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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飞仙子 是一个晴朗的日子,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耸拔重叠的群山,全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之下。 天气,还是有点儿燠热,但,在微微的和风吹拂之下,却又热得并不难耐,令人有感到 一种懒散困乏的意味。 阴阳崖顶,一位削瘦枯黑的长袍老人,与一个身着鲜红衣衫的俊俏少年,二人正并肩挺 立在山顶上。 这青年人,长得唇红齿白,凤眉虎目,衬着那白玉也似的脸孔,显得十分潇洒挺秀落落 不群。 那身鲜红色的衣衫之上,缀满了一块块三角形的金色鳞片,金红相映成趣,形成极为耀 眼夺目。 随风飘拂的大红披风之上,尚绣着三根金色的枯骨,相互衔连,更使这年青人顾盼之 间,凌凌生威。 长袍老人那清瞿的面容上,此时,勉强绽开一丝微笑,他向那少年道:“青儿,海阔天 空,好好的去吧!为父只待几件俗事办完,便至甘肃白龙江上,置栋茅屋,觅艘小船,悠游 渡此残年……” 这老少二人,读音一定知道,必是那邪神和他的义子江青,不错,正是他二人。 邪神与江青,在那“绝缘洞”内同住了三年,今日正是江青与邪神分离的一天。 江青鼻中一酸,盈盈热泪,已在眼眶中流转。 他嚅声道:“义父!你……你为什么不和青儿一同走?路上,也好教青儿侍候你 老……” 老人双目一瞪,旋又笑道:“傻孩子,你如今已二十三岁了,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这 般孩子气呢?你现己尽得我全部武功,只是火候稍嫌不足而已,还须经验磨练……记着,你 这身衣服,便是我当年行道江湖时所穿,一般人都叫它“火云衣”……你穿在身上,行走江 湖,可能为你减去不少麻烦,但也或许会相反。一个人处身在外,须要好好的照顾自 己……” 江青只觉喉头梗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一掀颔下黑髯,故作轻松道:“青儿,莫忘了你是为父在世上的唯一亲人,两年之 后,便到白龙江去寻我,唔!那时候,希望能带着儿媳一同回来,给爹看看那是我最高兴不 过的……” 江青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巳哭倒在老人怀里。 mpanel(1); 老人骤伸双臂,抱着在怀中抽搐不停的义子,两行清泪,也在眼眶中直转。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总是最使人伤心肠断的啊! 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老人将江青推起,以那支无数武林人物震悚的枯瘦手掌,为他拭净了脸上的泪水。 老人爱怜的说道:“别哭啦!傻孩子,啊!我倒忘了,你以前在怒江派华明轩门下时, 受了不少怨气,你准备如何处理呢?” 江青泪眼婆娑,闻言之下,不由一怔,他想了一会,答道:“干爹,他们虽然对我不 好,但……但却是我师门中人……我……我不想对他们报复,我要让他们,受到自己良心的 责备就够了。” 老人不由默默点头,说道:“这样也好。须知男儿志在四方,今后在江湖上历练一下, 只要你认为该做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放开手去做,毋庸顾虑。” 他望望江青,又道:“你……你去吧!别忘了两年后,到白龙江来找我。” 说罢,面容徽微抽搐,形态凄苦。 江青正待说话,却见义父眼光,正坚强的注视自已,他心中一震,耳旁似已晌起了老人 适才所讲的话:“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他强忍住泪水,跪在地上,向老人叩了三个头,起身后说道:“爹,我走了……你…… 你老人家也要自己保重……两年后,青儿必到白龙江畔,服侍你老……” 说罢,又向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他要将老人此时的形状,深刻的印入脑际。 