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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回 破镜难圆 惟留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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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破镜难圆 惟留余爱 李强从前日夜里起,便和仲猷不曾再见,方才审问敌人,新旧两村的人差不多 到齐,只仲猷等诸长老和十余个得力村人不曾露面,连忙了两日夜,也未在意,此 时见他忽然赶来,当即就迎上台来,想起此老足智多谋,人虽谨细,但是有胆有识, 遇事最肯出力,他乃主谋之一,如何此时才到?忙赶上前,喊了一声“岳父”。仲 猷先朝众人道喜贺功,再向为首诸人笑道:“诸位弟兄贤婿不必多虑,我已往南山 代为布置,这里的事由我来吧。”李诚笑答:“莫非老姻伯就凭前夜那面竹牌信符, 就将事情办好了么?南山一带,此时水还未退,路更难走,姻伯高年,这样急公好 义,真个令人感佩。但是南山僻险,姻伯不曾去过,带去的人想也不多,我事前虽 有一点准备,到底时间匆促,不知姻伯如何和他们说的?” 仲猷笑答:“我因年老力弱,不能来此动手,自从昨夜接到信号,便料秦氏父 子必败,想起前日别时之言,知你弟兄性情宽厚,仇敌虽然可恶,只肯降顺,决不 多杀,人心难测,不易安顿,又恐连日辛劳,万一乘隙逃走一个,又留后患,为此 连夜赶往南山,拿你信符,寻到那几个主持的人,略一商计,便照你所说行事。除 却那几所空房之外,又腾出了好些房舍,以备降人暂时居住,双方谈得极好。跟着, 接到沿途传来的信号和专人报信,说是大功告成,果然收了不少降敌。我知你弟兄 勇于任事,必要将事办完,方肯安息,这样人太劳苦,特地赶来。我早算好时候, 日里睡足,好在这里的人都是多年亲友邻里,善后之事不妨由我们几个老头子代为 办理,你弟兄抽狸和这十多位弟兄可速回去,早点安眠,养好精神,好办正事,就 便将这些投降的人送往南山,岂非一举两得?” 李诚等知道仲猷老谋深算,仔细周到,陈四也是心思细密的人,必将应办之事 办好,方始赶来,闻言大喜,笑道:“有老姻伯大力相助,决无疏失。好在这班降 人均有家属财产在此,就是人心难测,也必知道利害。如今水未退尽,无论何方均 难逃走,方才在此处置首恶,他们也都目睹,知道善恶之分,决不致于自取灭亡, 这一层并不足虑。倒是他们都有妻儿老小,平日享受已惯,一旦迁往南山,将来虽 要他们以力自给,开头终要使他安心,能有住处。当初本和众弟兄建了几所房舍, 没想到老贼发难太炔,房不够用。再说带了家眷全数迁移,也有许多难题,须要照 顾。我正想把人分成两起,一面为他布置,一面押送上路,老姻伯业已想到,代为 办好,真个妙极,就请姻伯和诸位长老在此主持,我和三弟他们也不必再回家去, 只在此地睡上些时,一面吩咐降人各自召集家属,取了各人衣物,除食粮应该交出 平均分配,以作开荒前期之用,不够的,由新村公仓借垫而外,只是私有之物,仍 归自有,一面命金儿拿我夫妻亲笔书信,赶往南山,请他们办点食物,过了中午, 我们也都起身,带同他们迁往南山居住。在官路两面都有大水阻隔,更有专人防守, 休说无法逃走,便是受了秦贼约请,后来的贼党也无法走进,何况还有众弟兄和金 儿随时防御,决可无害。东南两山都有大片土地要人开发,除房舍要他们自家建造 而外,耕牛农具应用之物十九现成,不久全可安居乐业,同登乐土,大家就越过越 好了。”说罢,传令众降人如言准备。 当地楼房宽大,事情一完,土人全都欢天喜地,各自振作精神,准备未来之事。 除奉有使命的数十人外纷纷散去。有的忙了两日夜,先去安息;有的高兴得都不想 睡,这一日夜工夫,庄中的水多半退去,除邻近官道和后楼一带地势较低还未退完 而外,多半现出地面,互相呼亲唤友,赶往前住之处查看,准备收拾残余,重建家 业。新村的人也各纷纷相助,到处都是欢喜啸歌之声。那些降人本来聚在一起,不 敢走动,李诚说是:“无须拘束,我知你们不会逃走,不敢逃走,也实无法逃走。 既是真心投降,将来便是一家。你们都有妻儿大小,可各回去商量移居之事,就便 歇息些时,准备上路便了。”