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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回 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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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调兵遣将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幽怨从前何处诉?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纳兰容若 李光夏被囚总管府中,曾经受过萨福鼎许多凌辱,此时突然在这里碰上了他,这正是仇 人见面,分外眼红,不由得勃然大怒,嗖的拔剑出鞘,喝道:“好呀,萨福鼎,你就来捉拿 我吧!” 孟元超却是心思灵敏,想道:“萨福鼎不是要在卧佛寺安排‘接驾’的么,怎舍‘擅离 职守’?再说,他又怎敢这么大胆,只带了一个不懂武功的太监,就敢来截拿钦犯?”李光 夏正要拔剑上前,孟元超心念一动,忽地叫道:“你是李麻子还是快活张?这玩笑已经开得 够了,别再闹啦!” “萨福鼎”哈哈一笑,一抹脸孔,现出满脸麻点,那“司礼太监”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却原来是快活张。 李光夏又惊又喜,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说道:“毕竟是孟大侠够眼力,我们都给你瞒过 了。” 孟元超笑道:“北宫望说我们沾了‘皇上’的光;倒是给他说得对了。那个‘皇上’ 呢?”。快活张笑道:“这套把戏,就只是我们两人串演,哪里还有什么皇上?” 戴谟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什么皇上御驾亲临都是假的。” 李麻子笑道:“有个萨福鼎和司礼太监到了卧佛寺,假的他们也不能不当作是真的 了。” 孟元超道:“你们这套把戏是怎样变的?其中的巧妙之处,我可还想不通哩。” 李麻子道:“简单得很,我扮萨福鼎,他扮司礼太监,大摇大摆的就到卧佛寺假传圣旨 啦。那司礼太监是我在御林军统领府曾经见过的,但那些喇嘛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太监,没听 过他的声音,到了卧佛寺,由我这个假萨福鼎发令施号,他这个司礼太监尽量避免说话,不 就是可以骗过了么?” 戴谟道:“你们骗得那些喇嘛鸣钟之后,就离开卧佛寺了?” 孪麻子道:“不错,我们当然不会当真等待北宫望回来揭穿我们的把戏。” 孟元超道:“但你们这身服饰却又是哪里弄来的?” 李麻子道:“这就是张大哥的神通了。” 快活张道:“我知道附近一条村子有个老伶工,因为失了嗓子,早已退休,教戏维生, 家里藏有各种戏眼,这套军官服饰和太监服饰,就是我从他的家里偷来的。”众人听了,无 不大笑。 戴谟赞道:“难为你们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做了这许多事情。”缪长风也赞道: “这套把戏真是精彩绝伦!” 快活张道:“还有戏中戏呢!”孟元超道:“什么戏中戏?”快洁张笑道:“这是麻哥 的神来之笔,让他自己说吧。” 李麻子道:“快活张到那老伶工家里施展妙手空空的绝技之时,我在路上适巧碰到一群 游丐,我就花了点钱,请他们玩玩游戏。” 快活张道:“你猜他要那班叫化子玩什么游戏?”众人猜了几次都没猜着,李麻子道: “我要他们在大路上彼此追逐,互相抛掷泥砂。”李光夏怔了一怔,说道:“这不是把一班 叫化子变作了顽童吗?这是顽童的把戏呀!”快活张笑道:“幸亏麻哥想出这种顽童玩的把 戏,才能弥缝最后一个破绽。” 孟元超已是恍然大悟,哈哈笑道:“怪不得那么精明的廖凡和夏平二人,在山头上替北 宫望把风,也相信是真的皇上驾临。” 李麻子这才给李光夏解释道:“皇帝老儿出巡,自必有大队扈从,路上岂有不扬起尘头 之理?