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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回 云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梦 血光消罪 孽京华孤女报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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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云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梦 血光消罪 孽京华孤女报深仇 纳兰王妃一阵心跳,只听得多铎低声说下去道:“我们结婚已十八年了,十八年来,你 总是郁郁不欢,很少见你笑过,你不说,我也知道!”纳兰王妃秀眉一扬,说道:“知道什 么?”多铎叹口气道:“你是我们旗人中的第一美女,才貌双全,我只是一个武夫,就是你 不说出来,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纳兰王妃抑泪说道:“王爷,这是哪里话来?你是朝廷 擎天一柱,是旗人中首屈一指的英雄,我嫁给你已经是高攀了。”多铎道:“夫人,十八年 夫妻,你就一句真话也不肯对我说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把你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 要,我想尽一切办法,要使你欢娱,但那却要比摘下天上的月亮还难。” 纳兰王妃再也忍受不住,泪光莹然,凄然说道:“王爷,别那么说了,你不懂得,我们 相见恨迟……”多铎愕然问道:“什么?”纳兰工妃蓦然醒起,心底的秘密还不能在这个时 候泄露,衣袖掩面,轻揩泪痕,喟然说道:“而且我们又没有一儿半女。” 多铎忽然满面通红,苦笑说道:“这是我的不好,我一直瞒着你,那年我带兵打大小金 川,给‘生番’箭伤肾脏,御医说,我命中注定没有儿女了。只是我还不死心,这些年来我 总在搜集天下的奇珍异药,有人说还未绝望,所以我一直不告诉你。这也是我的私心,我怕 说出来后,你更不喜欢我。” 纳兰王妃大出意外,想不到没有儿女,原来还有这一段隐情。她本来是想起她自己的女 儿,这才突然感喟的。此际,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多铎又断断续续地说下去道:“如果 你喜欢儿女的话,我们抱一个回来养如何?你看是四贝勒的小儿子好?还是七贝勒的大格格 (满州贵族的女儿称格格)好?” 纳兰王妃情怀紊乱,爱恨如潮,她想起了当年和杨云骢的沙漠奇逢,草原订盟,杭州死 别等等往事(详见拙著《塞外奇侠传》一书)。这些往事,铭心刻骨,永不能忘!多铎见她 低垂粉颈,轻掩玉容,又追问一句道:“你说话呀!你说哪一个好?” 纳兰王妃抬起头来,见丈夫目光中充满着自责和哀伤,想起了他这十八年来,对自己确 是真心相爱,突然觉得他也很可怜。拭干泪珠,嫣然一笑,问道:“你是说――”多铎道: “抱一个男孩子或女孩子回来养呀!你说哪一个好?” 纳兰王妃芳心欲碎,忽然说道:“哪一个都不好,我要――”多铎道:“你要什么?” 纳兰王妃温柔地抚着他的头脸,说道:“我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吗?”多铎道:“什么事 都可答应!”纳兰王妃道:“你说的那个、那个‘女贼’,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她,可以 吗?”多铎这一惊非同小可,睁大眼,诧极问道:“为什么?”纳兰王妃道:“你先说能不 能答应?”多铎毅然说道:“好,我答应你!我叫楚昭南停止追捕,而且除非她再用剑刺到 我的身上,否则我决不跟她动手!”纳兰王妃道:“她用剑的?”