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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回 恩同义父犹藏诈 逼露庐山始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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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恩同义父犹藏诈 逼露庐山始识非   无相真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缓缓地说:“你们用心急,新掌门人的武功,你 们用不了多久,一定可以亲眼见到的。现在我先给你们说一个故事。”   用不了多久,究竟是多久一个月?半个月?十天?八天?或者就是今天?   这个答复,好象给了保证,实则甚为空泛。无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甚至 思疑掌门师了是为了要封无名接他的位子,才特地为无名用这缓兵计的。   但这是掌门人的保证,即使性格迂直如不波者,也不敢敲钉扳脚,要掌门人确 定一个日期的。   掌门人还要给大家讲故事,在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有这样好的心情来讲故事呢? 众人都好奇心起猜疑不定。只见无相真人抬头望向远方,似是在回忆一件久远的往 事。;这件事情说起来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真人顿了顿,接着说下去:“那一年昆仑派的玄贞子来到武当山,要求和掌门 人比试剑法。跟他一起来的是他的小徒弟,一个只有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孩子,先师 接见他们的时候,我是随侍在侧的。”   五十岁以上的道士,许多人隐约还记得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但当时比试的结果 如何,他们却是知而不详了。他们知道的是:“玄贞子是当时昆仑派的第一剑术高 手,名气之大还在昆仑派的掌门人弟兵通于之上。昆仑派和武当3派一样,都是以剑 术驰名的。不过一在西北,一在中原,相距万里,彼此极少往来。”   当时武当派的掌门金光真人亦即现任掌门无相真人的师父。那年金光真人已经 七十岁,无相是他的大弟子,四十多岁,正当盛年。玄贞子的年纪比无相稍大几岁。 论辈份玄贞子介乎金光、无相师徒之间。(因为不同门派,辈份是较难论定的。玄 贞子的师兄昆仑掌门玄通子是尊金光真人为前辈的,金光真人则因性情廉和,只允 和玄通子平辈论交,因此玄贞子可说比金光真人小了半辈。)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当时都没在场,他们只是在事后听说当时金光真人并没下场, 是无相真人替师父下场把玄贞子打败的。但这个听说却并非是听金光或无相亲口说 的,而是从一个和聋哑道人接近的香火人口中间接传出来的。   那聋哑道人当时是服侍金光真人的,他口不能言,只能用手势来告诉香火道人, 伸出大拇指代表金光真人,伸出小指头代表无相真人,大拇指撇过一边,随即收指, 小指头却挺起来,向前一刺,一中发出哎唷一声,面露笑容,跟着拍掌。那香火道 人是和他最为接近的朋友,懂得分他的意思。那是说做师父的金光真人没有和对方 交手,过一边,做徒弟的无相真人替师父出马,打败了敌人。   但这只是香火道人的演绎而已,详情谁也不知。因此,现在由无相真人一讲当 年故事,一众弟子当然都起了好奇之心,听得津津有味了。   地钉真人说道:“先师性情廉和,本来是不想和他比试的,那玄贞子却甚为傲 慢,辞锋咄咄逼人。他竟然说口头上的服输不能算输,若是不敢和他比试,就得当 众承认,武当派的剑法比不上他们昆仑派。”   “我忍耐不住,只好站出来:"辈份不同,年纪有别,我的师父岂能和你一 般见识?你若一定要比试的话,让我来接你的高招好了。”   玄贞子一听,冷笑说:“你这话倒也说得不错。论辈份,你的师父可以说是比 我高出半辈,他胜我不足为荣,但年纪老迈,我若侥幸胜了他一招半式,也是胜之 不武。不过,我却不知你的师父是否放心让你替他比剑。金光真人,如果你认为他 是最适当的人选,那就没话说了,否则,我还可以让你另外选出一个你认为最满意 的弟子来和我比剑。”   先师也是真够涵养,他首先责备我一句;不可对客人无礼。跟着才说;我这小 徒不懂礼貌,你莫见怪。贵我两派,都是道上同源,也无须一定要他出胜负荣辱。 我不想过份费神另挑徒弟了,玄贞道友,你就随意指点我这小徒两招吧。”   “玄贞子居然居然还不满意,逼紧一步说:你无意分出胜负荣辱,我可是有意 的。咱们可得把话说在前头,你这徒弟若然输给了我,你还得当众向我认输。”   先师微笑说道:你若定要如此,那就如此吧。不过,不管比试的结果,我都可 以让你有个选择的机会。师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听不懂,玄贞子也听不懂。”   台下的一众弟子,听到这里,也都心中想道:“是啊,既然他出胜负,那还选 择什么呢?大家都不懂得这句话的什么意思。” mpanel(1);   无相真人接着说道:“我心中的疑问,玄贞子替我说出来了。他说:比试若然 得出结果,那还有什么选择的机会?金光真人,请你说得清楚一些,这句话到底是 什么意思?”   “先师这才说道:“你可以把比试的结果当众宣布,但若你想要保守秘密的话, 我们也可以守口如瓶。”   “这话的意思如果明白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倘若比试的结果,是我输于玄贞 子,先师愿意代表武当派当众向他认输;但倘若是玄贞子输于我,我们为了顾全他 的面子,可以替他保守秘密,但是妙就妙在并没点明。”   台下的一众弟子俱想:“师祖这番话说得可真得体,已方占了身份,也没削了 对方面子,玄贞子着恼的话,也只能怒在心里,不能说是我们师祖小看了他。”   果然只听得无相真人接下去便即说道“玄贞子听懂了先师的用意,显然是怒在 心里,脸色全部变了。他冷笑一声,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不必隐瞒。你的好意 我心领了。这就开始吧。不过――”   我问:“还有什么不过?”   玄子冷笑道:“这是你刚刚说过的,辈份不同,年纪有别,我中算高你半辈, 年纪刀比痴长几年,我不想占你便宜。”   我说:“也不见得就是你占便宜。”   先师斥道:“不可无礼。主随客便,玄贞道友,你尽管划出道儿,我们师徒决 无异议。”   玄贞子道:“以一百招为限,令徒倘若抵挡了我一百招,不必分出胜负,我也 愿意认输。”   我见他如此傲慢,本来想反唇相稽的,但师父在场,我不便和客人斗口,只好 说道:“你要自限,那任由你,百招之内,我若胜不了,我也认输就是。”这么一 来,变成了我和他都是自说自话了。   玄贞子大概也不想纠缠下去了,哼了一声,便即说道:“好,我让你自说自话, 我说的话可是算数的,接招。”我说:“我的话也是算数的,还招。”不到这第一 招就出乎双方意料之外。   一众弟子虽然都已知道这场比剑的结果是无相真人赢了,但听到这里,还是禁 不住砰然心跳。这一招是怎样出乎双方意料之外呢?   无相真人继续说道:“我知道玄贞子练的那套剑法名为飞鹰剑法,一共八八六 十四手,每招都是狠辣无比。不过我只是知道而已,这套剑法我可没有见过。我想 本门的太极剑法,最擅于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飞鹰剑法既然以刚猛狠辣见长,那 么太极剑法可不正好就是它的克星?因此我才充满自信,敢于说出在百招之内我若 胜他不了就甘愿认输的话。   果然他出手的第一招就狠辣无比,但若只是狠辣无比,那还在我意料之中,哪 知它在狠辣之外,剑势的厅诡,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别的剑法,或刺、或削、或圈、 或点,都是层次分明,留心观察,不难看出全势的去向,只有他这飞鹰剑法,却是 盘旋飞舞,曲直相乘,好象波浪的四面扩张,当真是变化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他第一招就施杀手,身形平地拔起,剑势凌空击下。