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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青黄双绝 江青将一口先天真气,急速在体内循流催动,身形宥如脱弦流失,以匪夷所思的快 速,连续闪射而出。 这条沈寂的横巷,十分深邃黑暗,江青被适才伏身暗处之人,几番截击,虽然倾力 追赶,但却失去了寒戟商固的踪影。 他急怒交加之下,冷汗急冒,任他此刻怒火沸腾,目毗皆裂,却又有什么用呢? 江青急速展开身法,沿著横巷往前淌下,口中边大叫道:「商固,想不到你空具盛 名,行为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姓商的,你有骨气便出来与江某正面一拼,狭著一个稚龄 孩童相胁,也算是英雄人物么?」 愤怒而宏亮的语声,在横巷中回荡反应,复又□□消散,商固的身影却仍然没有发 现。 这时,江青已来至这横巷未端,黑暗中,可以看出左右分出一道岔路,向两傍伸展 而出。 因为左右难决,使江青一时怔在当地,有些措手无策,他估不透寒戟商固,到底将 小娟儿掳去后,是从那条岔道离开的。 他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晌,英挺的面孔,因为焦急与愤怒刻划出一条,令人惊慑 的线条。 正在这时―― 一声清冷的笑声,忽然起自左面的岔道暗影中,这笑声有如一只尖锐的利锥,蓦而 刺了江青的耳膜,虽然仅是如此淡漠的一笑,已足可令人心旌震荡。 笑声没有再起,宛似一根绷得太紧的钢弦,拉了一个尖音,便冥然消失于太空。 江青心头微惊,面孔上镇定逾恒,他目光向四周极快的一扫,注定适才发出笑声的 地方,脚步乃缓靠向墙角。 片刻后―― 一个手摇金骨扇,身穿青色懦衫的中年书生,已自黑暗中缓步行出,形态现得潇洒 之极。 江青目光锐利无比,能在暗中视物,他双目微拢之下,已不由全身一震! 只见这中年书生,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眉心正中,却有著一块菱形的疤痕, 举止在沈练之中,尚带有一股雍容慑人的气度! 在江湖上,似这青衫书生形态打扮,乃是表示昆专派中人。 mpanel(1); 但是,江青卸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忽然遇上这昆扬派中有名难缠的人 物。 这可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俗语了。 江青在心中极决的忖度了一遍,星目中射出湛湛神光,他长长吸一口气,然后,紧 抿著嘴唇,大步向外行出。 青衫书生这时立足不动,脸上浮现著一层揶揄的笑意,炯然注视著江青,手中描金 骨扇,「涮」的一声收拢。 江青被对方这轻视的形态,激得怒火突炽,但是,他终于又忍耐下去,毫不移动稳 立原地,冷然瞧著对方。 于是,那青衫书生又「涮」的一声将手中骨扇张开,轻淡的道:「昆仑寒士,荒山 穷懦,青衫客展平便是在下。」 江青剑眉微挑,冷然道:「邪神传人,武林草莽,火云邪者江青乃是区区。」 二人语虽平淡,却俱是话中带刺,可谓针锋相对。 青衫客展平晒脱的一笑,嘴角微撇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江大侠名扬武林, 果然不是虚得,今日一见,确有超人之处。」 江青知道对方的表面恭维,实则暗贬,他毫然惧色的道:「抬爱过甚,受之有愧, 江某无才无能,仅对克己客人一道,略有心得。」 