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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回 覆雨翻云 几番疑梦幻 天空海阔 一剑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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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覆雨翻云 几番疑梦幻 天空海阔 一剑闯江湖   夜深人静,姜家全宅昏黑无光,大门紧掩。姜家前面临街,后门却通河边。丁 晓这时,已纵上了姜家后园的围墙,向里面看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待欲跳 下,却又蓦地凝身。   丁晓这次夜访姜家,原是一时冲动,现在墙头上,给晚风一吹,清醒了许多。 蓦然想起:自己这样冒昧地夜入前辈家中,岂不是过于荒唐?见了姜老头子,又将 拿什么话和他说?   丁晓正拿不定主意,又张望了一回。其时一夜过三更,月暗云低,惊鸦夜啼, 江风吹来,园子里的林木发出沙沙声响,凄迷夜色,历乱情怀,就在丁晓将跳未跳 之际,猛觉脑后一股冷气吹来,仿佛是金刃劈风。丁晓急往下一窜,只听得呼的一 声。一条人影已飞越自己的头顶,疾如鹰隼,往下一落,忽又腾身跃起。丁晓再定 神看时,恍惚似有一个人,站在自己几丈外一块假山石上,向自己招手。   丁晓哎呀一声,待道来意,那人已大喝一声:“有贼!”丁晓忙嚷道:“我不 是贼!我是……”话未说完,背后己又是暗器嘶风,似有弹丸打到。   丁晓左窜右避,好不容易避开一阵暗器攒击。可是暗器停时,人影亦杳,假石 山上的人,背后用暗器偷袭的人,全没了踪迹,霎时间又是月冷星寒,万籁俱寂。   丁晓满腹狐疑,满腔气愤,大声喝道:“我是丁晓;我有事求见!”话声未停, 道旁黄菊丛中,蓦然露出一个女子的上半身来,娇嗔怒叱:   “什么丁晓?我家没有这样的朋友!”一说完又是几粒铁莲子,兜头兜面射来! 丁晓发狠,单凤剑飕的出鞘,一面盘旋飞舞,护身躯,挡暗器,一面向那太子藏身 之地扑去!口里嚷道:“姜姑娘,你停一停,我有活说!”   那少女并不停步,却索性全身都露了出来。在月色微明,清辉匝地之中,现出 红装素裹,俏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不是姜凤琼还是谁人?   丁晓一见她出现,又喜又恼,喝她不停,不觉的便追了过去。他剑未归鞘,人 往前奔,紧跟那少女纵过假山石,窜上葡萄架,正自忘形。忽听得一声苍劲的老者 声音大喝:“回去!”跟着唰啦一声,一块大石,挂着碰掉的枝叶飞来。丁晓急错 步闪身,避过了时;猛然间只见姜宅后园的小楼纸窗通明,忽地都点起了灯火。连 树梢上桂着的几对宫纱灯笼,也亮起来了。只见满园子里树叶摇风,花枝弄影,比 起前时在脉脉清辉、微明月色之下更显得分外清楚。   就在这灯火通明之际,花丛树荫之中,蓦地同时现出几个人来,有红衣少女, 有昨日闭门不纳的“长工”,还有一个一把花白胡须的老者。那老者双眸闪闪,迫 视丁晓,冷言发话道:“何方小子,居然敢偷到老夫家中?你的胆子也可算不小!”   丁晓沉了沉气,强忍着辩道:“姜老前辈,我说过我不是贼,你老不能硬栽我。” 那老者听了,又迫近一步,扬声喝道,“那你做什么来的?”   这一问把丁晓问住了,他仓卒间竟答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讷讷他说道:“我是 有事情要找姜姑娘,要向她解释解释。”   那老者面色倏变,哼了一声道:“找我的孙女儿解释?你说是什么话?我的孙 女儿与你素不相识,解什么释?你准是安上什么坏心眼儿,快把实话说来,我还可 审情度理,从轻发落。”说到这里,他又突然双眼一瞪,一指丁晓,扬声喝问: “听你满口胡言,听你说得像是好意而来的了!你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样子?咄!