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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回 怪侠黑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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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怪侠黑旋风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惊魂未定,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连浩明长叹一声,说道:“连某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唉, 连一个小丫头也斗不过,还说什么斗黑旋风?”   呼延豹与他交情最厚,给他敷上金刨药,说道:“连大哥不要灰心,咱们有这 许多人,怕什么强仇大敌?你打起精神,“大伙儿联手先擒了黑旋风,慢慢再找那 臭丫头为你报仇!”   连浩明翻了翻白渗参的一双眼珠,突然眼泪掉了下来,黯然说道:“你,你说 什么?唉,我,我竟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呼延豹这才想起他是给那少女削掉了两只耳朵的,如今已是变成了聋子了。   独狐雄拾起连浩明那支刚才给少女打落的判官笔,把呼延豹说话的意思在地上 写出来。   连浩明心中冷笑,想道:“你们说的口响,刚才又怎么都是袖手旁观?”但处 此境地,除了和众人联手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那个瞎了眼睛的大弟子指了指自己尚在滴出鲜血的眼窝,在师父面前,边做 手势边说:“我看不见东西,却还怎能打架?”   连浩明看懂他的手势,不由的又是一声长叹,说道:“都是你这孽障害了我。 好,你先回去吧。想那黑旋风若是自命好汉的话,大概也不会对你这个盲人再下毒 手了。”   他邀来的两个助拳的朋友,连忙枪着说道:“山路崎岖,令徒怎能独自下山? 让我送他回去吧。”“我决不是害怕黑旋风,不过还是救人要紧。祝诸位马到成功、 小弟迟日再来聆听好音。”   玄经道人冷冷说道:“好,好。你们讨得这个差事倒是不错。”那两个人只当 听不见,一人一边,扶着连浩明那瞎了眼睛的大弟子,慌里慌张的就走了。   他们站在山洼风口之处,一阵狂风挟着泥沙吹来,吹的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忽 地感到一股寒意。他们都是身有武功的人,当然不是怕冷,但这冷却不是因风而起, 而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独狐雄猛然一省,抬头一看,红日正在天中,忙即说道:“黑旋风只怕就要来 了,这里地形不好,咱们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石元说道:“咱们先说好,倘若是黑旋风来了,他一出现,咱们就拼肩子都上, 谁也不许退缩。”   呼延豹道:“这个还用石二庄主吩咐吗,咱们都是和黑旋风誓不两立的人,当 然是应该如此!”   话犹未了,蓦地听得一声长啸,宛似龙吟!   众人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在虎头岩的一个笔架形的石台上,高踞着一个 人,正是面对他们,朗声说道:“各位来齐了么,我在此恭候了!”   这人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生的面如冠玉,两手空空,身上似乎也没藏有兵 器。   独狐雄沉声道:“你就是黑旋风么?”要知“黑旋风”纵横南北,做了不知多 少大案,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这些人谁也没有想到名震大江南北的“黑旋风”, 竟是一个这样英俊少年。