他此言之意,讥诮极大,乃是暗指昆仑一派,如白马红绫等人,仗著派中威势及己 身所学,处处咄咄逼人,傲慢跋扈。 青衫客展平是多么世故?江青此言,他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随著江青的话声,展平那两道斜斜飞起的双眉,已往上一竖,眼中煞气隐射,他哼 了一声,冷峭的道「江青,吾等无庸绕著圈子说话,阁下以前所为之事,都是克己容 人,正大光明的吗?」江青知道展平所指,乃是以前自己在丹阳城中折辱白马红绫之 事。 他踏上一步,傲然道:「江某以一敌二,未用暗器,没有帮手,更是堂堂叫阵,请 问尊驾,这又何失光明之处?」 青衫客展平料不到江青言词之间,如此锋利,不由微微一窒。 江青又冷笑道:「白马冰心司徒宫先行挑衅,出言辱及江某垫友,金发红绫赵莹复 暗中出手,淬袭江某背后,更抬出贵派盛名,威胁江某,对付此等张狂之辈,江某尚自 认手段太过仁慈。」 青衫客展平眉心之中,那块菱形疤痕,突然泛起一层红光,他气极笑道:「好极, 依阁下之言,我昆仑一派弟子,非但全无是处,在断臂受辱之下,尚该肉袒负荆,向阁 下跪求恕了?」 江青知道在目前形势之下,欲想善于罢休,已是不可能之事,他将心一横,狂笑一 声道:「尊驾果然是快人快语,虽不中,亦不远矣。」 青衫客晨平不由气得混身微战,厉声道:「好,好,二十年来,我展平尚未见过如 阁下这种狂妄自大之人,真是令我展平又多见了一次世面!」 江青早已暗蓄功力,分布于全身四肢百骸,他不屑的道:「不错,也叫妄自尊大的 昆仑派见识一下,武林中尚有不受威武所屈之人!」 他话声始停,一个清雅的语声已自右侧响起道:「好骨气,江大侠如此雄风,确可 称尊武林,横行一时了!」 江青闻声之下,已为发话人语声之中,那充沛的中气震得心头一跳,但是,他面上 依然平静如常,冷冷一哂道:「又是那一位道上朋友?躲在暗处张牙舞爪,不嫌有些小 家气么?」 江青虽在向那右侧之人说话,身形却未转动,甚至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那清朗的语声又复呐起,里面却已含有一丝无法掩遮的怒意:「人道火云邪著手上 功夫厉害,据老夫看来,哼!嘴上的功夫也不稍弱,老夫昆专贫袍书生,想阁下有个耳 闻吧?」 江青心腔一阵急跳,忖道:「这黄袍书生,必是金发红绫生身之父赵三忌了,想不 到声威炬赫的『青黄双绝』皆于此时来到这里……」 想著,他已缓缓转身,傲然笑道:「今日真是盛会,昆仑派素享盛名的『青黄双 绝』竟同时现身于此,只是,不知是否为了区区一人?」 江青说话间,已看见右侧岔巷中,这时正站著一个身穿黄袍,形态文雅的长髯老 者,这老者一副文士打扮,面目在清□中,流露出一股瓢然出尘的气息。 但是,此刻的另外一件事,却使江青心中喜出望外,原来在黄袍书生赵三忌的身 傍,正立著那神色尴尬的寒戟商固! 商固手中,尚抱著静卧不动的小娟儿,看情形,必是他适才遁身之际,乘机点了小 娟儿的睡穴。 江青正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寒戟商固,为何会与昆仑派的「青黄双绝」同路, 黄袍书生赵三忌冷硬的一笑道:「老夫等自酒楼之中,跟随阁下至此,又亲眼看到阁下 与寒戟商固兄互展绝学,商兄好似有些心急,勿勿遂去,老夫却是冒昧,又专程将商兄 请回,以作见证,想商兄不会心生不愉吧?」 他说到这里,已转过头去,向商固露齿一笑。 寒戟商固将小娟儿夺在手中,他之所以急著逸去,只是想藉著小娟儿为人质,好向 江青索求宝物。 