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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指剑环几 江青目光向角隅一瞥,将精湛的内力逼成一线,以「咫尺传音」的功夫,向战千羽 问道:「大哥,这位复姓轩辕的虬髯汉子,你可认识他么?篱外那匹「幻眸马」的主 人,想必定是此人。」 战千羽面色庄重,亦用「千里传音」的内家秘技,嘴皮微动道:「为兄乍见此人之 时,便料定必为武林中成名之辈,若非那唐姓老人喊出此人姓氏,只怕为兄尚记他不 起。三十年前,西凉道上出现过一位不知来历的年青豪士,号称沧浪子,名曰轩辕石, 甫出江湖,便因技高铁胆,名震一方,但不知为何,这沧浪子却在出道三年,旭日辉煌 之际,忽然销声匿迹,舍其大好前程隐去,有如昙花一现。」 江青眼角斜睨战千羽背后,知道自己二人以内力传音,并未被虬髯汉子发觉,他又 问道:「传闻中的沧浪子轩辕石,可似此人模样?」 战千羽道:「传闻昔日的轩辕石,功力卓绝,豪气飞扬,像貌俊逸超群,却并无这 匹『幻眸宝马』。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多变,三十年的悠长岁月,是可以发生很多变 化的,早年的英伟俊彦,又安知不成为今日的颓唐老叟?为兄所以敢说这眼前的虬髯汉 子,是那昔年的沧浪子,有两点根据:其一,江湖中六十年来成名之辈,为兄大多知 晓,而其中复姓轩辕者,少之又少,可说只沧浪子一人,其二,传言这沧浪子右掌掌心 生一钱大红斑,适才这虬髯汉子取食冰梨之际,为兄曾加意察视,在此人掌心正中,也 有一块钱大的红斑。」 江青下意识的向那坐于角隅,正举杯狂饮的虬髯大漠右掌望去,但是只看到他的手 背,没有著到掌心那块红斑。 战千羽又道:「此人忽然于威名鼎盛之间,退出江湖,必有其难言隐衷,吾等与其 素无渊源,且此人好似不愿与吾等结识,吾等知其来历便可,不必追根究底,以免发生 误会。」 说罢,战千羽已敛去功力,佯笑道:「这冰梨味道之甜脆鲜美,的为老夫所初尝, 异果难得,吾等可一饱口福。」 大旋风白孤知道适才战千羽,已施用「千里传音」功夫,与江青交谈,所谈内容, 不问可知,必为这酒肆主人及那虬髯大漠之事。 他是老江湖了,当下不再追问,大口喝酒,频频伸手取食盘中冰梨。 江青也为夏蕙一连拈了两瓣,亲自置入夏蕙面前瓷碟之内。 夏蕙望著心上人,微微一笑,但是,这娇艳的一笑中,却多少含著些酸溜的成份。 江青知道夏蕙此刻心中的滋味,他不愿做太多而重复的表示,因为,自己的心意, 自己的行动,原是今后最大的「爱」之保证啊! 他正深沉的陷入一个思维中,却忽然觉得有两股尖锐的目光,来自角隅,向他炯然 凝注。 mpanel(1); 江青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双眸已与那两道射来的目光相触。 于是,他不由微感一震,那两道目光是如此的明亮与森严,冷峭中好似带著一股令 人震慑的力量。 而这向他凝望的人,正是那位衣衫褛槛,虬髯绕颊的中年大漠。 江青微觉有一丝不自然,他望著那虬髯汉子颔首一笑,对方已一反适才那冷漠深沉 的神态,双手抱拳一礼,启声道:「这位兄弟神仪内蕴,光彩逼人,若不嫌冒昧,可否 将大名见示?」 江青估不到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素昧生平的虬髯汉子,会忽然开口向自己说话。 