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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回 森林中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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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森林中的危机 凤珠刚进山口,便遇埋伏,因见对方人多,五虎神巫又不在内,先和他们好说; 后来看出不对,女兵一冲,便动起手来。打了些时,前面敌党赶来合围,五虎、神 巫又领了许多蛮人随后赶到,三面包围。凤珠共只带了五六十个女兵,寡不敌众, 心正万分悲愤,忽然瞥见五虎、神巫立在侧面高坡之上,旁观不动,互相指点说笑, 面有喜容,知其背信违约,暗中闹鬼,心中恨极,便由人丛中冲了上去。凤珠素得 众心,追他的人多半受愚,好党又奉有密令,不许伤她,只四面围住,不令过去, 便手下女兵也没有伤几个。如非想将这些共心腹的女兵一同带走,要是孤身一人, 谁也不会当作敌人看待,真用暴力拦她,所去又非逃路,容容易易便冲到坡上,只 一到便将神巫擒住。五虎见状大惊,一面逃窜,正要命人抢救,凤珠业已纵身下马, 同行女兵也有几个跟踪赶到,各用兵器将五虎围住,不许走动,把神巫绑了起来。 下面好党呐喊上前抢救,那些受愚而来的寨民也同声急喊,要放神巫。 凤珠原因孟雄严嘱神箭祖传之宝,不是万分事急不可取出,更要防它遗失,被 人偷去便是大害。你如往嫁王翼,后任寨主定必拼命作对,千方百计将它取回,便 别族蛮人知道此事,必生心窃夺,能够不用最好,因此先未提起。后见事急,手下 女兵又有几个被人擒住,一时情急取出。先按寨规止住下面诸人喧哗,再命几个年 老一点的走上,先将神箭与看,然后当众明言神巫罪恶,说:“如其不信,可以分 人去往神庙查看,自知虚实。今日我照神祖遗命,决计用此神箭行罚,将这妖巫杀 死,以泄我恨。我虽离开你们,将来仍要回来,但这妖巫却是容她不得。”说罢, 便用神箭将妖巫刺死,把尸首命众带回,火烧祭神。 五虎以为凤珠也要杀他,自是胆寒。一看上来那几个人,一半是他同党,便喊 一个过去,令向凤珠求情,情愿真个讲和,并说:众人追来实是想请她回去,并无 他意;执意不肯,那也无法,不过事已发动,全体寨民都不舍得她走,只要凤珠答 应从此各不相扰,来人由他设法退回,立可无事。凤珠原因蛮人迷信固执,不可理 喻,心想:此时神箭在手,杀他容易,但非回去不可。还有那些女兵都是从小相随, 贴身心腹,如其破脸,决难带走。便和五虎约定,将被擒的女兵放下,马匹行李全 数寻回,重新整理;并要五虎和五个为首好党做押头,空身护送,等到自己上崖之 后方许回去。 五虎迫于无奈,全都答应,心中却生毒计。先令好党向众宣说,寨主现往小金 牛寨查看,住上些日还要回来,命众暂退。一面查点人数。同来女兵只有两人重伤 身死,六个被擒,下余只剩三十七名,另有十多人在双方混战时因其伤人大多,激 动众怒,纷纷上前拼斗,众女兵寡不敌众,被迫逃窜,逃到另一面森林边界。刚由 一根独木桥弃马步行逃将过去,后面追兵赶到,正要过桥,对岸忽然跳出一个怪人 和许多猩猩,将独木桥折断,无法过去。等了一会,有两个女兵忽然跑回,隔崖手 指众人大骂,说是只敢伤害寨主一根毫发,不久便和小金牛寨的人赶来问罪。凡是 今日动手的休想活命。听那意思似和怪人相识。说完,又往对崖密林中跑去。对崖 林深菁密,形势深险,无法飞渡,林中又有大片异啸之声,听不出是人是兽,不敢 穷追。 退回不久,凤珠无法,惟恐夜长梦多,匆匆带了残余女兵,押了五个好党,赶 到小金牛寨人口危崖之下。先将所带行李用飞索缒将上去,再将人分成两起,一半 先上,把住崖口,传令守望的人一同防御,再将好党吊到半崖,然后全数弃了马匹, 相继援上,朝好党怒骂了一顿。刚刚放落,遥望来路敌人已由草树丛中轻悄悄掩将 过来。居高临下,看得毕真,料知好党还有别的阴谋,无奈人已放落,正用神箭命 崖口守望的人烧断飞索飞桥,不许一人走上。五虎等好党已在下面暴跳咒骂,同行 女兵气他不过,正取暗器要发,忽见一个披头散发、貌相丑怪、形如恶鬼的女妖巫 飞也似满地打滚,连纵带跳由来路树林中赶来。