那知他堪堪跃出这条岔巷之前,早已被伏于暗处的黄袍书生与青衫客截下,请他回 头为二人与江青之比斗,作一见证。 青黄双绝虽是「请」,其实就等于要胁,寒戟商固如何会看不出来? 若依他一身所学,却也不至于畏惧青黄双绝之中的任何一人,但是,商固却滑得出 油,他知道若自己贸然与青黄双绝翻脸动手,则不啻得罪了昆仑全派,而声威赫赫的昆 仑派,却不是寒戟商固一己之力所能抗拒得住的。 商固更模不透青黄双绝为何会突然至此?。他深恐二人会与江青联成一气,但又不 能一走了之,只得硬著头皮,回来作这十分不是滋味的「见证」。 其实,青贫双绝所以会出头截住商固,乃有其原因,一则二人已看出江青与商固之 间的明争暗斗,逼回商固,可以在必要时利用他与江青再起拼斗,二人可坐收渔人之 利;再者,青衫客展平与红面韦陀战千羽乃是素识,以他名门大派的身份来说:却也不 能柚手友人孙女被人掳走而不顾,有这许多因素,才造成眼前这尴尬的场面。 而这又景是江青与商固二人所能知晓的? 此刻,青衫客展平冷峭的一笑道:「江大侠,阁下诚然功力卓越,有展某与我师兄 二人;只怕亦够得上侍候阁下了。何况更有寒戟商固在期待与阁下了断一番呢?」 展平这几句话,确是十分厉害,他这轻描淡写的一说,已等于将江青与商固间的旧 恨,重新挑起。 寒战商固心中暗骂一声,表面却只是苦笑一下,他十分清楚,凭自己的功力,可以 敌住青黄双绝其中之一,但是,若二人联手合力,他却无法制胜了,何况;更有对他咬 牙切齿的江青正在眼前呢? 商固再三考虑之下,只有强捺心头愤怒,发作不得,他暗付道:「好,狗娘爸的青 黄双绝,错过今天,咱们以后那里遇上那里算……」 江青这时冷眼望看面前形势,心中自有数;他故作忿然之态,狠狠瞪了商固一眼, 沈声道:「那么二位果然是专诚冲著在下而来了?」 黄袍书生赵三忌冷鬓:「阁下最好不要装聋作痴,阁下击伤老夫师侄,折辱小女, 这些仇怨,昆仑派罔然不顾;只怕天下虽大,今后再然我等立足之地,老夫与展师弟, 千里迢迢赶至中原,正是为了寻找阁下,讨还公道。」 青衫客民平亦酒然接口道:「料不到阁下名气如此之大,更与展某旧识红面韦陀为 金兰之交,哼!这却省去吾等不少麻烦,所以略作探寻之下,便知悉阁下大驾何在 了。」 江青双手互搓,说道:「二位既有意混淆黑白,寻找江某报复,那么,展大侠与江 某拜兄之情,大可不必再提,以免二位难于下手,是么?」 青衫客展平神色一变,怒道:「江青,你道展某是凭藉红面韦陀之声誉,至馀杭地 面寻你么?」 江青哼了一声,夷然不惧的道:「岂敢,岂敢,红面韦陀那及得上昆仑青黄双绝的 威望于万一呢?」 这时,站立一傍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向前踏上一步,面如寒铁般道:「江青,不 论阁下武功如何高强,交游如何广泛,但在丹阳城折辱吾派弟子之罪,今夜必须交待清 楚。」 江青将首微昂,傲然道:「昆仑派唬住别人,却唬不倒江某,二位自认有此能力, 那么不妨一试,如有兴致,二位一同出手更佳。」 他不理已经气得面色全变的青黄双绝,又向窘立一傍的寒戟商固道:「如果商大英 雄有兴,亦可参加游戏,游戏,尊驾等盛名之下,到底有什么出类拔萃的绝活?江青领 教之心,渴望已久,今日倒是机缘巧合,适得其会哩。」 青衫客展平强忍怒气,摇著手中描金骨扇,表面一派斯文的缓步向前,口中道: 「罢了,区区恭敬不如从命,便首先一试阁下身手,看看阁下技艺,是否也如口齿一样 的犀利惊人!」 