老人哑声道:“孩子,去吧!” 江青面对老人,未见他弓身作势,人已“飒”的一声,倒射出三丈多远。 他在空中一个大旋身,已美妙轻灵的电掠出八丈之外。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几滴晶莹的泪珠,已随身形转动,甩落在地上。 老人目注江青的身形,如飞而逝。始长长的叹一口气,回身走去,那瘦削的背影,长长 的拖曳在地上,瞬息间,又似衰老了十年。 XXX 夜幕缓缓的垂向大地,只剩下天际微弱的一抹凄凉斜照,犹自在向人间投下它依恋的一 瞥。 在一条自普渡河通往会泽城的官道上。 放眼望去,行人稀少,仅有少数晚归的商贩行旅,急急的向前赶去。 他们都想在天黑之前,赶回自己温暖的家园。 忽的,一条淡淡的人影,极快的从他们身傍掠过,快得连让他俩回头瞧一瞧的机会都没 有,似一股淡烟般消逝了。 这人正是江青。 他自白云岭阴阳崖,与邪神分手后,便一路上施展卓绝的轻功,急急的奔驰着。 当时,虽在日幕馀晖之下,亦根本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身形。各人只觉一阵微风摇幌,便 再也找不到一丝踪影了,简直比一个幽灵更难以使人捉摸。 他满怀愁绪别苦,一日急驰之下,竟已奔出了数百里之遥。 这时,会泽城的万家灯火,已遥遥在望了。 他正待加力前奔,忽然想起,自己的一身大红衣衫,太也显目惹眼,说不定尚会招致一 些无谓的麻烦。 他遂自手中包裹内,拿出一件淡青色长衫,披在身上,以便遮住自己衣服,又放慢了步 子,缓缓的向前行去。 不多久,他已顺利的通过城门守卫,进入熙攘往来,极为热闹的会泽城内。 他一时无心游赏夜景,便先寻了一家较为高雅的客栈住了下来。 店小二见他衣着鲜丽,气态轩昂,遂殷勤的为江青开了一间清静上房,倒茶送水,侍候 得十分周到。 江青在房里,来回的踱了一阵,不由感到十分无聊,他暗忖道:“下一处,我该到那里 去呢?义父只叫我到江湖上历练历练,游游名山大川,再做一些扬名立万的壮举……也罢, 听说江南山明水秀,豪杰辈出,我便直奔江南便了。” 他想到这里,不由一回头,见那店小二仍垂着双手,恭立一旁,便开口问道:“伙计, 你们这儿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小二一听客人问他,不由向江青仔细一打量,眉飞色舞的说道:“好玩的地方,可多着 呢!……街南李大嘴的说豉书、聚丰楼内翠红的小曲、明和园里今夜正是压轴大戏:“失街 亭”……相公若只有一个人,不如到后街的满香园去,打个茶围,嘿嘿!里面的银宝可笑着 呢……细皮嫩肉,嗲劲十足……” 江青望着店小二,唾沫四溅,指手划脚的吹嘘着,不由微微一笑。 他对店小二说道:“好啦!好啦!还是我自己出去溜一下吧!” 说着,随手赏给店小二一块碎银,缓步走出店门。 这家客栈门前,便是一条甚为热闹的大街,人声喧哗,灯火通明,街头尚有一座巍然耸 立的酒楼,正传出一阵阵猜拳行令之声,显得十分热闹。 江青想道:“反正自己尚未用过晚饭,不妨就到那酒楼去吃上一顿,也可顺便看一看街 景。” 他刚向前走了几步,擦肩摩踵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一支手,轻轻的向着江青怀内缓缓 伸来。 他是何等机警,这人刚向自己身边一靠,他便已察觉,却是不动声色,仍自缓步向前行 去。 直到来人的一支手,已完全的伸入自己怀内,江青始轻描淡写的,抬手一拂,有意无意 之间,拂在那人肘弯的“曲池穴”上。 但闻“啊!”的一声,江青一支手,已闪电般扶住来人腋下,闪身进入一条黑巷之中。 江青双目,在黑暗中,仍然闪耀似电,他一见这伸手向他扒窃的人,竟是个年约四旬, 焦黄枯疗的汉子,正满面乞求之色的望着自己。 他鼻孔内冷哼一声,右掌向那人背后,轻轻的一拍,已为他解开了穴道。 那黄瘦汉子穴道一解,已“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向江青叩着头道:“请……请相公 高抬贵手,小的有眼无珠,不识真人……” 江青将那人一把拉起道:“你叫什么名字?怎的不好好做人?却来干这种下九流的玩 意?” 那人双目一睁,愤然道:“相公有所不知,一般为富不仁的奸商巨贾,只要自己有高楼 大厦、黄金美妾,便心满意足,哼!岂会想到收容咱们这些穷梆梆的苦哈哈们?” 