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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回 大破平天寨 同返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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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破平天寨 同返黑森林 双珠姊妹急于救父出险,本巴不得当时起身,再听赵乙业已泄机,惟恐敌人知 道,于父亲不利,心中愁虑。先想连夜渡江,后经路清再三力劝,必须候到葡萄墟 这一面的人到达之后,算准时机同时发难,不能大急,以免到得大早,被贼党看破 反而有害。双珠姊妹无法,只得让路清、阿成、龙都带了夏乌古率领的一群野人, 赶往葡萄墟先走,自己和凌汉、木芸子夫妇、老人阿庞以及所率领大队野人,坐了 当地藤舟,候到天明方始上路。 江流甚急,众人渡过之处又是极隐僻的所在,对面均是山崖野地,地势虽然隐 秘,江面却宽。仗着时间富余,风向又顺,照直走去,不到黄昏,便可由偏僻小路 抄往木里戛的大道。中间并有停歇之处,稍微绕远,不在心上。 赵乙自从被擒释放之后,二女对他本已厌恨。当着大郎兄妹无法说谎,只得跪 在众人面前再三哭诉,不该贪生怕死,作此对不起人的事,苦求宽容。二女本想将 他留在当地,等将老父救出再说。后因赵乙人前背后哭诉苦求,表示忏悔。双珠外 和内刚,疾恶如仇,还只付之一笑,双玉却与乃姊性情不同,外表刚直,心肠却软 得多,只管以前轻视赵乙卑鄙无耻,这时竟被他一路软功逐渐打动,觉着怕死贪色 人之常情,这样一个年轻人,应本与人为善之意,使其痛改前非,不应就此坚拒, 使其无家可归,逼得更做恶人。路清又念以前旧情,同向双珠劝说。 双珠觉着赵乙被迫从顺妖巫,情有可原,便当大郎擒到妖巫之际,不知来意, 误认森林中的野人,也还罢了。往好的说,当时固是脱身良机。退一步说,本身业 已走开,大郎又无伤他之意,竟敢冒险行刺,欲救妖巫,并杀大郎报仇。最可恨是 见面之后,大郎已因他是自己这面的人,不与计较,并还任其拷问妖巫,他明知不 是对方敌手,仍用阴谋暗算,可见此人丧心病狂,色胆包天,勇于为恶,并还忘恩 负义,专向妖巫一面,一切不顾,所说胆小怕死,分明是在力竭势穷之际方始贪生 惜命,这类人一旦得志,非但照样为恶,胆子只有更大。听路清夫妇不住劝说,始 而坚执不允,并说:“我们又不伤他一根毫发,也非不令回去,不过我们事关机密, 不愿与之同路。等到事完,禀明爹爹,请其另觅生理。我们并没有亏负他。他这次 背了田四哥哥逃走,又将小江楼万花谷大家一点积蓄和十多种成药全数盗走。照他 自供,单是所得金沙和别的珍贵之物就骗得了不少。这都是那些成药换来,被逆酋 夺去,与我无干。就这样,因他说得可怜,杀死逆酋之后,并还给了他两袋金沙, 助他将来谋生。共只停留数日,我们业已留话。就是格旺多恨他蛊惑妖巫、吃醋暗 害,我们话已说在前面,无人敢于加害,何况他那对头情敌又和我们同行,何必非 走一路不可?”赵乙仍是苦求不已。最后双玉和双珠把话说僵,便叫路清把他带走。 老人阿庞始终在旁静听,一言不发,忽然笑对赵乙道:“照你所说,这班白夷 都是格旺多的心腹,他们恨你入骨,又不怕死,如其留在这里,必遭惨杀。大郎兄 妹又见你不得,非但不肯保护,恐怕还要给你气受,心中害怕。又因自己不会做人, 万分愧悔,意欲跟去将功折罪,非要同行不可。这个无妨,我这干女儿最听我的话, 你只真个洗心革面,我带你走就是。