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也不知我是不是黑旋风,听说这是江南的武林朋友 送给一位怪侠的绰号,我自问比不上梁山泊当年的那位好汉黑旋风,不敢给自己脸 上贴金。不过邀请各位到这虎头岩的倒是区区在下!”这么说,当然是黑旋风了。   按照刚才的商议,这班人应该立即一窝蜂攻上去的,但如今在知道对方确实是 黑旋风之后,倒有好几个人不自觉的连连后退,大胆的也只是留在原地,不敢举步 向前。   黑旋风这一突如其来的出现,委实是太令他们惊诧了!   他们这许多人,人人都够得上是个“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武学行家,但竟 然谁也不知黑旋风几时来到,直到他出声狂啸,方才发现,当真说得是不用交手, 黑旋风已是“先声夺人”! mpanel(1);   独狐雄呼延豹二人是受了金国御林军统领之命,非把黑旋风“缉拿归案”不可 的,惊定这之后,心里想道:“这人年纪轻轻,未必就有什么真才实学,说不定只 是凭着他这手超卓的轻功吓唬人。”   心念未已,只听得黑旋风又在说道:“我和各位都结有或轻或重的梁子,今日 约会,实是想和各位做一了断。不过因为各位的情形不同,我也不想一视同仁,须 分皂白,是以文斗动口,武斗动拳,悉尊君意;独斗群殴,或是点到即止,或是生 死不论,亦都可以各自明言!”   独狐雄和呼延豹打了一个眼色,一左一右,倏的就扑上去,喝道:“你是朝廷 钦犯,废话少说,领死吧!”   黑旋风笑道:“好,那么你们两个是死生不论的了!”   就在他的大笑声中,石元悄悄的从茅草丛中钻出来,一把“夺命神砂”向他洒 去!   原来石元老好巨滑,想趁黑旋风要在正面提防两个高手之际,突施偷击,希望 一击成功!   黑旋风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独狐雄呼延豹两人,果然好像没有留意。   石元正自欢喜,忽见黑旋风把手一招,掌心如同有着吸力一般,“夺命神砂” 本来是从四方八面向他洒来的,他这么轻轻的一招手,漫空洒来的毒砂竟然都落入 他的手中。   黑旋风冷笑道:“区区毒砂,岂能奈我何哉!来而不往非礼也,原物奉还!”   话犹未了,只见他把手一扬,那把“夺命神砂”果然反洒回来。石元发的时候 嫌其少,此时却嫌这把毒砂太多了。四面八方打来,要躲也躲不开了。   石元连忙运掌成风,想把毒砂荡开,但他的劈空掌力却比不过黑旋风,转眼间 毒砂已经打到身上,石元只好闭上了眼睛。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作痛,旁人已是看的 分明,许多毒砂子嵌在他的面上,顿时间将他变成了个大麻子了!”   变了麻子不紧要,紧要的是“夺命神砂”乃是极为歹毒的暗器,沾上一点,就 会在三日之内,全身溃烂而亡的。石元中了这么多夺命神砂,纵然自己有解药,也 是必须火速救治才行。而且也未必能够全愈,侥幸得回一条性命,只怕也是要残废 的   石元把手一摸,脸上鲜血淋漓,越发觉得疼痛难堪,魂飞天外!嘶声叫道: “黑旋风,你好狠,你,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话虽如此,他毕竟还是要顾住自己的一条性命的,就在嘶叫声中,也顾不得受 荆棘所伤,尖利的石笋所刺了,和衣就滚下去,只盼能躲得远远的,避开了黑旋风, 才好用解药敷伤。   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不想杀你呢,你怕什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岂有他哉?”   石元已经滚下山坡,黑旋风又再提高声音说道:“我不想杀际,不过却想借你 的口回去传话。你听着了!回去告诉你的大哥,必须约束子弟,并从此革面洗心。 若然还再胡作非为,石家庄的人除非不在外面走,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决不轻饶!”   独狐雄呼延豹本来正在向黑旋风扑去的,突然看见石元害人不成反害自己,伤 的如此之惨,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顿然间好像着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他们不扑过去,黑旋风却跳了下来,哈哈一笑,说道:“该论到你们了,你们 是奉了金虏之命来拿我的,是不是?