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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回 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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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一语起疑诛怪客 双雄竟不敌红妆 涵虚是观中主持,又曾受了萧志远之托,听得里面打斗声起,焉能坐视?连忙跳了 出来,闯进客房,大声叫道:“两位有话好说,请给贫道一个面子。” 只见那怪客头上青筋暴露,口中“荷荷”作声,似是听到了涵虚的说话,却不能回 答,横眉怒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双掌翻飞,向叶凌风猛打猛扑!掌心已是红似未 砂,每一掌发出,都有一股腥风扑鼻! 涵虚武学深湛,一看就知那怪客是被点了哑穴,所以说不出话来,另外他左胁“冷 渊穴”下面半寸之处,也被剑尖戳开一个伤口,但因没有戳正穴道的方位,伤得还不算 太重。从他刚才话声突然中断的迹象看来,可以看出,他是先被点了哑穴,然后方受剑 伤的。 那怪客虽受了一点伤,但功力却远在叶凌风之上,他双掌翻飞,着着进迫,已是把 叶凌风迫至墙角,幸亏叶凌风先服了一颗九转辟邪丹,不惧毒气侵袭,吸了腥风,亦无 妨碍;他又曾得涵虚之教,运剑如风,剑剑都是指向对方的“罩门”,那医客也有顾忌, 这才未敢全力进攻。但虽然如此,叶凌风亦已是处在下风,险象环生!那怪客怒气冲天, 涵虚那喝得他住手? 涵虚一见这个情形,不觉心头一动,咯有所疑,“叶凌风为什么一出手就先点了他 的哑穴?”疑心方起,未暇思索;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怪客忽地化掌为指,中指一 弹,已是把叶凌风的长剑弹开,人掌迅即当头劈下! 涵虚未明底蕴,也不知谁是谁非,本来是只想把二人劝开,而不作左右袒的。但此 时那怪客己是一掌劈下,叶凌风亦已被迫至墙角,避无可避,当真乃是生死关头,涵虚 若不出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叶凌风毙于对方掌下? 涵虚处此境地,哪容再作思量,只好立即手挥拂尘,一招“横扫千军”,向那怪客 挥去,他知那怪客功力甚深,这一招也是不敢轻敌。 涵虚几十年功力非比寻常,这一招又是为了要救叶凌风性命的,功力用到八九分, 招数也精吵无比,说时迟,那时快,那怪客一掌打下,正好被拂尘拂中他的掌心,他掌 心的“劳宫穴”乃是身上三处罩门之一,涵虚默运玄功,尘尾似利针般的刺了他的“劳 宫穴”一下,那怪客真气焕散,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就在这一瞬间,涵虚未来得及将 他们拉开,叶凌风已是一跃而上,闪电般的一剑插下! 涵虚骇然叫道:“叶施主,你――”只见叶凌风那一剑已是插进那怪客的脐眼,剑 尖透过了后心,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是救不了他的性命了。涵虚想要劝阻的那 一句说话当然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涵虚不由得又多了一分疑心,暗自寻思:“叶凌风为何如此急不可待的就要取他性 命,自始至终,根本不容他和我说一句话?莫非是有什秘密捏在这客人手里,故而要杀 人灭口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萧志远的声音已在叫道:“叶兄弟,不必惊慌,我来了!”声到 人到,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汉子,正是那姓冷的客人。原来他虽然拜托了涵虚暗中照顾 叶凌风,自己仍是毕竟放心不下,所以和那姓冷的客人见面之后,来不及寒暄,便邀那 姓冷的一同来这边探望了。 