在他盘旋曲折的剑势之中, 我看最少藏有七种不同的变化。这霎那间,我是决算不清怎样同时应付七种变化的, 要破他的剑法是不可能了,只能以一招平平无奇的推窑望月,消解对方剑势,力求 自保,结果,他这一剑几乎贴着我的额角削过,但毕竟还是伤不着我。我看他噫了 一声,脸色由红转青,显然他对我能化解他这一招,也是颇感意外。”   不知他当时有没有流出冷汗,但说至此处,他却不觉停了下来,抹了一抹额上 的冷汗。在他身旁伺候的小道士递上一杯参茶,他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下去: “他的剑法有如飞鹰盘旋,即使他没有纵身跃起,那剑势也有如凌空扑击一样,而 且每一招所藏的变化也不相同,或是一招三式,是一招五式,最多甚至有一招九式 的。每一招的姿势当然也是大不相同。我从没有见过这套剑法,只能守而不功,默 记他每一招不同的姿势,留心他的每一种变化之内,有没有破绽可寻。在他施展第 一遍的八八六十四手飞鹰剑法的过程中,我只能静观,不可能马上想到如何克制他, 他这套剑法也真的几乎达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在六六三十六招之前,一点儿破绽 都没有。到了第三七招,我才发现一个破绽,那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了。”   要知以无相真人的武学造诣,寻常剑法,他是不悄一顾的。十招之中,经他法 眼鉴定,倘若只有三两个破绽的话,那已经是很不错了。一众弟子心中俱想:“玄 贞子的八八六十四手飞鹰剑法,只有三处破绽。掌门给他的这难能可贵四字评语, 他的确可以当之无愧了。听到这里,大家也都松了口气。只道无相真人已经发现对 方的破绽,取胜自非难事。无相真人接下去说:“我发现了他的三个破绽,心里反 而有点儿着慌了。他的第一个破绽是在第三十七招出现的,假如他按次序使第二遍 剑法的话,我岂不是要到一百零一招才能胜他?说至此处,不觉又抹了抹额上的冷 汗。   站在台前的不波代表同门说出心里的话:“是啊,这一点我倒未曾想到。掌门 师伯,你是在第几招才赢了他?”   无相真人说道:“好在他使第二遍剑法之时,是不依次序的。前后招混乱使用, 他在第二十七招之时,使出了顺序是第四十九招的剑法。这一招剑法的破绽一出现, 我就把预先想好的破剑式使出。一使出我就跃出圈子,可笑他还没发现,居然了顺 序喝问:你认输了吗?我笑笑,剑尖指他的胸口。他低头一,登时面红过耳。看那 神情,真是巴不得地上有个洞好让他钻进去。   不波听得眉飞色舞,连忙问道:“师伯,你还没有说你是怎样赢他的呢?”无 相真人说道:“我并没有伤他,我只是在他的胸口部位,留下一个小小的记号。他 低头一看,发现那个部位的衣裳开了一个铜钱般大小的缺口,他这才知道是我手下 留情。”   众弟子齐声欢呼,有几个人同时问道:“到了这地步,玄贞子再骄妄也只能认 输了吧?”   无相真人说道:“他没有认输。那时候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见他面色 陡变,我并没有伤他,他却似风中之烛似的晃了两晃就往后倒。   不波笑道:“这样的人,气死了他也是活该。”   无相真人却毫无得意的神态,正容说道:“你们不要欢喜得太早,跟他来的那 个小徒弟将他扶稳,说道:“我的师父本来是我找你的师父比剑的,你替师父下场 赢了一招,我现在年纪小,不能下场,待我学成之后,请你答应和我再比一次。”   我本来不肯答允,哪知玄贞子竟然说道:“我今日比剑输给了你,并不是我的 飞鹰剑法比不上你的太极剑法,只是你我的飞鹰剑法没有练好。你若是怕我教好徒 弟,找你报复,那你最好今天就杀了我!”   “他那徒弟做得更绝,刷地拔剑出鞘,说道:“不错,我本来不应该求你给我 这个机会的。来,来,来,咱们现在就比。”   “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可惜我还没有收徒,否则我倒可以叫徒弟跟你比。 我是不会跟你比的。”   他那徒弟道:“我看还是你跟我比的好。而且最好就在今天。”   我说:“为什么?”他那徒弟道:“你今天和我比例不,要杀我易如反掌,今 日你不杀我,他日我来找你之时,恐怕你要后悔莫及了。”   先师忽道:“令徒年纪小志气高。很好。很好。”   玄贞子当时怔了一怔,立即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愿意替令徒答允小徒的不 情之请了?”   先师说道:“我对贤师徒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玄贞子道:“但凭掌门吩咐。 先师说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和咱们的徒弟知道。请你莫把今日之事,告诉 别人。”   先师重申前议,当然是为顾全玄贞子的面子。   玄贞子面有惭色,半晌才说:“好,我领你的情,但这个情只是及我之身而止。”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玄贞子道:“在我有生之年,我会永远感激你们的恩惠。在我去世之后,我不 想让我的徒弟也领你们的情,这个约束到了那时大可废除了。”   我这才懂得,原来他是恐怕他的徒弟他日比剑得胜,我们会把这个约束加到他 徒弟身上。   当时我也确实有点儿生气,说道:“好,我答应你。不,比令徒年长三十岁, 只齿令徒早日练成剑法来到我观。”   他那小徒弟道:“好,我也可以答应你,而且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到时候如 果你因年老,你也可以叫你的徒弟替你下场,或者在你挑选贵派一位武功最高的弟 子下场。总之,这个约会是不管过了多少年月,一样有效。”   众人听了不由得都心头一凛,想那玄贞徒弟,小小,心中竟然充满如此怨毒的 报复偏差,思之实在令人可怖,同时大家也都明白了掌门人为什么把时间记得这亲 清楚的原因了。无相真人担任掌门,及今已有三十五年这久,正是在这件事情发生 之后的第二年。无量长老心道:“想来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替本派立了功劳,才得 以被立为掌门人的。”   不波问道:“这件事已经过了三十六年了,玄贞子那个徒弟来找过你没有?”   无相真人道:“一直没有。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一波有点儿疑惑,说道;'1贞子那小徒弟若然在生的话,应该早主成为名闻于世 的剑术高手了,为何我们没听说昆仑派有这样的高手呢?   地相真人道:“你说得不错,他早主已经是名扬天下的剑客了。不过依我猜想, 他大概是要等到将我打败之后,方始公开他是昆仑派弟子的身份。”   众弟子纷纷猜测这人是谁,不波最为心急,说道:“掌门,请你说出来吧。”   无相真人道:“当今的剑术高手,除了咱们武当派的无色之外,谁的名头最大?”   好几个人同声答道:“是号称剑神的巴山剑客过铁铮。但他好象是出身崆桐派 的”。   无相真人道:“还有一个与齐名的呢?   不波半晌,说道:“据弟子所知,西北的江湖人物,近年是有一个号称剑圣的 人,出现大概只有六七年,名气已是相当不小。但若说到他能够和巴山剑客齐名, 恐怕未必。许多人认为,他虽然号称剑圣,其实是不配和剑神”分庭抗礼的。”   无相真人道:“何以见得?”   不波道:“巴山剑客成名二十年,在江湖上未遇敌手。青城、峨眉两派掌门听 说也曾与试招,都败在他的剑下。这个号称剑圣的人物,谁也不知他的严厉,甚至 他的姓名也没人知道。大不子他只是能称雄西北的一神秘人物而已,没听说中原有 哪个名门正派的高手曾经败在他的手下。   无相真从道:“你错了。正因为他是崛起西北的神秘剑客,足迹未到中原,中 原的武林人士,不知其详,才以为他是名过其实罢了。   不波道:“如此说来,掌门师伯对此人想已深知?”   无相真人道:“我也说不上深知其人的本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虽然中原各 大门派的人物没人和他比过剑法。但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剑客是曾经和他比过的。”   不波道:“是谁?”   