他急忙还礼,朗声道:「承蒙谬奖,实不敢当,在下江青,尚祈兄台指教。」 「江青」两字甫出口,虬髯大漠与那唐姓老者,俱似微微一怔,他们虽然随即掩饰 这有些失常的形态,但已被战千羽等人看人眼中。 虬髯大漠蓦然长笑一声,起身离座,大步向江青座前行至。 江青等人正自愕然,虬髯大漠已顺手拉了一张竹椅,面对江青坐下,宏声道:「火 云邪者,盛名扬天下,老朽不知自量,欲向尊驾拜领几式不传之秘,老朽文弃武废,浪 荡江湖,至今一无所成,目下之意,只是以昔年所学陋技,请江兄教正一番而已!」 江青微一沉吟,目视拜兄,眼中合著徵询的意思。 红面韦陀战千羽呵呵一笑道:「四弟,既然当年的沧浪子轩辕大侠,欲指教老弟几 手绝学,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常人欲求教尚不可得哩。」 虬髯大汉环目骤睁,诧异而惊愕的注视了战千羽一眼,又回头向身后的唐姓老者投 去无奈的一瞥,大笑道:「红面韦陀,果然不愧为久闯江湖之武林前辈,只凭这份眼 力,已是寻常人物无以比拟,沧浪子早已幻云消逝,随风而去,却料不到仍有武林朋友 记怀,且更是□赫一时的红面韦陀战老师。」 战千羽笑道:「轩辕兄见闻之丰,亦足令老夫钦服,老夫与兄台仅是互相闻名,缘 悭一面,兄台亦能识出老夫,设非沧浪子,他人岂有此超人眼力!」 虬髯大漠豪迈的笑道:「彼此尽属天涯客,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又转向江青道:「既然战兄已识破老朽行藏,老朽亦无庸再加隐瞒,三十年前, 西凉道上,有如昙花一现之轩辕石,便是坐于江兄面前,这个边幅不修,潦倒癫痴的老 汉!」 江青庄容道:「轩辕兄之名,在下仰慕久矣。人生若梦,功名富贵,悲欢离合,总 是苦涩多于醇甜。不过兄台退隐江湖,优游林泉,放弃了一生的好作为,确是令人惋 惜。」 沧浪子轩辕有有些黯然的一笑,忽又沉声道:「江兄,老朽旧话重提,欲藉此机 缘,拜识兄台所负绝学。老朽纯是印证之意,尚请江兄莫予误会…」 江青仅知这昔日纵横西凉一带的沧浪子,武学甚为渊博,只是渊博到什么程度,他 却不十分清楚。 沧浪子一再表明,欲与自己在武学上加以印证,看其形态,甚为真挚,并没有含有 一般武林人物的存心挑衅或折辱之意。 按说若两方较技,须以所习艺业相互施展才是,但这位沧浪子轩辕石却静坐不动, 并没有起立动手表示。 这不由使江青好生纳闷,而也不知对方是在卖弄什么玄虚,尤其内心有些疑惑的说 道:「兄台如坚欲赐教,在下只得奉陪,只是,不知兄台欲以何种方式指玷在下?」 轩辕石微微一笑,伸手将胸前一块绉起的补钉抚平,缓缓说道:「武林中人,不论 何种性质的比斗,皆是施展兵器拳脚,此虽为表扬所习武功根本之道,却未免有欠文 雅,老朽目前欲向江兄拜识的绝学,却想出一个十分别致的印证方法。」 四周之人,俱皆屏息敛气,凝神聆听,要看看这位有如神龙一现的沧浪子,到底想 出什么别开生面的较技方法。 江青悄然一瞥那位神色泰然自若,正学杯浅啜的唐姓老者,口中却道:「愿闻其 详?」 沧浪子轩辕右续道:「吾等便以此斑竹桌面,为较试扬地,以双手十指,代表兵器 或拳脚,全身任何一处可以发挥攻击力量的所在,都可贯劲于十指加以施展,如此,非 但不用奔跃闪掠,更可无失手误伤之虑,老朽此意,未知江兄以为可行否?」 江青朗声笑道:「轩辕兄提出此等较技之法,确是别出心裁,不仅可以免去劳累之 苦,更可不伤彼此和气,只不过,在运用脑力方面,却是十分吃力,只怕在下生性鲁 钝,无法胜任哩!」 