五虎等好党一见大喜,忙即迎上前 去。 凤珠从未见过,先未在意,幸而守崖蛮兵多是风珠所救犯人,感她恩德,知道 来人是个老妖巫,乃所杀神巫之师。据说年已过百,以前因在寨中作威作福,连孟 雄均常时受气,被她挟制。后来不知何故,孟雄忽然单人前往寻她,次日回来,老 妖巫忽说要往别寨行道降神,命徒弟继为神巫,由此一去不归。已有十余年。这老 妖巫天性凶残,她那神台常时均要染上人血她才高兴,更是险诈,力大身轻,动作 如飞,并会吞刀吐火、降神放鬼种种邪法。几次说起寨主不听神命,不久必死。最 后一次公然说要孟雄本身祭神,由她另选寨主。彼时众人均觉寨主不久必为所害。 隔不两日,神巫反而他去。后来才知那遗失多年的一技神箭竟被孟雄取回,妖巫已 被逼走,去时曾发恶誓,怨毒已深。今日不知怎会寻来,与奸党做了一起。此是远 近八十多处蛮人最怕的一个大凶人,扬手便可制人死命,诡计邪法多得出奇,防不 胜防,千万不可与之对面,请凤珠急速赶往小金牛寨送信。这种危崖千尺妖巫敌人 决上不来;又有这枝祖传神箭,敌人如来,我们有话回答,暂时也可无害。此后却 须随时小心。那枝神箭关系重大,更防妖妇闹鬼偷去等语。 mpanel(1); 凤珠知道守望蛮兵忠义,再看下面好党业已赶到,五虎和妖巫业已见面,不知 说了几句什么话,敌人全都愤怒如狂,抢先喊杀过来,与方才遇敌时专一拦阻、并 不争斗的情形迥不相同。想起丈夫死前更说生平有一强仇,凶险无比,幸而失踪已 久,多半老死在外。你将来做了寨主,对于此人务要戒备,虽有神箭能够制她,但 她凶狡己极,诡计更多,各寨山民均极信服,如与相遇,吉凶还是难料。问她姓名, 却变色摇头,答以但盼仇人已死最好,事前还是不要提她等语。听蛮兵所说,定是 这妖巫无疑,心中一惊,留下一半女兵防守,便赶了来。沿途访问,均说王、时二 人早已娶妻,快要两年,心想前三月还常接王翼来信,历叙相思之苦,甚是情深; 又知他们都是罪人,见了寨主父女连话都不敢说,常年在外轮值守望,家也在此, 人都不曾见到,必是再兴娶了蛮女,传闻有误,并非真事。虽然不信,毕竟有点疑 心,决计冷不防赶去看明再说,沿途传令不令通报。这一来人却吃了大苦,随带马 匹已在崖下弃掉,共总四十多人,留了一半在崖口相助防守,所带衣物粮食又多, 山路崎岖,跋涉艰难,不似以前两次避暑有人接送,连走了两天还未走到。未一天 虽有十多个蛮兵相助,女兵挑担。途中又遇大雨,山洪暴发,跌伤了好几个,连经 奇险,受了许多痛苦方才赶到。后与众人相见,上药饮食之后倚坐榻上,说出来意 经过。虽未明言心事,王、时二人自然一听而知。 王翼心中有病,想起对方为他死里逃生,受尽折磨,更是无地自容。正想不起 说什么话稍微示意。孟龙自从听说妖巫出现,面色立变,听完呆了一呆,起立慨然 说道:“那妖巫实是厉害。我幼时逃来此地也是受她的害,如非叔爹大力解救,早 为所杀。我的仇恨更深,无奈妖巫力大如虎,又会法术,无可奈何。叔娘大恩,便 没有祖传神箭,我父女也必对你忠心,与之一拼。何况叔爹已死,叔娘来此做主, 每年已无须再向老寨进贡,又有好些有本领的女兵带来,人口危崖决难飞渡,只将 森林那面小心命人把守,暂时决不怕她,叔娘放心好了。” 兰花接口问道:“这片森林虽是一片整的,中间有一大段从来无人通过。深入 的人不是迷路伤亡,便是失踪。各路采荒的人都有一定地界,便是我们也至多走进 五六十里为止。再往前去,非但险阻横生,步步危机,更有许多毒蛇、猛兽、飞虫 之险。最厉害是那成千成万的小飞毛虫,遇上便和暴雨一般,往人皮肉里钻,死也 扳不出来,晃眼布满头面,肿起好几寸高。虽不似黑蚁那样凶恶,毒气更重,一被 扑中,决难活命;又细又小,目力决看不出。毒蚊、毒蝇也极厉害。无论是由何路 来此,少说也有三四百里。这些年来我曾细心查看,决办不到,怕她作什?” 孟龙笑道:“乖娃哪知老妖巫的厉害!实在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这狗婆娘虽 然年老,还是当年那样骄狂,知那神箭关系重要,如被夺去,便可为所欲为,无人 能制;何况她门人便是她的女儿,又为叔娘所杀,仇恨更深。这里财富她所深知, 和我又是对头,早晚必来侵害。休看森林奇险,地方大大,危机四伏,不易通过, 想要拦她恐还未必。可恨兄弟五虎我对他那样好法,他却没有良心,还想害我。