照你所为,天良已丧,等我们事完再走,与我 无干。如其不守我们规矩,过江之后,休说闹什花巧,只要离开我们,私自逃走, 我这老野人却先容你不得呢!”赵乙闻言,诺诺连声。 双珠知道老人性情,虽觉赵乙本领有限,遇敌难免胆怯,或是露出破绽,带了 同行有损无益,想要婉言劝阻,猛瞥见老人抽空把眼一眨,赵乙业已转悲为喜,满 脸感奋之容,念头一转,也就罢了。路清走前,赵乙见二女说过拉倒,辞色仍和往 日一样,便试探着劝说:“阿成精明强干,勇猛多力,又是一个土著,贼党不会疑 心,最好同去。好在路清只代众野人向葡萄墟诸侠引见,无须多人。”双珠知他看 出自己和阿成情厚,借此讨好,笑答:“此是严师最后所示机宜,人都均他派定, 如何违背?”赵乙便未再说。 风顺流急,众人假装的礼物均已办好,那藤舟乃逆酋新近特制,每只可坐六七 人。双珠姊妹、凌汉、木芸子、格旺多为首五人同乘一舟,因要先过江去观察地势, 指挥一切,人数较少,也未带有东西。老人阿庞本来也是同船,瞥见赵乙试探着凑 将过去,想要上船,并还通身都是山民打扮,腰间还插着两把白夷喜用的月牙环刀, 肩后梭镖弩筒之外,手里还有一支短矛,人本强壮,看去也颇威武,忙即将他喊住, 笑说:“你和格旺多有仇,不要与之同坐。”随令鸦鸦坐将上去,强着赵乙和头目 加加、两个同行勇士五人并坐,紧傍前船,一同进发。不消多时,便截江乱流而渡, 到了对岸江滩之上。 mpanel(1); 再往上走,便是大片肢陀冈崖,路甚难行,到处长满野草灌木,从无人迹往来, 比双珠姊妹以前逃过江来的那一条路还要险僻。同行只格旺多手下一个心腹老夷人, 曾因昔年渡江掳劫,由此逃回,往来过两次。那老夷人乃格旺多的嫡亲娘舅,甚是 忠心可靠。此外还有两个年轻的,也是格旺多以前暗中结纳的心腹。此外全是黑森 林中同来的壮士,装束已均换过,由那三个夷人向前带路,就便通报。双珠姊妹和 木芸子扮作少年夷童,各人的兵刃暗器也都设法掩蔽,不令露出。到了中途山凹里 面,见天气还早,相隔木里戛却只二十来里,中间隔着大片险峻的山崖,如非前途 横着两道绝壑,无法飞渡,便由当地直上平天寨山顶去攻贼巢后背均可办到。 众人略一商计,决定就在当地吃饱上路,各将所带干粮饮食取出饱餐,准备养 足精神缓步迎去,到了走往木里戛的大路再往前面急赶,一面由格旺多领头去见盘 贼。众人因觉功成在即,全都兴高采烈,聚在一起,互相谈论。双珠姊妹虽是女中 英侠,性情温柔,和这些野人处得极好,又都大方天真,不露锋芒。对于赵乙虽然 不免轻视,见其一路巴结,自告奋勇,指天誓日,想要将功折罪,除双珠认定他不 是好货外,双玉童心未退,照样兄妹相称,随意说笑。 赵乙先见老人阿庞神态威猛,一双目光老是注定在他身上,由不得有些情虚胆 怯,自己的心事丑态又被众人当面叫破,心有顾忌。每次想与二女接近,均因老人 对他注视,不敢上前。等到停将下来,老人叫完干粮,忽说要往高处查看地势,带 了两人往旁边崖上走去,上了崖顶人便不见,只剩同行二勇士不时隐现。 赵乙估计老人走远,便凑到二女身旁说笑了一阵,忽然惊道:“老公公如何一 去不回?此崖居高临下,我小时在崖那面生长,曾经到过多次,方才想起老公公去 的这一面还不对,如往东面崖顶,无论哪一面,连木里戛的虚实均可看见。二位妹 子何不同往一观?” 二女原知此去木里戛二十多里,全是山路绕越,如往直看,相去不足十里之遥, 听木芸子说,崖那面便是贼党往来出没之区,当日还有不少外贼要来,又见凌汉、 木芸子二人先已走开,也是去往崖顶眺望,非但一面,走时曾约同往,因恐对方少 年夫妇情爱深厚,自己又是分配众人之后再进饮食,刚刚开始,腹中又正饥渴,因 此没有同去;闻言竟被说动,为防人多,恐被贼党发现,虽然装扮得巧,终恐事先 泄机,并令头目加加和格旺多带人守在下面,不令同上。 