多铎道:“这女娃子的剑 法好极啦!只是气力不行,否则我一定不是她的对手。楚昭南说,这女娃子的剑法是什么天 山剑迭,和他同一师门。” 纳兰王妃斜倚栏杆,凝望云海,似乎那云海中的缥缈奇峰,就是漠外的天山。她想起她 的女儿,在两周岁时,就给杨云骢抢去,如果这女娃真是她的话,那么她今年该是二十岁的 少女了。这十八年来她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把她抚养长大?她非常渴望知道多一些东西, 关于她女儿的东西,是什么都好,只一点点也行!但一听到她学的是天山剑法,心里却蓦然 泛起一阵寒意。“杨云骢啊!你真是这样的死不瞑目,要你的女儿学好剑法替你报仇?” 她想着,想着,打了一个寒噤,突然想起在大漠草原的那一个奇异的晚上,杨云骢对她 说道:“我们的族人相互交战,但你不是我的仇人,我答应永不伤害你。只是你假若投入别 人的怀中,那么你也将把祸害带给他,那结果就是:死!”她想:这真是一种固执到无可理 喻的爱情:杨云骢的死,令她伤心了十八年,十八年的青春岁月都在黯淡的时日中度过,这 也可以抵偿自己的“背盟”了吧?她想,她有时恨多铎,但有时爱多铎――到底是十八年的 夫妻了啊!她常想:杨云骢并不是多铎害死的,多铎连知道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虽然他们是 势不两立的敌人!她过去就曾以这样的想法来慰解自己。可是现在,她的女儿来了,她学好 的剑法,就要施展在自己丈夫的身上!她蓦然掩住了面,她不愿意多铎伤害她的女儿,但也 不愿意她的女儿伤害多铎。多铎心中充满了疑问,见他的王妃倚着栏杆想得出神,不敢去惊 动她。这时蓦然听得一声轻唤,急忙过去,手按香肩,低问她道:“你怎么了?”纳兰王妃 回过头来,忽然说道:“我也不准她伤害你!” mpanel(1); 多铎这一惊比刚才还要厉害,退后两步,颤声问道:“她会听你的话?”纳兰王妃遍体 流汗,定了下神,故意笑出声来,说道:“你看你吓成这个样子!我是听你说,那女娃子很 像我,我心里就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她是我们的女儿多好。你很爱我,我想你一定不会 伤害像我的人,所以我才敢大胆地请求你。我又想:既然我暗中对她这样爱惜,如果她知道 的话,她可能也会听我的话。”多铎叹道:“明慧(王妃的校蝴),你真像一个大孩子,想 得这样天真,这样无邪!” 这次谈话后,纳兰王妃对多铎比平时好了许多,她好像有一种预感:死亡之神已经展开 双翼飞在他们的头上。眼前的宁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夕。于是终于来到了这么一天―――― 这一天,多铎正式接到“圣旨”,要他统率三军,节制诸路兵马,去讨伐吴三桂并剿灭 李来亨。本来这件事情,皇帝早就和他提过,只是他不愿意告诉王妃,他也有一种预感,感 到自己的生命好像已走到了尽头,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他并不惧怕吴三桂,吴三桂已如 风中之烛,只要他赶上去吹一口气,这烛光就会熄灭了。他更不是惧怕打仗,打仗对于他, 那是太平常的事情。可是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这种惧怕是由于王妃的反常所引起的, 他好像从王妃奇异的眼神中,感到一种“凶兆”。有时他半夜醒来,见着王妃一双宝石般的 眼珠,在黑暗中透出光亮,他就吓得全身冷汗。 这天他接到“圣旨”之后,回去告诉王妃。王妃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我真怕 你离开我!”多铎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王妃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忽然说道:“你 去了也好,省得那女娃子在京城里和你碰头!”