须知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乃为昆仑掌门人明禅大师的师弟,武功造诣、已在江满上 久负盛名,寻常武林人物,莫不敬畏有加,闻风退避,而江青竟然出言向二人同时挑 战,而且,更连炬赫一时的武林寒戟商固也一起算上,他这份狂傲,实足令人咋舌。 展平的神色,随著他逐渐行近的脚步,已转为冷峭无比,夜影中,闪耀著他手中骨 扇微微幌动的光彩,有著一股无形的慑人力量。 江青双目骤睁,冷哼一声,不待展平近身,已闪留般向前错出五步,几乎在他进步 移身的同一时间,向青衫客展平攻出九腿十八掌! 攻势之快捷凌厉,已使右侧的赵、商二人、同声惊呼出口。 青衫客展平但觉对方微一闪幌间,一片掌山脚影,已有如潮水骤涌,忽自四面八方 笼袭而到! 这片掌腿连衡的攻势,几乎已将这横巷左近的空间全然递满,而没有任何一丝可资 反击的空隙。 展平心头微震,单手一插摺扇入怀,并同时疾出二十一掌,双腿旋处,向后猝退三 步! 江青一击之下,稍占上风,他狂笑一声,大翻身,右如鬼魅般向后飘掠,须臾之 间,又向正惊立一傍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寒戟商固二人各自拍出八掌。 赵三忌大喝一餍,双肘奇异的抬起,画了一个半弧,脚步已微妙的移至江青左侧三 尺。 寒戟商固料不到江青说打便打,真敢同时招惹三人,他仓促之下,慌忙向后退出七 步,顺手将昏睡不醒的小娟儿置于地下。 而在这微小的空间里,青黄双绝二人,已与江青星飞电转般战在一起。 商固眉头一皱,忖道:「江青乃为自己今后最大劲敌之一,此事之后,这厮必然不 会与自己善罢干休。也罢,目前如能藉著昆仑派青黄双绝之力,将他除去,日后亦可给 自己减少一患!」 他双目中杀机顿显,双掌微扬,身形抢进,向江青戳出十三指。 休要看轻寒戟商固这迅速戳出的手指,他不但已将双臂真力,全然贯注指下,而更 将他名震武林的「缤云戟法」融汇在指中使出,威力之大,实足惊魂动魄。 江青骤觉背后劲风袭来,怒叱一声,身躯忽然暴缩一尺,在商固十三指全然落空之 下,一溜闪耀的星形精芒,已如一连串的火花般飞到商固胸前。 而在此时,另外一圈圈仿佛满月也似的银弧,亦含著罡烈的劲风向正揉身逼进的青 黄双绝袭去。 青衫客展平沉喝一声,吸腹凹胸,硬生生的退出两步。 黄袍书生却在一阵清啸中,有如一只黄鹤般冲天飞起六丈之高,在空中作了一个优 美的盘回。 江青微微一哂,眼见寒戟商固已倏而挥出九掌,迎击自己施出的「银月寒星双环 式」,来势之疾劲,亦非同小可。 忽然嘿声吐气,瘦削的身躯已蓦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宛如失去引力般,虚浮的飘 起三尺。 而在此刻―― 空中的黄袍书生赵三忌,已暴叱一声,展出昆仑派秘传心法「古鹰三擒式」,似一 颗太空的陨星般,狭著无匹的劲力,自空中猛扑而下! 江青冷冷一笑,浮在空中的身躯,已微妙的向侧傍移出六尺,赵三忌这猛烈的招式 适巧迎上了正向江青攻来的商固! 于是,赵三忌发觉了目标转移后,在紧急中闷叱一声,乃迅速将掌力引劈一边。寒 戟商固却大笑连声,张力将挥出掌风折转方向,迫袭江青飘出的身形。 青衫客展平这时正好离著江青最近,他大喝一声,双掌倏自胸前推去,昆仑派的 「暮云手」已自施出! 江青此刻已成了腹背受敌之势,他在不及人们眨眼的瞬息间,已疾速的将右足伸 出,支在地面之上。 于是,就在他脚尖始才沾到地面之时,身形已有如陀螺般霍然旋转起来,掌风、指 力、腿影,随他身形的旋动,自各个不同的角度,有若平地风云般暴卷而出。 青衫客展平大喝一声:「七旋斩!」 他所发出的「暮云手」劲力,已在叫声中与江青的招式接触,于是,一连串的密响 随之而起,展平的身形已微挫一步。 