但在山上了望下来,重峦叠峰,远处路上的车马不论目力多好都是看不见的,只能隐 约看见扬起的尘头,灰蒙蒙的一片随风飘荡。” mpanel(1); 李光夏听了,不觉捧腹大笑,笑过之后,说道:“这主意真‘绝’!那两个把风的人看 见路上尘头大起,随后又看见萨福鼎与司礼太监来到,那还敢有半点思疑吗?” 快活张笑道:“可惜咱们不能到卧佛寺去看另一出耍猴儿的把戏。” 孟元超道:“虽然看不见也可以想象得到的了。哈哈,那位统领大人接不着圣驾,只怕 比被耍的猴儿还更好看煞人呢。” 戴谟说道:“北宫望给你们这么耍弄,岂能甘心,北京咱们是不能回去的了。孟大侠, 你还有什么未曾办妥的事情吗?” 孟元超道:“我唯一挂念的就是尉迟炯和厉舵主的下落。” 戴谟说道:“我可以设法转托丐帮的朋友打听消息。他们两人都是一身绝顶武功,想必 有惊无险。” 缪长风道:“对,咱们现在应该商量一下今后的行止了。戴大哥,这次我们连累了你毁 家而逃,心中实是不安。” 戴均说道:“缪兄别说这样的话,为朋友两肋插刀都是应该的,何况区区家业?我在北 京住了这许多年,也正想到外面走走呢。” 缪长风道:“戴大哥准备上哪儿?” 戴谟道:“扬州震远分局的王镖头与我多年未见,下个月是他的六十大寿,我正好趁这 机会,探访老友。” 缪长风道:“你说的可是‘天甫一柱’王元通?” 戴谟道:“不错,缪兄敢情亦是和他相识?” 缪长风道:“说起来我还欠了他的人情呢。三年前他手下一个镖师保了一支镖路经淮 南,淮南海砂帮的一个头目是新从北方来的,不知道这支镖的来历,伸手就做了案子。王老 镖头大怒之下,要找海砂帮的晦气,后来是我权充鲁仲连,多蒙他给我面子,讨还这支镖便 作了事。” 戴谟笑道:“我这位王大哥是有名的火性子,这件事情能够双方不伤和气,真是多亏你 了。” 缪长风道:“我欠了他的人情未得报答,这次正好和你同往扬州,给他贺寿。” 戴谟道:“好极,好极。我也正想仰仗你这位识途老马,顺便一游江南山水呢。”说罢 回过头来,接着便与孟元超说道:“宋腾霄和你的师妹在八达岭松风观,我恐怕没有空给他 们报讯了。” 孟元超道:“我知道他们正在找我,我马上就赶去会见他们。”要知宋腾霄和吕思美, 离开戴家的时候,只是准备暂避几天风头就回来的,昨晚京城发生的大事他们当然还未知 道,是以孟元超必须立即赶去给他们报讯,阻止他们回京。他本来想邀缪长风作伴的,但缪 长风已经答应了和戴谟同往扬州,也就只好算了。 殊不知缪长风也是另有一番心意,从八达岭到云紫萝的家乡,走得快的不过一天路程, 他估计孟元超在见了宋腾霄吕思美之后,他三个人多半会结伴再到三河县去找云紫萝,他可 是不愿插在当中自寻烦恼了。本来他并不是非到扬州去不可的,他之所以要和戴谟同给王元 通祝寿,不过是找一个远离云紫萝的藉口而已。 戴、缪、孟三人已有去处,李光夏接着说道:“我准备先到保定的本会分舵走一趟,然 后回转大凉山。” 戴谟道:“见了令师江大侠请代我问候。” 孟元超道:“快活张,李麻子,你们两人打算如何?” 快活张笑道:“我和麻哥已经说好了,我们两人准备合伙做没本钱的生意,走到哪儿就 偷到哪儿。孟爷,你可就不用管我们了。” 李麻子笑道:“不过现在我先得去遣散那群化子,免得他们被捕呢。” 当下各人分道扬镳,他们的对手北宫望却还在卧佛寺中,做着迎接“圣驾”,邀功请赏 的美梦。 卧佛寺中,正在一片紧张忙碌。 北宫望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准备和萨福鼎相会,回到寺中,方才知道萨福鼎和那个司 礼太监已经走了。 留守寺中的喇嘛禀告道:“萨总管与王公公下山接引圣驾去了,他们说圣驾大概一个时 辰之内就会来到,请统领大人在此恭候。” 北宫望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那喇嘛道:“统领大人放心,王公公所教的礼仪,我们已经练熟了。” 北宫望道:“好,现在阖寺僧人已经开集,他们刚回来的还未知道,你把应该注意的仪 札再教他们一遍。然后就得马上列队,准备恭迎圣驾了。” 那喇嘛唯唯应命,便即进行。宝相法师也要去跟他练习仪礼,北宫望说道:“法师,你 不用着慌,待会儿有我在你身旁,包保你不会出错。咱们先到禅房歇歇出和你说几句话。” 原来北宫望是要宝相法师替他圆谎,如果皇上问起捉拿“钦犯”的事情,可不能如实招 供,只能说是没有搜获。他是宝相法师的靠山,宝相法师也要隐瞒刚才给“钦犯”打得一败 涂地的真相,自是满口应承。