萧志远进来的时候,叶凌风已是把长剑拔出,那怪客亦已是倒卧在血泊之中,萧志 远又惊又喜,道:“叶兄弟,你已把这贼人料理了,你可没受伤吧?”萧忐远对叶凌风 是完全信任,这怪客既是给叶凌风所杀,萧志远当然也认定他是坏人无疑。 叶凌风在衣襟上抹干净剑上的血迹,插剑归鞘,说道:“多谢涵虚道长相助,小弟 侥幸未曾受伤。只是可对不住涵虚道长,弄污了你的宝观了。” 萧志远毫没疑心,涵虚道人却是有一点疑心,问道:“这是什么人?”话刚出口, 忽听那姓冷的客人叫道:“我认得这个人! 好、好极了!” 叶凌风愕然回顾,萧志远道:“这位是小金川冷塞主的侄子,大名铁樵。这位是我 的义弟叶凌风,”他给了两人介绍之后,便即问道:“这厮是个什么来历。冷兄何以说 是好极了?” mpanel(1); 冷铁樵道:“这厮是黑道上的叛徒,罪在不赦,叶英雄一剑送了他的性命,正是给 江湖除了一害!”萧志远与涵虚这才知道他那一声“好极了”乃是赞扬叶凌风杀得对的。 叶凌风哈哈笑道:“我只知他是个狠毒的鹰爪狲,却也还未清楚他的姓名米历呢。 这么说来,我倒是没有杀错人了。”叶凌风的江湖经验容或不足,人却是聪明之极的, 他鉴貌辨色,已察知涵虚道人对他似有所疑,这活实是说给涵虚听的。涵虚不作一语, 默然如有所思。 叶凌风得这姓冷的帮腔,自以为已解除了涵虚的疑心,但却又不能不又添了一重心 事,“这姓冷的不知知道了多少?”故此时凌风假作不知这怪客的姓名来历,却让那姓 冷的先说。 冷铁樵道:“二十年前,黑道上有个大名鼎鼎的独脚大盗,外号人称‘七步追魂手’ 褚元,便是此人。”萧志远道:“哦,原来他就是昔年在齐鲁道上,单掌击毙十三家寨 主的那个七步追魂手褚元。”这是二十年前震惊绿林的火井事件,当时萧志远还是个十 余岁的童子,听他祖父说过此事。 冷铁樵道:“不错,就是他了。”接着说逍:“这件案子过后,褚元俨然成为黑道 上的霸主,大约过了四五年光景,江湖上突然不见此人,有人传他是为了躲避强仇,故 而销声匿迹:有人传他已发了大财,故而金盆洗手,作富家翁去了。其实两者俱都不是。” 萧志远道:“两者俱都不是,那么他销声匿迹是为了什么?”冷铁樵道:“他哪里 是自甘于销声匿迹,而是不得不然,他被官府拿获,夫进监牢里去了。”萧志远诧道: “他那么大的本领,也被官府活擒?是个什么官儿,能为倒是不小呀!” 冷铁樵道:“听说他是在襄阳府失手被擒的。当时那位襄阳知府,名字我已想不起 了,只知他是个两榜出身的进士,和这位叶兄弟同一个姓,虽是文官,手下却很有几位 能人,有人说他本人也练有独门武功,不过从不显露,也无人知道他的深浅。 听说这褚元就是他率领手下,亲自擒获的。”涵虚忽道:“这位叶知府是否就是现 在官居陕甘总督的叶少奇?”冷铁樵道:“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只 是从祖父与客人的闲谈中听到一鳞半爪,道长可是知道此事?”涵虚道:“我是个出家 人,这等秘密事情哪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过是猜想而已。 因为如今官居高位者,只有这位陕甘总督是姓叶的。” 叶凌风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幸而他们也是知道得不很详细。”有个大 官和叶凌风同姓,这并不稀奇,萧志远也不放在心上,问道:“后来怎样?” 冷铁樵道:“后来听说这褚元被那姓叶的官儿收服,摇身一变,变为专门对付江湖 义士的朝廷鹰爪,起初在这姓叶的手下当差,后来一路高升,屡得保举,做到了清宫的 带刀侍卫,但仍是不时奉命在江湖上做朝廷的暗探。有一年他来到小金川,被家叔知道, 联合了几家寨主,前往除他,陌路相逢,一场恶战,他被家叔斫了一刀,家叔这边的一 个寨主也毙在他的掌下。这恶贼武功确是高强,虽被斫了一刀,仍然给他逃了。想不到 今日他在这儿出现,却死在叶兄弟的剑下!叶兄弟,你给江湖除了一害,可当真是可喜 可贺哪!” 叶凌风道:“小弟是全仗涵虚道长出手相助,否则只怕早已毙在这恶贼掌下了,还 焉能杀得了他?”他说话倒根谦虚,但仍是掩盖不住他那洋洋得意的心情。 