寒戟商固却见机得快,「七旋斩」三字始才入耳,他已飘然闪出圈外! 其实,若凭商固一身浑厚的功力,他虽然胜不了江青所展出的七旋斩劲道,亦可硬 接一记,奈何商固心怀鬼胎,不愿在此种形势之下,做最为损耗内力的硬拼硬接,只想 先作游斗,再相度情势,觅取时机。 商固身形始退,江青已把握住这一线良机,将长离岛绝学七旋斩,淋漓尽致的施展 开来。 江青人本聪慧无伦,悟性又高,在他亲眼观摩了长离一枭施展过这套掌法之后,已 更能体会出其中精妙之处,此刻使出,威力浩荡雄浑,竟然不在长离一枭本人之下! 而且,最令青黄双绝及寒戟商固有些措手不及,却是江青渗夹在七旋斩法之中,间 或使出的邪神当年秘技:「银月寒星双环式」「并天指」等绝学! 他将这数种妙绝人寰的奇学,揉合使出,不但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而其威 力之大,更有动天地,泣鬼神,石破天惊之势。 这条深沉黝黯的横巷中,继续进展著这场足以轰动武林的高手拚斗,四条人影,有 如四缕飘浮不定的轻烟,是那么轻飘,又那么扎实,在令人目眩神迷的纵横飞掠。呼啸 的罡风,随著那疾如闪电的招式,充斥著四周每一寸空间,但是,除了间或的叱喝掌击 之外,却听不见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息。 四人的激战,已逐渐接近了一百招。 青黄双绝这时不禁又惊又怒,他们这时并深深的体会到对方那浩瀚如长江大河般的 绵绵内力。而且,他们更觉得自己派中弟子竟然去招惹此人,实为一件愚蠢之事。 青黄双绝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其理由是十分简易的,那就是江青所负的一身绝学在 实际上,给了二人一个深刻的警惕! 但世上之事,有很多却往往是在知道真相以后,已无法挽回了。 寒戟商固一面倾力施展著平生所学,一面在心中暗呼侥幸,他庆幸自己没有过于低 估江青的实力,更有昆仑派的青黄双绝为他先做档箭之牌。 尽管这四位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在做著性命交关的殊死搏斗,丈许外的地面上, 却仍安详而平静的躺著那娇刁的稚龄女孩――小娟儿,她沉沉的酣睡著,小嘴上好似在 孕育著一个疑问,苹果也似的面颊上,时而起了一阵轻的痉挛,宛如在做一个梦,一个 并不美丽的恶梦。 但是,至少这场凶危的打斗,并没有感染到这纯真的女孩子身上啊! 时间在紧张中溜逝,四人的比斗,已过了两百招了。 江青越战越勇,几乎将他体内澎湃的精力;籍著他所袭出的神妙招式,充分的发挥 出来,又十分有力的施展在三个对手身上。 他那双俊目中,闪射著亢奋而激励的神光,双臂伸缩飞舞如留,腿影纵横中,绝招 奇式有如狂流怒瀑,连衡不断的交织而出,将面前严密的布成一道无形气墙,并以无俦 的劲力,猛然的攻击著三名功力卓绝,威霸一方的对手。 青衫客展平仍然沉气宁神,谨慎的使著他仗以成名的「暮云手」,他此刻已在惊震 中,抱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了。 但是黄袍书生赵三忌却怒发冲冠,双目圆睁,口中叱喝不断,身形有如一只发怒的 巨鹰,倏扑倏落,凌厉的攻势有如排天巨浪,连绵不断的向对手施以最毒辣无情的打 击。 赵三忌在惊怒之下,已将他轻易不露的绝技「轮回掌」夹在「古鹰三擒式」之中, 加力施为! 「轮回掌」本是昆仑派镇山绝学之一,威力宏大,足以开山裂石,赵三忌又为昆仑 派有数高手,盛怒之下,更是风云变色!