无相真人道:“就是你认为足当剑神之称而无愧的那位巴山剑客过铁铮。”   不波吃了一惊:“巴山剑客和比过剑,结果怎样?”   无相真人道:“三年前巴山剑客远游回疆,与他偶然相遇,比了一场。当时并 无别的武林人物在场,真相如何,谁也不知。但据巴山剑客事后对青城派的掌门人 说,剑神,剑圣的称号实是不当。”   不波说道:“如此说来剑圣是不配和剑神相提并论的了?”   无相真人道:“他说的不当,还不至于到这个地上,只能说是有上下之分而已。”   不波说道:“这样说来,那个号称剑圣的人是比不过有剑神之称的巴山剑客了。”   无相真人道:“恰恰相反,巴山剑客认为他的剑神称号应该让给那个人,因为 神是在圣之上的。”   不波大惊道:“这么说,岂不是连剑神对他也自愧不如?剑神素来是极为自负 的,他真的会这样说?”   无相真人道:“一点儿不错,正是这样。这句话是巴山剑客对青城派掌门人说 的。青城派掌门和不戒交情甚好,是他亲口告诉不戒的。当然不会有假。”提起他 那死去的徒弟不戒,他不觉有点儿留恋了。   不波道:“我并非怀疑不戒师兄以讹传讹,我、我、只是――”他没说下去, 但谁也懂得他的意思,他是受不了震惊,“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而已。”   无相真人道:“这是发生在三年之前的事情,那个人的年纪比巴山剑客约莫年 轻十岁,经过了三年,此消彼长,目前他的剑法恐怕要比巴山剑客更高明了。”   不波问道:“那个人就是玄贞子当年的那个徒弟吗?”   无相真人道:“目前我还未敢确定,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不错,这个有剑圣之 称的人物,就是玄贞子当年那个徒弟向天明!”   玄贞子那个小徒弟的名字,此时方始从无相真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在第二代弟子中,不败是较多在江湖行走的,听了向天明这个名字,不觉失声 叫起来道:“这就怪不得了。”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恼他打断掌门人的话,有的对他发出嘘声,有的对他怒 目而视。   无相真人微笑道:“我正想歇一歇,不败,你告诉大家吧,什么事情怪不得呢?” 说罢,坐了焉,在他身边伺候的小道士随即奉上参茶给他喝。他说了半天话,确实 已经有了几分疲态了。不败接下去说:“今年春间,我路过山东济南,听到一个轰 动当地武林的新闻。山东最著名的武师,大家想必知道是谁吧?”   不波了一声说道:“想必就是那个自以为他的剑法比咱们武当派的太极剑法更 高明的无极派掌门人钟柳堂了。”   不败道:“不错,他把他所创的剑法命名为无极剑法,取义于无极生太极,太 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几句道家经典上的话的。本派的掌门和两位 长老不屑和他计较,我可是不服气他的狂妄自大。实不相瞒,那次我路过济南,就 想过挑他的场子,不料我所想做的事情,刚刚在我经过济南的前两天,已经有人替 我做了。”   无色说道:“钟柳堂虽然是稍为自大,他的剑法和咱们的太极剑法同样是以柔 克刚的上乘剑法,两者之间是颇有相通之处的。你可不能把小看了。打败他的那个 人是谁呢?”   不败说道:“是一个陌生的异乡人,据说那天钟柳堂正在教门人练剑,那个异 乡人也不知是谁放进来的,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钟柳堂有一个年方七岁的小儿子, 当时正拿着一把木剑在场边玩。钟柳堂喝问那异乡人来干什么,那异乡人道:“没 什么,我见你们玩得高兴,我也想玩玩。小弟弟,借你这把木剑给我,让我和你的 爹爹玩个把戏好不好?”那小孩听说有把戏看,而且还是和他的父亲一同玩的,就 欢欢喜喜地借给了他。钟柳堂怀疑他是疯子,说道:“谁跟你玩把戏,快走,快走, 不走我就把你轰出去!那异乡人道:“你不想玩也得陪我玩!小弟弟,你瞧着,别 转眼!”   当时钟柳堂正在教徒弟练习剑法,他手中拿着的一把青钢剑尚未入鞘。他是一 派宗师身份,岂能用百练精钢的宝剑和别人的木剑交手?但他不想过招也不行了, 那异乡人口里说着话,手中的木剑已是删地指向他的咽喉。他的两个徒弟上去推那 异乡人,也不见他还手,只听得乒乓两声,钟柳堂那两个徒弟就摔出了三丈开外!”   不波听到此处,不禁反失声叫道:“这可是最上乘的沾衣十跌的武功啊。”   不败说道:“是啊,所以钟柳堂是非得招架不行了。”他举剑相迎,只道: “一剑就可以将对方的木剑削断,哪知――嘿嘿,你们猜怎么样?”   不波说道:“钟柳堂是一派宗师,总不至于一下子就给对方的木剑击败吧?只 不知那异乡人总共用了几招?”   不败说道:“莫说你猜不着,钟柳堂恐怕也是连做梦也都想不到。据说钟柳堂 那许多门人弟子都还未曾瞧得清楚,但见火星迸飞,钟柳堂的青钢剑已经脱手飞出! 总共不过三招”。这是钟柳堂后来自己说出来的。   众人听了,都不禁相顾骇然。不波问道:“他那把木剑怎么样了?”   不败说道:“钟柳堂那把青钢剑正好落在他的儿子身边,那异乡人走过去,把 木剑交还他的儿子,说道:“小弟弟,你瞧,你这把木剑是不是完整无缺?你再仔 细看看你爹爹的那把青钢剑,”青钢剑上有个缺口,不但钟柳堂的儿子看得清楚, 站在旁边的钟柳堂的徒弟们也都看得清楚。这一下谁还敢上前和他为难?   那异乡人道:“木剑不损,铁剑损了。小弟弟,我和你爹爹玩的把戏好不好?” 小孩不懂事,还在拍手赞道:“果然是好,你这把戏教给我好不好?”那异乡人笑 道:“小弟弟,我不该哄你的,这是功夫,不是戏法。对不住,现在我要教你,你 也是学不会的。”说罢就要走。   钟柳堂面如死灰,涩声说道:“阁下剑法高明,钟某甘拜下风。请阁下留下万 儿。”   那异乡人道:“无名小卒,何必留名?我也不是想来闯事的。”钟柳堂拾起宝 剑,惨声说道:“阁下若然连姓名都不屑赐知,钟某也无颜偷生人世了。”异乡人 见意欲自尽,这才说道:“我不过和你玩玩,何必这样认真?你一定要知道我的名 字,那就告诉你吧,我是――”说着,一把铜钱撒出,嵌在柱上,排成向天明三字。   这异乡客扬长而去,留下的只是他用钱像嵌柱排出来的名字,向天明。钟门弟 子全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不败说完了这个新闻,武当派的一众弟子也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有的人心 中自忖:“如果这个向天明和我交手,不知我能否抵挡得了他的三招?有”的人更 想深一层:“掌门已经年迈,两位长老,虽然无量内功深湛,无色剑法,但却不如 这个向天明的内功剑法并臻佳妙。他若跑来武当山挑战,不知有谁可以替本派保住 声名了。”   不波呆了片刻,喃喃自语:“真想不到无极派的掌门竟然在三招之内就败在那 个向天明的手下,钟柳堂也真可说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不败说道:“是啊,今春我路经济南的时候,这件事情刚刚过去不久,武林中 的朋友还在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这个向天明的来历,而更令他们猜想不透的是, 钟向二人素不相识,因何向天明特地跑给钟柳堂这样大的羞辱?”   不波忽道:“那是因为他们只想到这个向天明决不会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无名小 卒,但却还想不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剑圣”   不败道:“是剑圣就可向钟柳堂耍威风么?钟柳堂可并没有犯着他呀!”   不波缓缓道:“起初我也想不通,现在才想通了。不错,钟柳堂是没犯着剑圣, 但这个本来是玄贞子的徒弟的剑圣,向天明,却是要来犯咱们武当派的呀。”   不败虽然脑筋迟钝,经他一点,也就恍然大悟了,说道:“哦,我懂了。无极 派的剑法和咱们武当派的太极剑法颇有相通之处,因此他才特地要找钟柳堂试招。”   不波说道:“不错,更明白地说,他找钟柳堂试招,只不过是他在准备向本派 挑战之前的一场演习。哼,哼,钟柳堂抵挡不了他的三招,不见得咱们武当派的人 就一定打不过他。”   武当派的其他弟子可不敢像不波这样自负,乐观。他们的目光又集中在掌门人 身上。   