好,我自己投案来啦!有本领的你就将我捉去 吧!”   独狐雄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手,虽惊不乱,趁着黑旋风脚未沾地,立即便是一掌 向他打去!呼延豹一呆之后,也是立即跟着动手,挥动钢鞭,打他尚未沾地的双足。   黑旋风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俯冲而下,踢开了呼延豹的钢鞭,“蓬”的一 声,与独狐雄交了一掌。   独狐雄掌心如触寒冰,大惊之下,急退三步,连忙叫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呀!”   杨大熊这傻小子道:“对,打虎容易纵虎难,趁着人多,拼不过他也要一拼, 否则咱们各自走散之后,只怕就要一个个给老虎吞了!”众人之中,他的本领最弱, 倒是他第一个向前。   黑龙禅师提起碗口粗禅杖跟着上去,叫道:“江湖上义气为先,谁人畏缩不前 就是兔子!”   他口中说的响,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不过一来他见独狐雄与黑旋风拼了一掌, 似乎并未受伤,放心了些。独狐雄是关外顶儿尖儿的高手,黑龙禅师早想巴结他了, 心想:“此时若不尽力,如何巴结的上?独狐雄有雷神掌的功夫,加上一个大内高 手呼延豹这两个人大概也可以对付得了黑旋风了,何况还有孟青河、胡轩等许多高 手在后头呢!二来他也打走了主意,只是虚张声势,见机而为,若然可操胜算,那 就真打;若是眼见情势不妙,那就只是在旁边摇旗呐喊一阵,拿前面的杨大熊当作 盾牌,趁机会开溜了。   胡轩见师侄已经第一个上去,他身为师叔,自是不能不硬着头皮跟上。玄经道 人慢条斯理的缓步而上,胡轩回头叫道:“喂,玄经道长,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玄经道人淡淡说道:“你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谁是英雄,谁是狗熊,等会儿 便知,何须你来催!”   孟青河也抱着见机而作的主意,不过他的“见机而作”却与黑龙禅师不同,他 倒是有七八分想与黑旋风和解的。   就在这瞬息之间,众人尚衣你推我让,未曾合围之际,形势又已有了变化。   只听得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独狐雄;你的雷神掌练的不错,可惜火候还 差了这么老大一截!”   话犹未了,只见独狐雄大吼一声,倒跃三丈开外,口喷鲜血,原来他已着了黑 旋风的一掌,伤了七经八脉。   黑旋风冷冷说道:“一掌打不死你,算他侥幸,你去吧!下次可别让我碰见你!” 独狐雄如奉纶音,和刚才的那个石二庄主一样,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把头一抱, 就和身滚下山坡去了!   呼延豹可没他这么好运道,给黑旋风擘手夺过钢鞭,大喝一声,捉小鸡一样的 将他提了起来,一个旋风急舞,便抛出去。呼延豹爬了起来,只觉肩头如受刀割, 原来他的琵琶骨已给黑旋风用重手法捏碎了!   琵琶骨给人捏碎,不但身体残废,武功也都废了。呼延豹析了一珠树枝,当作 拐杖,一步一拐的下山,黑旋风冷冷说道:“这就是鹰爪的下场,你们看见了没有?” 却也不去追他。   黑龙禅师躲在杨大熊背后,叫道:“并肩子上呀!”口中叫嚷,脚步已在斜移, 只要情势稍有不妙,就找机会溜走。   杨大熊看见呼延豹给废了武功,不由得心惊胆战,但还是握紧拳头,一招“黑 虎偷心”猛打下去,叫道:“打不过你也要打,我可不能给人叫我狗熊!”   这一招“黑虎偷心”连黑旋风的衣角也没沾着。杨大熊打了个空,只觉身子一 轻,已是给黑旋风踢个正着!登时便似腾云驾雾一般,抛出了数丈开外。   杨大熊身子腾空,吓得魂飞天外,下面是尖利的石笋,只道这一摔撞在石上, 非得脑浆涂地不可。不料却似给人轻轻提起,却又轻轻放下一般,双脚落地,刚好 踏在石笋旁边的一块平台上,毫发无伤。   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你已经打过了,不算是狗熊啦。去吧!”笑声中一 抓向黑龙惮师抓去。   黑龙禅师失了“盾牌”,硬起头皮舞动碗口粗大的禅杖防身。   