江青所说的,果然不差,轩辕石所提出的较斗之法,虽然不用真刀实枪。掌劈腿 蹴,却须要在两人相对的尺许空间,以一张桌面的狭小阔幅,凭藉著最敏锐的接触与绝 对快速的反应,自脑中思忖对敌之法,这虽没有凶险,却较之平时交手时更为难于应 付。因为,平素与敌交手,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利用闪避,但是,以这种方法决斗时,便 没有闪躲的馀地。换句话说,便是二人一旦开始比斗,只有一招连接一招的继续下去, 不得停止,要直到双方一人失招落败为止。 红面韦陀战千羽等人,亦是成名立万的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这沧浪子所提出的较 技之法,十分厉害镶。 他望著江青,浓眉微皱,但却没有说话。 大旋风白孤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四弟,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的地步,但这种奇特 的较斗,却是江青首次所遇。 无论那个人,所习的艺业有多高,若遭遇到一件自来未遇的场合时,也都不免有些 惶恐或迷惑的。 白孤暗向江青一使眼色,故意呵呵笑道:「轩辕兄,这样的印证方式,果然温文尔 雅,只是恐怕我四弟,非兄台对手哩!」 沧娘子微笑道:「白兄言重了,老朽腐木萤光,岂能与皓月争辉?得江兄赐教几招 不传之私,已是感怀良深,何敢言胜负二字?」 江青这时面容十分凝重,移坐沧浪子对面,宏声道:「轩辕石,武学一道,只有相 互切磋,始能有长足进展,江某甚愿在兄台绝技之下,能获机缘,得窥门径!」 此际,香风动处,那叫做萱儿的少女,亦已飘然而入,她抿著嘴唇,似笑非笑的站 在沧浪子身后,模样十分娇憨。 这叫萱儿的少女,好似对这场别开生面的斗技,甚为感到有趣,那只水汪汪的大眼 睛,不时向四周围各人溜转,自然,停留在江青脸上的次数,比较来得多些。 那唐姓老者,仍然坐在角隅挂著一丝微笑口默默向这边凝注,优闲中显出无比的儒 雅淡泊。 江青将双手十指伸屈玟次,一笑道:「轩辕石,便请赐教。」 沧浪子举起酒杯,深深啜了一口,吁了一口长气,宏声道:「江兄,老朽放肆 了。」 江青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 沧浪子轩辕石,一双手十分宽大,手指又粗且长,十指尖端,尚蓄留著盈寸长短的 指甲,十只手指,正随著他双臂肌肉的轻微颤动,极为灵活的上下移转伸缩。 江青胸部离著桌沿,就在半尺远近,他那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掌,正交叉叠放,目光 却注视在对方双手之上。 缓慢的……… 沧很子左掌轻挥,飘浮得有如一片空中的云彩,拍向江青腕脉,右手却撮如鸡心幻 化莫测的点向江青肩头「极泉、青灵」二穴。 他掌势展动间,虽然轻描淡写,但一片微微回荡的劲气,已将各人移至桌傍的杯中 醇酒,拂起层层波纹。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是此中高手,他在一傍目睹之下,不由心头一凛,暗忖道:「这 沧浪子三十年前能臣服西凉武林,果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他现下施出的招式,好似武 林中久已失传的『竹影十八式。』」 