涵虚道人这时才放下心上的石头,暗自想道:“原来这人就是七步追魂手褚元,冷 铁樵亦已证实了他是朝廷鹰犬,这么说来,叶凌风倒没有杀错了人。要不然我的罪孽可 就大了。” 萧志远道:“贤弟,我尚有一事未明,你既是不知他的姓名来历,却怎地和他结下 了梁子。” 叶凌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问,也早已编好了说辞,当下便即等道:“今年春初,小 弟单身行走江湖,发现有人暗地跟踪,那一晚我在一家小客店投宿,临时心血来潮,换 了一同房间,那间客房后来也租出去了。 “我倒并非料到定有祸事发生,只不过心有所疑,多作一层防备总是好些,哪知道 恶贼当晚果然来下毒手,我幸亏搬了房间,侥幸得以逃过,却连累那个客人为我送了性 命。当晚午夜时分,我正自心绪不宁,忽听得一声惨叫,正是从我原来要住的那间房间 发出,店里的伙计和客人都给惊醒,我也随同大伙进入察看,只见那个客人气息已绝, 胸衣撕裂,胸瞠上印有个掌印,现出七颗鲜明的红点。”冷铁樵道:“这正是七步朱砂 掌的杀人标志!叶兄弟,你当真是好险哪!” 叶凌风叹了口气,说道:“我后悔得了不得,早知如此,我也不该搬房,累这客人 为我送命了。我也真不明白,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却为何要对我暗下毒手?”萧志远道,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恶贼不是要专门对付反清义士的吗?想心是你不够谨慎,给他 识破行藏,故而要来杀你领功了。贤弟,你这一次搬房,倒是颇为机警,虽是累及无辜, 却得以保存了你的性命。 那恶贼在黑夜之中想心不知杀错了人?” 叶凌风道:“不错,后来就没有发现他再跟踪了。”说至此处,又长长叹了口气, 说道:“虽然如此,我累及无辜,心里总是大大的不安。因此我也就记下了这恶贼的形 貌,准备他日若能练成武功,总要找这恶贼给那无辜的客人报仇。想不到天网恢恢,疏 而不漏,才不到数月,他已自行投到,我武功虽未练成,却幸得涵虚道长之助,终于让 他死在我的剑下了。道长,请你原谅我当时实是气愤不过,匆匆忙忙的一剑便结果了这 恶贼的性命,未得留下活口问话。” 叶凌风这个故事编得合情合理,轻描淡写的就把他何以一剑就杀了桔元之事,交代 过去,萧、冷二人都相信了他,可是涵虚道人却还不能疑心尽去。 涵虚暗自想道:“听他这么说来,他和这七步追魂手褚元是享不相识的了,但何以 褚元却叫他做什么‘三官’?这似是一个老仆对少主人的称呼;还有,叶凌风一出手就 先点了他的哑穴,这也分明是存心不许褚元说活。叶凌风顾忌的是什么呢?” 涵虚隐隐猜到了几分,但随即想道:“不管褚元和叶凌风有何关系,褚元既是朝廷 鹰犬,叶凌风就并没杀错了他。从今日叶凌风舍命救助李文成父子之事看来,他也算得 是侠义中人,他不愿意别人知道的秘密,我又何必苦苦追究?” 玉皇观里有各方善士施舍的义棺,当下涵虚就把几个心腹弟子唤未,收拾了褚元的 尸首,另外,还有给李文成殓丧之事,也交托他们办理了。 萧志远刚才匆匆赶来,还未来得及和冷铁樵叙话,这时才有余暇,问他来意。冷铁 樵道:“家叔在小金川和众家兄弟聚义,密谋起兵抗清,这是你知道的了。如今时机已 到,白莲教正在两湖闹事,河南拳民聂杰人也纠集揭竿而起,攻占了许多州县。 清廷目前正调集大军,对付自莲教和河南的拳民,川陕云贵一带边远之地,它已是 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了。家叔的意思是想趁机起义,一来可以牵制清军,间接 帮助中原义师;二来也司以在川中开创一个局面,振奋人心。家叔已约好了川北广元的 徐灭德,陕北米脂的张士龙、张天伦等人同时举事,彼此呼声。萧大哥,你是四川人, 又是武学名家、青城高弟,与武林人士,多有渊源,因此家叔特命我前来邀请,务必请 萧大哥回乡相助。” 萧志远慨然说道:“多承令叔看得起我,且又是乡邦之事,我岂敢不效弛驱,稍尽 绵力?可是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先到东平县杨家庄走一趟。”