当下两人编好说辞,对好口供,方才出去,这时一众喇嘛,早 已排成队伍,分列两行,从大雄宝殿排出山门,准备“恭迎圣驾”了。 “万木无声待雨来!”此情此景,庶几近之! 不料等待复等待,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是渐近黄昏,仍然未见 “圣驾”来到。 北宫望不觉起了疑心,问夏平道:“你们刚才确是看见山下尘头大起?” 夏平、廖凡同声应道:“决没看差。” 北宫望皱起眉头,说道:“那么纵然皇上临时改变主意,不再来了。萨福鼎也应该回来 报个讯的呀,你们再去看看!” 廖凡说道:“若是圣上已经上了山,那可就是看不见尘头的了。” 北宫望不由得暗暗嘀咕,大感为难,要知若是随便派一个人去打探,万一“皇上”当真 是已经上了山,给扈从的大内侍卫发现,这可就是可大可小的“冲撞圣驾”的罪名。除非他 以御林军统领的身份,亲自跑去“接驾”,那还情有可原,但也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 危险。因为萨福鼎可以指责他业已知道“圣驾”要来卧佛寺,他不在寺中亲自布防,加强防 卫,却来讨好,只怕最少也要担个“处事不当”的过失了。 这班喇嘛“恭迎圣驾”,弯得腰也痛了,站得腿也酸了,有几个未练过武功身体较弱的 小喇嘛。已是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宝相法师小声说道:“统领大人,这事恐怕有点蹊跷,天都快要黑了,皇上还未驾到, 咱们怎么办呢?是等下去还是――” 北宫望也是拿不定主意,正自踌躇,忽见有个人匆匆跑来,宝相法师喜道:“好,总算 是有个人来了!”他只道是萨福鼎遣来传讯的人,多半是皇上跟前的太监,哪知这个人跑得 近了,却原来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老头。玄风道人和北宫望同时叫出声来,一个叫道:“师 叔!”一个叫道:“楚老先生,原来是你!” 原来这个老头是孟元超在云家和他交过手的那个通天狐楚天雄。玄风道人的师父与他乃 是八拜之交,敌此尊称他为师叔。 楚天雄向北宫望施了一礼,说道:“小老儿是特地来向大人禀告昨晚之事的,惭愧得 很……” 楚天雄辈份甚高,在统领府中,北宫望待他以客卿之礼,不同一般手下。只因北宫望对 牟宗涛有点放心不下,是以昨晚特地请他出马,暗中监视,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从 中策应。要知楚天雄外号“通天狐”,足智多谋,武功又高,干这样的事,他当然是最适当 的人选了。 北宫望原来的计划,本是要牟宗涛冒充侠士,去救李光夏的。但牟宗涛一直没有消息捎 回来,李光夏是怎样逃出总管府的?何以他后来在戴家出现,并无牟宗涛作伴,却与孟元超 同在一起?这两个疑团都是北宫望百思莫解,急于揭晓的。 但此际北宫望却有更紧要的事情急于知道,只好把这两个疑问暂搁一下了。 不待楚天雄把话说完,北宫望便即摇手说道:“昨晚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楚老先生, 我先问你一件事情。” 楚天雄怔了一怔,道:“统领大人,欲知何事?” “你在路上可曾碰上皇上圣驾?” 楚天雄吃一惊,说道:“圣驾出京?我不知道!” “那么,你可曾见着萨福鼎和一个太监?”北宫望再问。 “没有见,整条路上,连穿着较为体面的行人都没一个,更莫说大内总管了!”楚天雄 更为惊愕了。 北宫望惊愕比他更甚,连忙说道:“那么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最曾经在路 上出现的?” “哦,有了!”楚天雄想了一想,失声叫了出来。 北宫望道:“什么有了?” 楚天雄道:“我看见一群叫化子,好像小孩子戏耍似的,在路上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赶, 还互相抛掷泥沙。我因为有要事在身,只道是一班穷快活的游丐胡闹,当时也没理会他们。 现在想想,敢情这群叫化乃是丐帮弟子?” 北宫望已经猜到几分,说道:“丐帮的人,在这天子脚下,不敢公然和咱们捣乱的。不 过似你所说的情形也确实可疑,管他是不是丐帮的弟子,且抓他几个回来审问吧。西门师 弟,你和玄风道长去办这事。”西门灼和玄风道人应命而去,却不知那班游丐早已给李麻子 遣散了,哪里还抓得着? 