那些新投降的恶奴打手见对方这样宽厚,越发感动, 一同拜谢,纷纷散去。 雷八同了猪儿刚刚报仇回来正想劝阻,被李诚摇手止住,随将当地之事交托倪、 陈诸老,就在楼上觅地暂睡。李强仗着体力强健,又有极好伤药,虽中毒箭,还不 厉害。玲姑盈盈弱质,平日享受豪侈,从未吃苦,忽然连经奇险,死里逃生,本来 伤还未愈,又中了一枝毒弩,虽经众人医救,人早疲惫不堪。黑女、龙姑见楼上房 多,到处都有床榻,还有许多精美铺盖,几次劝令觅地安卧,玲姑一则想起以前经 过,心情悲愤,要看老贼受那恶报,二则此后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做事,不能再享现 成,回忆李强开头几次相见之言,想要争气,不肯示弱,始终咬牙忍受坐在地上, 不肯去睡,哪知体力不济,伤毒虽已解去,一时之痛,只伤了一点皮肉,并无大害, 这一强行挣扎,又受了一点风寒,不觉种下病根。黑女、龙姑都和她投缘,十分怜 爱,苦劝不听,龙姑只得陪她同坐,用手扶抱,再三劝慰。跟着,陈四夫妻赶来, 父亲母女相见,谈了一阵,陈四有事走开,陈母老病,也早被人劝回。 mpanel(1); 龙姑见天快明,正想抬她回去安眠,仲猷又来,商计安置降人之事。龙姑先想 事已快完,率性大家同卧也好。李强立在对面,由昨日受伤起,始终悬念玲姑伤势, 因见台下人多,玲姑又是青梅竹马之交,狗子一死,成了寡妇,恐引别人议论,虽 不便常在身边,共只慰问过两次,人却关心已极。这时,正和仲猷谈话,准备觅地 安息,忽然发现玲姑面红如火,倚在爱妻怀里,大有不支之势,不禁又惊又急,忍 不住赶了过去,低声问道:“玲姊,伤势可好一点?这样面红,莫要饱受惊险伤痛, 熬出病来?请大嫂龙妹将她抱往那边房内,睡上一会,吃点药吧。”玲姑苦笑道: “多谢三弟好意,我伤痛业已减轻,只是觉热,稍微睡上些时也就好了。”龙姑听 她答活吃力,一摸头上,比火还热,大惊道:“玲姊,你方才不肯听话,业已熬出 病来了。”话未说完,玲姑支持不住,往后便倒,黑女龙姑忙将她捧起,送往旁边 房内,放卧床上,就此昏迷不醒,周身火热。 龙姑见李强站在旁边,面容愁急,低声说道:“玲姊鲜花一样的人,哪禁得起 这大风波?我又下手稍迟,中了刺客一枝毒箭,她偏好强,不肯听劝。看神气,病 势不轻。爹爹医道甚好,还不快去请来?守在这里着急,有什用处?”李强闻言警 觉,忙将仲猷请来医治。仲猷看完了脉,低声说道:“玲姑病虽不轻,尚不至于凶 险,贤婿只管放心。你将来须要领导全山的人同登乐土,好些事都要你做,理应保 重才是。你已累了两三日夜,午后也许还要押送降人,请快睡吧。”李强闻言,知 道自己情急太甚,被人看出,恐仲猷多心,只得连声应诺,忍痛退出,回到所居房 中。 李诚问知前情,见陈四已得信赶去,也劝李强以后对于玲姑须要善处。李强见 兄长也是这等口气,好生不快,但又无话可说,只得应声卧倒,心中悬念玲姑安危, 一直好些时不曾睡着。正觉玲姑以后处境凄凉,心中难过,忽听有人低语道:“你 看三弟,虽未睁眼,始终愁眉不展,恐他没有睡着呢。”李强听出黑女口音,假装 睡熟,想听玲姑病状,随听李诚答道:“玲姑聪明美貌,他和三弟从小亲密,本是 佳耦,不料小贼万恶,强行夺去,她又年轻,没有主意,才致铸成大错。我看他们 二人全都不能忘情,以后日久情生,难免有什枝节,只要内中一个把握不住,非但 对不起龙妹,我弟兄别的虽和众人一样,终是领头的人,一夫一妻,本是昔年旧规, 直到老贼秦十财势越大,方把这旧有的好风俗破坏。休说秦贼父子,便他手下鹰犬 爪牙,也多强抢良家妇女为妾。前日我和倪姻伯他们重议山规,均主一夫一妻,非 但不许纳妾,连通奸苟合俱都犯禁。三弟也曾在场,他是领头人之一,人又聪明, 自然知道轻重利害。不过他们昔年情爱太深,万一到时情不自禁,生出事来,岂不 可虑?你和龙妹都要随时留意才好。” 李强闻言,知道兄长有为而发,越发又气又急,无奈平日敬畏兄长,话又难说, 不便起身争论。正想以后如何善处,忽听黑女气道:“你也太看不起人了,三弟和 龙妹同心同德、久共患难的恩爱夫妻,我虽相识不久,他夫妻的为人我却深知。休 说三弟光明正直,发情止礼,他爱极玲姊,我也知道,但他决不会做那苟且之事; 便是玲妹,为了一时失足,铸成大错,害了终身,她也不是荡妇一流,就算三弟有 什意思,她也未必答应;何况三弟先就不会,他和龙妹又是那等投缘,怎好意思? 你这当哥哥的只管放心,包你没事。