江青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全身一颤,他奇怪,这俊俏公子的声音,为何竟是如此慑人。 不由得慌忙答道:“小的焦三。” 江青向他微一打量,道:“你用过晚饭不曾?” 那焦三面色一红,嚅嚅道:“不瞒相公说,小的已……已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江青举步向外行去,说道:“跟我来!今天咱们相遇,也是有缘,便由我做东,到外面 去吃一顿吧!” 焦三诚惶诚恐,满面不安的跟在后面,边走边道:“相公,这……这怎生使得,相公不 将小的送官究办,已是天大洪恩……” 江青回头叱道:“那来那么多废话,你莫非想再去偷窃人家的财物去吃饭么?” 焦三急道:“小……小的不敢。” 江青也不答理,二人遂向前头那栋极为气派的酒楼行去。 刚走到门前,酒楼内已走出一个穿着十分洁净的伙计来,向江青一哈腰,道:“公子 爷,才来呀!里面请。” 江青微一颔首,已领着焦三入内。 柜台边,另一个伙计已迎了上来,笑道:“公子爷,楼上用座。” 江青道:“伙计,给我们找付清静点的座位!” 说罢,已领先上楼,在店小二指引之下,选了个临窗的位子座下。又随意的点了几个 菜,叫了二斤黄酒。 这时,他对焦三道:“焦三!你可是本地人氏?” 焦三微一摇头,低声道:“不!小的湖南人氏,因与朋友合伙至此做生意,那知竟吃这 狗熊的骗子,将小的财物席卷一空,逃之夭夭。” 江青正待说话,突然楼梯响处,已走上来两个身着白衣的少女。 这两个少女才一现身,酒楼上各人,顿觉眼前一亮,无数道目光,齐皆投盯在二女身 上。 只见那两个少女窈窕身材,都是蛾眉淡扫,不施脂粉,通天鼻梁,衬着一张俏俐玲珑的 小嘴,那双灵活的大眼睛,犹自四处流转,端的风韵万千,清丽绝俗。 满座客人,都被这两个女郎的绝代姿容,好像勾去了灵魂似的。 唯独江青,仍自头也不回的,瞧着窗外夜景。 这时,那位年纪较长的少女,对身傍的同伴道:“妹妹,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罢!这 个酒楼生意,还真不错呢!” 说着话,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连连向四周环扫一遍。 楼上食客,舆她那冷电似的眼神一触之下,宛如中电一般,皆不由惊悚的避开,不敢正 视。 各人心中暗忖:“这两个丫头,可真是邪门,那有大闺女随便上酒楼?而且,那双眼 睛,又是那么异样,凶巴巴的?”一个个尽皆纳闷不已。 两个少女择位兀自落坐,恰好离江青座位不远。 这时,江青所点的酒菜,已陆续送上,他便与焦三两人对酌起来,却是连眼皮子也未向 邻座的少女霎一下。 焦三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呐呐的说道:“公子,你适才露的那手功夫,可……是……… 是什么叫做点穴法的吧!” 江青微微颔首,淡然道:“十分肤浅,我只不过略知皮毛而已。” 正说到这里,他巳直觉的感到,前桌的两位少女,正在向自己注视着。 江青因自幼便受了女孩子不少歧视凌辱,是故,在他心目中,对女子有着一层憎恨之 感,他认为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可爱的,完全是爱慕虚华,那有什么真实感情存在? 是以虽明知前面的女孩子在看他,不但不感到喜悦,反而打心底泛起了一丝厌恶。 忽而,他倏然抬头向前瞧去,果然,他目光所触之处,正是两双明亮的美眸。 江青极为不屑的,向对方瞪了一眼,鼻孔中冷哼了一声,又转过头来,自顾自的与焦三 攀谈下去了。 这一下,只气得那两位白衣少女杏眼怒睁,柳眉倒竖,以她们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及 家世渊源,谁敢在她们面前,露出如此轻视之态?一般武林人物见了她二人,巴结、阿谀还 唯恐来不及呢? 那年纪较轻的白衣少女,首先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姊姊,妹子就想不出,这会泽城 内,尚有那些成名露脸的英雄好汉?如此不将我们姊妹放在眼里?” 她虽在盛怒之下,说话却仍是娇脆如铃,悦耳已极。 