黑旋风冷笑道:“你这野和尚也敢跑进关内闹事!”轻轻一拨,使出“四两拨 千斤”的巧劲,把杖头一带,黑龙禅师已是立足不稳,跌了一个仰八叉,那根碗口 般粗大的禅杖亦已给他夺去。   黑旋风提起禅杖,说道:“佛门弟子的禅杖是用来护法的,你这厮不守清规, 为非作歹,要这禅杖何用?”话声未了,那根禅杖已是从他手中飞出来,只听得一 声巨响,震耳欲聋,那根禅杖已是插在对面山峰的峭壁上,丈多长的禅杖只露出短 短一截,兀自颤动不休,火星迸飞,石屑纷飞如雨。   黑龙禅师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我并不是想来和你老人家作对的,石元 一定要迫我来,我、我是无可奈何陪伴他来。你老人家刚才想必瞧见,我、我可并 没有抢着出手。”   黑旋风道:“休要罗嗦,你成心和我作对也好,不是成心和我作对也好,只要 你以后真正皈依佛门,恪遵戒律,也就是啦。你去吧。我可还有事呢,谁听你的废 话!”   胡轩看见黑旋风到了他的面前,心头大震,硬着头皮叫道:“黑旋风,别人怕 你,我、我……”他明知躲不过了,是以想用说话激孟青河等人快来帮忙。口说不 怕,说出的话已是抖不成声。   黑旋风道:“谁要你害怕啊,不过我看你的胆子也未必真的这样大吧?”   胡轩情知躲避不了,心里想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只要能够勉强招 架个十招八招,以孟老镖头和玄经道长他们的身份,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他是 早就有了准备的,趁着黑旋风说话的当儿,突然一掌劈出。   胡轩练有毒砂掌的功夫,掌心还藏着一枚三寸多长的毒锥,锥头是用七种剧毒 的药物淬练过的,端的足以见血封喉,是极为歹毒的暗器。他这一手乃是“双重暗 算”的手段,这种歹毒的暗器,倘若是用寻常发暗器的手法从手中飞出,以黑旋风 这样高明的本领,决计伤他不了。但藏在掌心,假装和他对掌,黑旋风一个疏神, 就会着了他的道儿。纵然毒砂掌伤害不了黑旋风,只要暗藏的毒锥能够刺破他的皮 肤,也就可以结果他了。   岂知算盘虽然打得如意,结果却是完全出他意外。黑旋风明明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掌打去,只觉眼睛一花,面前已是人影不见,黑旋风陡地一声大喝,吓得他跳 了起来,只听得“当啷”一声,那枚本来是紧扣在他双指缝问的毒锥跌了下来。   黑旋风喝道:“那里跑?”说时迟,那时快,已是一把抓着胡轩,胡轩叫道: “大侠,饶、饶命!”语不成声。黑旋风冷冷说道:“崆峒三煞之中数你最坏,看 在你大师兄近年知所悔改的份上,死罪便饶你了,但这双毒掌却是非废掉你不行!” “咔嚓”声响,胡轩双腕给他拗折!黑旋风跟着一脚将他踢开。   胡轩好像皮球般给他踢上半空,说也真巧,落在地上,恰好是在他的师侄杨大 熊的旁边。不过他可没有杨大熊的“幸运”,这一跤可是摔得极重。双腕拗折,痛 澈心脾,加上这重重的一摔,顿时晕了过去。   杨大熊这傻小子还未知道他的师叔伤得这样重,知道师叔比他的武功高明得多, 既然都是给黑旋风一脚踢到这儿,自己都未受伤,想必师叔是不会受伤的了。那知 连连摇他,他竟动月月用材林五一这才慌了。   黑旋风道:“你打他两记耳光,他就醒了。”杨大熊道:“打师叔怎么可以?” 黑旋风道:“除了这个法子,你就救他不了。”杨大熊道:“有这样一个怪事,你 不是骗我的吧?”黑旋风道:“信不信由你。”   杨大熊心想:“我若不救师叔,师父一定会怪责我的。说不得只好打他耳光。” 僻僻啪啪的打了师叔两巴掌,胡轩果然醒了过来。杨大熊道:“对不住师叔,是黑 旋风叫我用这个法子救你的,这个法子还当真灵验呢!”   胡轩又羞又恼,忍着疼痛嘶声道:“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背我下山。”他 双腕拗折,幸而尚未和手臂分家,心里想道:“大师兄有一株千年续断,驳好筋骨, 说不定还可免于残废,重练武功。”   方震是和杨大熊一同来的,见杨大熊走了,他也想走。但碍着有总镖头在旁, 要走却又不敢。   黑旋风一个转身,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方镖头,你是没法交待康节度使那 件公事,这才来的,是吧?”   方震吓得说不出话来,孟青河道:“不错,请你见谅。