双珠见赵乙好似欢喜非常,以为苦恋自己,还未死心,心中好笑,任其与双玉 并肩同谈,故意闪向前面,不去睬他。双玉走到崖顶,见这一面都是肢陀起伏,只 有一两条山沟,也望不见木里戛那面,心方不快。赵乙忽指前侧面惊道:“这等荒 山深谷里面,怎会有人?”双玉心急,因前面有崖石遮蔽目光,双珠立在石旁正在 朝下注视,也似有什发现,忙即赶去。 两姊妹相去也只一两丈远近,快要赶到,忽听身后丁丁两响和人怒吼号叫之声。 回头一看,赵乙已顺来路陡坡一落十来丈翻滚下去。老人阿庞立在当地,手指下面 喝骂,命众野人快擒奸细,气得须发皆张,地上落着两柄月牙毒刀,正是赵乙腰间 之物,知已发生变故。赶往一看,赵乙业已撞在下面山石之上,人已晕死过去。 老人怒说:“我见这厮过江以前先是羞愧怕死,后来你们饶了他,带到寨中。 他表面装腔哭求,说尽好话,我便觉着奇怪,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后来见 他老是背人咬牙切齿,也还当是心中愧悔。最后看出他对阿成简直恨毒,两次怒视, 手摸腰间毒刀。又向阿成故意讨好,劝他和女儿做一路,不要离开,以防前途遇险, 无人保护,及见人已派定,女儿不大理他,又是几次目射凶光,嘴皮乱动,越知不 怀好意。我知他以前爱着女儿,一听嫁与阿成难免妒忌,恐其行刺,一路都在留心。 快到以前,说起他上辈做官,流落这里,家又住在崖那面,地理甚熟。我忽然心动, 又恐他真心悔过,冤枉好人,假装上崖,故意给他一个空子。到了上面,我便偷偷 绕了过去。早料这类恶人无论心肠多么阴毒,全都怕死,就冒点险,也必先把逃路 看好。到时他又在东张西望,连干粮都无心吃,算计他当着下面这许多人决不敢于 下手,事前必要将人引开。果然料得不差,不知说些什么,将你两姊妹领上崖来。 “这一面崖顶我已看过,偏在木里戛之旁,前有高山,什么也看不见,而他方 才所说昔年常时往来的路恰正是这一面,断定把人引到崖上,暗放毒刀,把人杀死, 立时翻崖而逃。仗着路熟,我们难于追踪,只一逃到木里戛,非但无事,还可去向 贼党报功讨好。就这样,我还恐他下手得快,仗着这一面树石较多,容易隐身,暗 中掩了过来,相隔也只丈许远近。果然他将人支开便咬牙切齿拔出毒刀,想朝你们 姊妹甩去,被我由侧面扑过。未容刀斫,他竟心慌胆怯,往后逃退,一脚踏空滚跌 下去。这样恶人实在可恨!你如不信,等他醒来一问自知。” 二人忙说:“这都实在的事,哪有不信之理?”赵乙也是痛醒过来。老少三人 互相喝骂,果然料得不差。起初只想杀阿成、双珠,同归于尽,后见二人分开,老 人看得又紧,贼巢快到,先说了许多大话,必须当先上前,无奈本领不济,又是胆 寒。正打不起主意,忽然发现所走山路昔年曾经来过多次,地理甚熟,沿途洞穴又 多,容易藏躲。暗忖:“照自己为人,就是勉强同回小江楼,也无颜立足。双珠更 是无望。田四人最刚直,如知前事,决不能容。”又恨双珠姊妹看他不起。见众停 下,忽生恶念,意欲相机行刺,给二女每人一毒刀,然后翻崖逃去。共只十来丈的 山崖,一到下面,到处都是大小洞穴,凭这班粗心的野人,决难搜索。难得老人阿 庞和凌汉夫妇俱都走开,正是机会。反正孤身逃走对头必要疑心,此举非但两得, 还可就势逃往木里戛报警。盘庚人多势盛,双珠这面人少。只要事前得信,一有准 备便无败理,有此奇功,盘庚定必另眼相看,那时做上一个大头目,什么美女都可 抢来受用,岂不快活?不料弄巧成拙,自寻死路。 等到三人问完事情,人已奄奄一息。依了老人,恨不能将他撕成几片才可消恨。 双珠姊妹见他转眼必死,不为己甚,听其自然,将老人拦住。凌汉、木芸子在对面 崖顶望见,赶来询问。说不几句,赵乙人已断气。