那年长的少女,嘴角一撇,亦冷然道:“想必是一些初出茅芦,不开眼的下三流小毛贼 吧。” 年轻少女又嗤道:“哼!若是够横的,,就来找咱们姊妹俩试试,如此绿眉毛,红眼睛 的,吓得了谁?” 二女一搭一档,指桑骂槐的冷嘲热讽了一番,江青却仍是充耳不闻,好似根本就没有这 两个少女在傍一样,仍然与焦三低声的谈着。 、二女不由气得柳眉倒竖,面如寒霜,正待过去兴师问罪,蓦然,楼梯口处,传来一连 串的脚步声,不一刻,五名黑衣大汉,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只见他们,眼光四处一扫,好似在找人的模样,及至一眼看见,那边座上的两位白衣少 女,尽皆面容一凛,急急走了过去。 五人行至二女身前,十分拘谨的恭身一揖,为首一人放声说道:“不知双飞仙子玉驾光 临,吴英迎接来迟,还请姑娘包涵则个。” 其他四人,亦全是垂手站立,态度恭谨已极。 酒楼上,自这五位大汉一现身之后,空气骤变,立即鸦雀无声,每人皆都噤若寒蝉,不 敢作声。 只有焦三俯嘴至江青耳根旁,低低说道:“公子,这五人可都是会泽城中响当当的人 物,那为首之人,便是会泽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馀下的人,皆是城中较武的一流 教头,号称“神鞭四义”。” 江青微嗯一声,仍是毫不在意的拿起酒杯,浅浅的呷了一口。 这时,那两位少女齐齐的低哼了一声,那双英镖局局主回手金刀吴英,连忙诚惶诚恐的 说道:“吴英该死,实是手下一批饭桶通报太迟,尚请二位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那年长的白衣少女,已冷然开口道:“吴总镖头,贵地面上,还有谁名气比你更大的 呀!见了人就红眉毛,绿眼睛的。”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之下不禁一愕,随即领悟,遂说道:“大姑娘,莫非是那个不开眼的 狗才,冲撞了姑娘?还请明示在下,任他是谁,必令其拱手谢罪。” 那年长的少女闻言,不由沉吟起来,一双俏眼,欲向江青瞟来。 年轻的白衣少女,却是心急口快,冷冷的笑道:“这位大侠客,不就坐在愚姊妹的对面 么?哼!适才还对我们横眉瞪眼呢?若不是看在吴总镖头的面上,这厮今天叫他吃不了,兜 着走!” 回手金刀吴英闻言,向江青这边瞧来,面色随即一寒,他躬身向二位少女道:“便请二 位姑娘稍候,在下即将其捉来领罪。” 说罢,连忙转身向江青面前行来。 这一切情形的经过,江青早已看在眼内,却还是不予理会。 此时,吴英向这边一走,焦三已忍不住面青唇白,混身颤抖起来。 江青却连眼皮也不抬,仍自低头浅啜着杯中黄酒。 吴英行至江青面前,大喝一声道:“相好的!招子放亮一点,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 你如此卖狂?” 江青微一抬头,轻轻说道:“这位仁兄,在下自知并不曾开罪於你,何而竟出此言?” 吴英双目一瞪,厉声道:“还不赶快给我站起来,今天大爷没有闲功夫陪你瞌牙,到那 边去给二位姑娘叩头领罪!” 江青仍然身形不动,慢条斯理说道:“叩头领罪?这倒真是新鲜,你老兄对这些妇女卑 颜屈膝,唯恐巴结不上,在下么……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回手金刀吴英,在会泽地面上,无论是黑白两道,都可说是一跺脚,全城乱颤的人物。 如今,却吃这陌生少年嘲弄,只气得他七窍生烟,发髭皆张。 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顿时大喝一声:“小子你找死!”双掌一抡,迳向江 青天灵劈到。 风声呼呼,掌劲十分强烈。 江青稳坐椅上,冷冷一笑,右掌向傍一圈一挥,吴英那凌厉掌势,忽然偏至一旁,但闻 “砰”的一声,旁边的一张枣木桌子,已被击得四分五裂。 吴英用力过猛,收招不及,一时竟抢出三、四步去,才拿桩稳住。 立时躁得满脸通红,怒吼一声,巳反手将背上金刀拔出,一言不发,猛扑而江青仍自安 坐不动,双目炯蜩注定吴英。 只见吴英刀至半途,忽的手腕一挫,金刀化成三道红光,急若闪电般劈至。 江青嘴角微哂,单掌倏伸,竟奇妙无比的穿入三道红光之中,一把抓住了吴英的刀背。 