北宫望差遣师弟去后,回过头来,问那在卧佛寺留守的大喇嘛道:“你们所见的那个 ‘萨福鼎’与‘司礼太监’,其中有一个是否有点好像走起路来不太方便的样子?” 那大喇嘛仔细一想,说道:“对了,那个王公公走起路来,左脚似乎有点毛病,他总是 右脚着地,在脚只是脚尖点地,脚跟没有踏实的。” 北宫望至此已是完全明白,说道:“你们却给他骗过了,那个‘王公公’是偷儿快活 张!”要知快活张是昨晚左脚受了伤的,他在路上可以借助拐杖之力施展轻功,在屋子里可 就不能掩饰了。 夏平、廖凡二人大吃一惊,好生惭愧,齐声问道:“那么冒充萨总管的那个人想必是李 麻子了?” 北宫望恨恨说道:“除了李麻子,还有谁能够冒充别人,冒充得如此维妙维肖!” 夏平说道:“统领大人息怒,咱们回京去知会九门提督,多派干练的捕快捉拿他们,捉 到了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京里抓不到,咱们还可以通令各省各州县的大小衙门,合力 搜捕!” 北宫望心道:“快活张若是可以给你们轻易抓到,他也不能算天下第一神偷了。”但也 不愿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下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们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 吧。楚老先生,咱们进里面说话。” 宝相法师道:“那么咱们是不用迎接圣驾了吧?”他是因为北宫望尚未下令解散,按规 矩不能不有这么一问。 北宫望气怒头上,忘了自己的疏忽,哼了一声,说道:“还有甚么圣驾迎接?你们喜欢 迎接偷儿,那就尽管在这里排班站候!别丢人现世啦,都散了吧!” 一众喇嘛如奉皇恩大赦,各自散去。北宫望和楚天雄进入一间静室,说道:“好了,楚 老先生,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昨晚的遭遇了。” 楚天雄道:“统领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先弄清楚。”北宫望道:“什么事情?”楚天 雄说道:“昨晚去‘救’李光夏的人,除了牟宗涛与尉迟炯之外,是否还有第三个?” 北宫望说道:“我派出去的只有一个牟宗涛,尉迟炯虽然与他联手,却是不知真相的。 但尉迟炯是否另外约有帮手,我就不知道了。楚老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楚天雄道:“昨晚我按照大人吩咐,提早半个时辰,在总管府附近埋伏,幸亏是我提早 前往,这才碰上。” 北宫望道:“碰上什么?” 楚天雄道:“我还未曾看见牟宗涛进去,就先发现李光夏和另一个人逃出来了。” 北宫望道:“那是什么人?” 楚天雄道:“是一个不知来历的蒙面人。我一看背影,就知道决不是牟宗涛,也不是尉 迟炯。我就暗暗‘缀’(江湖术语,跟踪之意。)在他们后面。” 北宫望诧道:“以老先生的轻功,李光夏这小子是诀计比不上你的。后来却怎的给他溜 掉?” 楚天雄面上一红,说道:“那蒙面人的轻功却是十分了得,幸而他抱着李光夏跑,我还 勉强跟得上他们。那蒙面人狡猾得很,他大概早已发觉我跟踪他了,在跑到一条长街的转角 之处,他突然止步,我不知道,追了进去,冷不及防,这,这就受了他的暗算啦。” 北宫望道:“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楚天雄面上更红,说道:“不是暗器。” 北宫望定睛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楚老先生想必是受了内家真力的劈空掌所 伤了。哈,这人掌力十分雄浑,不过攻击敌人之时,却是集中一点的。当时大概有三丈左右 距离吧?楚老先生,幸而你警觉得快,立即斜跃避开,这才没有给伤着胸口的璇玑穴,只是 胁下的愈气穴不免略受波及,如今大约还有一点疼痛,对不对?”原来北宫望乃是个中高 手,他听楚天雄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有点轻微伤风的样子,这是气血不舒的迹象,是以对他 们当时动手的情形,已是猜着了八九不离十。 