与白马冰心司徒官相较,实在强出多多。 江青依然毫无惧色,他这时已逐渐减少了七旋斩的招术,代之而出的,却是邪神嫡 传的五大散手! 邪神的五大散手,俱是狠伦天下的绝招,可以单独发挥,亦可以连贯使用。其狠、 辣、毒、绝之处,实是令人寒心,在邪神一身绝学中,算得上是其艺业之精华。 这时黄袍书生已在青衫客展平连出七掌的掩护上,轮回掌绝学,「善恶分明」「天 应其报」「阿鼻狱火」三绝式,迅雷闪电般罩向江青面颊、右臂、胸前三处,掌风所 及,更将江青全身一十七处重穴要脉圈入其中! 江青略一闪动,先行避过自背后猝袭的寒戟商固三指,左掌倏然幻出一片扇形的精 茔光影,右掌竖立如刀,猛然劈向黄袍书生颈项! 这正是那五大散手之一:「掌不及血」。 锐利如削的掌风,强烈得几乎可以撕裂地面,凌厉的冲破黄袍书生身前深厚的护身 罡气,一无所阻的疾然而入! 而黄袍书生与青衫客展平攻出的招势,则在江青左掌闪幻如巨的精芒中,被化解了 大半。 这即是说,如二人发出的劲力,便有部份袭到江青身上,亦仅能使他略受创伤而 已,但是,这个代价,却须要黄袍书生赵三忌的一条性命! 高手相较,能识时审势,及辨别利害轻重,为第一要件。虽是轻微得不足计较,亦 不肯轻易放过。 于是,在极快的付度中,二人已判明了得失厉害,双双暴喝一声,撤身而退。 肋有些朦胧…… 终于,烟尘消散,震动停止,一切归于寂静。 黄袍书生赵三忌前襟之上,鲜血淋漓,头发披散两肩,沾看血渍的长髯,衬著他惨 白的面孔,倍增凄凉,正颓唐的坐在地下。 青衫客展平右掌乌黑粗肿,满面冷汗,左手紧紧捂在胸腹之间,为状十分痛苦。 原来,在江青适才全力施为的那招「迎佛西天」,任昆仑派「合流洞山」奇技精博 深奥,亦在亘古相传,浩大无边的佛国秘技之下败北,黄袍书生赵三忌首当其冲,被一 股万钧之力反震脏腑,遭受不轻内伤青衫客展平因以右掌抵住黄袍书生后心,劲力冲 击,腕骨震裂,内腑也受到震荡,但是,伤势却不如黄袍书生严重。 而江青,这位崛起武林的慧星,长衫已自碎裂成条,面容亦苍白吓人,他并没有受 到什么伤害,但是,心□仍然被震。 天佛掌自古无敌,而昆仑派的奇艺绝技,却也不同凡瞥,江青若非有天佛掌法浩荡 威力的翼护,此刻只怕亦不会安然无恙了。 沉默,暂时代替了适才风行雷厉的激斗。 江青强自吸了一口真气,迫住微微翻涌的血气,环目四周,□角的寒戟商固,早己 身影俱杳,鸿飞冥冥了。 而小娟儿,仍旧沉沉的睡在地下,安详而平静。 「假如这小丫头片子醒来之后,必定会后悔没有亲眼目睹这场有趣的拚斗。啊!现 在只怕已三鼓了…」江青默默的想著,而一丝微笑,缓缓浮上唇角。 他凝眸望著萎顿于前的两名当世昆仑高手,心中有些恻然,亦有些快意,总括来 说,这仍是值得兴奋的事啊。 因为,以江青的年龄来说,他空手击败了三名武林中声威□赫的高手,这是一件多 么不容易的事。 江青缓缓踏前两步,沉声道:「这场比试,在下认为,应该到此为止了,二位如有 化解之心,在下仍是求之不得,但今夜的比斗,不可否认的是二位先行相迫……」 黄袍书生瞪著一对黯淡而失神的眼睛,毫无表情的注现江青,但是,其中却含著如 火焰般炽烈的仇恨与愤怒。 青衫客展平沙哑的冷笑,道:「阁下手段,果然高强无伦,展某算见识了,不过青 山线水,自有相会之日,那时,恩恩怨怨,再一起清结吧!」 江青剑眉微轩道:「这样说来,二位是欲冤冤相报,永远不肯化解了!」 青衫客展平艰辛的踏前一步,仰首道:「江青,阁下如今为得胜的一方,自可扬眉 吐气,心平气和。不过阁下可曾为展某等今后著想吗?呵呵!老黄说,今日之耻,若不 能湔雪,则青黄双绝将不再复出江湖,而昆仑派的威望传统,更如何能断送在展某师兄 弟手上呢?」 