如 今做了寨主,又与妖巫勾结,见我不纳岁贡,叔娘一来,平日阴谋全数败露,也决 放我不过,不出数日,必能得到信息。你只命人留意森林那面,多派些人防守,等 有消息再作打算。明日天晴,便请叔娘做寨主便了。” 凤珠原恐孟雄与五虎是亲兄弟,万一事前有什勾结,心中还有一些疑虑,闻言 宽心大放,极力推辞,说:“自己对于人世上的荣华业已灰心,能得在此度这后半 身的凄凉岁月,不受恶人侵害欺骗,于愿已足,并且这里的事也管不来。兰花智勇 双全,管得极好。叫我来做寨主,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我也烦心。”孟龙知她意 诚,也就不再勉强。谈了一阵,盂龙见凤珠疲倦,知其途中劳乏,首先辞出。再兴 跟着提议,请凤珠睡上一会,稍微静养。兰花等也同声相劝,并要在旁服侍,凤珠 说是无须。问知同来女兵已有三人一到先睡,业已睡了两个时辰,刚吃过饭,便令 兰花转告,令其进房作伴。 兰花领命还未走出,已有几个女兵相继走进。凤珠卧室偏在楼后一排,房甚高 大,兰花知道所用女兵贴身心腹,平日守侍不离,主仆情分极深。虽在别处寻了卧 室,又将后楼匀出三间,以备她们平日起居待命之用。又恐凤珠要人陪伴,并在前 后房中多添了几张竹榻。众女兵俱都担心主人伤处,几次要来看望,听出宾主数人 正在密谈饮食,本身又是饥疲交加,只得中止,稍微分别饮食歇息,将受伤同伴招 呼卧倒,把人分成两班,赶来探望,就便服侍陪伴。凤珠见她们一心一德,弃了父 母家人,不计死生安危,终始相从,远投蛮荒,无一离去,比起王翼这样薄情男子 真好得多,心中一酸,又几乎流下泪来,忙即忍住,强打笑容,互相问了几句,便 令分在前后房榻上安卧养神,并请众人自便。 再兴看出她中怀悲苦,借着取还旁边不用的竹枕,侧顾王翼、兰花业已走出, 忍不住低声说道:“姊姊千万保重!”凤珠见他突然之间说了一句,底下便说不出 来,二目似有泪光,心方奇怪;猛一抬头,姬棠正立在再兴的身后,秀眉微颦,望 着再兴,也似有什心事,心又一动,随口笑道:“多蒙二弟盛意,我真感激。难得 你有棠妹这样佳偶,望你夫妇相亲相爱,同偕白首吧。”姬棠忽然接口道:“以前 难女虽感夫人恩义,尊卑悬殊,不敢十分亲近。今日之会当初决想不到,意欲陪伴 夫人在此服侍,不知可好?”凤珠不知姬棠另有用意,见兰花由外走回,恐二女都 不肯走,彼此不便,再三推谢。再兴一时疏忽,没想到姬棠立在身后,深悔方才言 语冒失,心中的话虽未出口,这样举动难免使她误会,便在一旁故意说道:“客去 主人安,姊姊有这几位姊妹陪伴,我们不必在此惊扰了。”二女只得随同辞出。 王翼方悔不该走出太快,恐凤珠怪他情薄,不如外人;又恐兰花多心,言动之 间均要留意,不便再回进去,心正迟疑,三人业已走出。兰花笑问:“你今日为何 不大起劲,莫非昨夜没睡好么?”王翼见她说笑自若,并未生疑,方始心定。再兴 便说:“夫人长路劳乏,必要养息半日,我们何不也睡上些时。万一夜来天好月出, 夫人醒后,一同赏月谈天,岂不是好?”兰花首先赞妙。四人分成两对各自回房。 姬棠虽未照着蛮俗与再兴正式成婚,对外早有夫妻名分。兰花生子之后,又强将二 人卧室并成一间,再兴对她虽是同室异梦,连床都不同,人却十分看重,怜爱周到。 先还常时劝慰,想再等上一两年设法送她回转故乡,另觅佳偶。姬棠始而婉言谢绝, 再说,不是微笑不答,便是“我愿意和你做一世名色夫妻,决不离开。你如要与别 人做真夫妻却是不行。我也知你心中有人,只要爱在心里,不与人家结为夫妇,我 也不问。” 再兴拿她无法,姬棠又是那么端静自然,背人之时,除却自己怜她处境,稍微 温存劝慰,从未纠缠,也无一句怨望,由不得越来越生怜爱。虽无夫妻之实,互相 体贴关照,无微不至,只比寻常夫妻相对更加恩爱。姬棠已早探明他的心事,因守 前约,从不询问。等同回到房中,见再兴不似平日说笑高兴,横在床上,面有悲愤 之容,知为凤珠而发;坐在旁边,呆了一阵,忍不住拉住再兴的手,问道:“兴哥, 你莫要代人家抱不平了。你这样痴心热情,她恐怕还不知道呢。”再兴始而强笑不 答;隔了一会,忽然仰面说道:“棠妹,你是我平生惟一知己,彼此虽是名色夫妻, 情分胜过骨肉之亲,我的心事想也知道,你能信我,便有一事相烦。”姬棠笑答: “我怎会信你不过?只不违约,无论何事我都答应。” 再兴不知所居后房新住女兵,双方只隔一层板壁,脱口说道:“我便是恐你万 一疑心,方始说明在先。