楚天雄见他说得历历如绘,不禁骇然,心道:“北宫望身为御林军统领,果然是有惊人 的技艺,名不虚传。他不在场,竟是有如目睹一般。” 北宫望安慰他道:“老先生不用难过,胜败兵家常事。倘若是我突然碰上这样一个不知 他武功路子的高手,只怕也是难免要吃亏的。”说话之际,紧握楚天雄双手,一股内力直输 进他的体内,楚天雄登时觉得气血畅通,有说不出的舒服。 北宫望不露痕迹的给他医好内伤,又顾全了他的面子,这是一种最高明的笼络手段,使 得以狡猾见称,有“通天狐”外号的楚天雄,也不能不死心塌地的为他所用了。 楚天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当下便献策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走掉了李光夏算 不了什么,只要抓着一个比他更重要的人,那就行了。” 北宫望道:“你说的是孟元超?” 楚天难道:“不错。听说统领大人刚才已经和他交过手了?” 北宫望道:“他是和缪长风、戴谟、李光夏等人在一起的,经过刚才一战,他们必定远 走高飞,要抓着他们可不容易啊!” 这话包含有两层意思,第一是不易侦察他们的行踪,第二是难以选拔可以对付得了这四 个人的高手。 楚天雄道:“这四个人身份不同,各有各的去处。我料想他们必将分道扬镳,咱们就大 可以各个击破了。” 北宫望道:“你的意思是先对付孟元超?” 楚天雄道:“不错。他是从小金川来的,距离北京最远,他难得来这一趟,料想不会马 上赶回小金川的。” 北宫望道:“可咱们又怎样寻找他呢?” 楚天雄道:“我倒想起了一个人,可以用来对付孟元超。” 北宫望心中一动,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敢情是――” 刚要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一个卫士进来报道:“杨牧来给大人请安,大人见不见他?” 北宫望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很好,我正要见他,唤他进来吧。”接着回过头 对楚天雄道:“你说的想必就是此人了?” 楚天雄道:“正是。要不要我回避?” 北宫望道:“他当然不愿意他人知道他的秘密,因为他还要冒充‘侠义道’呢。不过他 也知道你不是外人,这就用不着避忌了。趁这机会,你们正可以在我的面前把话说开,更深 一层的结交。” 杨牧进入密室,向北宫望行过了礼,说道:“原来楚老先生也在这儿。” 北宫望说道:“昨晚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楚老先生足智多谋,咱们正好商量。” 杨牧应道:“是,但不知道统领大人有何为难之事?” 北宫望道:“萨福鼎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先说说。” 原来北宫望的副手石朝玑是萨福鼎的人,杨牧是石朝玑引进的,但石朝玑却不知杨牧早 已被北宫望收服了。是以杨牧一方面向北宫望输诚,一方面又搭上萨幅鼎的关系。刚才他正 是从萨福鼎的总管府来的。 杨牧说道:“昨晚出事的时候:石副统领也在那边。不过他们却不敢疑心是统领大人做 的手脚。” 北宫望心里想道:“李光夏本来就不是我所派的牟宗涛救出来的。”但也不想和杨牧说 个明白,只是徽微一笑,说道:“萨福鼎就是疑心我我也不怕。不过你们今后对石朝玑可得 更加谨慎,千万不要把秘密泄漏给他知道才好。”他只说“不怕”,心里其实是害怕的。杨 牧暗暗好笑,却装作诚惶诚恐地答道:“是,小的明白,不劳大人吩咐。” 北宫望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接着问道:“你昨晚可见着牟宗涛和尉迟炯没有?” 杨牧说道:“我正觉得奇怪呢,这两个人都没看见,闯进总管府来大闹了一场的却是厉 南星!” 北宫望道:“哦,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厉南星。” 杨牧道:“不错,石副统领还吃了他一点小小的亏呢!” 听得石朝玑吃亏,北宫望大为高兴,笑问他道:“石朝玑的武功也很不错呀,他吃了什 么亏?” 杨牧道:“石副统领帮忙总管府的卫土捉拿厉南星,却给厉南星一剑削去了他半边头 发,还幸未有受伤。如今他整天都是戴着帽子,不敢脱帽。” 