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怎的找人‘解释’要拔剑行凶,紧紧追我的孙女?你恃的是哪 门本领?你安的是什么心肠?”   老者语锋咄咄迫人,丁晓这才蓦然醒觉,自己手中竟还是拿着三尺青锋追人对 话。他又一想老者语气,不禁既羞且骇,满面通红!自己这个样儿追人家的孙女, 追一个妙龄的大姑娘,这才是真不好“解释”。   丁晓急插剑归鞘,连忙行礼,连忙分辩:“老前辈,请别怀疑,弟子绝不是什 么坏人,弟子来历分明,与你老只挨着一条街;太极派掌门人丁剑鸣正是家父。”   丁晓说到这里,见老者冷然发笑,急又往下说道:“老前辈容禀,弟子前几日 行猎。碰见令孙女被人包围,是弟子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只不知善姑娘对弟子有 什么不满,竟打了我三粒铁莲子。刚才也是为了要避姜姑娘的暗器,这才不能不拔 剑护身。” mpanel(1);   丁晓方一说完,红衣女侠姜凤琼已抢着发言道:“爷爷,别听他的!他是坏人! 他和那些人是朋友,那些人口口声声称他丁公子!”   丁晓正说了一句:“不是这样!”那老者已截着了他的话,满面寒霜,双眸炯 炯,注视着丁晓,紧紧问道:“原来是‘丁公子’,失敬!失敬!只是纵许你是 ‘救’了她,江湖上施恩不望报,凭什么你要夜深人静前来找她,莫不成要她重新 向你道谢?再说凭你刚才显露的这点能力,也还够不上救我的冰女。而且事情还不 止这样,你父亲是索大绅士的好友,围我孙女的是索家的武师,是不是你串通出来, 再假作仗义,想骗我孙女相信你。是不是这样?你说,你说!”   丁晓给姜家爷孙,咄咄词锋;说得羞惭恼怒,冷汗并流。他的父亲的确是索家 的“好友”,但他又不能在外人跟前,承认自己父亲过错,虽然如此,可是当他听 到姜老头子指责他和索家的武师灯是一伙人时,他忍不主了,双目直竖,抗声辫道:   “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父亲有父亲的朋友,儿子有儿子的朋友,难道我 父亲和索家的主人相识,就违索家的奴仆家丁都和我有过命交情?”   “老者前辈又说我够不上资格救令孙女,弟子确无一技之长,确比不上令孙女 使得一手好梅花剑法。只是凭我这点微未之技,也确曾使令孙女在给敌人围攻之下, 脱出身来。”   “者前辈,弟子久仰你老德尊望重,不料见面不似闻名。弟子年轻历浅,不懂 江湖规矩。可也知武怵前辈,是该扶掖后进,是不该恃尊压卑,恃老欺幼!”   丁晓气塞心胸,眼中冒火,他竟不顾冒犯前辈,话锋相接,把姜老头子顶回去 了。他居然准备了若姜老头子翻面,他就拔剑往外硬闯。   哪料姜考头子并未发作,红衣女侠倒先发作,她飕的一声拔出了剑,嚷道: “姓丁的,你出语讥消,轻视姑娘,我到要看看你的太极剑法,有什么霸道。”   丁晓正待放剑,又不料姜老头子忽然语调一变,面色缓和。先拉着红衣女侠道: “琼儿,不要这样!”继而双眼一盯丁晓,呵呵笑道:   “你有胆气,只是你可知道,连你父亲见我,也得尊一声‘前辈’?”   “你既然算是太极派嫡系传人,就该懂得些江湖规矩,下次对待武林前辈,不 可如此无礼。你可知就不讲江湖礼数,你夜入民居,也可捆你送县当盗匪办?何况 你还带有兵刃,藏有暗器!拜访武林前辈,是这样个拜访法吗?”   “我本当惩治你一番,姑念你年纪轻、见识少,饶你一次。以后如敢再乱冲乱 闯,碰着老夫,可休怪无情!”   丁晓看了红衣女侠一眼,面向姜翼贤深深一揖,大声说道:“承前辈教诲。没 齿不志!俺丁晓领教透了,也不敢望再受你老夹磨(指教)!”他一说完,就迈开 大步,朝园门直走,走近墙边,一扭身就纵上墙头。背后依稀听红衣女侠娇声笑道, “这小子以前和我也说过不承望再见的话,今晚可又不巴巴的深夜来了。”又听得 姜老头教他的孙女儿道:“泼丫头,说话不准这样粗鲁,什么好小子坏小子的,全 没点女儿家礼貌。”   丁晓心中气忿,径自跃下墙头。他想了想,又暗笑道:“我一硬了,那老头儿 就软了,敢情他也并没有多大本领,浪得虚名。”   丁晓走得匆忙,跃出来时,不是临街这面,而是姜宅后面的墙边,只见浩浩江 流。迷蒙烟雾,远处依稀有点点星星渔火。