我对姊姊虽是一见倾心,相思刻骨,但我决无他念。以前 为见寨主年老,她太年轻,还曾有过梦想。后来看出她对大哥有情,大哥对她也极 颠倒,从此灰心。后蒙棠妹相爱,我因她的声音笑貌横亘胸头,情有别钟,不愿误 你,你又不肯听劝,暂时虽是兄妹,将来不知如何结局,每一想起,心便不安。已 然答应了你,我如真能抛弃成见,除你之外更无二人。今生我虽爱她胜于性命,决 无丝毫杂念,能与日常相聚已是万幸。如有别念,休说对你不起,便对大哥也是惭 愧。何况姊姊为人端正,不是大哥用情勾引,也无今日。男女相爱须由本人心愿, 出于自然,不应丝毫勉强。如因大哥薄情,乘机取巧,便能得到她的情爱,人弃我 取,有何意思?对她也是看轻。这一层只管放心。” “不过姊姊连经伤病,心情万分苦痛还在其次;最可虑是大哥心情不定,他二 人情好在前,一面自觉无以对人,难免乘隙求恕,格外殷勤。女子大都心软,汉俗 多妻,一个余情未断,难免生出事来。姊姊又比兰花美貌温柔,容易使人心醉。双 方一个把握不住,立铸大错。就是没有私情泄漏,男女之间有了情爱,最易露出破 绽。兰花那样情热,性情刚烈,稍微看破,决不能容。姊姊虽是老寨主的夫人,今 非昔比,孤身来此,无异寄人篱下。如非平日人好,有恩于人,照方才所闻,那枝 神箭用处虽多,带在身边被人知道,一个不巧反有杀身之祸。此时隐情未泄,主人 自然待若上宾;一生仇隙,立足皆难。这里蛮荒异域,她一女子,身边只有数十个 女兵,岂非危险已极?休说她是我心头最爱的人,便是以前救命之恩,也不能置身 事外。为此请棠妹体谅我的苦心,随时暗中相助,一面和她亲近,一面暗中和我分 头防备,不使她和大哥接近,以免两误。我虽对她时刻用心,决不做那误己误人负 心之事。你如信我得过,更感激不尽了。” 姬棠也另有心计,早就听出隔壁蛮女言动之声,因再兴心中有事,不曾留意。 后一开口,隔壁便无声息,料被女兵听去。先想告知再兴,继一想再兴痴得可怜, 这等热爱,看对方方才神气,果与所言相同,并不知他苦心,实在冤枉。这些女兵 均是凤珠心腹,索性让她听去,借此查探双方心意,岂不也好?便未开口。听完笑 道:“你那片面相思的心上人,休说你弟兄,连我也是爱极。你大哥真不是人,所 料一点不错。我看你痴得可怜,方才所说大家都好,我也爱你如命,只你愿意,全 都听命。不过我和你心思不同罢了。” 再兴最担心是凤珠逃亡来此,人又极美,王翼和兰花结婚为势所迫,出于不得 已,并非本心。对于凤珠形迹上虽然负心,仍是念念不忘。以他为人决不能就此断 绝,一旦死灰复燃,由愧悔勾动;日情,再通情愫,女的心肠稍软,立刻闯出祸来, 难于收拾。为想暗中设法保全凤珠,釜底抽薪,使双方断绝前念,相机分别警告劝 说,永为朋友之好,免得发生悲剧,两败俱伤。无奈自己虽然爱极凤珠,对方并不 知道,如与亲近,既恐王翼多心,又恐凤珠文君新寡,王郎薄幸,悲苦失望之余为 自己至情感动,同堕情网,不能自拔。既对不起王翼,更对不起姬棠,照样难免生 出事来,对于凤珠也非所宜。想来想去,只有姬棠人既温婉美慧,又识大体,谨细 明白,凤珠也颇爱她,如能由其随时留意,暗中化解,非但减兔未来危机,还不至 于泄漏隐情。先还恐她多心,不料满口答应,心更感动,强笑答道:“我真对你不 起。”底下还未出口,姬棠已伸手将嘴按住,笑道:“你老是那一套,不要说了。 我深知你的心事为人,你决不会对我不起。你却要留神,我将来还报呢。” 再兴不知姬棠聪明绝顶,早看出他为至情感动,问心不安,照此下去,早晚消 除成见。所说有因,当时也未在意,只觉姬棠温柔静好,样样情投意合,引人怜爱。 再一想起平日假夫妻相对情景,老大过意不去,就势把手握住,往回一拉,笑道: “我们今生反正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今天实在气闷难过,姊姊夜来醒转难免寂寞, 主人也许还要欢宴,她又有伤未愈,我对她又无法尽心,我们同睡些时,睡足起身, 夜来陪她长谈如何?”说时,姬棠已跌在再兴怀里,听完娇笑道:“我和你做了两 年假夫妻,共只和衣同眠了三次。你要我陪你同卧无妨,如其心想别人,拿我替代, 你却对我不起呢!” 再兴见她柔肌如雪,体态轻盈,嫣然巧笑,娇媚已极。二人虽是同居一室,这 样亲近尚是初次,人非大上,情不自禁在她额上亲了一亲,笑答:“我无他念,棠 妹不要多心。此时心乱如麻,说不出是什原故,我们把眼闭上,就这样睡吧。”