北宫望哈哈大笑,说道:“削去了半边头发,这可不变成半个和尚了。哈哈,待他回 来,我倒要看看他的怪模样。”笑过之后,想起石朝玑一身武功,竟然也在厉南星的剑下受 辱,厉南星的剑法精妙如斯,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了。 杨牧说道:“听说大人今日出城是去追捕孟元超?” 北宫望道:“不错,没有抓着,给他跑了。萨福鼎知道了这件事没有?” 杨牧说道:“昨晚御林军的人在戴家捉拿钦犯,他们那边是早已知道的了。今天的事 情,他们还正在打听,大概尚未知得很清楚!” 北宫望道:“晤,那么他们那边打算怎样?” 杨牧说道:“他们打算先去捉拿孟元超。” 北宫望怔了一怔,随即笑道:“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刚才我和楚老先生商量,打的 也正是这个主意呢!不过他们怎知道到哪里去捉拿孟元超?” 杨牧脸上一红,说道:“石朝玑知道我那离弃了的妻子是孟元超的旧情人,他要我把那 贱人的地址结他,猜想孟元超多半是会去找他的旧情人的。” 楚天雄道:“我们早已到过云家找过了,云紫萝和她的姨妈可是都不在家里!” 杨牧说道:“我就是因为石朝玑业已知道这件事情,是以不能不把那贱人的地址告诉他 们的。”他替自己辩解之后,接着说道:“萨福鼎和石朝玑商量过后,扛着姑且一试的主 意,今日一早,已经派人前往三河县,准备等候孟元超自投罗网了。” 楚天雄摇了摇头,说道:“那天孟元超和缪长风都是曾在云家和我们交过手的,孟元超 又不是笨蛋,他已经知道云紫萝不在家里,怎会还到云家自投罗网?” 杨牧笑道:“楚老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天雄道:“哦,那么这‘其二’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杨牧说道:“那贱人有个奶妈,住在三河县北边的一条山沟里。这贱人时常和我提及她 这个奶妈,说是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奶妈是最疼爱她的一个人。” 北宫望色然而喜,说道:“那么依你看来,她是不是会躲在这奶妈家里?” 杨牧说道:“她在三河县并没亲人,而她又是一向惦记这个奶妈的。如今她为了避祸离 家,料想定是与她姨妈到这奶妈家中去了。” 北宫望道:“你没有把这奶妈的事情告诉萨富鼎吧?” 杨牧连忙说道:“小的只忠于大人,在萨总管那边,只不过是敷衍敷衍他们而已。云家 的地址,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告诉他们的。” 北宫望道:“孟元超知不知道她这个奶妈?” 杨牧低下了头,一阵妒念好像毒蛇在啮他的心,涩声说道:“这贱人能够告诉我,孟元 超当然更是知道的了。” 北宫望道:“好,多谢你提供这个线索,咱们可以抢在萨福鼎的前头,设法捉拿孟元超 了。不过,此事却不宜打草惊蛇。”说话之际,眼睛看着杨牧。 杨牧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北宫望的意思,说道:“杨牧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北宫望道:“你想怎么做法?” 杨牧低声说道:“先用智取,智取不成,再行用武。” 北宫望笑道:“早知有今日之事,你实是不该休妻的。不过你们究竟是做了八年夫妻, 你在她的面前多说一些好话,也就是了。” 杨牧说道:“我也不用哄她,她纵然与我恩断义绝,她的孩子也总是要的。”想起这是 孟元超的孩子,妒火更是如焚,接着说道,“我已想好一套办法,令得他们上钩。如此如 此,这般这般。” 北宫望点点头,说道:“好,我请楚老先生和你一同去,楚老先生莫露面。”计划已 定,杨牧与楚天雄便即动身,连夜赶往三河县。 万里长城,婉蜒如带。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回头云蔽京华,遥望远山浮翠。在前往八 达岭的途中,孟元超不禁是心事如潮,颇多感触了。 本来在血雨腥风过后,踏进了风景幽美的山区,心情也是应该恢复平静的。但此际,他 却是心情激荡,难以自休。