双珠便请众人相助,将其埋葬山 中。 又待了一会,估计时候快到,正要起身,见有汉人飞驰而来。对面一谈,正是 勾少庭,说奉诸侠之命来此转告众人:有一女贼由外赶回,曾和逆酋花古拉相识, 预计由格旺多假装逆酋出面之事恐被识破。最好到晚一点,一与盘贼对面立时下手, 不必再等信号。好在贼党今夜到齐,自己这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便被警觉,也是必 胜。如在天黑以后上路,直奔木里戛贼巢,仍借送礼为由,只将前面寨门冲进便可 相机行事。葡萄墟诸侠也恰将盘庚派去偷袭的贼党全数杀死,渡过江来,刚巧赶到, 比预定更加妥当。少庭原因盘贼近来对他师徒越发相信,奉命出来迎接各路贼党, 路遇诸侠,令代送信,并引众人同行,到了贼巢,还可由他前往送信,就着盘贼所 接信符令箭,作为奉令迎接,一路传达过去,少却许多盘问耽搁。 众人又听说自己这面,严陵所约能手甚多,来得最迟的也在当日一早赶到小江 楼见面,此时业已起身。符南洲虽然始终不肯露出从贼之意,因其医道高明,贼子 昨日旧病又发,南洲得到内应传递消息,知将出困,假说:“用心医治,药已配好, 七日之内便可除根。”人却不肯留居贼巢,非要回去不可。盘贼夫妇因想贼子病好, 连回去俱都答应。对于南洲格外礼待,除却不能出寨而外,到处都可随意走动。所 到之处,群贼恭敬非常,决可无虑。众人自更喜慰,又多留了些时,黄昏月上方始 起身。 众人脚程都快,二十里山路,中间又有两次抄近,翻崖而过,不消多时已到正 路,相隔木里戛贼巢只三数里。勾少庭早将藏向僻处的快马寻来骑上,手举令符, 向沿途三处守望群贼传话,以免众人是由中间穿出,引起疑心。对外假说奉令由山 僻小径迎接来宾。到了寨中,盘贼正在大开夜宴,少庭又假说偶然登高眺望,发现 来人,上前窥探,得知花古拉率领众人来此拜见,就便住上几天,看戏开眼。途中 曾见一伙可疑的人往江边奔去,因后面还有押运礼物的贼党未到,为了带人太多, 藤舟不够分配,过江之后便起大风,久等无音,只得起身,不料把路走错,径由山 僻小径穿出,如今快要到达等语。 盘贼素来心贪,听说逆酋花古拉送来大量礼物,内有不少金沙象牙、兽皮药材 之类,均极珍贵,好生欢喜。只顾当着新来外客夸口,说他威名远震,将大江两岸 的山民全部归降,只剩葡萄一区被几个无知鼠辈占住,不肯降服,业已选出一些能 手假扮山人混将进去,另一面又派多人偷渡大江,前后夹攻,今夜也许便有喜信。 再如不能成功,便令花古拉率领对江各寨山民听令大举,自己也带了大群人马由水 路攻将过去,断无不成之理。说完,便命大开寨门,奏乐迎接。为表自己尊严,只 命勾少庭师徒带人出迎,自己仍是居中端坐,并嘱同坐贼党务要端起架子。一面传 令手下贼党穿好整齐服装,刀枪雪亮,两面排列,以示威风,准备一下便将这最强 盛的夷首镇住,以便为他所用,不敢违命。 何奇父子和勾少庭师徒三人见盘贼装模作样,把下余贼党聚在演武厅前,少时 下手只更容易,心中好笑,一面迎了出来。勾少庭本和众人算好时刻,双方相去不 远,等由寨中迎出,众人也是到达。双珠姊妹接到来人暗号,知盘贼丝毫不曾疑心, 好生欢喜。男女四小侠便装格旺多所用夷童,紧随身旁。余人也照预先排演的队伍, 齐整整从容往里走进。双珠姊妹虽知此行必胜,终觉诸侠一个未见,厅上聚有那多 恶贼,自己所带不满二百个野人,均不会什武功,只仗力大身轻,刀矛镖弩又准又 急,贼党这等人多势盛,如其刚一照面便被看出,动起手来,这班忠勇的野人万一 伤亡太多,怎对得起人家好意,心中顾虑,不觉快要走到。 可笑盘贼夫妇和在座群贼,死到临头还要耀武扬威、端足架子,遥望大群来人 整队走进,头都不往侧看,自己那面强盛的军容宛如未见,一个个形态威猛,体力 强健,动作又都一律,自觉添了一些得力党羽,心中暗喜。