无相真人喝过参茶,精神好了一些,坐在台上说道:“先师当年要接受他的不 定日期的约会,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败道:“当时若不答应他们,他们师徒就要自刎。”无相真人道:“你只说 对了一半。”   不败道:“另一半又是什么?”   无相真人说道:“当时先师问我,前贤有云,国无外患者恒亡。为什么一个国 家,没有外患,反而会灭亡呢,你懂得这个意思吗?L我说,一个国家倘若时常受 到外敌的威胁,它必定会整经武,发奋图强。若是完全没有外敌威胁,它就会松懈 下来,习于安逸,为成积弱了。积弱已久,那时即使没有外敌入侵,它自己也会衰 亡。”   先师说道:“不错,这个道理也可以用在武学的门派上,咱们武当派的拳手功 夫,受人推崇备至,门下弟子也多骄傲自满,甚至以为已经是天下第一的了。玄贞 子师徒,虽然还不能说是敌人,但他们是立志要用他们的飞鹰剑法胜过咱们的太极 剑法的。方义地说,也可以说是外患了。依我看来,玄贞子这个小徒弟,他将来的 成就必定胜过乃师,有足够资格成为咱们武当派的劲敌的。不久我就要把掌门位子 交给你了,你有了和他比剑的这个约会,那就等于对你的一个鞭策,提醒你一方面 要把祖师传下来的剑法精益求精,一方面要培养人材,免得到时无人应战。”   说至此处,那别一半的原因是什么,已经是不答自答了。无相真人顿了一顿, 叹口气接下去道:“我接任掌门三十五年,先师期望于我的,我都没有做到,思之 有愧。”   无量道:“师兄,你这话未免自谦了。不戒师侄已死,且不说他。不岐师侄的 剑法,依我看就很不错了,他未必对付不了玄贞子的那个徒弟。”   无相真人正容说道:“我身为掌门,必须和你们说出实话,莫说不岐和玄贞子 那个徒弟相差甚远,只怕无色弟也未必比得上他。因为他若有一天敢来到武当山挑 战的话,他飞鹰剑法中的那三个破绽料想已经补好了。那时他的飞膺剑法已经可以 和太极剑法匹敌,无色师弟的剑法虽然未必必会输给他,但、但――”   无色笑道:“师兄不必讳言,我自知欠缺内功,在这方面我是连不岐也不如的。 无相真人续道:“因此在我得知向天明已经在中原出于出现的消息之后,我就必须 准备如何应战了。想来想去,唯有请当时还是中州大侠身份的牟师弟上山来主持大 局了。”   无名站起来道:“不敢当。”   无量面色变得十分难乍,说道:“师兄已经把掌门的位子让给了你,你还有什 么不敢当的。”   无相真人却是心平气和地和他解释:“立新掌门人一事,我本来应该在事前和 两位师弟商量的,只因事情来得急迫,我无暇及此,请两位师弟不要芥蒂于心。”   无量只好和无色一同说道:“师兄言重了,师兄挑中的人当然不会错的,我们 为本门深庆得人,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心生芥蒂?”   说的是同样的话,但谁也看得出来,无色是真心真意,无量却是言不由衷。   无量单独问道:“师兄,你说事情来得急迫,敢情又有了新的消息么?”   无相真人道:“不错,我已经收到了向天明的拜帖。”   无量吃了一惊:“什么时候收到的?”   无相人道:“就在今天早上。”   无量一想,今天早上在前山巡的正是他的徒弟不败,向天明派人来递拜帖,不 败应该知道,为什么不来向他禀告?他起了疑心,不觉瞪着眼看他徒弟。   不败正是满肚皮闷气,趁机会嚷道:“师父,你别怪我没来禀报,我是受了伤, 又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替谁来送拜帖的。当进恰值无名师叔上山,拜帖是无名师叔替 掌门接下的。”   无量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败把眼睛望向老掌门,无相真人说道:“不败,你把今天早上碰上的事情和 大家说说也好。”   无量听了徒弟所说的经过,心想:“拜帖由无名转交,内里只怕还有蹊跷。” 说道:“如此说来,向天明那两个使者也未免太无礼了”。   无相真人道:“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当时是不先动手的,这只能说是个误会, 那两个人亦已受了无名师弟的惩戒了。咱们武当派总算没失面子。令我担忧的是, 那两个人不过是向天明的随从,本领已经如此了得,可知向天明更加不可小觑。”   无量看看天色,说道:“依照武林惯例,递了拜帖,本人就该跟着来的。如今 已是过午时分,怎么还不见来呢?”   无色道:“只要不过当天,那就不算违背规矩。”   无量说道:“要是他今晚才来,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一直在这里恭候他吗? 还有,新任掌门的人选问题,是应该等待这件事情过后才决定呢?还是现在就算定 了?师兄,你别误会我是反对无名师弟继位掌门,但我不能代表所有门人的意见。 依照武林惯例,我不能不有此一问。”   要知根据武林惯例,对掌门的人选,倘若有不同的意见,那就应该在取得长老 的同意之外,还得有大多数的本派弟子表示拥护才行。不波已经提出要在见识过无 名的武功之后,方始能够决定是否拥护他做掌门的,即使这不是大多数人的意见, 最少也是一部分人的意见。而无相真人中途插入这个三十六年前的故事,起因也是 为了阻止不波坚持要和新掌门人比试的。尽管他没有明白说出来,众人也都可以意 会得到,他是要把这个击败挑战者的机会留给无名。无名若然得胜,他的武功当然 亦已为一众同门所共见了。   因此,在目前来说,讨论还未得出结果,即使已经在口头上表示同意,将来也 还可以改变意见。新掌门的人选,实在还未能确定是谁。   无相真人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再等一个时辰,要是向天明不来,咱们 就先散会。   无量道:“好,那么师兄请容我告退,我要下去看看不败伤得如何?”   不败是和不岐站在一起的,无量下来,叫他们二人跟过一边,佯作关心徒弟的 伤势,察视一番,问了几句忽地用上乘内功,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不岐耳中,不 岐的内功和他差不多,他这样在近运用传音入密的内功,不但在台上的无相、无色 等人听不见,就是站在不岐身旁的不败也听不见。   “不岐,你可别上牟沧浪的当!那个什么剑圣向天明,可能是和他串通了的。 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不岐城府甚深,其实用不着别人提醒,他亦已经想到了。他想的正是:“防人 之心不可无,即使那个剑圣当真是玄贞子当年那个徒弟,但焉知他和牟沧浪不是早 有交情?”   不岐暗自想道:“高手比半,只差毫厘。得失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万 一他们串通作弊只怕掌门师父也未必看得出来。对向天明来说,扬名天下固然是他 所欲,但这个目的,他是没有把握达到的。倘若牟沧浪答应给他的好处,他又何妨 诈败让招?武当派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牟沧浪若因他的让招,得以顺利当上掌门, 他可能得到的好处就难以估计了。   无量见他点了点头,微笑说道:“你懂得我的意思就好,你是聪明人,待会儿 如向天明当真来此赴约,想必你也应该懂得怎样做了。”   他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不岐说话,旁边的人都听不见。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 隐隐有笑声传来,音细而清,宛鹤鸣九霄,从天而降。   无量道:“来的是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在场的几百个武当派弟子,都给 他的这喝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其实他也猜得到这来者是谁,他是有意炫露这一手功夫,用以挫折对方的威风, 同时也是有意在无名面前逞能。   他话犹未了,那个人已是接下去说道:“你想必就是武当派的首席长老无量道 长吧?嘿嘿,听说武当派中,除了掌门无相真人,就数你的内功最高,果然名不虚 传,只可惜我知道你是谁,你却不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说我 放肆了。”   在他开始说话的时候,他的身形尚未显露出来。他的声音也并不大,但场中所 有的人,却都感觉到好象是那个人在他们耳边说话一般。