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那是三分兴奋,但更多的七分却是黯然神伤。 兴奋,是因为可以旧友重逢,同话巴山夜雨;是因为可以同门相聚,并享往日温情。 神伤,是因为几度沧桑,十年萍散,儿时旧侣,相逢也少一人;是因为徒羡他如花美 眷,却怜己似水流年。 “腾霄一定想不到我会来找他吧?嗯,还有小师妹,她看见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恐 怕要惊喜得跳起来了。” 想起了宋腾宵和吕思美,孟元超打从心底感到喜悦,“小师妹聪明活泼,和腾霄正是十 分相配的一对,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得到快乐的。”眼前幻出一幅图画,那是春暖花开时候 的小金川,宋腾霄在花丛中吹萧,他的小师妹在曼声唱和。“要是能够再过这样的日子,那 该多好!我悄悄的躲在一旁,分享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快乐,也就是我的快乐了。” 图景幻变,回忆像一匹野马,从小金川的原野驰骋,越过了千重山万重水,回到了江 南。地点转移,时光也在倒流。画中的人物也是两男一女,有他有宋腾霄,但小师妹则已换 作了云紫萝了。 虎丘试剑,孤山探梅,西湖泛舟,灵隐参禅……往事历历,都上心头。“小金川的日子 或许还会重来,姑苏台畔西子湖边的这一段时光,则是一去不复返了。十年前的紫萝就像小 金川时候的小师妹,唉,但她还能够像从前一样的快乐吗?”想至此处,孟元超的心头不禁 隐隐作痛了。 “八达岭到三河县不过一天路程,腾霄虽然有了小师妹,想必也还是惦记着紫萝的。我 应该和他们去见一见紫萝,不管见了面是喜是悲,是离是合,大家能够相聚一天也好。”他 怎知道人家已在三河县等着他上钩,也不知道宋腾霄和吕思美已是曾经见过了云紫萝了。 孟元超怀着与旧友重逢的渴望,走上了八达岭。 八达岭上,宋腾霄和吕思美也正在谈着他。 孟元超猜想得不错,他们两人,的确相处得十分快乐的。 他们闲着无事,整日里就是游山玩水,吕思美最喜欢在“弹琴峡”听流水的声音,这天 一早,他们又来到这个地方,流连忘返了。 “宋师哥,可惜你没有把那支洞萧带来,但虽然没有洞萧,你也可以给我唱支曲子吧? 我已有好几年没听你唱过啦!”吕思美笑道。 “离开小金川这几年,我也没有唱过,恐怕都忘记啦。你喜欢听什么?” “随便你唱什么我都喜欢,但只希望是一支比较轻快的曲子。” “好,那我就给你唱一段莺莺思念张生的小曲。” 吕思美以掌势给他拍和,宋腾霄曼声低歌。 “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茶藤架?莫不 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 寒,病症儿加?万种千钉,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是从“西厢记”曲调变化出来的小曲,描写莺莺与张生分别之后的思念之情。曲调轻 快,文辞风稚,几个“莫不是”什么什么,把女孩儿的心事曲曲道来,吕思美不由得听得痴 了。 不知怎的,宋腾霄在唱这支小曲之时,忽地想起了那一年他下了决心和孟元超去小金川 的前夕,他冒着风雨,跑到云紫萝家里,和她在茶藤架下分手的情景。云紫萝揉碎了朵朵蔷 薇,拒绝和他们同去,地上满是寒落的花瓣。 宋腾霄心中苦笑:“我真笨,竟不知她早已爱上了孟大哥了。当时我正在梦想着订幽期 可莫错认了茶藤架呢!” 一曲既终,忽地发觉吕思美定神的看着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宋腾霄暗睹叫 了一声“惭愧”,“小师妹在我的面前,我怎的想起别人来了。”脸上一红,以笑声掩饰自 己的窘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问道:“小师妹,你在想些什么?” 却不料吕思美脸上的红晕比他更甚,半晌说道:“我在想着一桩旧事。” “可以说给我听么?”宋腾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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