刚刚传令左右头目,往 请花蓝家寨主和同行头目入坐相见,不必行礼。礼物照数收下,同来的人就在演武 厅外广场上盛宴相待,无须同进。 话未说完,双珠姊妹见寨墙高大,山崖险恶,贼党人多,凶焰甚盛,知这一对 面,十九被其看破。前面就是厅门,相隔又近,这座演武厅又极宽大,贼党酒席做 一弧形,分前后两层排开,约有好几十桌。盘贼夫妻妾三人居中高坐,旁边还有几 个老贼。另外当中几桌均是一些首恶和著名的凶孽。双珠姊妹正代众野人担着心事, 哪知时机已至,样样凑巧。 当头的人刚刚走近那九开问的大敞厅,身后壮士在老人阿庞暗中指挥之下,也 做八字形往两旁分开,作出向前合围之势。盘贼只当来人展成一字形向他礼拜,一 点也未留意。还待往下说时,旁桌男女三贼似已看出有异,刚喊:“寨主且慢!” 猛听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双珠姊妹知道火药库已被炸开,发出信号,自己动手恰是 时候,更不怠慢,因恐格旺多受伤、忙取银笛一吹,当时发难。格旺多立时退下, 人还未到,二女、凌汉、木芸子和同来壮士已各照预计,将手中梭镖矛弩之类,暴 雨一般朝群贼打去。 这时,后寨中部贮藏火药兵器的石库业已爆炸崩塌。贼巢地面广大,又是因山 而建,前后寨相去虽有一二里之遥,库中所存火药兵器甚多,内中更藏有许多外洋 来的火器。盘贼野心甚大,老想勾引外寇侵犯疆土,杀害人民,自立为王,非但平 日掳掠所得和大片土地的收入十分富足,并有外国接济,一面又与汉城官吏勾结, 无恶不作。二女人山前后,短短几个月工夫,又由外面抢劫了许多财物,一同存向 两座利用天然形势建成的石库之中。火药库爆炸之后,立似万千霹雳一时怒鸣,轰 隆砰訇之声震得山摇地动,大片山石随同无数火团火块之类当空飞舞爆炸,激射如 雨,声势猛烈,甚是惊人。 像这等厉害猛恶的威势,在座群贼也是初次经历,又见那么坚固宽敞的演武厅, 屋瓦梁柱一齐震撼,地皮也在那里摇动,上面沙尘石块纷纷下坠,多一半当它地震, 不由一阵大乱。仗着前厅开敞,前面没有遮拦,离门又近,一声变起,纷纷往外逃 窜。心慌情急之中,内有许多连放在旁边的兵器都忘了取走。同时又见当空红光照 耀,那由火药库震起来的巨石又有两块落向前寨,叭嚓哗啦一片巨响,将前寨堂旁 房舍砸坍了大小两处,寨墙也被砸坍了一个缺口。碎石残瓦雪崩也似往下坍落,连 伤亡了好些头目喽罗。前面这些野人如非相隔较远,也几乎遭了波及。看去声势越 发使人胆寒。 双珠姊妹发令以前,先吹银笛,不往前进,又先后退了几步,非但群贼误认来 人受惊吓退,连盘庚等首恶骤出不意,也有同样感觉。这原是转眼间事,双珠姊妹 因恐格旺多受伤,特意让其退下再行发难,没想到事情这样巧合,竟减少了为首诸 恶的疑心。大群闻变惊逃的群贼更是出于意外,刚刚逃出厅门,正往台阶下纵,大 量梭镖矛弩已似暴雨一般迎头打到,同时又听四面火起和敌人大群来攻的紧急信号 远近相应接连传来。 当头群贼措手不及,野人所用梭镖矛弩都是又长又大,力猛势急,打上透穿, 中人必死。为首六七人本领更高。老人阿庞虽然不守成法,动起手来,仗着多年经 验,力大身轻,耳目灵警,自然生出来的变化,领头杀向厅外群贼丛中,纵横飞舞, 捷如猿鸟。群贼酒色高兴头上,忽然变生仓猝,没有防到,又当心慌忙乱不知出了 什么祸事,急于逃出之际,竟被杀了一个手忙脚乱,所向无敌。加加虽然较弱,急 于立功,也极勇猛。群贼刚一照面,便被打倒一大片,内中还有许多好手。 盘庚等首恶先听巨震,便接紧急信号,得知火药库爆炸,又有强敌侵入,还不 知道所有重要所在均被敌人占据,那些警号多半敌人发出,引使分心,减低群贼斗 志,正在情急暴跳,大喝:“诸位不要慌乱!”