武当派弟子的武功虽然有 深有浅,但都是有见识的人,两相比较,那举重若轻,似乎比他们的首席长老还要 高明一筹。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人话音一落,他的身形也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了。众人定 睛一看,只见那个人面上毫无血色,而且木然毫无表情,就好象从古墓里走出来的 僵尸似的。众人不禁为之一愕。要知他刚才笑得那样放肆,大家都以为他一定是个 意态飞扬,神情狂傲的人,哪知却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波陡地喝道:“不管你是谁,给我把剑放下!”声出招发,一个夺剑式,就 劈那人手腕。那人剑不出鞘,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臭规矩?”剑鞘反指不波虎口。   有两个人同时喝道:“这是朝廷替我们立下的规矩。”   “敬才尊贤,这是每一个人都应该遵守的规矩!”   说前面一名话的是不败,说后面一名话的才是不波。他口中说话,手捏剑诀, 已是以指代剑,避招进招,刺向那人手背的冷渊穴。   那人冷笑道:“你们究竟要讲哪一条规矩”?手中连鞘的剑改为横挡,还了一 招横云断峰。武当派弟子留神看的他的剑势,果然象是波浪形的往外扩展。   不波移形易位,脚踏中宫,一个抱掌,划出一个圈圈,化解了他的攻势,冷冷 说道:“我们武当派掌门在此,论年纪、论辈份,你总高不过我们的掌门吧!不管 是讲哪一条规矩,你都应该把剑放下,然后才能以礼求见。”   廿林中的确有这么一条规矩,不同门派的人,第一次去拜会另一派的掌门,即 使他们可以平辈论交,客方也是应该以不带兵器来表示尊敬对方的,倘若客方年纪 较轻,辈份较低,那就更不用说了。无相真人德高望重,在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中, 也是以他的年纪最大。有资格和他平辈论交的人,当真是寥寥可数。   不过令一众同门在心中赞叹不已的,还不是他说话的得体,而是他招数的老练。 他虽然没有用剑,但却是把太极剑法化为掌法的。更妙的是,他出招的手势,似乎 只是要拦阻对方的前进;而对方的剑未出鞘,手臂也不屈伸,只同股内力,就令剑 鞘抖颤,招似有还无,亦虚亦实。表面看来,也不象是攻击对方,只是想绕过对方 的拦阻。   牟一羽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不岐身边,轻声说道:“不波师兄果然浊深藏不露 的高手,他这抱掌划圈的一招,似拙实巧,已是深得太极剑法的精髓。”   不岐说道:“不错,这的确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剑。不过不波师兄虽然了得, 对方也很不弱呢!”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这个向天明的剑法虽然可以称得 高明,也不如所言之甚!”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人说道:“在贵派掌面前,别的人有剑在手自是失礼,但 只有我乃是例外”!说至此处,修地一个转身,面向着无相真人朗声说道:“玄贞 子门下特来践约!”   无相真人道:“哦,原来是向兄来了,不波住――”“住手”的手字还未曾说 出,忽听得声如裂制,不波戴的道冠已经被剑鞘劈开两半,向天明冷冷说道:“你 可以让我过去了吧?”   不波哼了一声,说道:“你的本领是胜我一筹,但这一招还未能令我输得心服。”   要知当无相真人说话的时候,不波虽然还没住手,但心里已是打算一待掌门把 话说完,便即住手的,他一有这个打算,以指代剑使出来的剑法就在不知不觉间减 弱了几分逼人的气势了。高手比剑气势一弱,主难免给对方乘虚而入。   不过,向天明未出鞘,就能够把不波的道冠劈开,但却连不波头上的一根准确 性都未损及,剑法的巧妙,功力的精纯;亦足以令武当派一众弟子,包括不波在内, 心中惊叹了。不波所不佩服的,只是他这一招的取巧而已。   向天明笑道:“是吗?那不打紧,你不服气,待会儿可以和我再比。”   不波说道:“我承认你是胜我一筹,十招之内输给你,和百招之内输给你,都 是一样。何须再比?我在武当派门下只是个不成材的弟子,比我胜过一筹、两筹的 师兄弟多着呢。你是留点儿气力吧。”言下之意,倘若向天明不是取巧的话,他自 信可以抵挡向天明的一百招。   向天明木然毫无表情,淡淡地说:“但愿你这话不假,让我有眼福一见比你胜 过两筹甚或三筹的武当高手。”   说话之间,他已走到台下,施礼说道:“无相真人,一别三十六年,你荣任掌 门,我还未曾有机会向你道贺呢,请恕我来迟了。”   无相真人还了一礼,说道:“向兄拣日不如撞日,你今天来得正是时候。”   向天明道:“真人想必已经收到我的拜帖了,蒙贵掌门严阵以待,实是令我这 个无名小卒有不胜荣幸之感”。话语之中暗含讥诮。   无相真人微笑道:“剑圣之名,名闻天下。向兄你太谦了。不过,你说的这几 句,却有点儿误会了。”   向天明一怔道:“什么地方误会,请掌门示告。”   无相真人道:“我已经不是掌门了,新掌门是我这位师弟。本派弟子集会,并 非是为了阁下。”   向天明道:“哦,原来我是适逢其会。那更好了,我可以做第一个向贵派新掌 门道贺的客人。”话好象说得相当客气,但适逢其会四字,已是隐隐含有向新掌门 挑战之意。   无名跟在师兄背后,降阶迎客,还礼说道:“不敢当。你可以保留你的道贺, 待这件事情过再说。”   依照武林惯例,一派的新掌门人在内定之后,还需要举行一个公开宣告就任的 仪式,他的掌门地位方算确定下来。因此无名这段话可以解释为他现在沿未正式就 任,不敢立即接受外人道贺之意。   但武当派的弟子则都明白,无名是要在击败向天明之后,方始吣安理得地坐上 掌门位子,否则即使一众同门由于尊重老掌门人的原故,接受他做新掌门人,他也 没有体面。   向天明冷冷地瞅着无名,忽地说道:“你不是中州大侠牟沧浪吗?”   无名道:“这是我的俗家名字,现在我已经出了家,道号无名。”   向天明道:“你今天早上,好象还是俗家?”   无名道:“不错,今天早上,你派人送来的拜帖,就是由我以武当派俗家弟子 的身份代师兄接下的。”   向天明道:“那时你想必已是武当派内定的候任掌门了,这拜帖你本来是可以 替无相真人接下的。不但如此,我还要替我那两个下人多射你给他们的教训。”   名名道:“本派的弟子不败,也该多谢贵使者的赐招。这个小小的过节,望你 不要放在心上”。弦外之音,彼此都有损伤,已经算是扯平,谁也不必追究。   向天明道:“这点儿过节,自是不值一提。现在是该言归正传了,三十六年前, 我与令师兄订下的约会,他和你说过没有?”   无名道:“此事我早已知道。”   向天明道:“好,如今你既然接任了武当派的掌门,那么当年我与无相真人的 比剑之约,是由你替代他呢,还是仍然由他本人践约?”   无相真人苦笑道:“你看,我都已经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还能和你比剑么?”   向天明道:“我不过循例问你一声而已,老实说,即使你愿意和我比剑,我也 不愿意让人笑话,说我是只知欺负老弱的无能之辈呢。好,那么我唯有向贵派的新 掌门人请教了。”   无史说道:“三十六年前的旧约,我看还是算了吧。”   向天明冷冷地说:“算了?我若甘休,先师在泉下也不能瞑目!”   无名说道:“武学上善意的切磋无伤大雅,但向先生,你这样的说当却似乎是 存着报复之念而来了。”   向天明厉声道:“不错,我是替先师报复来的,那又怎样?”   无名说道:“凡事以和为贵,,向先生何必这样认真?”   向天明道:“事关师门荣辱,非认真不可!嘿嘿,你要一笔勾销那也可以,你 当众向我认输吧。”   无名道:“向先生有剑圣之称,贫道的剑法自是不能和剑圣相比。”   向天明道:“你弄错了,我是要你以武当派掌门人的身份,邀请武林同道当众 承认你们武当派的剑法比不上我们昆仑派的!”   此言一出,武当派弟子大哗,有许多人禁不住叫道:“无色长老,请你老人家 出来教训这个妄人吧。”   无色摇了摇头,说道:“无名师兄,我看若然不答应和向先生比剑,恐怕是不 行了,请你也别一再谦让了。”   无名道:“这个――”   向天明喝道:“你们商议好了没有?”   不岐忽地越众而出,朗声说道:“我的师父不能和你比剑,我和你比。”   向天明道:“哦,你是无相真人的徒弟?”   