正自迎风踏月,忽见刷的一声;飞来一 枝冷箭,一条人影:飕的从江边乱石堆中突跃出来。   “那人从乱石堆边窜将出来,轻飘飘地在丁晓眼前一落,伸手一拦道:“小贼, 还在哪里走?赶快给我把贼物留下来!”   丁晓愕然惊视,只见那人剑眉风目、三十多岁的样子,人并不怎么魁梧,可是 双目有神,自有一种威肃之气,丁晓给他眼光迫视,不自觉地微微一震,无形中觉 得此人气魄矫矫,与众不同!   但丁晓是初生之犊,不畏猛虎。更兼他满肚皮闷气,无处发泄,现在又给人冤 他是小贼,不禁破口骂道:“你才是小贼,半夜三更躲在江边吓人!”   那人噗嗤一声笑道:“谁叫你?谁叫你半夜三更到处乱闯,看你背着利剑,穿 着夜行衣裳,准没有什么好路道?你得好好招出你是做什么来的?你是劫物?还是 采花?可有没有刀伤事主,干下命案,你从实招来,我或者可从轻发落。”   丁晓刚刚给人“审”了半夜,他大叹今晚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又碰上这个缠夹 不清的家伙,他也要伸手管闲事,要“审”自己,丁晓哪有好气和这人再详说因由, 他双目怒睁喝道:“你到底让不让路?”   那人大笑道:“小贼,别人没发气,你倒先发气了!看你意思,你是要硬闯了! 好小子,你就拔剑出来闯闯看,你打得过我,我就让路。”   丁晓双目一瞪,问道:“你是要和我比剑?好!我奉陪,请你亮出兵器!”   来人又仰天一笑道:“你猜得对。我是要看看你的剑法。只是我不是要和你比 剑,我只是要凭这双肉掌,向你讨教。”   丁晓几曾给人这样轻视,他气得哇哇叫道:“你好猖狂!你要用双掌来较量我 的剑法?你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是何等样人?太极十三剑的厉害,难道你毫无所闻?”   那人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双臂一屈一伸,嘻嘻冷笑道:“别多说废话,谁耐烦 查你的师门,查你的家谱?太极十三剑是太极十三剑,你是你,你这小孩子懂得什 么太极十三剑?你别看俺双手空空,只凭这双爪子也不容易叫你剁到。小贼,有胆 你就斫斫看!”   丁晓给他激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嗖的就亮出剑来,喝道:“不给你吃点苦 头,你也不知我的厉害!”立即右脚往前一上步,手中剑“巧女穿针”,就向那人 左肋扎去!   那人把衣袖一拂,喝声来得好,双臂一分,左掌一顿一搭,轻拨丁晓剑把,右 手掌便反来截击丁晓的左臂。丁晓急往左一转剑锋,身移步换,剑诀一领,“乘龙 引凤”,好厉害的剑术,刺咽喉,挂两肩,刷的扫将过去。不料那人双臂一拂,身 随掌走,迅若狂飙。丁晓一剑刺出,蓦地扎空,顿觉脑后生风,那人已掠至背后。 丁晓急使“倒踩七星步”,左脚往右一滑,剑随身转,“倒洒金钱”,寒光一闪, 既救败招,复截来掌。那人双臂一振,一声长笑,“一鹤冲天”,唆的窜起一丈多 高,如燕翅斜展,侧身下落。丁晓喝声:哪里走,身似陀螺一拧,方位立变,朝敌 人落处,悠然变招为“猛虎伏桩”,剑斩双足。   丁晓剑法虽得真传,来人身手亦自下弱。方落地,便撤步,一跳一闪,左掌护 胸,右掌“游龙探爪”,便掌击丁晓上盘,丁晓一剑斩空,急变下斩为上抹,微一 侧身让过掌风,立外“白鹤亮翅”,手中剑倏然外展,青光灿灿,直奔来人软肋刺 去。那人微哼一声。“回身拗步”,避招进招,双掌作势擒拿,“神鹰攫兔”,蓦 地便朝丁晓当头抓下。丁晓大怒,喝声:“贼人欺我太甚!”左手一领剑锋,“龙 形飞步”,从敌人掌风之下掠出,猛的“翻身献剑”,运剑如风,剑剑直指来人要 害!   丁晓心中是又恼又惊,恼的是那人横来欺负,而且居然这样小视自己:惊的是 那人本领果然了得,只十余个照面,自己就连吃大亏。丁晓又想:父亲常说,丁家 的太极十三剑,在江湖上未遇过对手,除了师伯一人而外。他(丁剑鸣)的剑法要 算是武休独步的了。他父亲又曾对他说,他已得本门剑术十之七八,只是尚欠些火 候而已。就拿这点本领会闯江湖,也不会轻易给人欺负了。他也相信父亲的话,却 不料未闯江湖,就给别人空手较短。