战千羽尚未想完,江青十指已迅速各自伸缩七次,一片尖锐指风中,已将对方来势 挡过。 沧浪子微笑著,双手食拇指疾圈成弧,一弹挺出,怪异无伦的急速戮点,刹那间已 将江青双掌「手少阴心经」主脉穴道,全然罩于其招式之下。 红面韦陀战千羽心中大叫:「老天,这是极北『天心海』的『指笼乾坤』啊!」 江青哼了一声,十指箕张,急速旋动,一片精耀莹白的光芒,已自他修长的手指上 反映,布成一道严密优美的扇形光幕,将半个桌面全然弥盖。 沧浪子低喝一声:「好!」右掌五指伸展如剑,闪出五股剑形锐风,指向江青手臂 「通里」「阴郁」「神门」三穴。 江青心头微感一震,他已觉出,敌人功力之高,武学之博,实是令人惊惧。 就在他略一分神之际,五股锐风,已自袭向手臂,江青急忙甩腕平掌,□向对方 「少府」穴,双掌无名指却戮向沧浪子手心,一招两式,用得极为为险。 沧浪子面色凝重,若闪电般的变招换式,须臾之间,已又虚实莫测的攻击十九招。 他所使出的招式,忽做剑,忽化锤,忽幻掌,忽变指,不但所用招法怪异深博,见 所未见,其威力之宏,妙用之绝,更是令人咋舌。 江青竭力镇定心神,沉著应战,亦在顷刻中立还颜色,如波涛绵绵涌滚,即时反攻 出一十九招。 江青本身所具武学,早已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他若循一般交手方式与沧浪子过招, 则沧浪子虽然名极一时,亦将不是江青之敌。 但是,沧浪子却以此种方式,与江青互证所学,无论在习惯或应变上,都不是江青 所熟悉的,而一个习武之人,任他艺业如何渊博,擅长与短绌之处在所难免,这是关系 成败的极大关链。 江青一口气还攻十九招后,沧浪子已不由微臆一声,臂膀肌肉急速抖动,随著他肌 肉的抖动,十指宛若十柄锋利的短剑,在那间幅度窄狭的斑竹桌面,往来掠动腾刺,几 乎已没有任何一丝可容敌人活动的空间,或喘息的机会。 江青见状之下,面孔神色有些惊愕,从他在武功上浩瀚的见识中,他已识出,这乃 是武当派「白云剑法」的精华绝技:「十剑指天」! 而这沧浪于竟能将这招凌厉精绝的剑法,融化于掌指中使出,其功力之深,悟性之 强,确实可称一绝站立于沧浪子身后的萱儿,那抚媚的双瞳中,透露出一股忧戚惋惜之 色,在她的心目中,轩辕伯伯的此项绝技,是无与伦比的,而这招「十剑指天」,更是 轩辕伯伯的绝中之绝,只怕那英挺秀逸的青年,要在此招之下败北了。 江青双目骤睁,轻呼道:「对,这才够劲!」 他在睁开双目的同一时间,两掌十指倏而圈勾,迎著那逼人的锐风,有若狂澜中的 砥柱,猝然戮出。 这正是邪神嫡传的「并天指」。 劲气呼啸而进,瞬息间已与沧浪子攻来的招式相触,好似两条云龙,迎敌著密密卷 涌的风暴,于是,隐约有一阵动人心魄的风雷声微微响起,四座诸人的衣衫,在空气的 流荡中拂动,而同时这张斑竹桌子,也随著簌簌抖动。 沧浪子哼了一声,迅速收招,双手斜拥胸前,目光沉静而机警的注视在江青手掌之 上,他已在江青所发的「并天指」下,吃了一丝不易看出的小亏。 他慎重的凝注著对方那双晶莹修长的手掌,脑中在极快的忖思克敌之法,他已确切 的觉出,面前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火云邪者」,正是他生平以来所罕遇的一等劲敌! 