冷铁樵道:“东平县的杨 家庄?嗯,江海天、江大侠不就是住在那儿的吗?对了,听说令祖与江家很有渊源,是 江大侠父亲的武学开蒙师父?” 萧志远道:“我此去不单是去探访世交,还是为了给一位英雄托孤的。”当下将李 文成父子之事说了。冷铁樵听了李文成的侠义事迹,大为感动,说道:“给李英雄安顿 他的遗孤,这是应该的。好在东平县离此不远,只是两日路程,我也想谒见江大侠,就 陪你门去走一起吧.” 萧志远道:“冷兄同去,这是再好不过。”要知李文成是冒充天理教副教主的身份, 清廷必欲得而甘心,虽说追捕李文成那四个高手,已是两死两伤,却难保没有第二拨、 第三拔续来追捕的?何况还得提防那两个逃脱的伤者,向附近的官厅通风报讯,又给他 制造麻烦。 萧志远受了李文成临终之托,务必要把他的孩子送到江家才得心安,此去江家,虽 是只有两日路程,但因有上面所述种种关系,萧志远也就不能不加倍小心,恐防路上出 事了。冷铁樵是冷天禄的侄子,冷天禄是四川绿林中第一高手,冷铁樵武学是他叔父所 传,想来必定不弱,有他一路,等于添了一个保镖,故而萧忐远听说他也要前往江家, 自是欢迎之至了。 当下萧、冷、叶三人,就携了李光夏一同下山,第一日平安无事,第二日中午时分 已踏进东平县境,离江家所在的杨家庄也不过四五十里路了。以他们的脚程而论,不需 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萧志远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心道:“有江大侠坐镇此间,宵小之辈,固是闻风远避, 朝廷鹰大,谅也不敢在此横行?”哪知心念未已,忽听得“呜呜”的尖锐啸声,掠过空 隙,这是两支响箭! 响箭乃是强盗劫掠之前所发出的讯号,并不伤人,而是示警的。敢用响箭的强盗, 都是比较有来头的黑道人物。 萧志远颇为惊诧,心道:“这股强盗,胆敢在江家的五十里之内行动,也算得是肚 大包天了!” 冷铁樵哈哈笑道:“我自出娘胎,便是在强盗窝子里长大的,想不到今日竟有强盗 向我拦路截劫,这可真是大有趣了。”萧志远道:“恐怕不是普通的强盗!”冷铁樵道: “管他是谁,他若是不卖我小金川冷家的帐,我就要他好看!”萧志远道:“且先看他 来意再说。” 话犹未了,只见五骑快马已是疾驰而来,在他们面前一字散开,为首是个年约三十 左右,长眉入鬓、姿容妖冶的美妇人,后面四个是一式青衣的少女,看来乃是她的丫鬟。 饶是萧、冷二人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惊诧,萧志远心道;“女流之辈,大约总不 会是朝廷鹰犬吧?”冷铁樵本来准备要拿出“道上同源”的身份,与对方交涉的,想不 到来的竟是几个女子,他平生从未与女子扛过交道,一时间竟不觉有点尴尬,迎上前去, 讷讷说道:“你,你们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冷铁樵的江湖“唇典”熟极如流,出口之后,这才忽地感到有点不大适当,要知这 些他平日说惯了的唇典,一向都是对男性的同道说的,但如今对方却是个女的,称兄道 弟,拉关系、讲交情这一套,即使还是可用,也总得换过一套委婉的说辞了,可是冷铁 樵从无此种经验,毕竟应该如何措辞,他也不懂。 一个丫鬟忽地“噗噗”笑道:“谁是你的朋友;你这黑汉子也不拿副镜子照照你的 尊容,凭你这副尊容,也配和我们的小姐交朋友!”那美归人斥道:“小菊别胡说八道。” 她虽斥责了她的丫鬟,对冷铁樵可也是一般毫不客气,冷冷说道:“什么线上面上,我 可不懂。有话爽直的说!你是想求饶不是?” 冷铁樵本来就是一副耿直的脾气,他也从没受过人这样奚落,一时气起,便即大声 说道:“你是强盗,我也是强盗,你懂不懂?” 那美归人点点头道:“晤,原来如此,懂了。”冷铁樵道: “你既是明白,就不该再拦我们的路。”那夫妇人蓦地面色一端,说道:“你是强 盗,强盗的规矩你懂不懂?”冷铁樵道:“哪一条规矩?”那美妇人道:“强盗出去打 劫,岂能空乎而回?” 冷铁樵道:“哦,你是要向我收买路银子?”摸出一个铜钱,“铮”的一声,向那 妇人挥去,朗声说道:“大钱没有,小钱一个,意思意思。”