不岐道:“不错,你是替你死去的师父来挑战的,我也有权替我师父应战。”   向天明侧目斜睨,状似不屑,半晌说道:“我三十六年前和令师订下约会之时, 就曾经说过,如果到时他因年老,我可以任他挑选贵派剑法最好的人和我比试。现 在你的师父并没有指名叫你,看来在你师父的眼中,你似乎不能算是武当派的第一 高手吧?”   不岐淡淡地说:“你当年也只是自说自话而已,家师为人忠厚,这自高身价四 个字他是不好意思说你的。你说得一点儿不错,我当然不是武当派第一高手,不过, 人贵有自知之明,依我看,你恐怕也只配和我动手吧!”   向天明倒也并不动怒,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地说道:“你也说得不错,有例在前, 你是有权向挑战的。不过,由于你并不是令师指派,也不是贵派掌门挑选出来的人, 我虽然可以和你比剑,但却只能当是私人的比剑。说得明白些,我是看在你师父的 份儿上和你随意比划那么几招,并不是把你当作代表武当派的高手来和你比,你明 白么?”   不岐冷笑道:“现在我不和你斗嘴,你喜欢把我当作什么就当作什么,只要你 肯和我比剑。出招吧。”   向天明皮笑肉不笑地打个哈哈,说道:“我答应和你比剑已经抬举你了,我让 你三招,无名道长,待会儿我再向你请教”!弦外之音,要胜不岐那是易如反掌, 所以只需无名道长待一会儿。   不岐道:“不必你让,你比我高半辈,我先出第一招就是!”说罢,长剑指出, 剑尖向下一点,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朝天一炷香,是向平辈的高手表示礼貌的。   无名站在无相真人身旁,说道:“不岐倒是很能沉得住气呀。”   朝天一炷香,并不是用来攻击敌人的,向天明道:“不必客气,这一招我可以 不算。”话犹未了,不岐已是倏地抢上一步,挽了个剑花,运劲刺出,喝道:“这 一招算不算?”   向天明剑未出鞘,一个转身,不岐的剑尖恰好碰着他的剑鞘,说时迟,那时快, 剑锋已是顺势倒卷上去,削他握剑的手指,叮地一声,剑尖弹起,落点刚好又指着 他手背的冷渊穴。向天明霍地身躯一矮,缩手避招,不岐的第三招又闪电般使出来 了。这一招更是又狠又快,剑锋逆向削下,一下子就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削到他膝 盖。   这一招快如闪电,又狠又准,看来向天明已是决计难避开,陡然间只见一道光 芒,破空飞出,向天明喝道:“三招已满还招!”当地一声,把不岐的长剑格开。   此时众人方始看得清楚,只见向天明的剑鞘已经落在地上,从当中裂开。他并 不是用一般拔剑的出鞘的,剑鞘乃是被他的内力震裂,因此才能够在那间不容发之 际,迅速及时还招,以剑对剑,化解对方攻势。他的剑裂鞘而出,不但格开了不岐 的长剑,而且余势未衰,直刺不岐小腹。   不岐应变也快,一个黄鹄冲霄,身形平地拔起,向天明的剑锋从他脚底削过, 倘若他慢了片刻,只怕已是断足之灾。不岐半空中一鹞子翻身,头下脚上,一招鹏 搏九霄,凌空击下。向天明横剑一封,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两条人影倏地由 合而分,两柄长剑几乎都是贴着对方肩头的琵琶骨削过。   这几下快招,端的有如兔起鹘落,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到了此刻,方始爆出如 雷的采声。   不波呆了片刻,暗自想道:“我潜心钻研祖师留下的拳经,剑谱,只道已经洞 悉本门剑法的奥妙,哪知不岐师弟的变化之奇,仍然有我想象不到的。他的内功或 者不及我,剑法实已在我之上。不过他的剑法偏于奇巧,毕竟不能算是本门的正宗 剑法。他这样子练下去恐怕是练不到最上乘的境界的”。他心里这样想,口里则在 替不岐喝采打气,说道:“不岐师弟,你只不过才出三招,就能够令剑圣裂了剑鞘, 这已经算是赢了一招了。但他却不提向天明让了不岐三招,当然不能算的持平之论。   比剑越来越紧张,众人已无暇多想,甚至无暇同门担忧了。每个人的目光都被 那两柄盘旋飞舞的长剑吸引了去。   只见不岐的剑法施展开,剑光一圈接着一圈,连绵不断,向天明的剑势则似波 浪形向四边扩展,使到疾处,端的有如惊涛骇浪,好象要把不岐淹没在波浪之中。   懂得太极剑法的武当弟子看得如醉痴,心中俱想:“原来太极剑法也可使得这 样快的。”未曾学过太极剑法的更加看得目定口呆,眼前所见,只是两道盘旋飞舞 的剑光。谁也没有注意他们已经过了几招了。   但无相真人却是非常留意的,看向天明使完了三十六招,就悄悄和无色说道: “玄贞子那套飞鹰剑法的三个破绽,如今果然都已修补,半点破绽也没有了。”   原来飞鹰剑法虽然一共有八八六十四招,但向天明并不是顺序施展出来的,那 三个破绽,一在弟三十七招,一在弟四十八招,一在弟五十九招,向天明使出三十 六招之时,原来有破绽的的那三招剑法,已经都使出来了。   无色说道:“不岐能够抵敌得住,也算难得了。说老实话,在学剑的天份上, 他的天份实在是比我更高。不过,他太偏于奇巧一路,究非正途。”   无名说道:“奇正相生,亦可相辅相成,到他的领悟更深一层,终归可能踏上 正途。师弟,他的剑法是你所授如果他真的能够青出于蓝,不但你应该高兴,我们 也要向你贺喜呢。”   无相真人忽道:“不对不对。”   无色一怔道:“他的剑法有哪招不对?”   无相真人道:“我不是说他的剑法。”   无色道:“你是说向天明的剑法吗?惭愧得很,我却看不出来。”   无相真人道:“向天明的剑法连半点破绽都无,哪有不对”   无色莫名其妙,说道:“那么师兄说的不对,是指什么?”   无相真道:“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明白,待我看过以后再说。或许是我猜想错 了,也说不定。”   不对通常来说,应该是指已经出现的事实,怎么又说是猜想呢?无色不解其意, 但场中的比剑,已是越来越紧张了,即使无相真人愿意说,他也不便此刻发问,何 况无相真人已经言明是要看后再谈呢。他只好把疑团存在心中。   原来令无相真人感觉不对的是,向天明的剑法是如他预料那样修补完满了,但 在功力方面,虽然也很不弱,却比他预料的程度差了许多。要知不岐乃是半途出家, 二十七岁才拜在无相真人门下的。而向天明则是一直苦练玄贞子的飞鹰剑法,三十 六年的苦练之功岂比建党?论理他的功力应该胜过不岐许多的。   而且,即使只论剑法吧,向天明的剑法虽然毫无破绽,但在无相真人这等大行 家眼中看来,究竟有点儿稚嫩。造成稚嫩的原因,当然是由于功力沿未达到炉火纯 青的原故。这是可以意会而不可言传的。   无相真人回想三十六年前所见的那个玄贞子徒弟,暗自寻思:“不错,内功的 深浅和资质的厚薄有很大的关系,并不一定是修习时间长的就一定比修习时间短的 功力深。但玄贞子那个小徒弟,当年已是那么了得,他的资质应该不在不岐之下, 但现在看来,他虽然胜过不岐,却也不会胜过太多,这是什么原故呢?”   无独有偶,在台下观战的几百个弟子之中,也有一个人突然连声说出“不对, 不对”这四个字来。   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是蓝玉京的姐姐蓝水灵。   蓝水灵是和她的记名师傅不悔道姑站在一起的。   不悔怔了一怔,低声说道:“小孩子懂得什么,别乱嚷嚷”   蓝水灵道:“师傅,你别生气,我是觉得你以前说过的话好象有点儿不对”。   不悔道:“我说过的什么话?”   蓝水灵道:“师傅,你还记得吗,有一天你在无意之中,看见不岐道长教我的 弟弟剑法,你回来和我说,不岐道长的剑法虽然颇有创新,但却华而不实、后来我 和弟弟试招,果然赢了他。你的说法似乎是对了。但现在看来,不岐道长却可以和 这个号称剑圣的人打成平手,你的说法又似乎不对了。掌门人对这个,剑圣也是极 为推崇的。难道这个剑圣也是浪得虚名?   不悔说道:“这个剑圣当然不是浪得虚名,不过――”   蓝水灵道:“不过什么?”   不悔道姑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推敲什么哑谜。   蓝水灵游目四顾,忽地咦了一声,说道:“我的弟弟哪里去了?”不岐是蓝玉 京的师父,师父,师父和人比剑,蓝玉京应该挤到前面观战才对。在集会开始的时 候,蓝水灵早就找过弟弟,没有找到。现在,她只盼弟弟会挤到前面行列观战,这 个盼望也落空了。   不悔道姑忽道:“啊,对了,对了!”   蓝水灵顾不得再找弟弟,连忙问道:“什么对了?”   