吴英骤觉手中一紧,自已兵刃,竟被对方捞住,不由得心中一震,急急用力猛挣,却恍 如在刀背上,压着一座山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正当他急得面红耳赤,气喘汗流之时,旁边一声大喝,四条钢鞭,挟着呼啸风声,一斋 袭向江青两胁。 江青默不出声,猛一吸气,那结实的身体,竟猝然暴缩盈尺,四条钢鞭,登时扎了个 空。 江青嘿然一声,手起如电,左右一幌,神鞭四义的兵器,尽皆吃他一把捞在手中。 他冷冷一笑,面色不动的将双手松开。 回手金刀吴英仔细一瞧自己兵器,只见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手印,深达数分,端 的骇人听闻。 神鞭四义忙将兵器抽回,只觉手中突然一轻,那纯钢精炼的鞭身,早已被对方硬生生的 拗断。 江青面色,仍然平静如故,举起酒杯,继续畅饮,如同没事一般。 忽然,两声娇叱起处,那两个白衣少女,已飞身至江青面前,回手金刀吴英及神鞭四义 等人,皆苦着脸,呆立一旁。 吴英忙道:“二位姑娘垂谅……吴英无能,以致在姑娘面前丢人现眼……” 那年长少女轻叱道:“不用再说了!” 她抬头对江青道:“阁下好俊的身手,想不到尊驾却是真人不露相,愚姊妹倒是走了眼 啦!” 江青缓缓起立,环目四顾,这酒楼上,已是一片静荡荡的,那有半个人影?想必是食客 们,见了这舞刀弄棒的凶杀扬面,早已吓得溜之大吉…… 他十分冷漠的对那白衣少女道:“我告诉你,在我还没有发脾气以前,赶快领着你那些 狗腿子们滚出去!” 那白衣少女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俊俏绝伦的年轻侠士,对她俩说话竟是如此的不留馀 地。 她惊愕之下,一时竟气得面孔白里泛青,青里透白,娇躯不住瑟瑟颤抖。 蓦的,一声娇喝:“小贼休狂!”白光起处,三缕锐风,猛然袭向江青脑侧“天窗” “天突”两大要穴。 几人间距离本近,加以出手之人,功力又高绝一时,风声一起,已到了江青头傍,他心 中一震,全身不闪不动,脚下恍如行云流水般,一旋一转,身形电闪中,带起“呼噜噜”的 一阵劲风,扑向那暗袭之人。 原来,这一对白衣少女,乃是数十年前,江湖中盛名赫赫的“一邪双飞三绝掌”中,那 双飞之一,九索飞龙全为柱的孙女。 九索飞龙虽仙逝已久,然而,他的儿子“飞索专诸”全立,却尽得衣钵真传,一身卓越 的武功,与响亮的名声,丝毫不在乃父当年之下。 江湖上黑白两道人物,提起“飞索专诸”来,谁不闻名丧胆,退避三舍? 他的一双掌珠,在日常家人呵护恭维之下,久而久之,亦自然变得目空四海,心高气傲 起来。 这两位少女,年纪较大的叫全玲玲,年纪较小的叫全楚楚。 这全楚楚年纪小任性,较之乃姊,尤要娇横三分。 她们来这会泽地面,乃是奉了父亲之命,拜谒一位隐居多年的武林前辈,却不料,在到 达的第一天,便与人在酒楼上冲突起来。 施放暗器袭击江青的,正是那位年纪较小的全楚楚。 她见姊姊受辱之下,已急怒攻心的发出三枚“透骨神针”,却不料,对方身形闪动间, 非但已轻松的躲开,而且更急如狂飙地向自己扑来。 全楚楚家传武学,名震天下,她也不是省油之灯,此刻,只见她娇喝一声:“小贼,你 家姑娘当真怕你不成?” 说话中,素手连挥,已绝快的拍出七掌。 重重叠叠的掌影,瞬息间,已将江青罩入其中。 一旁各人,正暗中叫“好”,蓦见江青那硕长英俊的身形上见如陀螺般,带起“呼噜” 呼啸风声,快捷无比的转动起来。 旋转中,招出似飞,脚下更是奇诡莫测的四处游走。 刹那间,已平反战局,更将全楚楚逼得手忙脚乱,岌岌可危。 “双飞仙子”的大姐玲玲,眼看妹子已堪堪落败,不由怒火顿炽,柳眉带煞,轻喝声 中,身形已如一片轻柔的白云般,飘落在江青身傍。 只见她玉掌疾展,“小楼吹笙”“枫叶飘零”“流水咽回”连环三招,立时把江青,逼 得退出三步。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情不自禁,大声喝采助威。 全玲玲施展出家传绝学:“九九玲珑手”中的三记绝招,瞬息间,又将江青逼退三步。 她不由玉面含瞠,凝注江青道:“长离一枭是你什么人?” 吴英等人一听“长离一枭”四字,俱不由机伶的一颤,暗忖道:“今天可真是霉星高 照,怎的尽是遇到这些不好招惹的主儿!” 敢情,江青适才出手之间,使用的正是长离一枭不传之秘――“七旋斩”。 他见这美丽的少女一眼便已识破,不由心中亦暗暗钦服,但口中仍然极为不屑的道: “什么长离一枭,少爷从来就没听过!” 