江青仰视夜空,是那么澄朗宁静,但是在人间,在目前,却有不少纠缠不清的恩恩 怨怨啊…… 青衫客展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以致引起呛咳,片刻后,他又冷然道:「现在,阁 下是否有意欲趁此下手?」 江青勃然色变,怒道:「展平,你将江某看成何等样人?欲取尔等性命,在目前来 说,实是易如反掌,但江某却不屑如此,也只有贵派之中,才有如尊驾这等心性之 人!」 青衫客双眸怒睁,又在黄袍书生摇首示意中,强行按捺下去,却又忍不住剧烈呛咳 起来…… 江青心中暗忖道:「昆仑派乃为当今武林中,数得上的名门大派,平素人面极广, 派中好手辈出,在江湖上极具威望,大哥以前一再嘱咐,要自已谨慎行迹,必要时不妨 受些委屈,以求化解这纠缠不清的仇怨。唉!自已还是年青气盛,不能忍一时之气,又 将昆仑派的青黄双绝折在手下。如此一来,只怕昆仑派定然不会与自己善于罗休了,若 因此而引起无谓杀劫,又如何是好呢?」 想到这里,江青不觉深有悔意,他缓缓启口道:「今日之斗,谁是谁非,亦无用在 下再多言词,但是,在下却衷心希望贵派能明察是非,莫将仇恨结深,以免牵连他人, 引起日后无谓的杀劫。」 青衫客冷然一笑,没有说话,形态中,流露出一股极深的鄙夷。 江青心中一阵忿然,又强行忍下,续道:「在下所言,二位必须清楚,并非在下有 所畏惧,只是江湖之中,为了一些无谓之争,血已流得太多,在下不愿为了一已之事, 牵累他人进入漩涡,二位想亦必会具有此同愍……」 黄袍书生举袖抹去嘴角血渍,音声低沉的道:「够了,阁下数度出手,皆是如此狠 辣,这尚是对吾辈,其他丧在阁下手中之人,却又不知若干,试问,这也是阁下再三强 调所谓的了结恩怨之心么?老夫行年六旬,世上善恶,所见多矣,阁下还是早缄其口, 以免令人闻来齿冷。」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又羞又怒,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么,如二位功力胜过在 下,使今日结局互相易使,二位是否会如此委曲求全对待在下?情愿化解呢?哼!恐怕 二位必要断去在下一臂,始肯罢休!」 青衫客展平嘶亚的狂笑道:「江青,你想得太对了,不过,若今日你败在吾等手 中,断你一臂尚太便宜,只怕日后更要加倍讨还!」 展平大声狂笑,汗珠与血丝渗合,自额际流至咀角,又自咀角流滴地下。 江青沉默了,负手踱了几步,又回头一望面前这两位一坐一立,神色萎顿的昆仑高 手,眼神中透著出一股奇异的神色,是无可奈何,是愤怒,还有一丝儿嘲弄。 终于江青又沉声道:「罢了,若二位坚持如此,在下亦不愿徒费唇舌,只是二位不 妨仔细考虑一番,在下虽然才智俱无,却也不容任人宰割哩!」 说罢,江青不再出言,向二人微微抱拳,转身大步行去。 「这孩子今晚也受了虚惊,幸而自已一直注意,以掌力掩护,否则,便不被掌风波 及,那四飞的砂石。他抱起睡在地下的小娟儿,为她拍去衣衫上的尘土,端详著她那红 润而粉嫩的小脸,心中道:瓦砾,亦非同小可呢……」 江青将小娟儿抱得更紧一点,抬头望了望天色,深秋的夜晚,寒意更浓,纵然天空 中有著星儿,彷佛显得更冷。 「明天,或者是个好天气吧?」江青望看夜空,心中在想。 于是,他抱著小娟儿,掠向黝黑的夜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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