心里可在直骂:“当真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要个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份上,我真的‘孝敬’你一锭元宝,可叫 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卸所谓“强盗打劫,绝不空手而回”的规矩,这是对付一般客商说的,绿林中同 道相逢,“黑吃黑”尚且悬为厉禁,何况公然声言要打劫同道?这是一种大大的蔑视, 难怪冷铁樵生气。不过冷铁樵是绿林中极有身份的人物,他可不愿和“女流之辈”一般 见识,是以他用发金钱镖的手法,弹出那枚铜钱,不过是想吓那妇人一下,聊示儆戒, 倒不是真想伤她。 冷铁樵这枚铜钱是想打落那妇人的耳环,哪知道妇人轻轻把手一招,铜钱已是落到 她的掌心,她五指收拢,再一张开,那枚铜钱已然粉碎,铜屑就似一撮泥尘洒了下来。 铜钱虽然不算很厚,但她只是这么一握,就化成粉未,掌力之强,也是非同小可的了。 那美妇人冷笑道:“你口口声声和我讲什么绿林规矩,却原来你还是不懂规矩!强 盗打劫,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岂有随便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的?” 冷铁樵气往上涌,怒道:“你喜欢拿什么就拿什么?你要我项上的人头,我也得给 你了?”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的首级值得什么,我还不屑要呢!”言下之意,冷铁 樵在她眼中,实是不值一顾。冷铁樵大怒,正要发作,萧志远连忙拦阻,说道: “这么说,你想要什么?”要知萧志远急于把李光夏平安送到江家,却不想在路上 多惹麻烦。何况对方只是一个妇人,胜之不武。 那美妇人道,“我言出如矢,一发便不可收回。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才好,你们敢不 敢答应?”这话的意思,即是要他们答应了她才肯说,而一说之后,那便是非要不可的 了。 萧志远心中一凛,暗自寻思:“这妇人言语好怪,好似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了。这可 怎么答应,倘若她是要这孩子的话,我就说什么也不能给她了!” 冷铁樵怒道:“我还不曾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萧大哥,你也无谓与她多说了, 且看她有什么本领,胆敢口出狂言?” 萧志远笑道:“彼此都是道上同源,何必伤了和气?小娘子,这位冷兄是小金川冷 寨主的侄儿,冷寨主的‘万儿’你大约也曾有个耳闻?”萧志远还是希望能把话说开, 给他们调解。 那美妇人道:“什么冷的热的,煎的炒的,我都是要吃定的了。除非你们答应我两 件事情,或者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想打探她的来意,向冷铁樵抛了一个眼色,阻止他动手。冷铁樵忍住了气道: “什么事情?你说说看。” 那美妇人道:“你们从这条路来,想必是经过泰山的了?”萧志远心头一震,“难 道她已知道了那日之事,为此而来?”便道: “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美妇人道:“你们从泰山经过,当知有句俗话叫做 ‘有眼不识泰山’……”冷铁樵冷笑道:“你这个三截流头两截穿衣的女流之辈,竟敢 自比泰山?” 那美妇人淡淡说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嘿!你们自行把‘招子’废了吧!”冷 铁樵怒极气极,仰天大笑,那美妇人不待他发话,就在他大笑声中又平平静静他说下去 道:“你们若是不敢自废招子,那就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这两件事情随便你依从一 件,我都可以放你们过去!” 