他不知他父亲固是有点气傲言夸,而来人也是 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非但本领甚高卜胸襟气度更足以锁服江湖,令无数英雄豪杰 甘心为他奔跑,丁晓碰到这样人物。怎能不处下风。   但那人对了几招之后,也自对丁晓刮目相看:看不到丁晓年纪轻轻:居然得到 上乘剑法,尤其是变招迅速,简直不似没有经验的雏儿。自己一连几手凌厉掌法; 都给他应付过去,从容化解。   不说两人各自钦佩。且说丁晓第一次遇逢强敌,激起好胜之心,把奇门十三剑 霍然施展开来,寒光闪闪,直如骇电惊涛,剑剑直指敌人要害。那人见丁晓越斗越 勇,也抖起精神,不敢轻视,身形一晃,施展开“截手法”,挑、硕、拦、切、封、 闭、擒、撕,扯、拨、压,反用进手招术,硬来空手夺剑!   那人一施展开上乘的空手入白刃工夫,饶是丁晓剑法精奇,终因欠缺火候,反 给那人迫得连连后退。再斗不久,丁晓更处下风,他的剑饶是如何迅疾,都刺不着 那人,反觉那人双掌,矫若神龙,在自己面门乱晃。丁晓这惊非同小可,急起来, 便连用猛招,岂知这一来更心躁气浮,章法大乱!不知怎的,他方用到一手“玉女 投梭”,往左一撤步,一挺腕力,剑尖刷地疾如电掣,猛点敌人心窝。那人却不退 不闪,忽地把腰一沉,丁晓剑已刺空,说是迟;那时快,觉着自己给人一推一带, 便跄跄踉踉冲出几步,几乎跌倒,而且右腕感觉微微痛辣,手中剑已不知怎样,竟 给敌人夺去了。   丁晓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自着急,忽见火光突然一闪,远处有人举起一盏孔明 灯。一道黄光就朝他们照来。蓦地又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朱师叔,饶了那厮。” 在话声中,一条纤纤秀影,已自远而近。这人正是红衣女侠姜凤琼。   那个被唤作朱师叔的微微一笑,“嗖”了一声道:“小师妹。怎的你还没睡?” 姜凤琼也笑道。“还不是给这小子在咱们家中胡闹了半夜,我也折腾得够累了。”   他们两人尽自说闲话,好像压根儿就不理还有一个丁晓在旁边似的。丁晓这份 尴尬就不用提了,他面红耳热,索性连剑也不想要了,一扭头、就朝江边堤岸直奔, 他要跑回家了。   可是他跑也没人家跑得快,他还没跑得几步,背后又是微风飒然,眉头上给人 结结实实的按了一下,丁晓未敢回头,霍地横身,再向后一看,可不正是那家伙跟 踪追到。   丁晓又气又恼、怒道:“我打不过你,还待怎样?”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这傻小子,打不过就跑。你的剑呢?难道就舍得不要了?” 他边说边把丁晓的剑弹了几下,顿时在深夜里发出铮然微啸。他又笑道:“你这把 剑是不错,你真的舍得不要?”   丁晓气得恨恨他说:“不要!不要!你别恃你现在的本领比我强,你在我手中 夺去,我必然也要从你手上夺过来。现在不行,总有一天会行;莫非我就永远打不 过你不成?”   那人狂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要你这口剑?放心,比这口剑好十倍的我都不 要呢!这把剑还给你,以后可要收藏好一些,别给人家又夺去了。”   丁晓看了那剑一眼,想接又不敢接。他真舍不得这口使惯的单凤剑,可是刚才 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了,说非亲手夺回不可,可是现在人家自动送回来了。   那人好像看破了丁晓心思似的,又笑笑说道:“傻小子,受一点挫折算得了什 么?江湖豪杰,谁不经过大风大浪?你给人夺了一口剑,难道就当成深仇大恨,那 么,我们汉族整个江山给人夺了又如何?”   那人说了面色甚是庄严,丁晓为他眼光所慑,不由自己地接过了单凤剑:怔怔 问道:“你是英雄,你可愿留个名字?”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你何必问我的名字?你是个少爷,知道我的名字,于 你毫无用处。”说完他径自回头走了。   丁晓刚才想跑,现在反呆呆站着,只听得红衣女侠和那人有说有笑,谈得好像 很是亲热,脚步声、人声,都渐渐地由近而远了。