一阵细碎的步履声响,那貌像清瞿的唐姓老者,已默默行至众人身傍,由他消失的 微笑中可以看出,有些讳莫如深的老人,已对面前这场比斗,起了严重关切心理。 更进一步说,他又何尝不为自己这位老友担心,不为江青的绝学所震慑呢,虽然, 他表面仍是尽情装饰出一抹失去原意的淡泊笑容。 红面韦陀战千羽暗中吁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拜弟已在短暂的比斗中,渐渐了悟 其中诀窍与技巧,能流畅淋漓的发出他本身所含蕴的绝技。 这亦是说,江青已能将他日常应敌的手法,融会到这场他所不甚习惯的比斗之中。 于是微笑在战千羽面孔上浮起,在白孤脸上浮起,在祝颐的眼角浮起,也在夏蕙那 如花似玉的面目上浮起,自然啊,更在那少女萱儿的双颊酒涡中浮起。 而这美丽的少女,那醉人的酒涡,那令人神注的「美人痣」,衬著这一发自内心的 真情微笑,更透出一股不可形容的魅力。 忽然―― 沧浪子沉喝一声,双掌幻化成一串串如日月星光般的小小圆弧,像是一圈圈有著灵 性的精灵,向江青圈泻而至,在每一圈圆弧中,皆穿出一股锐利的无形劲气,随著那无 数圆弧的去势,涌向江青身前。 这奇异而凌厉的招式,其力量与妙用,俱是相关相连的,能在敌人受惑于那无尽无 绝的弧光时,被那无影的无形劲气所伤。 江青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将体内一口先天真气调息,而他莹白的十指,已蓦而向 外挥出。 于是,十道晶莹的,雪白的劲气,亦相同的凝结成剑形,彷佛自空中带著雷霆万钧 之势降临的神剑,挟著无匹的威力的反迎而上。 一傍的唐姓老人,此刻不由脱口叫道:「啊,天佛掌!」 不错,江青此时所使的奇技,正是天佛掌法的第二招:「金顶佛灯」。 此招的深奥及威势,与沧浪子适才所施出的武当「白云剑法」中之「十剑指天」一 招,有著异曲同功之妙,但是,在气魄与功力上,却要更加来得浑厚! 沧浪子一听到「天佛掌」三字,满额虬髯已微微抖动了一下,但他仍旧倾出全力, 疾攻敌人。 一连串的密响,有如正月的花炮般进入四座每个人的其中,江青与沧浪子二人,稳 座的身形,不由同时向后仰去。 江青仅向后仰出半尺,又缓缓恢复原状,他那如玉似的面孔,已现出一丝红晕,呼 吸亦较急促。 沧浪子连人带椅,被江青发出的劲力,倒震出两尺之外,椅背几乎与地平行,他在 那仅有一隙的空间,倏而闷雷般沉喝一声,蓬乱的头发与满颔的虬髯,根根倒立,那庞 大的身躯,仍能坐在竹椅之上,奇异的飞回面前。 江青微微一笑,左掌运「并天指」,右掌挥出五道的无形动气,又一次向沧浪子疾 攻而到! 沧浪子始才坐稳,攻势已至,他蓦而吐气闻声,转腕,两掌掌背重叠,十指弹出, 藉著转腕时的劲力,双手十指,各自逼出两股锐风,如蛛网般,向敌人交织射出! 他招式一出,红面韦陀战千羽已自环目大睁,尚未及开口,大旋风白孤已低呼道: 「啊!久已失传的西凉『驼龙指』!」 在白孤说话的同一时刻,江青圆睁的双眸,已忽而闭成一线,宛如老僧入定,同时 双掌合什,疾翻而出他掌势才推出,十只手指已奇妙的幻化成两片扇形的白色气□,于 是,在他发出的一股浩瀚罡风之后,即时涌起了一层强韧而严密的无形劲力,将他所能 遭受到任何伤害的间隙,全然掩遮无遗! 这是江青将「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问伽罗」与邪神秘传奇技,五大散手之 一的「掌不刃血」融汇施出,而他更将那「掌不刃血」的攻势敛去,以其坚勒的守势, 发挥至高极峰。 