萧志远本想打探她的来意,哪知却换来了一场侮辱,任他涵养再好,不由得也气了 起来。冷铁樵更是怒不可遏,登时掣出兵器! 那美妇人冷笑道:“好呀,你们就并肩子上吧!”萧志远付之一晒,他见冷铁樵上 前,早已退开。冷铁樵怒道:“你有多大本领,便想见识我萧大哥的青城剑法?我萧大 哥剑下不伤无名之辈,你先会会我这对虎抓吧。咄,你还不亮出兵器?” 那美妇人道:“你忙什么,你先露两招,待我看看,我是否值得动用兵器?”冷铁 樵本来想让她先出招的,被她这么一激,不禁气往上冲,大怒喝道,“好,你要看那就 仔细看吧!”他这对虎抓连着铁柄,长达三尺六寸,状如人臂,五指如钩,可以锁拿兵 刃,可以点人穴道,又可以施展擒拿手法,端的是一种罕见的外门兵器,厉害非常。 不过他在盛怒之中,也还顾着自己的绿林身份,不愿伤害一个女流之辈,他“虎抓” 抓去,一直一横,右手这柄虎抓,直点对方前胸的“气海穴”,左手这柄虎抓则横撕过 去,横直配合,对方即使能避开他的点穴,罗衣也势将被他的虎抓撕破。冷铁樵虽是不 想伤害对方性命,但这一招两式仍是凌厉之极,精妙非常。他是因为气那女子不过,有 意令她当场出丑,一招落败的。 虎抓呼呼挟风,眼看冷铁樵右于这柄虎抓堪堪就要点到那美妇人的胸前,只见她身 形一晃,倏然间就似弄魔术一般,那么人的一个人,竟突然在冷铁樵的眼前消失!冷铁 樵扑了个空,忽听得鞭声呼响,那女子已是从他侧面袭来,冷铁樵大吃一惊,幸他惯经 阵仗,虽惊不乱,左手那柄虎抓立即往地下一按,惜着这虎抓一撑之力,飞窜出去,他 在旋身之际,还显了一手冷家虎抓的独门功夫,听风辨器,右手虎抓反抓过来,锁拿那 女了的长鞭,人在半空,脚还向一蹬,疾踢那女子的手腕。那女了哈哈一笑,冷铁樵这 一抓一踢,全部落空,但他也避过那女了的一鞭,纵出了三丈开外。 冷铁樵脚落实地,回过身来,只见那女子已是站在他的面前,盈盈笑道:“也还有 两下子,好,我就用这根马鞭对付你吧!”马鞭是拿来赶马的,虽然也可用来打人,毕 竟算不得是正式的兵器,可以说对冷铁樵仍是有几分藐视。 可是冷铁樵却哪里还敢计较这些?他照面一招。便已险险吃了大亏,不由得倒吸了 一口凉气,心道:“这贼婆娘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她竟能在避招之际,一个晃身, 便立即抽鞭还击,身手之快,真是罕见罕闻。今日只要能保住不败,已是万幸了。”心 念未已,只听得那美妇人又已笑道,“怎么,你怕了么?你现在磕头求饶,也还未迟!” 冷铁樵“哼”了一声道:“你武功确是不错,但冷某也何至于怕了你了?好,这次 要请你先赐招了。”他豪气仍在,口气却已谦逊许多,不敢再轻视对方是个“女流之辈” 了。 那女子随手将马鞭打了一个圈圈,淡淡说道:“也好,你留心接招了!”一鞭打出, 鞭梢伸缩,俨若灵蛇,冷铁樵舞起两柄虎抓,一柄护身,一柄攻敌。 那女子笑道:“你真是不自量力。居然尚敢向我还手!”马鞭盘旋飞舞,夭矫如龙, 霎忽之间,只见漫灭鞭影,罩了下来,那条马鞭竟似化作了十数百条,在冷铁樵的身前 身后身左身右,呼呼抽击。不过片刻,冷铁樵己是被她打得手忙脚乱,果然只有招架之 功,毫无还手之力。迫不得已,只得把两柄虎抓都撤了回来护身。 那女子笑道:“好,这才对了。这样你还可以多按几招。”她口中说话,千里的马 鞭丝毫未缓,一团鞭影,越迫越紧,再过片刻,冷铁樵连招架也觉艰难,不觉大汗淋漓, 连连后退,但那团鞭影已是把他身形罩住,任他连连后退,也总是摆脱不开,旁人看去, 就似他已被马鞭圈住。 萧志远看得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要待上去,以他与冷铁樵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女 子,即使自己不怕给人笑话,那也是损了冷铁樵的颜面:但若不上去,冷铁樵已是眼看 就要支持不住。 正自踌躇未决,忽听得那女子说道:“冷家的虎抓抓穴功大,我已经见识了,不过 如此,让你也看看我的吧!”蓦地喝声“着!”唰的一鞭飞出,冷铁樵跌出了一丈开外, 两柄虎抓都被那女子的马鞭卷去了。 萧志远大惊,连忙跃出,阻拦对方追击。