不料一句话未说完,眼看新来送礼 的大群夷人刚往外退,不似有什图谋,念头还未转完,随在山酋后面的四个少年口 中银笛一吹,大群来人忽将梭镖弩箭迎面打到,许多新出去的同党措手不及,当时 打翻了七八十个,受伤的还不在内,中坐诸首恶也伤了两个,还是刚到不久的能手。 因那夷人的镖矛又猛又急,中间还杂着为首少年所发的连珠暗器,乱箭一般打 到,不及闪避,以致同坐三个最厉害的异派凶孽连手都未出,两个被暗器打中面门, 又各中了一支长矛。一个刚刚大怒,拔剑而起,接连两支梭镖、几件暗器迎面打到, 本己凶多吉少,又有一支短矛飞来,透胸穿过,全数死于非命。自己如非身材矮小, 眼明手快,应变神速,见势不佳,立将桌面推翻,连桌子往上一扬,稍挡来势,也 是不免。就这样,因为敌人所用镖弩又重又急,内有几支竟将桌面透穿,几乎打中 身上。急怒交加中,以为这班夷人打远不打近,只是镖矛弩箭厉害,不会武艺,只 将上来狂风暴雨之势避过便可杀光,好在身边能手甚多,上来不过误中敌人诡计, 转眼便可反败为胜。急怒交加中人往后纵,耳听一声惨号,又有两贼倒地,回顾正 是两个代他捧拿兵器的心腹头目,被敌人三支镖矛钉翻地上。刚把兵器取在手上, 将破桌子放落,又是两支短矛、一串弩箭斜飞过来。仗着本领高强,所用兵器又是 一柄铁团扇和一柄三轮钺,最善防御暗器,虽被挡开,众声号叫纷乱之中,旁坐妻 妾动作比他还快,已先离席纵起,刚把兵器取出待要迎敌,一个正在发令怒叫,忽 由对面飞来一串弩箭,中有两支竟由口中透颈而过,一个又被斜刺里飞来的一口月 牙弯刀钉向头上,一同翻倒。越发悲愤填胸,怒发如狂,耳听四面告急信号,射入 的镖矛弩箭仍是连片打来。空有那许多本领高强的党羽,休说应敌,急切间想要冲 出都办不到。 后面火药爆炸之声和地震山崩一般,震耳欲聋,整座演武厅已震塌了两处,接 连摇晃不停,似要大片崩塌神气。先出去的贼党已伤亡了十之七八,剩下三四十个 又被野人包围,转眼死伤了好几个,内一老人和四个少年,在群贼丛中纵横飞舞, 所向无敌,不时又纵到正面,发上一些暗器再扑回去,只将正面封住,并不往里攻 进。为了当日同党太多,演武厅前半到处摆满桌椅酒席,人多杂乱。接连发生巨变, 十九胆寒,无什斗志,只见同党伤亡翻倒,对面只是一些山民野人,不知怎的,竟 是一个未伤,最奇怪是手下那两三千头目噗罗,照着平日训练,哪一个都有一点本 领,这时不知怎的竟未前来应援。只有演武厅前一二百个示威摆架子的,先被那一 声大震吓倒,再听四面火起,告急信号越来越多,全都惊慌起来,刚往上一围,便 被敌人打死了一大片。 余者正在逃窜苦斗, 吃那四个少年一阵大声疾呼,只听到 “放下兵器,避向一旁免死”,并说来人有两万之多,前后寨均被包围,非但无人 来援,连演武厅直达寨门,方才排队的贼党均被敌人截断等语。这一惊真非小可! 一看同坐诸首恶和新来的一些能手只死了一小半,还有一二十个之多,最厉害的几 个只有一人受伤,业已纵向后面,各将兵器取出。有两个已由厅侧绕出,欲往杀敌, 口中怒骂,急呼要人同去。 另外本寨原有的巨贼尚有八九十个,内中无一弱者,心想:“来敌只得二百人, 自己这面不算,后寨和全体部下,就跟前合在一起,也比敌人多出一两倍,稍占上 风立可转败为胜,将其杀光,这等心慌作什!”怒极心横,就算敌人所说真有两万, 也打定主意与之拼命。连声大喝,带了一些凶孽恶贼,便由两旁厅侧急匆匆绕将出 去。 先后也只儿句话的工夫,后寨火药爆炸之声越来越猛,火光上腾,天都映成了 红色。群贼原因敌人镖矛弩箭厉害难当,先前手捧头顶的筐篮盘架之内全是兵器, 并非真个礼物,取用不完,正面已被封闭,就能冲杀出去也难免于伤亡。