姬 棠笑说:“这样睡不舒服。”随将枕头理好,外衣脱下,取过一床夹被盖上,二次 卧倒。再兴经她整理之后舒服得多,又难得尝到温柔之乐,觉着满怀温玉,别有一 种情趣。刚起一种微妙感觉,忽然想到凤珠救命之恩,人是那么可爱,自己用尽苦 心,将来能否平安无事,长年相聚?这时卧病房中,不知如何悲苦?心里一难过, 偷觑姬棠阖拢秀目,安稳而眠,知其不曾睡着,不愿扰她,也将眼闭上,胡思乱想 了一阵,微一迷糊也就睡着。 醒来觉着身边无人,睁眼一看,姬棠人已走出,楼上灯光甚明,风雨已止。刚 坐起身,蛮女幺桃端水走进,忙起洗梳,笑间姬棠何往,幺桃答说:“主人刚睡不 久,老寨主便接敌人来信,要将老夫人献出,语多恐吓。并说,妖巫老神婆业已回 寨,说老夫人有恶鬼附身,老王是她毒死,那枝神箭也是假的。老寨主必须将她连 箭献出,并将上年所得犀牛、香蟒全数充作本年岁贡,否则杀进山来,鸡犬不留。 老神婆法力高强,手下有许多恶鬼凶神,休看飞桥斩断,无法上来,她由森林那面 一样可以进攻。限令十什之内回信,把人和岁贡送去,违令必死。老寨主因此一来 虽更证实五虎以前对他阴谋毒计,但知妖巫凶毒,言无虚发,心中忧急,拿着敌人 用来示威的竹筒正在为难。我赶往寨中撞见,赶回送信,密告主人。二娘正由房中 走出,一同赶去。因来人说,老寨主如不相信,可将竹筒朝地一掷,必有凶神显灵 等语,谁都不敢妄动。” “不料二娘小时听她父母说过,认出那竹筒藏有一种特制烟火,也许内中还有 迷香,所以来人才说竹筒一破,定必有人被凶神将生魂抓去,要过一日夜才肯放回, 所做恶梦全是真事;凶神随同火光出现,老大王必须迎风跪拜或者可以无事等语, 其实全是诡计。人立下风,必为迷香迷倒,人心一乱,自然害怕,不敢抗拒。如其 料得不差,内中还有机关,并说她父生前还想借托鬼神脱身逃回,曾按姬家人秘传 之法,制成两个竹筒葫芦,只缺少一种药草和一种硝粉,照样也能发出火光,看去 像个人头飞起吓人,也许还可试验。忙先回来,将竹筒葫芦取去,当众试验。只葫 芦因为年久失效,无什奇处,竹筒刚一点燃,便是一蓬蓝光,涌着大小七八个形似 恶鬼头的血影相继飞起。跟着将那竹筒劈碎,两下对比,果然大同小异。二娘惟恐 毒重,不愿用人试验,把新打到的小野猪绑好,放在下风,把那药粉一点,当时晕 倒,内中好些黑药片经火之后化为一团团的血烟,满地乱窜,这便是妖巫所说的凶 神。” “老寨主这才看出妖巫邪法全是假的。但是不可不防,因危崖那面无法上来, 又有女兵相助防守,连这来人均由好些套索连在一起,方始吊上,知其奉命而来, 不能怪他。主人恐其泄漏虚实,也未放回,他本人也正好不愿回去,就此留下,只 将野猎缒与崖下守候的敌党,告以这里也有一位神巫,比她本领更大。因来人口出 不逊,用法力将他变成野猪,别的都没有提。主人二娘他们正在召集各路领头的人 商计应付之策。今夜月虽未圆,天气甚好,老夫人如能下床走动,也许还要备酒赏 月,游湖看花。听说后日等她伤势全好,寨主还要率领全寨的人为老王设灵祭奠, 为老夫人接风,夜来歌舞,快乐一宵呢。” 再兴早料五虎等奸党不肯甘休,闻言知道凤珠难犹未已,小金牛寨从此也必多 事。虽仗山高路险,前有百丈危崖,后倚大古森林之险,但是这类妖巫凶险无比, 所居都在林野荒僻之区,森林中的形势多半知悉。她那邪法虽不可信,至多会点吞 刀吐火的幻术,仗以欺骗无知蛮人,不足为奇。对于林中毒蛇猛兽必有防御之法, 加以形踪诡秘,出没无常,蛮人又都迷信,既说此言,早晚必由森林那面来犯,心 中忧疑,便问:“这里的人可是怕那妖巫?夫人已否知道?” 幺桃答说:“这里的人都畏鬼神。尤其本族自己人前在老寨见过妖巫的甚多, 深知她的厉害。先连寨主和那几位年老的户长俱都惊慌,不是感激老夫人恩义,痛 恨好党,换了别人,便不真个献出,也必不敢容留,所强讨的许多贵重之物更是不 敢丝毫抗拒。只有二娘和王大爷不怕。二娘并向众人分说,妖巫真有神通,为何连 那人口危崖都无法走上?照她所说必是隐藏森林之中多年,寻到什么秘径,因为寨 中地方太大,妖巫踪迹诡秘,所以采荒的人不曾看出,她却暗中闹鬼,故示神奇。 这类妖巫从小便受师长训练,下过苦功,学了许多障眼法,能用极少火药放出大片 火光幻影。日常无事,又有师传秘方,会采各种抵御蛇兽和迷人的草药,更善铸炼 毒药带在身上,好些毒虫蛇兽闻风远避,比较常人容易通行。