他望着、望着,不知怎的,蓦然 间觉得一阵心酸……   江上峰青,江流渺渺;荻花芦叶,瑟瑟秋声;丁晓沿着江边蹈蹈独行,听潮音 过耳,而人声、脚步声都已渐远渐寂。那红衣女侠,那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也都 已没入苍茫夜色之中,丁晓蓦地心酸,平增怅触。   丁晓恨这两个人,然而又似乎欢喜这两个人。红衣女侠的娇憨直爽,中年汉子 的豪气雄风,都对他具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其是红衣女侠的轻颦浅笑,更 是深印他的脑海。可是当他把这个人联起来想时,却不禁疑云疑雨。红衣女侠称中 年汉子做“朱师叔”;而中年汉子则称红衣女侠为“小师妹”。那未他们到底是什 么关系呢?中年汉子是姜老头子的徒弟还是徒孙?   只这一点怀疑还未是丁晓“心酸”之处,他在想为什么那中年汉子和红衣女侠, 好像很是亲热?他不知怎的,和红衣女侠前一刻还是彼此诘骂,现在却没来由的嫉 妒起人家来了。   丁晓自己一想,也不禁暗笑起来。他不禁良己骂自己道:“管他们是什么人, 反正我是再也不愿见到他们了。”   那一晚丁晓回到家时,已是鸡鸣将晓,他游斗半夜,筋疲力倦。可是禁不住思 潮起伏,辗转反侧,竟直到天明方始睡着。这一觉睡得很甜,不知什么时候。才给 父亲叫醒过来。   他在烦恼之中入梦,又在烦恼之中醒来了。他的父亲叫醒他后,第一句就是: “你这孩子,怎的睡得这样不醒人事?昨夜做什么来了?你瞧客人都已走了!”   丁剑鸣那天早晨不止一次地来看过他。见他睡得烂熟,摸摸他的额角又似有点 潮热,不忍把他叫醒。现在来访的客人都已去了,天也将近午了。他担心丁晓生病, 再把他叫醒、看他精神面色,还是如常,这寸消了愁虑。只是丁剑鸣却不由得很是 纳罕:怎的他会这样熟睡不醒?尤其是练太极派武功的人,一早就要起来练习太极 行功,他怎的连惯常功课都记不得了。这样熟睡,内中必有“古怪”。   丁剑鸣暗暗纳罕,丁晓比他更纳罕,他听父亲说什么“客人”,自然而然地朝 窗外望了一望。这一望顿时使得他心中突突跳个不止。   看官,你道那些客人是什么人物,令得丁晓如此吃惊?原来他一眼望出窗外, 见着三个人正缓缓地走出大门。三人中有两人竟是自己的“新认识”――索家大护 院和华家的一个武师。另一个则是自己的“父执”,平时也常来的索家的三公子索 志超。   他这一吓,睡意全消,他不禁怔怔地问他父亲道:“这些人是做什么来的?” 他还以为索、华两家的护院武师找他算帐,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坏活了。   不料他一看父亲面色,却毫无温怒之容,反而满面笑容看着自己,看了半晌, 却又突的蓦然兴叹道:“岁月如流,我来到保定霎眼就是二十多年,你已经十九岁 了,哎,十九岁了!”   丁晓给他父亲弄得糊糊涂涂,不知父亲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年岁?正待发问, 只见他的父亲盯了他一眼,在感喟中带着喜悦之情,微笑着缓缓说道:   “你十九岁了,也该给你定婚事了,我,……”   丁剑鸣话未说完,丁晓急忙截住道:“爸爸:我还不想定婚!”   丁剑鸣说话被截,很不高兴,摆手道:“你听我说下去;做小辈的不要胡乱打 断长辈的说话,懂吗?”   “你十九岁了,年纪不算小了,定了亲就更成了大人了:别尽是这么不憧事! 你看见那几位客人吗?他们就是给你说亲来的。女家是这里有名的华家,我已答应 了。”   “爸,你答应了?他们是为官作宦人家,和我们的练武家子,怎能登对?”丁 晓急得青筋暴露了。   丁剑鸣冷冷地看着了晓:“缙绅人家的女儿有什么不好?他们不嫌我们,难道 你还要挑三拣四?”   丁晓忍着气,委婉地又说道:“爸爸,你不是曾和我说过:咱们爹爹的‘家训’ 是不许做满洲人的官,我们怎能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丁剑鸣怒道:“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是叫你做满洲人的官,叫你替 满洲人做事吗?怎胡乱地扯到‘祖训’上来?