不悔道姑游目四顾,只见一众同门都在全神贯注场中的比剑,料想不会有人注 意她们的谈话,就在蓝水。灵耳边低声说道:“不岐的剑法确是别出心裁的本门剑 法,但他现在用的剑法,和他教给你弟弟的剑法却并不一样。其中有好些细微的差 别,差之毫厘,就廖以千里了。”   蓝水灵说道:“不岐道长把不切实用的剑法教给我的弟弟,这却为何?”   不悔的声音更轻了,好象微风吹入蓝水灵的耳中:“不岐对你的弟弟恐怕不怀 好意。   蓝水灵大吃一惊,失声   叫道:“那怎么会?   许多人的目光向她们投射过来,有的人还发出嘘声。不悔真心把蓝水灵拉到较 远的角落坐下。   场中和向天明的比剑正在到了紧张的时候,忽见不岐接连退了几步,向天明剑 势大张,已经把不岐的身形罩住了。不岐划了七道剑圈,每道剑圈消解半他攻势, 好不容易,方始重新站稳脚步。但向天明仍是占了六成以上的攻势。   也幸亏比剑的形势是越来越为紧张,到了这个关键时刻,再也没有人去注意她 们了。   不悔这才放下了心,在蓝水灵耳边又低声说道:“我也不懂他是为何,但你的 弟弟学了这种不切实用的剑法,将来万一碰上要和敌人性命相搏的话,那是危险得 很的!我不懂他是为何,但这分明是不怀好意!不过,你可不能嚷出动,也千万别 把我的话告诉别人!”   蓝水灵不由得一片茫然,在此之前,她还颇为妒忌弟弟特别得到不岐道长的宠 爱呢,她怎能想到不岐对她的弟弟竟会不怀好意?   她虽然胸无城府,也知事态严重,连忙悄声问道:“那我该怎办?我该怎办?”   不悔捏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上写:“告诉你的弟弟”。蓝水灵心想:“只告 诉弟弟有什么用,应该告诉掌师祖才对。不悔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掌心再写: “你的弟弟很聪明,我想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尽管她有时不免妒忌弟弟,但此际不悔道姑称赞她的弟弟聪明,却令她十分高 兴。不但高兴,而且有如释重负之感。“不错,弟弟是比我聪明得多,我只要把事 实告诉他,那就不必替他伤脑筋了。”   可是,要把事实告诉弟弟,首先就得找到弟弟,弟弟哪里去了呢?   她正自寻思,忽然感觉得好象有些异样,全场鸦雀无声,静得令人可怕。   场中的比剑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   向天明飞身跃起,看似重复刚才那一招鹏搏九霄,其实却是名为鹰击长空的另 外一招。鹏搏九霄的剑势是四面扩张,鹰击长空的剑势是盘旋而下,虽然各有特点, 但后者却更似饿鹰扑兔,霸悍之极。原来这一招乃是飞鹰剑法的第十三招,也是最 狠辣的一招,若按顺序的话,这一招应该早就使出来了,但向天明却故意留到这个 关键时刻,看准了不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方始使出此招,猛施杀手。   他可不知,不岐也留下一招杀手绝招的。不错,不岐的功力是比他稍逊一筹, 但那强弩之末的现象却是故意装出来的。   就在这危机瞬息之间,不岐身形倏地一长,剑势斜飞,还了一招白鹤亮翅。   这一招白鹤这翅,也正是蓝水灵和弟弟拆过的令她最难忘记的一招。当时她的 弟弟用木剑施展这招,事前曾警告姐姐要份外当心,结果却几乎伤在姐姐的剑下。   此时蓝水灵留心注意,果然发觉不岐使的这一招和弟弟那天使的有些不同。   两人使的这一招都是形如白鹤展翅,展翅的幅度也都比正宗太极剑法中这一招 为大,不过不岐却是斜展侧收,形成一道半弧形的剑圈,和她弟弟的全弧形剑圈不 同。只这一点微小的分别,在实战中的效果就大不相同了。   向天明凌空击下,不岐长身接招,双方斗智亦复斗力,只听当地一声,火星迸 飞,双剑相交,忽然双方都好象着了定身法似的,动也不动,两柄长剑也胶住在一 起了。   蓝水灵看得心惊胆颤,悄悄问不悔道姑:“这样打法,不岐道长岂不是要给对 方占尽便宜?为什么他不松手?他突然松手,说不定还可以令对方反而摔跤。”   不悔说道:“你不懂的,他们现在是在较量内功,谁先松手,谁先吃亏”。她 看得紧张,手心不觉也捏着一把汗了。要知她虽然怀疑不岐不是好人,但无论如何, 他毕竟是替老掌门无相真人出战,不悔当然还是希望他获胜的。蓝水灵的心思也和 她一样。   可惜场中的情况却是刚好和她们的愿望相反。   只见不岐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他的那柄长剑已经被压得弯成弧形了。   向天明的功力本来就胜过不岐一筹,更加上那股居高临下的冲击之力,不岐实 在难以抵挡。   但这是内功的较量,双方的内力都已贯注剑身,倘若不岐松手撒剑的话,除非 他先把内力收回,否则他就必定要向前倾扑,而且他又怎敢冒放弃防御之后,对方 一剑就刺过来的危险?   眼看时间较长,不岐只怕就有剑断人亡的危险了。这时候,忽见一条人影,捷 如飞鸟地降落场心,正好插在他们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的中州大侠,今天道号无名的候任掌门。   无名插在两个人当中,挥袖一指,但见剑光过处,他的一幅衣袖已经化成片片 蝴蝶。   众人都惊呆了,这两柄长剑都是注满内力的,若然收势不住,免不了都要刺在 他的身上,他就算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要被搠个透明窟窿。   但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的是,不岐竟似被他那股衣袖一指之力,弄得脚步踉跄, 斜奔出数丈外,始稳住身形。向天明双足着地,身形也晃了一晃,长剑虽然刺出, 落点却已歪了。但这么一来,亦已分出高下了,向天明虽然迹近取巧,这场比剑却 还是应该算他胜的。   无名挥袖分开了两人,朗声说道:“印证武功,点到即止,免伤和气!”   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在向天明听来,却满不是滋味。众人惊魂稍定,这 才感觉无名的借力打力功夫,当真已是出神入化。要知若说点到即止,他固然胜了 不岐一招,但他又应该算是输给了无名的。   向天明志在打败武当派的,焉肯点到即止。善罢甘休?   他老羞成怒,陡地一剑刺向无名,喝道:“好,我正要向你请教!”   他身形摇晃,脚步踉跄,有如醉汉。但这招拿捏时候,却是妙到毫巅,剑尖眼 看就要刺着无名的咽喉,倏地就煞住了。喝道:“还不亮剑,更待何时?”无名微 笑道:“知足不辱,你已经赢了我师侄一招,我看也就可以算数了吧。”   这话表面是在退让,其实却是以退为进的一招。要知不岐是以无相真人唯一弟 子的身份和向天明比剑的,向天明倘若当真见好即收,武当派一众弟子也无标他何。 妙就妙在知足不辱这四个字,莫说向天明本来就不肯善罢甘休,即使他愿意作和, 那也有失面子了。   向天明勃然变色喝道:“什么知足不辱,你以为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么?”   无名说道:“贫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贵我两派的剑法都各有所长, 倘若要分出输赢,那不是太煞风景么?”   向天明怒道:“我有言在先,胜你的师侄这一场是不能作算的,非得和你分出 高下不可。”   无名仍然微笑道:“那又何必?”   向天明喝道:“你当真不屑赐教么?”声出招发,这一招来得更狠更险,剑尖 已经指到了无名的鼻尖。   无名眼睛也不眨,说道:“向兄非得逼我献丑不行吗?”向天明喝道:“不错, 事可再而不可三,你不还招,那就只好自讨苦吃了。”第三次出招,比第二招更狠 了,这一剑竟然刺向无名的眼睛。   不波叫道:“事不过三,掌门师叔,你已经让了三招了。”   就在此时,只见剑光如丝,绕成一个圈圈,陡听得霍然声响,两条人影由合而 分。   武当派的弟子十之八九还未看得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有的还在担心,不 知无名是否已受了伤,冲口就骂:“不要脸,我们掌门让你,你――”突然呆住, 骂不下去,但另外却有人接下去道:“哈哈,一点儿不错,他真的没脸了。”   什么叫做他真的没脸了?   这句话听起来好象很解,但在场的武当派弟子,此时都看得清清楚楚,无须别 人再加解释。   他们看见什么?他们看见另一个向天明,或者不能说是别一个,只能说是面貌 不同的向天明,   刚才那个向天明,是中年人的面孔,面部毫无表情,像个活僵尸。   