加以由小到老,无论 多么淫凶骄狂,所练各种苦功从无一日间断,练时不令人知,身边照例要养几种最 凶毒的虫蟒毒物或是各种恶蛊用来害人,所居多在荒林幽谷、阴暗奇险之地,从无 人敢走近。因是无人看破,各寨山民又太迷信无知,一向奉如神明,任凭残杀抢夺, 不敢丝毫倔强。年纪越老,这类本领越高,性也格外凶残。无论大小山寨,均有这 类妖巫为害,无人醒悟。” “听父母说,我们姬家人最文弱,昔年受妖巫的害也最深。后因有一少女因情 人变心,投崖自杀,不料下面有一妖巫隐居。她们最怕的是泄漏机密,轻易不收门 徒,所传都是与人野合的亲生子女,从小便照秘传训练,养成凶杀之性,翻脸无情; 也最能耐劳苦冷热,越是狂风暴雨、山风毒雾之中,她越出来走动,和鬼一样,最 喜聪明美貌而有胆勇的少女幼童。妖巫并无子女,本有一个心腹门人,忽因一时疏 忽,所养大蟒突然发疯,将她绞死。年又衰老,孤身无伴,见那少女悲愤投崖,能 舍生命,一时投缘,将人救下,问出来历,越发高兴,便令罚了恶誓,收为门人。 少女人甚机警,得知隐秘之后,先不愿助纣为虐,为恶害人;无奈当地危崖千尺, 不知上下秘径,无法逃走;又知妖巫凶毒,虽然年老,力大身轻,被她看破,必遭 惨杀。既一想,我已无心人世,何如拼着受苦,照她所说,把所有本领全数学会; 等将妖巫的隐秘学会,日后当众泄露,使本族中人不再迷信,受那长年侵害。” “主意打定,非但不肯逃走,反因妖巫救过她性命,把报恩除害分成两事,平 日甚是恭顺忠心。妖巫因她年长,还不放心,上来连用阴谋试探,故意虐待毒打, 再故意放她逃走。少女早已看破她的用意,毫未试出,因此越发宠爱,在崖下一住 好几年,把妖巫秘传全部学会。几次要走,均因妖巫老病衰弱,未两年已不再出去 害人,心想守她老死再走。妖巫因觉自己衰老多病,难得出去作威作福,恐失声望, 又想造成爱徒地位,事前假托神命,带她出去,在人前卖弄了两次障眼法,因其貌 美聪明,青出于蓝,大得山人信仰。后来病倒,几次强逼她去,常时推托恩师有病, 须人照料,不肯离开。内有两次被逼无法,虽然出去。也是一转即回。命她向众需 索的财物,也只随口搪塞,毫无所获,暗中设词试探,仔细考查,忽然醒悟,不由 大怒,竟由病榻挣起,想用毒刀将她刺死。” “掩到洞外一看,少女正在洞前石上焚香告天,望她病好,并将费尽心力采来 的草药仔细熬炼成膏,想为她医那毒疮。不知少女近日见她目隐凶光,自知失言走 口,露出破绽,一半见她毒疮苦痛,想起平日情分,盼她收口,少受罪孽;一半也 是故意做作,暗中原有准备,真个要下毒手,便用手中药刀招架,将其推倒,脱身 而去。妖巫却当是真,立被感动,再一回忆平生所为,发现天良,丢了毒刀,坐地 盘问。少女知她无能为力,也不隐瞒,明言心事,并劝她在死前忏悔罪恶,由自己 将来代她积善恕罪。妖巫非但不怒,反更感激,除将几种未传授的手法详细告知, 并将祖传一本手抄的秘诀取出相赠,还有好些最珍贵的特效灵药也一齐交与少女。 等到说完,忽然向天悲号了两声,回刀自杀。” “少女照她所说葬了师骨,回到山墟,上来仍做神巫,专门为人治病。仗着师 传那本秘诀,药方甚多,无不灵验,十病九好,人又温和,向不问人强索献纳财物, 作威害人。非但本族山人敬若神明,远近各山墟也都对她敬爱已极。她见人都信服, 便广收门徒,将那许多药方尽量传授。门人知她妖巫嫡传弟子,妖巫生前曾说她的 法力更高,从未见她施展神通,均想传授,再三请求,少女令众先将行医制药之法 学成再说。又过两年,门人越多,连外族拜师的也有不少。忽然订出日期,说要降 神显灵。因其盛名远播,人又绝美,虽未作威作福,远近蛮人均当她神仙看待,当 时轰动,不远千百里纷纷赶来,人数有好几万,内中并有好些伤病的人。” “少女师徒先为人医伤治病,蛮人体格强健,所有伤病多半蛇虫之毒,再不便 是染了瘴气蛊毒,乃师所传灵药最是拿手,事前又有大量准备,门徒又多,原定前 两日为人治病,就此二日之内病人不是片刻之间肿消毒去,便是逐渐结痴复原。药 本灵效,人又对她信仰,好得更快。最神奇是被毒虫毒蛇咬伤的人都是伤口乌黑紫 胀,流着毒水,苦痛哀号,求死不得;等到药粉洒上,当时清凉,痛痒如失,跟着 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敷上药膏,眼看肿退,皮肤变色。一点没有做作,是她门人全 都能医,不似别的神巫还要披头散发,乱吼乱跳,闹上许多花样才肯下手,病好了 说是神力,如医不好便说将神得罪,照样送命,还要献上许多财物。” “蛮人虽极迷信,到底也有人心,自更感激尊敬。