多铎蹙眉说道:“你怎么老是提那个女娃 子?” 王妃并不答他的话,又过了一会,才低声问道:“你几时动身?”多铎道:“明天阅 兵,后天开拔!”王妃道:“我明天替你在卧佛寺点头一炷香。”多铎这一晚整夜无眠。 另一面,易兰珠也有着奇怪的预感,她这些天来,潜心精究天山剑法,竭力不想任何东 西。但一到静不来时,心中强筑起来的堤防,却抑不住思想的波浪!她感到喜悦,也感到哀 伤。她非常爱她的父亲,虽然她根本记不起父亲的颜容(她父亲死的时候,她才只有两岁 哩)。但她父亲的事迹在大草原上流传:她一路长大,一路听到牧民们对她父亲的颂赞。她 的父亲帮哈萨克人抵抗清兵,牧民们提起“大侠杨云骢”时,就像说起自己的亲人一样,她 为有这样一个英雄的父亲而骄傲,因此她父亲给她的血书,凌未风在她十六岁那年交给她 的,一直藏在怀里的那封血书,就像千斤重担压在她的心头!如果不能完成父亲的嘱咐,她 的心永远不会轻松!现在她已决定去死,拼着性命去完成父亲的嘱咐。这个决定使她的心头 重压突然减轻了。因此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喜悦!但她又有难以说明的哀伤。她爱她的母亲 吗?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孤独中长大,“亲人”只有一个凌未风,她非常渴望母爱,但这 种爱却又搀杂着憎恨。她很想见她的母亲,问问她两岁以前是怎样的。她预感到这次去死, 是永远见不到母亲了,也许母亲还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另一方面,最近这一年,她寂寞 的心中,忽又闯进一个影子,那是张华昭的影子,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对他 发生了这样的感情。易兰珠的情绪在混乱中,忽然,这混乱的情绪凝结下来,因为,这一天 终于来到了―――― 这一天,张青原等人不但知道了多铎阅兵的消息,而且也知道了纳兰王妃要到卧佛寺进 香的消息,石振飞在北京地面很熟,暗地里给他们安排了许多“线人”。鄂王妃头一天通知 卧佛寺的主持,他们第二天一早就知道了。因为王妃要来进香,住持自然要通知和尚们准 备,而和尚中就有石振飞的“线人”。 这是行刺多铎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但这最后的机会,却真是非常难于下手!在阅兵时候 行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莫说在十万大军之前,行刺只会送死,而且大校场中,闲人根本 无法混得进去! 在议论纷经中,易兰珠保持着异常的沉默,张华昭凝望着她,心中忽然感到,对她有难 以割舍的感情。他了解刺杀多铎对于他们的事业是何等重要,但他实在不忍见这样一位在寂 寞与痛苦中长大的少女,正当她青春绚烂的时候,走向死亡的幽谷!他排开众人,出来说 道:“既然是无法下手,那就算了吧!”易兰珠忽然冷冷地说道:“谁说没法下手?我们到 西山的卧佛寺去!” 冒浣莲道:“多铎阅兵之后,有多少大事处理,说不定还要进宫陛见,你敢准保他会到 卧佛寺吗?”易兰珠道:“我看他会去的。而且不论他去不去,我们也只有这个机会可以尝 试了,你们不去,我单独一人去!”通明和尚嚷道:“你这女娃子胆大,我们也不胆小,要 去就大家去,我替你挡着卫士,让你第一个下手!”易兰珠微微一笑,张华昭默默不语,常 英程通拍手赞成,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且说多铎这天在大校场中阅兵,只见十万雄师,刀枪胜雪,旁边的参将说道:“大帅, 以这样的军容,吴三桂李来亨必是不堪一击!”多铎”哼”了一声,策马缓缓检阅大军,精 神似乎很是落漠。高级将领一个个上来谒见,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众将官都觉得统帅的神情 太过奇异,丝毫没有平日的勇武雄风,和大阅兵应有的气氛更是毫不相称,心里不禁暗暗嘀 咕:这似乎是不祥之兆。 