现在的向天明,却是面部毫无皱纹的少年人面孔,一脸惊惶的表情。   武当派弟子之中,不乏有江湖经验的行家,细心注视之下,有些人亦已看出来 了,刚才那个向天明,是戴着人皮面具的,现在的向天明,才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不波呆了半晌,此时才突然叫了起来:“好一招玄鸟划砂”!跟在他的后面, 不浮、不悔、不难、不嗔等几个有地位的大弟子也都如梦初醒地叫了起来:“掌门 师叔使的好剑法呀。”“向天明,你这回该输得心服口服了吧?”   原来无名虽然没有亮剑,但他用来破解向天明刺他眼睛的那一招,却确确实实 是正宗的太极剑法。他是以掌作剑,先使出一招三转法轮,套着对方的剑圈,借势 牵引,使得对方的剑不由自主地跟他转动,反圈回去。划破了自己所戴的人皮面具。 因此,不波赞的好一招玄鸟划砂,其实是从向天明手中使出来的。只不过他的手并 不听他自己使唤,而是听无名的使唤。无名借他的剑,借他的手,令他自行露出庐 山真面目。   说起来好象很复杂,但无名刚才那几个动作却是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借对方的剑使出本门剑法来伤对方,这已经是匪夷所思了,更加令人难以想象 的是,向天明戴的那张人皮面具是其薄如纸的,无名令他的剑尖反圈回去,竟然能 够恰到好处地把人皮面具划开,一点儿也没有伤着他的面孔。   奇峰突起的还在后头,令武当派一众弟子惊异的不仅只是剑法而已。   最初他们都只注意剑法,一阵惊呆过后,他们开始感觉不对了。露出真相的向 天明,看上去最多不过十来岁,但那个玄贞子的徒弟向天明却是三十六年前就已经 和无相真人订下了约会的。   “你不是向天明”。无名冷冷地说。   那少年道:“我只说我是玄贞子门下,至于你们喜欢把我当作什么人,那是你 们的事。”   的确,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向天明。虽然按照一般的说法,门下和徒弟可以 通用,但严格来说,门下却不一定是徒弟,他可以是徒弟,也可以徒孙。   不波哼了一声,说道:“向天和你总有关系吧。   那少年道:“当然!否则我也不会来了。我是向天明的徒弟东方亮。”   无相真人说道:“令师因何不来?”   东方亮道:“当年你可以替你的师父出战,我为什么不可以替我的师父赴约?”   无相真人说道:“那么令师当年和我所订的约会,是否就算了结?”   东方亮道:“这句话你应该问继你之任的新掌门。”   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武当弟子已在斥他无礼,但无名却把他们压了下去,心平气 和地向东方亮问道:“恕我不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亮道:“你若认为胜了我就可以保持武当派的声誉。那么按江照湖规矩, 我是来替师父赴约的,那也可以当作了结了。”   论辈份东方亮顶多只能和武当派的不字辈弟子算是平辈,新掌门无名却是和老 掌门无相真人同一辈的,东方亮输给无名,丝毫不失面子。但若武当派就此算了结 当年公案,却难免要给别人议论是自甘降格了。如何还能保持声誉?   众人这才省悟,原来他登场时只说自己是玄贞子门下,实是故意含糊其辞,以 便替师父试探武当派的剑法的。   不过武当派虽然明知他是弄诈取巧,却也无法不接受他的挑战。   东方亮插剑入鞘,对无名一揖说道:“你的剑法比我高明许多,我甘拜下风。 但你却未必就能胜我的师父!”   名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任他涵养再好,也是不能示弱的了,当下沉声说道: “你是不中要替令师另订约会?”   东文亮道:“我可不能替家师代答,但我可以把你愿意和他另行比剑的意思转 达。要知他是替师父来践约的,要顾全规矩的话,自是只能这样说了。   无名缓缓地说:“好,那么请你回去转告令师,如果他仍然有意和我印证武功, 贫道也接受他的约会。”   东方亮道:“道长的吩咐我一定替你做到。如果你没有别的吩咐,我告辞了。 说罢,昂然穿过武当派弟子的行列,下山去了。”   他的辈份最多只能和武当派的不字辈弟子相比,武当派虽然赢了这场比剑,但 不字辈弟子中本领最高的两个――不波和不岐却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也可说得是虽 败犹荣了。   众弟子看他扬长而去,都深感面目无光。   众弟子在羞愧之中,也就自然而然地对无名兴起了感激与钦服之情,倘若不是 有无名支撑声面,而且又赢得这样漂亮,武录派的声誉如何能够保全?   众弟子的心意首先由不波说了出来,他走上前去,和无名重新见过了礼,说道: “我今日方知我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请师叔恕我适才无礼之罪。”   不败是无量长老的大弟子,他虽然对无名有成见,此时也只能跟在不波后面, 向无史表示分的心悦诚服:“师叔的剑法真令弟子大开眼界,东方亮那小子何等嚣 张,师叔只不过用了三招就令他当场出丑。弟子如此,师父再强也强不到哪里。依 弟子看来,那小子虽然替他的师父口出大言,恐怕也只是色厉内荏而已。”   无名道:“剑法师徒之间或者不会相差太大,但功力多增一分,结果却就大有 分别了。他的师父有剑圣之称,依我看还是不可小觑的”。”   不岐最后上来道贺,并谢无名为他解困之恩。无名微笑道:“你的剑法也很不 错了,将来倘若练得奇正相合的地步,定可为本门添一异彩。”   众弟子见他如此谦虚,更为钦佩。   台下众弟子议论纷纷,台上无色长老也在向师兄请教:“飞鹰剑法确是没有破 绽可寻,假如是由向天明使出这套剑法,依你看来,无名师兄是否还可稳操胜券?”   无相真人沉吟半晌,说道:“剑法是死的。变化是活的。咱们的太极剑法若能 练到随心所欲的境界,飞鹰剑法没有破绽也可以令它生出破绽。依我看来,无名的 剑法距离随心所欲的境界已经很接近了。我不敢说他能够稳操胜券,我只能说他的 胜算较多。”   说至此处,无相真人忽然叹了口气。无色不觉一怔,说道:“既然是无名师兄 胜算较多,掌门因何叹气?”   无相真人叹道:“一个大门倘若只有一两个特别戒出的人物,那还是支撑不住 的,最紧要的是后继有人。玄贞子当年虽然落败,但他的传人却是一代胜过一代, 向天明的成就比他的师父玄贞子大得多,而今天来的这个东方亮,年纪轻轻,就有 这样造诣,他年成就如何,虽然沿未可知,但以资质而论,依我看来,又比他的师 父向天明更胜一筹了”。   无色说:“不岐师侄的资质也不弱嘛!”   无相真人道:“他是不差,只不过――”   无色道:“不过什么?”   无相真人道:“我是怕他不走正路,半路出家,难以练到上乘境界。他的资质 在本门弟子中是上乘之选,但比起东方亮,却还差一点儿。”   无相真人似乎精神不济,说这一段话已是接连咳了几声。声音也甚为微弱,靠 近台前的弟子都听不见。   武当派的弟子还在议论纷纷,也没有谁存心偷听掌门的谈话。   不过却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无相真人现今硕果仅存的弟子不岐。   ”不岐的内功造诣远胜同辈的师兄弟,甚至和无量长老也差不了多少,他一听 得无色长老提起他的名字,他就在留听了。师父说他比不上东方亮,仓是不能不承 认的,不过他也有自己的一套计划,心里在想:“不错,现在我是打不过东方亮这 小子,但再过十年,本门的武功我已尽悉于胸,那时你再瞧吧。就只怕到了那时, 你只能在坟墓里听我禀告了”。另一点令他颇感欣慰的是:“师父虽然抱撼我比不 上对方的徒弟,但好在他只是议论我的剑法,并不是议论我的为人。”   无色也存有疑团,不知掌门师兄说的怕他不走正路,那一句话,是指不岐的剑 法而言呢?还是指剑法之外的例如心术;行为而言呢?因为他亦已感觉到不岐近来 的行为颇为有点儿古怪了。但这个疑团,他只能存在心中,不能向掌门师兄查根问 底的。   无相真人也似另有所思,只叹了口气。   正是:   卅年斗虽云胜,后继无人却自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旧雨楼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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