于是,沧浪子,所使出的西凉绝学「驼龙指」,已在瞬息之间,与江青连续展出的 绝技相触。 空气中,响起了一片「波」「波」的密响,房间内平静的气流,亦似在这一刹那之 间,被一股突来的旋风所催动,在室内急速的流转起来。 观战的各人,俱不由以袖遮面,同时深深的呼吸,以抗拒那一阵令人窒息的压力。 唐姓老者低微的嗟叹一声,缓步向座位行去。 江青仍然稳坐椅上,嘴角合著一丝安适的微笑,双手正在轻轻的互相搓揉,形态洒 脱之至。 沧浪子轩辕石,那倒竖的虬髯,已恢复原状,面色亦十分宁静安祥,望著江青颔首 微笑,这微笑中,流露出一片真挚的赞美与钦佩。 云山孤雁夏蕙,迷惑的望著这两位较技结束的武林高手,这两人神色之间,俱是如 此安祥平静,使她著实想不透,这场比试,到底是谁输谁嬴? 这时,江青已朗声一笑道:「轩辕兄艺业惊人,虽然三十年来未出江湖,兄台之精 深绝学,仍然在武林中算是顶尖高手。」 沧浪子淡然笑道:「江兄无庸为老朽遮丑了,老朽自昔年退出江湖之后,虽已不做 名利之想,但对本身这几手把式,却不曾搁置,那知年岁随著时光增进,所习武功却倒 退了,江兄,老朽佩服你,尤其阁下能在老朽独擅的『指剑环几』的比斗方式下,以毫 无经验的尝试,击败老朽三十年锻链的功力!」 江青面色一整,忙道:「轩辕兄谬奖了,在下会过不少武林高人,似兄台这等胸襟 磊落,在下实属鲜见………」 沧浪子长笑而起,随著他身躯的立起,他那宽大的手掌十指,所蓄留的寸许长短的 尖锐指甲,已纷纷断落地上。 云山孤雁这时才恍然大悟,胜负之分,早已明确的摆在眼前! 红面韦陀战千羽亦呵呵笑道:「本是无所谓胜负,轩辕兄与老夫拜弟这一场奇技比 试,倒便宜了老夫等人多增一番见识哩。」 坐于角隅处的老人唐志卿,这时举杯深呻一口,清雅的笑道:「萱儿,快去换一张 竹桌,这张桌子已不能再用了。呵呵……老夫为了这场眼福,却损失惨重呢!」 诸人闻声望去,适才江青与轩辕石用以较技的那张斑竹小桌,此时已在一阵阵微风 的吹拂下,化作粉末飞扬。 大旋风白孤心中暗暗吃惊,忖道:「四弟与那沧浪于,二人比斗之时,并未将真力 逼注桌面上,仅只二人的劲气拂过,便能将这制造十分牢固的竹桌震成碎屑,而又不会 即时塌倒,这份功力,的确是非同小可。」 那叫萱儿的少女,此刻姗姗行来,将散碎竹屑及移置一旁的杯盘收拾妥当,一双水 汪汪的明眸,向江青深深的一瞥,又含笑而出。 江青方自椅中站起,被这萱儿一瞥,不由心中一颤,他说不出为什么,这少女那双 深邃的瞳孔中,竟似含有一股夺人魂魄的力量,她只要随意向人一望,便足以令人心旌 摇动。 江青局促的别过头去,故意向夏蕙一笑,双肩微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示。 沧浪子又坐回原处,宏声道:「江水随波去,后浪推前浪,古人殆不我欺。来, 来,来,诸位兄台,吾等且浮一大白!」 唐姓老人亦清声道:「一醉能消万古愁,吾等虽然无缠绵之愁,却有岁月不再之 忧,呵呵!美酒甘酵,也有暂且忘我,飘然物外之奇妙哩。」 大旋风白孤双手捧起酒坛,大笑道:「虽愿浮一大白,无器,白某无状,权且以坛 作杯,敬二位兄台……」 二人连道不敢,笑声中,与白孤推杯畅饮。 江青忽然剑眉微皱,向战千羽低说数句,又回头向夏蕙打了个手式,悄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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