多铎草草阅兵,不到正午,就结束了。参将嚷道:“大帅是否要召集将领们讲话?”多 铎摆摆手道:“不用了!”参将十分惊奇。躬腰问道:“那么几时点将?”照例在出征之 前,必定要进行“点将’大典(“点将”就是分配将领的任务,例如点先锋,点运粮官,点 各路统帅等),那料多铎也摆摆手道:“忙什么?出了京师再点!”参将问道:“大帅是要 起到官中陛见,向皇上辞行么?”多铎蹩眉道:“明早还有早朝,不必另外陛见了。”参将 正想再问,多铎喝道:“要你罗唆什么,本帅有事!”参将嘴不作声,更是奇异。本来给统 帅安排点将等杂务工作,是参将的责任,想不到只这么一提,就受到斥责。多铎遣散三军, 向参将说道:“你和亲兵们陪我去卧佛寺进香!”参将诧极,问道:“这个时候去迸香?” 多铎斥道:“不能去么?”参将不敢作声,唯唯而退。片刻之后,三百精锐亲兵,和十多个 特选卫士,围拥着多铎,向西山驰去。 多铎神思恍惚,脑中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只记挂着一件事情:要见他的王 妃。此刻,在他的心中,他的王妃要比当今天子、统兵大将,都来得重要!这几天来,他似 乎已获得了她,但又似乎要失去她。她会替他去点头一柱香,祝他出征胜利,平安凯旋,这 是从未有过的事!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快点到她的跟前,说出他的谢意。 秋天的西山,分外可爱,群峰滴翠,枫叶霞红,玉泉山的泉水,似天虹倒挂,色如累 练,妙峰山的云气,似大海腾波,滚滚翻翻,但这一切景色,多铎都已无心欣赏,他下马上 山,远远便见香烟撩绕,满怀喜悦地向卧佛寺行去。亲兵们则在两旁开道,驱逐闲人。 上到半山,卧佛寺已经在望,忽然道旁转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低头垂泣,亲兵们斥 喝驱逐,她兀是不肯避开。参将扬鞭喝道:“把她赶出去!”那老妇人声哭道:“夫呀!夫 呀!”多铎眉头一皱,说道:“不必赶她!”上前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哭?”老妇道: “我的丈夫十八年出外未归,前天一回来,就生了重病,我要替她点一柱香!叫菩萨保他平 安!” 多铎心头震动,喃喃说道:“你也是十八年……”那老妇拿着拐杖的手,颤抖不休,应 声说道:“是的,十八,十八年的罪孽!”那老妇哭诉道:“他本来不喜欢我,迫于父母之 命才娶了我,成婚之后,他一逃就逃到远方,一去就去了十八年,现在回心转意了,却又得 了重病,大人啊!这不是罪孽是什么?”多铎越听越不是味道,猛然觉得这声音虽然苍老, 声调却好像是以前听过的,他招招手道:“你过来!”老妇白发飘飘,持着拐杖的手,抖得 更是厉害,一步一步,蹒跚走近。亲兵卫士们都很惊异地注视看她。王爷肯让一个老妇近前 和他说话,这可真是怪事。多铎又挥挥手道:“你们让开一些,由她过来!” 不说亲兵卫士们惊异,暗伏在山崖树荫之下,假装成香客的群豪也无不骇异,个个心中 赞道:“这女娃子真有两手,演得这么像!” 老妇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多铎的面前,吁吁喘气。多铎道:“你抬起头来!”老妇人手臂 一抖,拐杖突的断成两段,拐杖中藏着一柄精芒夺目的利剑!疾如闪电的一剑向多铎刺来, 多译骤出不意,闪避中左臂中了一剑,但他的长剑也已拔了出来,呼的一剑扫去,老妇人低 头躲避,剑风震荡中,满头假发都落在地上,这哪里是什么老妇人,竟是一个妙龄少女! 就在此际,埋伏在山上的群雄纷纷杀出。外围的亲兵侍卫,拼力挡住,有几个特选卫 士,想过来帮忙多铎。多铎叫道:“你们赶快挡住外敌,不必过来!”卫士们都知道多铎勇 武非凡,本领绝不会在他们之下,想来擒一个女娃子尚不费力,而山上跃下来的那班人,却 是凶猛十分,因此也就听多铎之言,回身起上前去,和群雄混战。 多铎左臂受伤,愤怒异常,一柄长剑使得呼呼风响!这伪装老妇的少女正是易兰珠,她 一击得手,身形骤起,短剑轻灵迅捷,左击右刺,片刻之间就拆了一二十招,多译力大如 牛,腕力沉雄之极,易兰珠汗水直流,面上的油彩和汗水粘在一起,十分难受。