先还想来 者都是山民野人之类,只知自己这面杀法厉害,不往里攻,专用梭镖矛弩乱打,封 闭正面;侧面却空着两个大漏洞。一冲出去,凭群贼的一身本领,多么凶恶的敌人, 也必不是对手。 谁知敌人早有成算,一听火药库爆炸,更知必胜,勇气大增,同时又得到符南 洲业已脱险的信号,越发心定。又见贼党太多,在援兵未到以前,先就合成一个圆 阵,一齐向外应敌,专一封闭正面,沉着应战,相机行事。先见群贼纷纷伤亡,大 出意料,中坐男女首恶又被除去了几个,正在兴高采烈,随同众人,往来杀敌。因 外面还有二三十个贼党冲出,内中虽有不少负伤,本领均非寻常,又当情急拼命之 际,恐众野人为其所伤,更恐老人阿庞勇猛犯险,双珠姊妹便和凌汉、木芸子、老 人、加加六人一起,往来接应。凌、木二人剑术高强,暗器厉害,逃贼当着就死, 转眼又去了一多半。下余十来个,已有好几个负伤甚重,虽在苦斗,决难逃走。为 防正面群贼逃出,刚反扑回去,瞥见大盗盘庚带了两群贼党,正分两面绕路逃出, 正面已无贼踪,演武厅上横尸满地。 野人事前奉命不许随便前进,见贼一逃,各用镖矛往两旁乱发,都被群贼兵器 拨开,当中隔着大量桌椅,满地狼藉,众野人正往两旁堵截。双珠暗忖:“诸位师 长援兵为何还不见来?贼党这多,同作困兽之斗,就是得胜也必不免伤亡,岂不冤 枉?”心方一急,盘庚当头,已同了一伙恶贼,冲杀过来。二女看出来势厉害,尤 其盘庚和左右同来二贼更是厉害,手中兵器多舞一起片寒光,众野人的梭镖矛弩全 被打得叮叮裆哨乱响乱飞,一支也未上身,人还未到,先就呼呼风响。所有贼党都 似恶神凶煞一般,休说是众野人能胜而不能败,一被近身便必难当,照此厉害声势, 便自己也非敌手。凌汉、木芸子又往另一面赶去。最可虑是老人阿庞不顾命的打法, 一与群贼对面动手,凶多吉少。共只姊妹两人,自顾不暇,如何兼顾他和加加?义 女鸦鸦偏又不知厉害,人小胆大,一心想和去往葡萄墟的龙都争比杀贼多少。仗着 人小轻快,近日路上又强着自己教她暗器用法。恰巧木芸子无意中得了两筒毒弩, 见面时取出,说是回山以前杀贼所得,嫌它凶毒,想要毁掉,被鸦鸦讨去。芸子也 爱这两个小人,又加指点,本来又有底子,当时学会用法,刚一动手,便在人丛之 中东奔西纵,专放冷箭,为首女贼便是被她所杀,来贼这等厉害,丝毫不怕。越想 越担心事,正传急令,命众野人专发梭镖矛弩,莫与敌人对面,以退应战。 双珠更是情急,一手将鸦鸦往后一推,人往老人身前抢去。未容劝告,先是何 奇父子和勾少庭师徒三人挟了狗子由厅旁小门抢进,看意思,似想拿狗子做押头, 因见群贼厉害,临时变计,想要行刺,口喝:“寨主且慢!”盘贼也真狠毒手快, 一见他师徒三人,忽然想起敌人乃他引进,心中一动,又见鬓脚上插着一朵红花, 忽然醒悟。事有凑巧,勾少庭挟着狗子正往前奔,胆大心粗,自恃带有红花标记, 野人不会伤他,跑得太急。盘贼机警,虽听三人呼喊,瞥见狗子被人挟来,兵器仍 在舞动,并未停手,内中一支短矛恰被铁团扇打飞,朝勾少庭激射过去。少庭闪避 不及,拿狗子一挡,自无生理。 何奇父子看出不妙,忙即纵身闪避,方喝:“少庭速退!”为首诸贼已朝少庭 大怒扑去,同时耳听喊杀之声,马蹄奔腾震撼山野。后寨爆炸之声本更猛烈,忽又 惊天动地一声大震,就这时机不容一瞬之际,突然人影连闪,箭一般先由斜刺里飞 来两人,同伸一手,蜻蜓点水般将少庭操起,往众人这面斜飞过来。 群贼正往前冲,连后面赶上的共有十来个能手,最厉害的业已发出暗器,本意 就势杀死少庭泄恨,便朝野人扑去。双方相隔也只四五丈远近,那两条人影飞过时, 另外还有十来个,都是鬓戴红花,一色标记,一同急如飘风朝众人身前扑到,同声 大喝:“你们速退!” 这原是同时发生,时机不容一瞬之间。贼党这面,眼前人影一闪,少庭被人凌 空操起,纵落一旁。