旋又星目怒张,大声道:“别罗嗉这么多废话,要是不服气,你们一起上来好了。” 全玲玲闲言,冷冷道:“久闻长离一枭为当今武林中有数高手,早已放出风声,要与双 飞后人,一较长短。” 姑娘蓦然凤目放光,恨声道:“今天姑娘正好试试长离一枭绝学,是否较双飞武功高 明。” 一言甫毕,那双修长的玉掌,幻成一片白影,眨眼间,江青上盘十二大穴,尽皆笼罩在 对方掌影之下。出手端的凌厉无匹,声势夺人。 江青骤闻对方这年轻少女,竟是武林中,声名远震酌“双飞”后人,不由重重的哼了一 声。 原来,他记起自己义父||邪神厉勿邪当年,正是吃了“双飞”之一,“无定飞环”李琰 玉的暗算。故而,连与她有关的一切人都恨上了。 全玲玲一掌拍出,一股绵绵气劲,无声无形的逼了过来。 江青长笑一声,身形转动间,又如风车般旋转游动。 但见一个罗衣飞舞,身段翩翩,出手招式,妙曼轻灵,恍若九天仙子,琼楼起步。 另一个,身形旋转如飞,辛辣威猛,手指脚踢,尽是妙绝人间的精妙招术。 瞬息间,二人已斗了三十多招。 若论招式之轻灵潇洒,自是以当年武林双飞“九索飞龙”全为柱嫡传的“九九玲珑手” 为佳。 但若论起威猛狠辣,却是“长离一枭”卫西的“七旋斩”无可比拟。 江青因不愿一出手,就使用邪神所授的绝世武功,故而只施出长离一枭打赌输给他的 “七旋斩”来应敌。 他一面出手拆招,一面想道:“这长离一枭果是一代枭雄之材,他这套“七旋斩”掌 法,竟然毫不逊於当年武林“双飞”所擅的绝妙武功,若是他早生了三十年,只怕这“一邪 双飞三绝掌”之中,还得加上个长离一枭呢?” 思忖中,出手却更是快若闪电,招招指向对方全身要害重穴。 全玲玲的武功,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一流高手,奈何“九九玲珑手”虽然精奥无此, 但,江青的“七旋斩”亦是毫不相让,加以全玲玲在内力方面,较之江青相差甚远,故而拚 力苦战之下,已是微喘吁吁,香汗点点。 “双飞仙子”二妹全楚楚,站在一旁掠阵,她以为,凭姊姊的身手,必能一上场便手到 擒来,不用费多大手脚;但照目前情形,却是越来越觉不妙。 她急惶之下,也顾不得再恃身份,娇喝一声,双臂颤动间,已极精妙的,化出六道优美 的弧线,闪电般指向江青必救之处攻到。 回手金刀吴英等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心惊胆震,全楚楚已猝然出手。 他们一见全楚楚出手招式,皆不由得混身一颤,失声叫道:“弧光血影!” 敢情,这正是昔年武林“双飞”的成名绝技,也就是“双飞”最精炼最毒辣的掌法之 一。 江青正在堪堪得胜之际,蓦觉一声娇喝起处,随之而来的,竟是六丝怪异得几至无法躲 避的锐风。 这时,他“七旋斩”掌法中,最精绝的一招,“旋心动魄”已不及使出。 危急中,江青若平地焦雷般暴叱一声,右掌急颤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圆弧。 掌势骤出,蓦然,平地涌起风云,空气呼啸激荡,彷佛一片浩然辉耀之光,缓缓升起, 顿时周遭压力大增,重如山岳。 这,正是“天佛掌”的起手之势,“佛光初现”。 只听得一阵“劈啪”和“哗啦啦”的连翻巨响,杯盘木屑纷飞,柱倒墙塌。 ”一切平静后,只见江青一袭青衫,形态潇洒的负手独立。 “双飞仙子”全玲玲、全楚楚二人,正面容煞白的呆立於身前,急喘吁吁,胸口起伏不 停。 回手金刀等人,也正满身灰土的自地下爬起。 酒楼上,尽是破桌裂椅,杯盘狼藉,摔满一地,破损的木柱天花板,落的遍地皆是。 江青俊目含威,四处一扫,见那随自己同来的穷汉焦三,正远远的站在一角。 使江青奇怪的,却是他此刻,面上竟然毫无适才那股畏缩紧张之状,正在仰首,凝神, 彷佛在苦思着一件事情似的,更令人惊愕的,却是自他双眸中,所露出的湛湛神光。 江青不由一怔,还不容他细想,对面的双飞仙子全玲玲已面含惊疑之色的颤声道: “你……你是邪神厉勿邪的什么人?” 江青悚然一惊,缓缓回遇头来,他瞧着双飞仙子,那已成惨白的面孔,暗想着:“奇 怪!他们怎的畏惧义父至此?” 他心中想着,面色仍旧十分沉凝,自鼻孔中冷冷一哼,巳慢慢将那件罩在身外的青色长 袍脱下。 在楼上几盏琉璃巨灯照耀之下,赫然现出一身红光夺目的金甲劲装。 顿时,楼上响起了一声狂嚷,回手金刀等人,大叫道:“妈呀!邪神来了!” 