她百忙中用 袖子一揩,用力一抹,面上用油彩化装成的皱纹,抹得干干净净,露出庐山面目。啊,年青 时候的王妃好像出现在多铎面前,多铎惊叫一声,就在他惊叫的同时,卧佛寺寺门大开,里 面抬出一乘翡翠小轿。 王妃那晚的声音,忽然在多铎心头重响起来:“你答应我,不要伤害她,可以吗?”多 铎蓦然眼前发黑,一阵迷茫,易兰珠刷!刷!一连几剑,直追过来,多铎身上又受了几处剑 伤,多铎圆睁眼睛,待要发力还击时,剑光绦绕中,只见迫近身前的少女酷似他新婚之夜的 妻子。霎的一阵寒意,透过心头,胸口又中了一剑。多铎大声一叫,长剑脱手掷出,易兰珠 引身一避,长剑掷中一个赶来抢救的卫土,自前心直透过后心! 易兰珠剑法何等厉害,一闪即进,多铎反掌一击,咔嚓一声,五指齐断,易兰珠刷的一 剑,向咽喉直插进去,但因受了掌击之力,剑锋微偏,一剑自咽喉穿过,食道喉管却未割 断,多铎一声惨叫,鲜血飞涌,倒在当场,人却并未即时毙命。 易兰珠正想弯腰补他一剑,那乘小轿已到跟前,轿中走了一个华装贵妇,右手轻抬,把 易兰珠手腕托住,这一刹那,易兰珠身子突然摇晃起来,短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两 边的亲兵包围过来,立即把她反手擒住。易兰珠一点也不反抗,面色惨白,盯着那华装贵 妇,低声惨笑道:“尊贵的王妃,我,我冒犯你啦!” 纳兰王妃面色死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和然间,她发觉有人在地上用力抱着自己的双 脚,低头一看,只见多铎鲜血淋漓,抬头望着自己,王妃俯腰拉看,只听得他低声说:“我 谢谢你!”纳兰王妃惨叫一声,晕在地上! 群雄分头恶战,通明和尚最为骁勇,带领常英程通二人,越杀越近。他见易兰珠已是得 手,心中大喜,忽见王妃出来,易兰珠束手就擒,又惊又急,拼命赶去,见那些跑来援救多 铎的卫士,亦已自赶到,通明和尚眼睁睁地看着易兰珠给五花大绑,拖入寺中,多铎和他的 王妃,也给抬进去了! 通明和尚抡开戒刀,虎虎风生,带领常英程通二人还待杀进寺去,但今日护送多铎的卫 士都是高手,酣战中常英大叫一声,肩头中了一把柳叶飞刀,血流如注。通明也受了两处箭 伤。张华昭满身血污,长剑运转如风,直似一头疯虎,锐不可当,斫杀进来。通明和尚奋力 挥刀,进去和他会合,张华昭刷的一剑刺出,叫道:“我与你们拼了!”通明侧身一避,叫 道:“是我!”张华昭两眼圆睁,摇摇欲倒。通明和尚暗叫一声“苦也!”几个人全部受 伤,如何杀得出去? 正危急间,忽见亲兵两边闪开,桂仲明挥动宝剑,一片银涛,呼呼乱舞,拼死杀进,当 者辟易,大声叫道:“快闯出去!”通明和尚一把拉着张华昭,紧跟着桂仲明闯路。冒浣莲 在张青原等人掩护下,大洒夺命神砂,亲兵卫士们怕他们杀进佛寺,纷纷赶回防护,更兼见 他们拼死夺路,也不敢怎样拦截。片刻之间,闯出重围。翻山逃走。 纳兰王妃被抬进佛寺之后,悠悠醒转,睁眼一看,易兰珠已经不见。一个参将上的禀 道:“女贼已有人押守,决逃不了,现在飞马去请御医,请王妃宽心!”纳兰王妃挥挥手 道:“你们出去!”参将踌躇不走,多铎忽然睁开眼睛,嘶声叫道:“你们出去!”参将亲 兵见王爷力竭声嘶,满身斟血,情知就是御医马上到来也已救治不了,以为王爷有什么临终 遗言,要对王妃嘱咐,一声应诺,退出禅房。 纳兰王妃披头散发,面色死白,双臂环抱多铎,垂泪说道:“王爷,有一件事我瞒了你 很久,这个女刺客,是、是我的女儿……”多铎微笑说道:“这个,我,我早已知道!”纳 兰王妃放声大哭,多铎手肘支床,忽然坐了起来,摸索王妃的手,一把握住,嘶哑说道: “明慧,我很满意,今天我知道,原来你也爱我!”王妃一听,宛如万箭穿心,她真的爱多 译?这只是一种可怜的爱,然而在此刻中他临死之前,她忽而觉得好像是有名爱了,她垂下 了头,口唇轻轻印下多铎的面孔,鲜血涂满她的嘴唇,她的长发。多铎慢慢说道:“你的女 儿,随你处置她吧,明慧,我很满意。”越说越慢,声调也越来越低,手指缓缓松开。纳兰 王妃只觉嘴唇一片冰冷,多铎已断了气,双眼紧瞌,一瞑不视。 纳兰王妃恐怖异常,打开禅房,大声叫道:“来人呀!”