忿怒交加,心神已分,加上后面轰炸之声天摇地动,四外火起, 乱马奔腾,满空火烟交织,星雨横飞,声势越来越惊人,外面和后寨信息隔绝,报 急的贼党已不再见。估计敌人决非少数,听说多半是真,否则不会这等大胆,只管 怒发如狂,心却慌乱,震声杀声嘈成一片,全未顾到别处。正想往前追扑,猛觉头 上呼的一声巨响,眼前微微一黑,因正纵起,无法收势,多一半连头都未及抬,轰 隆叭嚓连声大震,紧靠寨旁的一片高崖突然倒断了两亩方圆一片,分成三段,同时 倒将下来,正压在群贼头上,连盘贼和当头十几个首恶凶孽,全被打个筋断骨折、 血肉狼藉。 野人这面虽因立处地方凑巧,相隔较远,未被打中,也有数人为飞来的碎石所 伤。双珠更险,不是闪避得快,连头也被打碎。尘沙未歇,寨墙上忽然立满了人, 无数火枪火器,暴雨一般照准后面群贼打去,演武厅上立时火起。此是前寨盘贼聚 众专门演武之地,地方虽大,因山而建,寨堂正侧两面均是高崖。群贼后退无路, 几次重创,是为首的差不多死去十之八九。同时又有大群壮士带了好几百个山民分 两路杀进,厅后高崖上也布满了人,符南洲便在其内。二女正在狂喜,忽见路清和 展鹏、韩云燕夫妇,均在上面壮士丛中指挥杀贼,大群头目噗罗业已降伏,剩下少 数恶贼尚在拼斗。不消多时,多半杀死,有的跪伏求饶。不到天明,全数停当。 父女见面一谈,得知诸侠事前早有详细准备,动手时刻早就算好。满拟和为首 凶孽还有一场恶斗,不料盘贼和诸首恶会被崩崖坠石打死,不是严陵警觉得快,连 勾少庭也被压死。死的这伙都是最厉害的凶孽恶贼,一点没有费事便是废命。事情 顺手,时机巧合,均出预计之外。最厉害的首恶一死,后寨最重要的火药库又被炸 开。路清、阿成、龙都带了戛乌古等大队野人赶路又快,还未赶到葡萄墟,盘庚派 去的贼党已为展鹏等所杀,刚一会合便渡过江来,提前到达。正恐来得太早,敌人 看破,何奇父子见事紧急,乘着盘庚夫妇大会群贼之际,又将令箭盗出,假传密令, 将全寨贼党诱往左近山谷之中,被葡萄墟诸侠困住,通体只剩下那些列队迎宾,摆 架子的小贼。 何奇正在担心,惟恐贼党走得太多,机密泄露,准备稍有不测,便照诸侠所说, 带了何进、勾少庭,先与葡萄墟诸人会合。不料平日人缘太好,应付巧妙,人都相 信,先又引进不少内应,时间更是短促,刚回到寨堂窥探消息,便听少庭来报逆酋 送礼。盘贼恰命他三人整队迎宾,本身端着架子并不出去,竟被蒙过。心中暗喜, 知道狗子正请南洲医病,住在附近小楼之内。火药库一炸立即赶去,将小贼擒来, 南洲也就势与内应联合。后寨虽是盘贼根本重地,因其骄做自恃,内里机关又多, 只有限一些亲信防守,向来认作铁桶一般,没想到会被敌人混进,将火药库点燃, 连那通往上层的总机关全被炸碎。为首诸侠再将平天寨贼巢根本重地占据,几面夹 攻,分头杀来,共只半夜工夫,火还未熄,爆炸刚刚停止,朝阳刚起,大功便是告 成。 众人见面略一商计,当时召集附近土人,分配完了田地资财,将火救灭,办理 善后。只停了三日,一面分人警告汉城官府和附近那些寨主土豪,说明盘贼罪状, 从此不许过问三镇的事,以防连累好人。一面把人合在一处,连同降人和情愿随同 入山的土人,大张旗鼓整队过江。先往野人山黑森林,拿月儿湖白象林作根基,就 着所得财货和在当地收买的农耕樵采应用之物,一面开荒自给,一面教以读书习武, 准备将来起义,驱逐外敌,光复原有河山,为已死先烈义士报仇吐气。双珠姊妹、 路清、阿成和龙都、鸦鸦这三对夫妻,不久也相继成婚,日子越过越好,美满已极。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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