惊呼声中,脚步跄踉的,狂奔下楼而去。 “双飞仙子”也是花容失色,朱唇惨白颤抖,缓缓向后退去。 江青冷然道:“邪神便是在下义父。” “双飞仙子”全玲玲仰天长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住自己紧绷的神经,低声说道:“想 不到六十年前,令天下武林人物,闻名丧胆的厉老前辈,仍然健在人间。” 她双眸转向黑沉沉的窗外,凝视了一会,又幽幽的道:“这样正好,六十年前,那一段 血海深仇,也可让昭妹妹亲自了结啦!她原以为,今生今世已毫无希望了。” 江青站在一旁,听出双飞仙子话中有因,恐怕又是与自己义父,有过莫大仇怨牵连的 人,想寻义父报仇。 他不由满腔热血澎湃,大声道:“姑娘,是那一位与在下义父结有恩怨?无论何人,皆 请他与在下了结便了。” “双飞仙子”全玲玲默默凝视着这英俊秀挺的年轻人,那股脉脉含情的清澈目光,有着 一丝奇妙的神韵,是那么动人,又那么温馨,好像是一杯甜蜜的醇酒…… 这温柔的眼光,江青也曾经见过,不过,可不是他亲身领会到的,而是自师妹华小燕眼 中,射向他师弟侯英之时,他曾见过…… 此刻,恍惚中,竟也有一位美丽的少女,对他发出这种目光,这不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境 遇么? 江青凝注着全玲玲,蓦然,他全身一震,暗想道:“自己怎么如此糊涂?目下,对方还 是敌人呀!自己以前所受的创痛、羞辱,难道都忘了吗?” 他不由目光一整,连忙收敛心神,洪声道:“姑娘,若是执意不肯明告,那与在下义父 结仇之人为谁,在下就此告退了。”说罢,就待返身离去。 全玲玲尚未及说话,全楚楚已娇叱道:“这么容易就走了么?”全玲玲拦阻不及,恐惶 之下,急急站到乃妹身前护卫。 她是怕江青闻言,恼怒之下,忿而出手,凭全楚楚目前功力,那能抵挡得住? 谁知,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江青闻言后,仅停止脚步,冷然说道:“就凭姑娘这份身 手,便以为能留得住区区在下么?” 全玲玲心怕妹妹娇惯成性,忍耐不住,而再行出言顶撞了江青,若是动起手来,只有徒 增凌辱而已。 故而,她急向乃妹一使眼色,对江青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少侠既是厉老前辈传 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尚请少侠赐告厉老前辈如今行踪,有一件关系整个武林恩怨的大事, 正非待厉老前辈亲自出面解决不可。” 江青心中,十分惊疑,他想不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严重,而使得归隐已达一甲子的邪 神仍须出面… 微微沉吟了一阵,只见他嘴角紧抿,坚决的答道:“无论什么天大的事,我江青皆可代 义父一力承担。” 全玲玲语声幽怨的道:“江少侠,虽然阁下身负绝世武功,只是,恐怕……恐怕这件 事,你却承担不住,我看还是……” 全楚楚骤闻乃姊说话的幽怨语调,不由暗暗奇怪。 心道:“姊姊平日,素以冷面冰心见称,等闲武林中的青年俊彦,她都不屑一顾,怎的 却对这狂傲跋扈的红衣少年说话,却一反常态的如此温柔呢?莫非……” 她那双剪水双瞳,已惊异的,望在全玲玲那娇餍如花的面容,默不作声。 全玲玲被妹妹一瞧,心中微生慌乱,竟缓缓的低下头去,纤手抚弄着衣带,一副不胜娇 柔的样子。 江青看在眼中,虽觉异样,却装做不知。 他豪迈的开口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擎天立地之入,我江青必要会他一会,在下义父行 踪,二位姑娘已无庸再问,否则,只是徒费口舌而已。” 忽而,江青又急急补充道:“你们别以为在下义父胆怯怕事,只是他老人家因年纪已 高,不愿再沾惹尘缘是非而已……” “双飞仙子”已知,要从这年青人口中,问出邪神下落,已属全然不可能之事。 全玲玲面色一凛,平静的道:“很好,既然少侠自称能代表厉老前辈,担负一切,那 么,这件事就由少侠出面解决吧。” 她望了妹妹一眼,二人低低的商量了一下,全玲玲神色之间,好似微有犹豫。 终於,她显得有些不愿的,对江青道:“一月之内,请少侠驾临苏北丹阳湖,烟霞庄 院,那时,一切恩怨自会当面交代清楚。” 