这支镖小局实在是赔不 起。”   黑旋风道:“失敬,失敬,这位敢情是孟老镖头?”   孟青河道:“不瞧小老儿只是在江湖混饭吃,还求你高抬贵手。莫要小老儿赔 了老命。”毕竟是老江湖的口吻,说出话来,倒也是不亢不卑,未失身份。意思是 说,黑旋风倘若不肯“高抬贵手”的话,他也只好拼掉这条老命了。   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冲着孟老镖头的面子,自是有话好说。不过我这里 的事情未了,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说话的当儿,一个转身,又已到了号称江湖上第一,点穴高手的判官笔连浩明 面前,忽地咦了一声,说道:“是谁削了你的耳朵?”   连浩明听不见他的说话,却也猜得到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心灰意冷,想道: “我纵横黑道十牢,今日一再受辱,还是死了的好!”当下把心一横,判宫笔便向 黑旋风戳去。   黑旋风道:“好,听说你是江湖第一点穴高手,耳朵虽然给人削了,点穴的功 夫是还未削掉的,我倒要见识,见识!”   连浩明拼了一死,双笔使得虎虎风生,倒是十分勇猛。黑旋风并指如戟,当作 判官笔用,使的也是点穴手法。过了十数招,黑旋风道:“你这双笔点四脉的功夫, 也算得是江湖罕见了,但第一点穴高手的称号却似乎稍嫌夸大。我的点穴功夫是江 湖上未入流的,让你瞧瞧吧。”他明知连浩明不会听见他的说话,这番话自是说给 旁边的人听的。   话犹未了,只见连浩明登时好似泥塑木雕的人儿,判官笔还拿在手中作势向前 戳出,但身子却不会动了。黑旋风点了他的穴道,这才说道:“你只该受伤一次, 那人削掉你的耳朵,倒是便宜了你。”   众人连他是怎样给黑旋风点着穴道也看不清楚,这霎那间,不由得也都变成了 泥塑木雕了。   黑旋风道:“还有那位朋友与小可结有梁子的要来了结?”   忽觉微风飒然,一口明晃晃的利剑斜刺插来,指到了黑旋风的咽喉,一个冷冷 的声音说道:“没有梁子,贫道只是领教你的几招剑法。”这个人正是以十三路混 元剑法名震武林的玄经道长。   这一剑来得突兀之极,凌厉非常,倏然间就指到了黑旋风的咽喉,只要再伸出 一寸,剑尖就可以穿喉而过!旁观诸人初时知道玄经道人乃是实行偷袭,无不大吃 一惊,为黑旋风捏把冷汗。但黑旋风却是目不稍瞬,面不变色,好像根本不知道有 一把利剑已经指到他的咽喉一样。原来黑旋风一见玄经道人出招,早就知道这一剑 的来势如何了,他算准这一剑只是虚招并非实招之后,心里想道:“你想吓我,且 待我也吓一吓你。”是以但然置之。当然假如玄经道人临时改变主意,要把虚招改 为实招的话,他也还是有力、法应付的。   玄经道人果然如他所料,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这种 功力不料竟于今日得见,这黑旋风当真是名不虚传的了!”   黑旋风这才哈哈一笑,说道:“这一剑是沉雄迅猛与轻灵翔动兼而有之,来的 敢情是归元寺的玄经道长么?”   玄经道人不过才出了一招,便给他看破来历,心里更是不由得暗暗佩服,说道: “不敢。多承谬赞,贫道实是汗颜,还望不吝指教。”   黑旋风道:“道长不用客气,小可素闻归元寺的十三路混元剑法剑剑精绝,今 日有幸相逢,也是正想向道长请教。”说至此处,忽地伸手折下一株不过像小指头 粗大的树枝,接着说道:“道长远来是客,小可不敢无礼,动用刀剑,就用这株树 枝领教道长几招,大家点到即止如何?”   玄经道人已知黑旋风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只盼在剑法上能够胜他少许,不料他 竟然以树枝代剑,这可就不由得玄经道人大感踌躇了。假如自己也用树枝的话,功 力不逮,那是必败无疑。但用真剑与他的树枝对敌,却又未兔有失身份。   黑旋风道:“武林同道,彼此印证、切磋,那也是常有之事。反正是点到即止, 问须计较短长?主不僭客,请道长赐招!”   若是换了另一个人,玄经道人定要骂他狂妄不可,但如今要用树枝和他比剑的 是黑旋风,而黑旋风的出神入化的武功,又是他刚才亲眼见过的,是以他非但不敢 生气,反而有些怯意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我只是想见他的剑法,他若是真的 强过我,失了面子,那又有什么打紧?”