那女子哈哈一笑,马鞭一抖,将那两柄虎 抓抛出,一左一右,恰恰插在冷铁樵的身旁,说道:“我若是要取他性命,早已取了。 怎么样?你看我这女流之辈,可配向你请教青城剑法了么?” 叶凌风过去将冷铁樵扶起,只见他两眼圆睁,额上青筋暴露。便却不能说话,也不 能动弹。叶凌风见此形状,知道冷铁樵已是被点了穴道,心里骇然,“这女子竟能用鞭 梢点穴,这要比剑尖刺穴更难得多了。幸好我刚才未曾鲁莽争先。”叶凌风尽其所能, 试替冷铁樵解穴,丝毫也不见效。那女子冷笑道:“你别白费气力了,留看点儿,我见 识了青城剑法,说不定也还要试试你的功夫呢。” 萧志远道:“萧某不自量力,正想领教女英雄的高招!”捏了一个剑诀,剑尖下垂, 这是自居于客人的地位,对主人表示谦恭之礼。虽是表示谦恭,但他这么一亮架垂,渊 停岳峙,气概非凡,“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美妇人只是看了他的亮招架式, 便知萧志远的本领又要比那冷铁樵高出许多。 那美妇人收回马鞭,把佩剑也拔了出来,说道:“青城乃中原四大剑派之一,今日 得会青城高弟,幸何如之!这里不是你的地头,也不是我的地头,无分主客,萧英雄不 必多礼了,便请赐招吧。” 这美妇人亮剑迎敌,说话也谦和许多,这固然是由于萧志远对她先有礼貌的缘故, 但也可看出,她对萧志远实是不敢轻敌。 萧志远举剑平胸,说道:“不敢有僭!”那美妇人道:“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左手捏着剑决一指,右臂向前一递,剑尖吐出碧莹莹的青光, 一招“玉女投梭”,已是脚踏“洪门”(中宫方位),向着萧志远的胸坎刺来。她虽不 敢轻敌,说话也颇有孔。 但开筒这一招,却是用得极为大胆,而且不大礼貌。 要知武学有云:“剑走偏,抢割一线”,又云:“刀走白,剑走黑。”“白”是 “明刀亮斫”,“黑”是“旁敲侧击”,这两句话都是说使剑的应以轻灵翔动为主,宜 于左右偏锋走进,不似使枪使刀的可以随便从正面进招。如今这美妇人开首第一招就从 中宫刺来,不但是犯了剑术之忌,而且也含有藐视之意,尽管她说话颇有礼貌。 萧志远老成稳重,见对方剑术不依常轨,分外小心,待她剑尖堪堪刺到,这才蓦地 一招“长河落日”,疾圈出去,这是青城剑法中一招带守带攻的绝招,萧志远又拿捏时 候,恰到好处,这一圈一带,即使对方本领多强,兵刃也要被夺出手。 哪知这美妇人的剑术完全不依常轨,变化奇幻无比,明明是一招“玉女投棱”,从 正面刺来的,就在萧志远还招这了刹那,不知怎的,她的剑锋一颤,已蓦地滑过一边, 青光疾闪,似左似右,左刺肩胛,右“挂”腰胁。这美妇人变招后发,刹那间已变成了 先手攻敌,拿捏时倏之快、之准、之狠,更在萧志远之上! 萧志远大吃一惊,连忙使出家传绝技的“天罗步法”,连人带剑转了半个圆圈,这 才险险避过了美妇人这一招两式。但说时迟,那时快,这美妇人又已如形随影跟了上来, 青钢剑疾如风发! 萧志远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击,反手便是一剑,用的是一招“金鹏展翅”;截斩敌 人手腕,本来精妙非常,哪知还是给对方抢先了一着,只听得“当”的一声,萧志远一 剑刺空,那美妇人已是平剑拍了下来,压着他的剑脊,沉重如山。 萧志远毕竟是名家子弟,虽惊不乱,沉住了气,运足功力,连人带剑,疾的再转了 半圈,这才摆脱了对方的长剑。他用了天罗步法,配合上乘内功和青城剑术才勉强解开 了对方的一招,当真可说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而虎口还是感到阵阵酸麻,不禁心头大 骇。 那美妇人笑道:“果然不愧是青城高弟,居然没有撇剑!”笑声未了,已是接连攻 了七招,萧志远用尽平生所学,奋力招架,仍是给她迫得连连后退。 叶凌风解不开冷铁樵的穴道,又见萧志远败象毕呈,心中大为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在目前的情形之下,萧志远要人佣助,失了抵抗力的冷铁樵也要人保护,叶凌风暗自思 量:“这女贼本领大强,我上去助萧大哥,也未必是她对手。