华家以前是曾为官作宦,可是人家早 已‘退隐林泉’了;而且人家是像索家一样的“积善之家’,不是什么贪官污吏, 你挑什么眼?   “给你说的亲是华员外的一位近支侄女,据做大媒的索公子说,这女子品貌俱 佳,知书识札,针线精巧,你得到这样的妻室,还不是你的造化?”   丁剑鸣又白了丁晓一眼冷笑道:“你成天在外面闯荡,敢情是看上什么野女人 了?可是,你说咱们是练武家子,那你的意思是要找个也会把式的姑娘了。”   丁晓低下头来,面红红地轻声说道:“我没有这样说过。”   丁剑呜手指轻敲桌面,得得作声,说道:“你没有这样意思,那就很好。咱们 虽是练武家子,可是我却偏不喜欢会把式的姑娘。你想想看,做妻子的应该讲求 ‘贞顺贤淑’、‘知礼守法’。那些江湖女子,只知走绳跑马。舞马弄剑,拈一根 针却比舞大刀还难,你说这样的女人怎能‘善相夫子’?”   丁剑鸣又得的一声敲着桌子道:“比如那姜老头的什么孙女儿……”丁晓听了, 不禁吃了一惊,吓了一跳,似为他父亲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数说他了,只听得 他父亲接着在下说道:   “那个号称什么红衣女侠姜凤琼的,整日价抛头露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马上马下,闯荡江湖,较技学胜,你说像这样的姑娘懂得什么‘妇道’?”丁剑鸣 原来并不知道丁晓和姜家的“过节”,他只是夹叙夹议;顺便把姜风琼姑娘奚落了 一番。   当日丁剑鸣不管丁晓怎么说,他是把丁晓的婚事包办下来了。他还要丁晓练武 之外,多读一点书,学得,“斯文”一些,免得女家以为咱们只是“粗人”惹人笑 话。   丁晓听了自是十二分的不舒服。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家像一个“枷”了,本来就 是没有这次“强迫定婚”,他已经和父亲的思想有了距离,何况父亲又要他和他所 鄙屑的缙绅女儿结合。   只是他父亲的话,也在他心里激起一点波纹,那就是他父亲奚落红衣女侠姜凤 琼的一番活。他并不像他父亲一样,认为女儿家抛头露面就不是好事情。可是他听 了父亲的话,却蓦然想起了红衣女侠既频年闯荡江猢,想已在武林中觅得佳侣,敢 情那中年汉子,就是她的意中人?   丁晓自那次打猎之后,脑海里就深深印下了红衣女侠的影子。他尽管受了闷气, 吃了苦头,可是对红衣女侠还是念念不忘。他虽然也并未想到对红衣女侠有什么所 求,可是他在感情上又很不愿意她有亲密的男友。只是他想念红衣女侠又有什么用 呢?他现在是已经定了婚了。   在丁晓的那个时代,“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还被认为天经地义,是做儿女 的听不能反抗的。丁晓空自不满,却毫无办法,和金华商议,金华也没有主意。   就这样过不了几天,丁剑鸣就径白送了聘礼,而且做得很是铺张。保定武家都 知道这么一回事,议论更是沸佛扬扬,丁晓也更遭受他们的白眼,弄得短叹长嗟, 竟连大门也不敢出了。   就在他父亲过礼后的第二夭晚上。丁晓一直胡思乱想,过了午夜还是睡不着, 正自蒙蒙胧胧的当口,猛听得屋顶上微微一响,接着玻璃窗扇,无风自开。丁晓急 自床上一跃面起,一手护胸,穿出窗外,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远处似有两条 人影,倏起倏落,疾如闪电,那后面的一人;竟似是一个少女。   丁晓大骇,急在前追,可是那两人身法奇快。且似惊鸿掠水,一瞥不见。丁晓 思疑不定,折回房中,只见桌于上用梅花针钉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天空海阔,何处无家,大丈夫岂当俯仰由人,抑郁檐下?”   丁晓怔怔地对着这张纸条,直疑梦幻,他想了又想,猛的如大彻大悟,摘下单 凤剑,拿了十多两银子,他竟自留书父亲,独自出走,天空海阔,剑闯江湖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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