于是说道:“好,贫道献拙了!”挽了一 朵剑花,便刺过去。   黑旋风赞了一个“好”字,树枝轻轻一拂,避过剑锋,在剑脊上轻轻一带,玄 经道人的长剑已是给他引过一边。   玄经道人面上一红,说道:“不必客气,还请阁下赐招!”手腕一翩,身形疾 进,踏的是“登山跨虎”的步法,使的是“探驴取球”的绝招,剑势凌厉之极,要 迫黑旋风非还招不可。   原来黑旋风刚才这树枝的轻轻一拂,使的是上乘武学中的“粘”字劲,与“四 两拨千斤”的“卸”字诀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却还只是内功的运用,而非剑法, 故此还未算得真个出招。   黑旋风心里想道:“不在剑法上胜他,这道人还是不会心服?”他也想看看混 元剑法究竟是如何精妙,当下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树枝一抖,依样画 葫芦的向对方的咽喉刺去!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他手上用的虽是一很树枝,但枝带劲风,显然是用上 了内家真力,倘能给他刺着,咽喉只怕也得洞穿。玄经填人不敢攻敌,只好回剑防 守。他正在猛攻之际,突然转攻为守,本是极难之事,但他的剑法亦已到了收发随 心之境,虽然稍感狼狈,还是把黑旋风这招解了。   黑旋风道:“攻守兼顾,混元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口中说话,树枝挥舞, 已是着着抢攻,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之多!   玄经道人初时本来以为功力虽不如他,在剑法上大概还是可以略略占先的,此 时方始知道黑旋风不但是内功掌法高明超卓而已,即在剑法上的造诣,也是只有在 他之上,决不在他之下。   玄经道人使出浑身解数,接连退了八步,这才逐渐解了黑旋风的先手,变成各 有攻守的相持局面。   双方使出了上乘剑法,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天,落若猛 虎扑地。这一场比剑,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人人都是屏息以观,动也不敢一动。 只听得运剑之际飒飒的风声。和树叶落下的籁籁声响!   过了约半支香的时刻,黑旋风“剑”法一变,那根树枝宛若灵蛇吐信一般,忽 前忽后忽左忽右,当真是变化莫测,难以捉摸。玄经道人的每一招剑法,都好似早 已在他意料之中,先发制人,玄经道人只有招架的份儿,原来黑旋风是有心让他把 十三路混元剑法使全了的,他在看过了玄经道人的全副剑法之后,登时融会贯通, 在对方出第一招的时候,就知道跟着来的第二招是什么了。如此一来,玄经道人焉 能还是他的对手?   玄经道人想要削断对方的树枝,由于给对方制了先机,每一招都是攻他之所必 救,总是不能如愿。玄经道人裹地想道:“剑法我是比不过他的了,但好在他是说 过点到即止的,我拼着受点伤,只要能够削断他的树枝,也可以算作是打成平手了。” 主意打定,卖了一个破绽,待黑旋风的树枝点来,陡地横剑一封,剑光倏合,只道 这一下定能遂了心愿,最多手臂受点轻伤。   不料算盘虽然打得如意,却是不能如他所愿。就在这瞬息之间,玄经道人只觉 虎口一麻,就像脉门给蚂蚁咬了一口似的,长剑把握不牢,当哪坠地!   黑旋风那根树枝折下来的时候,是带着几片树叶的,此时黑旋风跳出了圈子, 只见那根树枝还是像刚折下来的时候一佯,树皮都没半点伤痕,只是枝头上的树叶 落了两片。   黑旋风扔下树枝,哈哈笑道:“好剑法,好剑法!换了别人,决不能削掉我枝 上的树叶。咱们各胜一招,就算是打个平手吧,不用再比了。”   玄经道人满面通红,说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贫道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原来刚才那根树枝在他虎口轻轻一点,倘若多加两分劲力的话,他的少阳经脉便要 受伤,亦即是一条手臂便要变成残废,终生不能用右手使剑了。   盂青河说道:“这场比敛当真是令我们大开眼界!黑大侠的剑法固然是神出鬼 没,玄经道长的剑法亦是我辈所望尘莫及。换了是我,只怕兰招也不能抵挡。”