冷铁樵已被点了穴道,我 要保护他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不如、不如携了这孩子逃了吧?他是李文成的遗孤,绝不 能让他遭了意外!”其实这是叶凌风心里想逃,自己给自己找个藉口,但藉口虽然有了, 背友而逃,心中也究竟不安,因而也还在踌躇,一时间打不定上意。 李光夏忽地悄声说道:“叶叔叔,你去助萧叔叔对付那个女贼。待我试试给冷叔叔 解穴。”他伸出了小指头在冷铁樵身上戳了几下,冷铁樵喉头“咕咕”作响,似乎感到 痛苦,身子仍是不能动弹。 叶凌风皱皱眉头,心里想道:“这孩子真是不知灭高地厚。 我都解不开的穴道,他也来试。”李光夏见叶凌风尚未走开,忽地又悄声说道: “我的内力不够,我把这手法教给你吧。哎呀。 不好,还是先上去助萧叔叔吧!” 话犹未了,只听得那美妇人纵声笑道:“这一回你该撒剑了吧?”青光疾闪,朝着 萧志远的虎口刺来:萧志远举剑相迎,那美妇人剑法奇幻无比.忽地剑锋反弹,向上一 绞,说到“撒剑”二字,只听得“当”的一声,萧志远的长剑果然应卢脱手,飞上了半 空! 那美妇人纵声长笑,身形疾起,倏然间已到了叶凌风身前,叶凌风大惊,连忙拔剑 迎敌,那美妇人在离他一丈之外,已取出了马鞭,唰唰两鞭,第一鞭扫过,把叶凌风头 上的“英雄中”扫落,第二鞭闪电般的便朝着他的面门抽击! 鞭声呼响,劲风扑面,叶凌风一剑刺了个空,急切问撤不回来护身,要躲闪亦来不 及,眼看这一鞭打下,怕不要把他的而日打得血肉模糊?就在这刹那间,叶凌风忽觉鼻 尖上冷风掠过,麻痒痒的有点儿难受,忽听得那美妇人娇声笑道:“瞧你长得怪俊悄的, 倒教我舍不得毁了你这小白脸了。好,让你稍微知道一点厉害,饶了你吧!”笑声中, 那条马鞭在他面门掠过,倏的收回。 叶凌凤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举油一抹鼻端,只见衣袖上一点殷红,一片污泥。原来 那女子的鞭梢轻轻在他鼻尖碰了一下,抖落了鞭梢上的一片泥土,黏在他的鼻于上,同 时刮破了他鼻尖阶一点表皮。鞭法之奇妙,当真是匪夷所思!叶凌风吓诣目瞪口呆,腿 都软了。 那美妇人一个转身,“涮”的又是一鞭打出,这一次却是向李光夏卷来,李光夏翻 了一个筋斗,这一鞭卷了个空,那美妇人“咦”了一声,道:“你这小鬼身手倒是灵活 得很!”身形疾掠,唰唰唰接连打出三鞭,李光夏虽然身手灵活,本领毕竟相差人远, 翻到第三个筋斗,那美妇人的长鞭已缠上了他的身子,将他拦腰卷了起来! 萧志远刚刚拾起被打落的长剑,见状大惊,拼着豁出性命,便冲过去,那美妇人笑 道:“我要取的已经取了,你是我手下败将,我也不想再难为你了,你却不识好歹,还 想与我较量么?”长鞭一抖,将李光夏凌空抛出,她的一个丫鬟接过,立即放马便逃。 那美妇人随即也飞身上马,一声呼啸,她那四个丫鬟分向四方逃走,那美妇人则拦 住了萧志远的去路,骑在马上,马鞭狠狠的抽击下来,萧志远挫败之余,他费尽心力所 要保护的孩了又被动去,任他如何冷静,此时此际,也禁不住心慌意乱了。 不过几招,只听得“当”的一声,那美妇人又把他的长剑卷出了手,摔于地下。那 美妇人哈哈笑道,“你还要三次较量么,我可没工夫奉陪了!”当下拨转马头,鸣鞭赶 马,绝尘而去。转瞬之间,与那四个丫鬟,都已走得无踪无影。 萧志远再次拾起宝剑,一片茫然,想不到将到江家,还遭遇了如此意外,而且败得 如是之惨!叶凌风,虽也难过,却也暗自庆幸敌人竟然轻易的放过了他们。当下便安慰 萧志远道:“这女贼本领太强,咱们栽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萧志远一言不发,正想过去察看冷铁樵,冷铁樵忽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 大叫道:“气死我也!”正是 纵横无敌英雄汉,未甘低首服红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风云阁主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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