到了第三日夜里,亲身显灵, 将师传各种幻术全数施展出来,一时烈火青莲、神头鬼面、毒蛇猛兽相继出现。未 了又亲自吞刀吐火,在乱刀尖上赤脚行走。等到天明,万千蛮人全都拜伏在地,欢 声如雷,信仰畏服到了极点,方始命众席地而坐,把先准备好的酒肉分别犒劳,并 将众人献纳的财物堆在一起,说:‘我师徒为人治病,得点酬谢应该,但是不须许 多。因是你们自愿,盛意难却,我也不便推回,今将它和在一起,我师徒只取两成, 下余仍还分送你们,由我这二三百个门人按人分送,不知大家心意如何?,众人觉 着神赐之物可以免灾求福,越发欢喜。’” “少女等到分送完毕,人也吃饱,二次登台,先问众人昨夜许多灵迹奇事可曾 见过?众口一词都说未见,别处神巫虽然也有法术,但没这多,轻易不肯一试,哪 有这样神通。少女随告众人,自己这一类神巫最是山人的大害,休看她们能够请神 治病,真通医药的不过十之一二,十九假托神灵,倚仗幻术障眼法,愚弄人民,骗 夺财物,还要阴谋害人,假托神命,任性残杀,稍不遂意便遭毒手,其实全是假的。 故此请神之时都在月黑天阴,或是月初头上,地点都在阴森险僻的密林古洞之中, 加上许多奇装异服和一些手法布置,景物先就阴森可怖,上来把人吓住,再一乘机 卖弄,自更容易欺人。休说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卖弄,像我昨夜当着两三万人的眼睛 一一施展出来也办不到。昨夜所演全是假的,为了揭发她们罪恶,免得你们再去受 害,我曾用了好些年的心力布置。因我手法较高,休说神台照例你们不敢走近,内 有几种巧妙的比我师父还做得好,便是对面也看不出。除治病全凭灵药,我已尽心 传授多人,全都灵效,只不毒气攻心,元气大亏,十九可以医好,药用得对当时见 效而外,昨夜种种灵迹奇事无一是真。如其不信,我再分别演出,说明其中巧妙, 你们一看就不会再上当了。” “我因情人变心,悲苦求死,遇机缘学会秘法之后,立志除此大害。平日专以 医药救人,不肯装神装鬼,已遭别寨神巫之恨;今日当众泄漏她们机密更犯大忌, 必用阴谋毒计,行刺暗害。我早不想活在人间,死非所计,但我活要说完,为防变 起非常,除命门人暗中戒备而外,在场的人多半对我极好,至少他的亲族经我医治, 非但没有恶意,如有什事也必出力相助,想能照我所说行事。此时我也别无所求, 只为仇敌大多,难免隐伏人丛之中,乘机加害,使我不能尽泄机密,你们如还愿意 看那真相,便请各坐原地,代我防备。此时无论何人只一突然走动,或是无故惊扰, 便是敌人,想要乘乱下手,请大家立时禁止。暂时谁都不要走动,等我说完演完, 便遭毒手也甘心了。众人闻言全都感动,同声应诺,互相留意,同说此时有人妄自 行动,便当他仇敌看待,合力杀死。” “少女原早料到此举危险,一见众人异口同声这等说法,就是内中藏有对头, 也无法下手,随将昨夜所演幻术障眼法的隐秘分别当众演习。有那巧妙的恐众人看 不明白,还连演数次,便令门人将那暗中准备的东西送往人丛之中分别传观。众人 才知除了手法便是火药和各种奇怪草花,十九由于人工制成,只有医药是真。想起 平日迷信之害,十九醒悟,激烈一点的山民并说回去便向本寨神巫质问,令其真显 神通,否则便要杀以除害,一面随同欢呼。少女又将各种药草灵效以及制法当众说 出,最后惨笑道:“我不久必为仇敌所害,只请大家不要忘记今日便了。本想听其 自然,但恐她们将我害死之后又去装神闹鬼,说我为神所杀,惑乱人心,好在我心 愿已达,不愿再活人世,方才暗中已有准备,你们看清,再有半盏茶时非死不可, 此我自愿,并非鬼神降罚。”说完人便端坐不动。众人见她虽是满面笑容,一点不 像服毒神气,知她言行如一,全部惊慌,正在同声哭喊,求她不死。因少女先就说 好不许人近前,又不知她如何死法,一时哭喊之声震撼山野。那些门人早就得到师 父告诫,听出人已服毒,越发痛心,方要起身赶过,刚哭喊得两声,少女业已阖拢 双目,端坐而死。” “众人先没想到死得这快,后来见人不动,又听门人举哀,说已断气,周身冰 凉,全感激她的好处,又见死得如此从容,笑容未敛,不带一丝苦痛,便代她建了 一所庙字,将人好好安葬。经此一来,各寨神巫大失信仰。又隔好几十年,别族妖 巫渐渐死灰复燃,姬家人一族却知是假。