他 是个善于辞令的者江湖,说出话来,甚为得体。固然是顾全了玄经道人的面子,却 也是他的由衷之言。   玄经道人道:“孟老镖头,你别给贫道脸上贴金了。说老实话,我这次伴你们 到这虎头岩上,虽说是出于石庄主的邀请,但我的本意却只是想藉此机会,见识见 识黑大侠的超凡人圣的武功的。你当我是当真愿意助纣为虐吗?如今心愿得偿,黑 大侠倘能见谅的话,贫道告退了。”   黑旋风笑道:“道长的来意,刚才一动手的时候,我就早已明白了。我怎能误 会道长?若蒙不弃,咱们交个朋友如何?”说罢,伸手与玄经道人一握,请他留下。   此时就只剩下孟青河的镖局事情还未解决了。孟青河忐忑不安,站在一旁看黑 旋风的脸色:   黑旋风道:“我并不想和贵镖局为难,但康元弼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却是不 能让他安享!”   孟青河心头一沉,苦笑说道:“可是康元弼却要向我们的镖局追讨呢!”   黑旋风哈哈笑道:“孟老镖头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早已替你办妥,包保官府不 会再向贵镖局追讨啦!”   孟青河又惊叉喜,又是有几分不敢相信,说道:“康节度使派有家人在蓟州府 坐催,这件案子怎的会轻易了结?不是老朽不敢相信,还望阁下明白见告。”孟青 河保的这支镖是在蓟州失事的,故而由蓟州的衙门承办。   黑旋风笑道:“我给一件东西你看,你就可以放心了。”说罢掏出一封文书, 孟青河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盖有康元弼的“节度府”印信,(唐元弼虽已辞官, 但按照当时的官场俗例,他还可以保有官衔的。)原来是康元弼给蓟州府一封“咨 文”咨文内说,他的失物已经得虎威镖局从贼人手中夺了回来,是叫蓟州府“销案” 的。   孟青河大喜过望,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旋风笑道:“是我叫康元弼这样做的。我怕你不放心,这封咨文也是我特地 从蓟州府的衙门偷出来给你看的,案子已经销了,“咨文”早已“归档”,不过我 还是要将它送回去的。你现在看过了,这印信没假吧?你可以还给我。”   玄经道人笑道:“孟老镖头,如此一来,你的镖局非但不用关门,还可以领功 了呢!”   孟青河欢喜得嘴巴笑不合拢,把那封文书还给黑旋风,说道:“康元弼搜刮来 的民脂民膏,失掉之后,气得他几天吃不下饭,好像死了父母也没有这样伤心。想 不到他竟然会乖乖的听你的话,如此轻易的就把这件案子一笔勾销了。”   黑旋风笑道:“他才不会(乖乖)的听话呢,他是不敢不从!说来我也要多谢 你,你肯离开康寡来赴我的约会,哦才有可乘之机,”   原来黑旋风在孟膏河胡轩等人离开康家之后,偷入康元弼的卧室,割掉了他的 头发,将一封拟好的“咨文”用匕首插在他的枕头,要他照着写的。   孟青河得知原委,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又是羞惭。心里想道:“想不到黑旋 风这样的够朋友,了结了这件大案,比我希望的还要美满。”他当然明白,黑旋风 刚才说的凡句话是顾着他的面子的。康元弼的家中戒备森严,像他这样本领的高手 也有好几个。黑旋风偷入康家,来去自如,当然不是因为他不在康家,才有“可乘 之机”的。   玄经道人笑道:”孟老镖头,从今之后,你接买卖也可得选择主儿了,别要只 是顾着做生意啊!”   孟青河道:“这个何劳你说,从今之后,我是宁可镖局关门,决不会替贪官保 镖的了!”   此时只剩下一个连浩明尚未发放。连浩明给黑旋风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呆若 泥塑木雕。他耳朵听不见,眼睛是看得见的。眼看着同来诸人,一个个的走了,有 的是黑旋风放走的,有的人是受了伤逃走的,但纵然是受伤而逃的,那条性命也总 算是保住了。只有他一个人仍是“命运”未卜,不由忐忑不安。藏之中而形于外, 嘴巴虽然喊不出来,那对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已是把他心中的恐惧表露无遗。   黑旋风哈哈一笑,说道:“这厮惯用点穴作弄对手,如今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 人之身,看来也是够他受了。”   