捕,庄翼只好暂且放弃,他记挂着苏婕与范威的争端发展,勿勿转身奔向 他们投往的那座山脊,他希望在这扬三角纠葛中,或许能够收获一点什么。 等庄翼赶到地头,寻及苏捷那一伙人下落的时候,也正是他们刚刚截下山路上五个形容 乾瘦枯槁,神情幽晦诡异的人物的时候,这五个人都长得瘦瘦高高,都罩着一袭宽大的灰 衫,一股的死眉死眼,一般的阴阳怪气。 双方正对峙在山路当中,而苏婕这边人手较多,除了苏婕与紧随左右的一老一俊之外, 边有“黑龙”司徒胆率领的三名大汉,另外,尚多出一位长发披肩,配以金环的扎眼角色, 这人年近四旬,肩眼皆细,身架却是出奇的结实,这么的天气,他却只套着一件皮马甲,下 穿一条皮裤,但见他肌肉轧突,块块鼓起,坚突的肌肉泛着古铜般的光泽,给人的形象十分 威猛,此人背后还随着两名汉子,这两名汉子庄翼认得,便是押送伺小癞子的四人中其余两 个,他们只怕尚不知道,他们的另两位同伙已经去阴曹地府应卯了。 奇怪的是,附近却不见范威的人马,姓范的与他的一干手下们,早早已赶了过来,如今 竟踪影渺渺,不知又在卖弄什么玄虚? 庄翼掩近到一堆坍塌的土石之后,半伏下身,视线透过土石上方的杂草,能以清晰看到 双方互峙的情景,他隐伏的所在,距离两边人马约有丈许左右。 虽从不会见过那“幽行五鬼”,庄翼亦可断定眼前那五员死眉死眼,宛似经常行在阴阳 两界的朋友,必然便是“幽行五鬼”无疑,人原不可貌相,但以貌证人,往往亦能丝丝入 扣。 现在,苏婕的俏脸紧绷,形色僵寒,好像才一上来局面就弄拧了。 “幽行五鬼”在马上,苏婕同她的人全数散立周遭,是一付决不善了的姿态。 苏婕站立的位置较高,是以不须仰着脸说话,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斥责:“…… 你是五鬼的老大,莫才英,这件事我当然先唯你是问,我人证物证俱全,决非你空凭两片嘴 皮子便能诿赖,你待善了,有善了的法子,想玩硬的,我们亦笃定奉陪到底,总而言之,没 有交待你们休想过关!” 那莫才英的一双倒吊着眉微微上扬,阴阴冷冷的开口道:“没有想到官独行还有一个这 么泼辣的师姐,不过你也过于武断了,怎能单凭你一方面的人证物证,便认定那票买卖是我 们干的?” “那天晚上,由渡船口送”百珠大翠榕“到我师弟的堂口『官胜记』后门,不料在如此 短暂的路程中,居然被人劫了宝去,这中间若无内奸,便叫出鬼了,因此我们立刻展开查 缉,过泸每一个关系人,很快已把内奸抬了出夹,莫才英,他叫胡巧来,是我师弟手下的二 帐房,这个人,你必然熟识吧?” 莫才英沉默须臾,避重就轻的道:“好像在那裹听过这个名字,却不见得相识……” 苏婕不理对方的狡辩,直往下说:“你不认得他,他却认得你,你们中间的勾搭内情, 他已经一一供出,连你交给他买消息的三千两银票也吐了出来,此外,当时护送”百珠大翠 榕“的三名兄弟,虽被你们当场击晕,没有还手及朝面的机会,可是你们却在得意忘形之下 遗失了一样东西!” 说着话,她伸手入斗篷之内慢慢取出一样物件来:那是一面呈五角星形,大小只若半个 巴掌的黝黑铁牌,牌上浮雕着五个貌相狰狞的生角鬼头,这玩意,正是“幽行五鬼”的信物 “鬼角牌”。 “鬼角牌”一经亮在苏婕手中,鞍上的五鬼固然没有立即失措的表示,神情却多少有些 不自然了,五个人本能的都想去摸索藏在身上的信物,却又骤而警觉的纷纷缩回手来,五张 鬼气森森的面孔上,俱不由添几分尴尬。 苏婕淡淡的道:“这面『鬼角牌』不知是五位中那一位丢失的?而无论是那一位丢失 的,五位此刻绝对凑不齐五面牌数乃可断言。” 五鬼中比较年轻的一个,捻了捻唇边那颗毛痣上的几根黑毛,悻悻的道:“说不定是假 造的,故意拿来栽赃!” 苏婕不屑的道:“宋献竹,天下之大,比你们”幽行五鬼“名高望重或易于讹诈的对象 所在多有,我们为什么不去触别人霉头,却偏偏找上你们?,你倒给我解释解释?” 那宋献竹重重一哼,却是无从“解释”,至此,气氛越僵。 苏婕提高了声音道:“抽茧剥丝,事情已经到了明摆明显的地步,莫才英,各位再要强 行狡赖,抵死不认,那就叫不上道了,混世面可不是像你们这样混法的!” 鼻孔嗡动了几下,莫才英的语调突然转为冷硬:“苏婕,你休要咄咄相逼,欺人太甚,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婕不禁嗤之以鼻:“做贼的嚷抓贼,天下岂有这种道理?你们劫夺了我师弟受委护镖 的宝物,打伤了我师弟的手下,如今反倒来指我咄咄相逼,欺人太甚?竟问我想怎么样?莫 才英,你告诉我,如果我们异地而处,你会怎么样?” 莫才英道:“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苏婕,拦路堵人,上门找碴的可不是我们!” 苏婕缓缓的道:“很好,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把话点明了,东西原物归还之外,我师弟 那三名负伤的手下,也由你们每人赔补慰偿金纹银五千两,假若你们答应,则此事一笔勾 消,犯劫之举,亦不必再提。” 眼皮子跳了跳,莫才英恶形恶状的道:“简直苛酷已极,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苏婕,你 不但逼我们还原倒把,还叫我们抹黑了脸孔陪补反贴,奠非你吃定了我兄弟五个不成?” 苏婕逼视对方,语气不善:“朝庭有法,江湖有道,我完全是按照规矩来,如果你们缺 少担当,就不该妄想发此横财,在这人间世上,岂有光进不出的美事?”   红雪 OCR 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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