江青毫不考虑,断然道:“如此好极,一月之内在下必亲趋烟霞庄中,向各位面领教 益,决不有误。” 全玲玲面色一直隐含忧郁,她嘴唇几次欲启还休,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全楚楚却是一撇嘴角,拉拉姊姊道:“姊姊咱们也该走了!” 全玲玲微一点头,向江青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香风掠处,二入芳综杳然。 江青默默站在原地,脑中思潮汹涌,尽在想着适才发生的事。 “那与义父结梁的入,好似仇怨异常深邃……听那什么“双飞仙子”的口气,这人像是 个女孩子……奇怪!她怎会和我义父有仇呢?” 他忽然恍然若悟的暗道:“对了!定是义父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所结的仇家后人,欲报 复老一辈的仇恨。” 正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头后望,原来,他听到有一丝轻悄的步履声,响自身后。 眼光触处,竟然是那闲汉焦三。 他此时,已无声无息的,立在江青身后数步。 江青心中一震,正待开口。 焦三已满面微笑的说道:“江公子,你真了不起,这身本事可大得出奇啦!回手金刀吴 英这么成名露脸的人物,竟在公子你手下,走不满一一招……” 只见他面色从容的一竖大拇指道:“还有,那武林中谁也得让她三分的“双飞仙子”, 亦竟然不是公子的敌手,真了不起!嘿嘿!真了不起!” 江青面上丝毫不动神色,淡然道:“谬奖过甚,愧不敢当,在下只是侥幸险胜而已。” 他心中,已暗自惊疑道:“这个叫焦三的家伙,必不是什么好路数,处处透着邪门,只 看他适才,悄然欺身至自己背后的那身轻功,已可睥睨江湖……但,他又为何如此掩饰行 藏,甚至假扮扒窃来蒙蔽於我?莫不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他正在心念转动,那焦三却已看出,他“嘿嘿”两声干笑,又道:“今日承蒙不弃,惠 於小的一饭之赐,实令小的永怀铭感,时辰已晚,公子也可早些回客栈安息了。” 江青微微一笑,突然问道:“焦三,刚才激斗之时,你不但未惊慌而遁,反而镇定逾恒 的,站在一傍观战,这份胆识,实令江青佩服……” 须知那焦三表面上,是个沦为扒窃的落馈商人,初被江青擒住时,显现得胆怯无比,满 面惶恐,连那回手金刀吴英向江青挑衅,他也吓得脸青唇白,但,却在一扬拚生忘死的激斗 中,甚至满楼的客人都逃遁无踪,他却仍然毫不在乎的静立一傍,面不改色’这中间矛盾之 处,已然引起江青莫大怀疑。 焦三忽闻江青如此一问,脸色突然一变,眼中掠过一丝狞恶之色。 他随即微微一笑,双眉一耸道:“江公子,不瞒你说,木来我早就连腿也吓软了,跑也 不跑不动。,但,看了你后来大展神威,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心神振奋之下,竟连怕也忘 了。” 江青听他这篇似乎是极有道理的解释,仅只微微一笑,也不再予深究。 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下次还是留心些好!” 正在此时,楼梯上已响起一片人声,尚闻得一个哭稀稀的嗓子在呼喊道:“天……天 啊!完了,我的血本都完蛋了,楼上打成个这样子,还做得成什么生意,完了……什么都完 了!” 江青不由双眉一皱,自怀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来,交在焦三手中道:“相烦你将这片金叶 子付给老板,算是打坏东西的赔偿,剩下来的,便做为你回转家乡的川资吧!” 焦三微微一笑,双手极为恭谨的接过,口中道:“谢谢公子,他日有缘,小的必思有所 图报,相公一会再走吧!” 江青缓声道:“不用了!” 了字未出口,身形已自窗中飞掠而出。 鲜红的披风飘飘扬起。 斜背在背后的“金龙夺”,也因披风扬起,而微露光芒。 焦三,那一直是萎靡菜黄的面孔,竟倏然神光焕发,炯然的望着江青逝去的背影,嘴角 又浮起一丝狞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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