玄经道人说道:“连浩明在黑道上的名声虽不大好,但似乎也还不能算是罪大 恶极。他的耳朵已经给人削掉,亦算是受到惩戒了,黑大侠就饶了他吧。”   黑旋风道:“道长说得不错,论他的罪是不该死的。但他纵容徒弟,做的恶事 却是难以胜计。”   玄经道人道:“他那个大弟子亦已给人挖掉眼珠了。”   黑旋风道:“我正想请问两位,那个人是谁?她可曾留下什么话?”   孟青河道,“是个白衣少女。她挖掉了连浩明的大弟子的眼珠,似乎只是为了 私怨。但却并没有留下什么话。”当下将那个白衣少女惩戒连浩明师徒的情形,与 及她所曾说过的话,想得起来的,都对黑旋风说了。   黑旋风沉吟半晌,说道:“他那个大徒弟作恶多端,只是挖掉了他的眼珠,倒 是便宜他了。但连洽明给削掉耳朵,却还算是处罚适宜。看在道长替他求情的份上, 我就放他走吧。”说到一个走字,双指一弹,一枚铜钱飞去,恰好打着连浩明身上 的相应穴道,登时替他把被封的穴道解了。   连浩明拾起了判官笔,看了一看,忽地长叹一声,说道:   “我再练十年,也斗不过你,这对判官笔,我还要来何用?从今之后,只当江 朋之上,没有我连浩明这个人吧!”说罢,把那对判官笔抛下谷底!   黑旋风点了点头,说道:“好,想不到你倒还有点骨气。从今之后金盆洗手, 说不定你倒可以因祸得福呢!”   孟青河与师侄方震再次向黑旋风道谢之后,便与玄经道人一同走了。   虎头岩上,一场恶斗过后,重归于寂静。只剩下黑旋风一人披襟迎风,心中快 意之极。但在他一阵大笑过后,却又低下头来,若有所思了。他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起了两件往事。   有一次他要去取一个恶霸的首级,这个恶霸也是个武林败类,本领不弱,家中 又养有许多护院,戒备森严,自是不在话下。   事先他已做了许多准备功夫,和这恶霸朝过相,记牢他的声音面貌;到他家中 窥探过几次,知道他每晚在不同的姬妾房中住宿,但每逢初一十五,却是在静室独 宿。   他打探得清楚之后,自忖万无一失,这才下手。想不到还是几乎出错。   这晚是月黑风高的初一晚上,他摸到这间静室,挑开帐子,正要一剑斩下那个 恶霸的脑袋。忽地从窗外飞来二颗石子,刚好打着他的剑尖,当的一声,将床上睡 的那个人惊醒了!那个人陡然发现一个黑影在他床前,本能的发出了一声尖叫!   黑旋风的长剑给石子一撞,剑锋不过稍歪,还是可以削掉那人的脑袋的。但听 得这声尖叫,胞却是不由得蓦地一呆,下不了手了!   原来在床上睡的这个人并不是那个恶霸,只不过是相貌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替身。   幸亏黑旋风听出不是这个恶霸的声音,这个替身才不至无辜送了性命。   就在此时,忽听得人声鼎沸,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有刺客,有刺客”“不好 了,不好了!庄主的脑袋不见啦!”   在嘈嘈杂杂的惊叫声中,黑旋风还隐约听得一个似是少女的清脆笑声,在屋顶 上掠过,转瞬间已是去得远了。   黑旋风连忙追出去,只见在最高的一座建筑物“更楼”的屋顶上挂着一颗首级, 这晚虽然没有月光,但从下面映上来的火把光中,还是可以看得清楚,的的确确是 那个恶霸的首级。   黑旋风对于自己的轻功一向是极为自负的,但这晚他追踪那个少女,却竟是连 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第二件事更加惊险,这次他是到金国御林军统领完颜长之的亲王府中偷窃金国 侵宋的军事计划。   完颜长之是金国数一数二的高手,黑旋风良忖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他,何况亲王 府中还有许多一等一的高手。   王府的“下人”中,有一个丐帮的弟子做“卧底”的,黑旋风得他帮忙,那晚 好不容易偷到了这份军事计划,刚刚到手,就给人发现。   幸而那人不是黑旋风的对手,不过数招,便给黑旋风杀了。但在他被杀之前, 却已发出了呼喊!眼看王府中的卫士就要纷纷来到,黑旋风的本领再强,也是闯不 出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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