亲兵侍卫一涌而入,霎那间, 哭声叫声,杂在一起。纳兰王妃缓缓说道:“王爷去世了,那女贼,那女贼,放走她吧!” 参将急忙说道:“王妃,你歇歇!”贴身丫髦,赶快来扶,王妃惨叫一声,又晕在地上。多 铎的随身将领,都以为王妃已是神智昏迷,“放女贼”之言,当然只是“乱命”,大家只觉 她病况严重,谁也不会真的放走“女贼”。过了一会,各路统兵大将,得了信息,纷纷赶 来。易兰珠也给打进天牢去了。 “女贼”刺杀多铎之后,满朝文武,齐都震惊,可是,奇怪之极,半个月过去了,女贼 还未提审。这样的大案,据理皇上总要特派王公大臣开学大审,可是近支亲王,文武大臣, 谁都没有接到皇上的御旨。顺天府里,也毫不知情。有几个亲王,大胆去问皇帝,皇帝皱皱 眉头,只“哼”了一声,说“朕知道了!”亲王们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他们不知,康熙皇帝也着实不大高兴,纳兰王妃亲自去求太后,请太后代她转向皇上求 情,想皇上等她病好之后,再审女贼。康熙听说纳兰王妃抱病求情,以为她心痛丈夫,刺激 过深,以致酿成心病。又以为她想等病好之后,亲自去审女贼,替夫报仇。因此就答允了, 谁知过了半月,纳兰王妃仍未进宫,御医会诊,也只是说抑郁成病,并无性命之忧。康熙皇 帝心里已有点不大高兴。只是鄂亲王功劳极大,他的王妃又是纳兰容若的姑母,皇帝虽然不 大高兴,一时也未便发作出来。 纳兰王妃这个半月来,每日每夜,都在痛苦的熬煎下,她把自己关在深闺,除了奉命而 来的御医,什么人也不见。她想过死,可是她还有未了的心愿,她还想见见她的女儿。可是 怎样去见她的女儿呢?除非她能把她放走,否则早一天见她,就是叫她早二天死。皇帝是以 为她要亲自审间的,只侍她见过“女贼”之后,那女贼就要受凌迟处死了。 但是她能把她的女儿放走吗?她没有这个权力!上至皇帝,下至多铎帐下的各路将军, 都不能让多铎白白死掉的,她只好一天天的拖下来,拖得一天就是一天。 不说满朝议论纷纷,诧异之极。群雄也是莫名其妙,猜疑不定。群雄当日逃回之后,通 明和尚就大发脾气,说道:“多译的王妃真是个妖妇,这女娃子已杀了多铎,周围又没有什 么高手卫士,再冲出十步八步,就可以和我会合了。偏偏那个时候,王妃出来,按说这女娃 子手中有宝剑,王妃双手空空,难道还能赛过多铎,一剑刺去,什么还不了结?王妃挺胸挡 住宝剑,那女娃子就似中了邪一般,双手低垂,宝剑跌落,束手受擒,真是有鬼!”石振飞 连道:“冤孽!”冒浣莲心中猜到几分,却不敢说出来。 群雄也未尝不想营救,可是风声紧极,全城大搜!石振飞将群雄藏在地下密室之中,仗 着京中捕快,许多是自己的门生后辈,竭力遮掩,差幸没有出事。可是群雄也不能露面救 人,焦急之极。石振飞道:“就是风声松了下来,恐怕也难营救。我听说大内高手,几有一 半调去看守天牢!最怕救不出来,自己还要损折!”张青原道:“易兰珠这次舍身行刺,虽 陷天牢,可是到底把多铎除去了。这消息若传到川中,李将军听了不知要多高兴呢!”冒浣 莲忽然紧张问道:“张大哥,这消息有没有飞报川中?”张青原道:“多谢石老镖师的帮 忙,当日就已派人飞骑出京,一站站的将消息传递出去了。”冒浣莲道:“我倒有一个笨主 意,只是要一个武功卓绝,胆大心细的人来做才行。仲明武功虽过得去,但不够机灵。最好 是凌未风或者傅青主能来。”张青原道:“从四川到北京,最少要走一个多月,如何等得 及!”通明和尚道:“你且把你的主意说说看。”冒浣莲蹙眉说道:“办不到了,说出来徒 乱人意。”通明和尚叹口气道:“这女娃子怪惹人疼的,想不到我们眼睁睁地看她去死。” 张华昭面色苍白。不发一声。石振飞盯了通明和尚一眼,示意叫他不要多说。 再说多铎被刺之后,纳兰容若也曾去慰问他的姑姑,王妃虽拒绝众人探问,对容若却接 见了,只是神情抑郁,不肯说话。纳兰容若知道这女贼就是以前在清凉寺听他弹琴的人,十 分惊诧,说道:“我现在还记得她的目光,那像寒水一样令人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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