因其生前传授的人甚多,非但医药灵效, 仗以为生的山人甚多,那些障眼法也都知道。姬棠之父以前便以往来山墟行医为业, 知道好些妖妇门道。孟龙父女和寨中蛮人经她一说,方始恍然大悟。虽知妖妇邪法 全是幻术骗人,并非真能役使鬼神,但知妖妇决不空说大话,既然将她得罪,早晚 必来侵害。兰花业已发令,选出好些胆勇之士,分班去往森林两处要口防守,一面 命人去往林中埋伏窥探。因恐凤珠忧疑,并未惊动。” 再兴听完,正想赶往对岸探询,共商应付,忽一女兵走进,说:“夫人请往一 谈。”再兴听她专喊自己一人,不知何意。入门一看,人已起身,正在梳洗,说: “自带伤药本极灵效,当地所制更好。来时雨中失足,都是浮伤,未动筋骨,只为 人大疲劳,看去厉害,实则伤甚轻微,上药之后睡了半日,业已快要复原。”再兴 对凤珠本极关心,见她从容笑语,比起日里要好得多;兰花再一高兴,把各房纱灯 全都点起,明灯如雪,到处花影离披,看去更觉丰神绝代,仪态万方。凤珠请再兴 坐定之后,四目相对,也不开口。再兴也不知说什话好,呆坐了一阵,忍不住叫了 一声“姊姊”。凤珠笑问:“二弟有话请说。”再兴原是心乱神迷,枯坐发僵,脱 口喊了一声,实在无话可说,闻言面上一红,又停了停,才将心神勉强镇定,笑问: “姊姊伤在何处,真个痊愈了么?” 凤珠见他方才业已问过,二次又问,暗中好笑,从容答道:“伤口虽未脱痴, 已无痛楚。你们几时成婚,如何不使我知道?每次派人来此,均说到此就被打发回 去,也未提起。只去年命两女兵来送衣物,住了两天才走,说你四人常同出入,耕 种田地。我知兰花、姬棠均通汉语,年轻的人自然投机。听王翼说你弟兄二人同住 一间,一点不知你们夫妻之事,好似不愿我知道喜信。你只到后来了一封谢佶,以 后均由王翼一人写信,你只附笔问候,不能怪你。这样瞒我,兰花可知道么?” 再兴不惯说谎,对于凤珠又最感激敬爱,略一寻思,照直回答说:“兰花刚一 订婚,便令王翼写信禀告,那信我也见过,不知怎会姊姊不曾接到,许是奸党闹鬼 也未可知。”凤珠微笑道:“派来的人都是我的心腹,怎么有人闹鬼?这便是他头 几封的原信,你看可曾提起一字?”说罢便由枕畔取出递过。再兴接来一看,面目 全非,与以前看过的全不相同,并且一封比一封来得缠绵动人,才知王翼非但口是 心非,连每次给自己看的信均无一封发出,难怪凤珠受他欺骗,好生气愤,也不便 多说,将信交还。一看旁有女兵,低声说道:“兰花是个热情性烈的女子,大哥娶 她,虽是一时无心之失,为势所迫,她却认为情深爱重,丈夫本来爱她,高兴非常。 因觉姊姊待父女恩厚,急于报知喜信,并无隐瞒之意。去年提起,还说叔婆那样爱 她,如何婚后不曾送礼?因姊姊常送东西来此,也就不曾再提。此女天性刚烈,用 情甚专,决不容丈夫三心二意,自以为终身佳偶,不是道路险阻,直恨不能赶往老 金牛寨去向叔公叔婆讨赏,哪有不愿人知之理?” 凤珠见他语声甚低,说话也似有什碍难,知他深心关切,惟恐自己寄人篱下, 惹出事来,有意点醒,不禁眼圈一红,强笑说道:“我知二弟正人君子,至诚忠义, 方始请来一谈。我虽女流,颇知轻重利害。你爱护我的心意万分感谢,决不使你为 我愁虑。这里均是我的心腹,非但外面有人守望,连那小蛮女也被人引开,有话但 说无妨,不必顾忌。” 再兴不知方才和姬棠密谈己被对方知道,闻言既恐凤珠伤心,又不愿说王翼的 坏话,只得委婉劝解,借话点醒。大意是说:此是阴错阳差,王翼也是迫于无奈, 并请凤珠格外保重等语。凤珠知他不肯明言,也未深问,随将话岔开,谈些不相干 的空话。忽然笑道:“他们来了。”跟着,便见女兵同了幺桃走进。凤珠照样说笑, 问些闲事,神态自然。再兴方想,此女真个秀外慧中,人又那么安详娴雅,始而被 迫嫁与者蛮,受了多年苦闷,又遇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薄幸男子,此后蛮荒岁月如 何消遣?正在代她悲愤惋叹,王翼、兰花同了姬棠已走上楼来。要知巧杀妖巫,红 颜薄命,亿万黑蚂蚁围困水心洲,伤亡多人,山人报恩,大队猩人与毒蚁恶斗,油 泉狂喷,火烧毒虫,绝代佳人为情殉身,所有全书哀感顽艳、惊险新奇、最紧张的 情节,均在下文交代。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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