如其不言,还给你一个凭据。”随将前夜李强 先听玲姑被秦迪毒打囚禁,只管悲愤愁急,恐误大局,不肯往救;后听龙姑一同被 困,立托别人代为主持,犯了奇险,深入虎穴,以及双方相见情景一一说出。 李强闻言,刚松了一口气,觉着大嫂真个明白,忽觉有人拉手,抬头一看,正 是龙姑,低声说道:“我知你不曾睡着,天已正午,你到外面,我有话和你商量呢。” 李强不知何意,回顾李诚夫妇坐在一旁,喊了声“兄嫂”,便跟龙姑走出。正想探 询玲姑病状,龙姑把他拉到楼廊无人之处,已先低声笑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肯 么?”李强急于想问玲姑病势,脱口答道:“你的事哪有不肯之理,这且不谈,玲 姊的病可好一点?”龙姑接口笑道:“不为她,我还不来问你呢。”李强心方一动, 龙姑又道:“以前我和你说的话全都不算,我愿意她也嫁你可好?你先不要开口, 实不相瞒,以前我最妒忌她不过。自从见人之后,我便觉着这样好看温柔的人,难 怪你那样爱法,我也爱她极了。她那身世处境实在凄惨,除非嫁你,才能快乐;否 则,相形之下,多好日子,她也苦痛。我见她心中悲苦,外面强为欢笑,心便发酸, 万分不舍。好哥哥,我决没有一句假话。方才你走之后,她病中昏迷,连喊你的乳 名,又说对你不起,那可怜的样儿我看了实在心痛,你就答应我吧。” 李强几次情急想要争论,均被龙姑止住,勉强听完,答道:“我听她生病,也 是心痛。我何尝不爱她。如以爱来论,只有比你更爱。但是你我志同道合、患难恩 爱夫妻,只管爱你不如爱她,情义却比玲姑要深得多。非但爱你,而又敬你,你是 我的爱妻,又是我最有力的好帮手,不比玲姊,像你所说,是鲜花一样人,固极可 爱,但非同心合力的终身佳偶。这里面也并非无情,但那只是男女情欲,由于彼此 年貌相当而来,只供我一人怜爱,与事业无关,即此她已不如你远甚。如其昔年能 够坚持旧盟,或是随我逃亡,在我日常劝勉和夫妻情分的感化,使其与我同心合力, 当然也是佳偶;她偏自家背盟,弃我嫁与狗子,才有今日。以她近来这样勇敢,能 够回头,并为众人出了死力,覆水重收,我也愿意;无奈夫妻情爱只有一人,前日 大哥和岳父他们重订村规,便有一夫一妻之制,我们好歹是个领头的人,如何能够 开此恶习?莫非伤天害理,弃你要她不成? “方才大哥和大嫂争论,便谈到此事,真把我气极了,我也懒得和大哥多说, 业已打定主意,此后对于玲姊,必尽全力扶持保护,以至终身。她肯嫁人更好;否 则,我永远当她一个亲姊姊也是一样。你们真想不开,以后我们兄弟妯娌连她五人, 日常一起,照样亲热,除却男女之爱势所不能,如其说她孤身无依,我们四人全当 她亲姊妹一样,村人以力自给,她做不动的事,我帮她做,闲来大家享乐,只比真 骨肉还亲,一样爱她,何必非要嫁我才算圆满?你方才所说,乃她病中昏迷之言。 其实玲姊人最聪明,一点就透,等她好来,我把话和她当面说开,再和她亲密一点, 只要心里干净,是非久而自明。休说不怕旁人议论,这里的人也决不会冤枉我。日 子一久,她见我还是那样敬爱亲密,习久相安,自然就不会悲苦了。” 龙姑闻言,还待争论,忽听呻吟之声起自房内,回头一看,才知匆匆走来,只 顾寻那无人之处,没想到走廊里面便是病人卧房,恐玲姑醒来听去,又恐要用茶水, 止住李强,低声气道:“这样花一样的好人,你偏固执成见,将来日久情深,想要 人家,人家还不要你呢。我不知她卧在里面,人已醒转,要被听去,你说此话多不 好意思呢。房中无人,还不跟我同去看看,莫非这也不行?”李强只得住口同行。 二人原顺走廊绕往楼角,回到病房须由前厅绕进,李强中途又问玲姑病状,龙姑嗔 道:“你已不要人家,管她病好病坏作什?”李强还未及答,忽听黑女由玲姑房内 探头喊道:“你两夫妻谈些什么?我见你们走后,和你大哥谈了两句便赶回来,房 中一个人也没有。玲妹的病仿佛好了一点,她正喊龙妹呢。”说时,二人已忙赶进 房内。 玲姑服药之后,昏睡了些时,出了点汗,稍微清醒,见人刚喊得一声“龙妹”, 见李强跟在后面,便把双目闭上。李强不知她中怀悲苦,忙走过去,笑问,“玲姊 好了点么?”玲姑答道:“谢你好意,我睡了一觉,已好多了。”黑女见她神情颇 冷,双目微闭,与见自己不同;龙姑也觉方才神情似颇亲密,忽对李强冷淡,心疑 方才所说被她听去,见李强只管殷勤问病,玲姑语均敷衍:眼未睁开,心想试她一 试,便令李强准备山兜,少时抬送玲姊回到自己家中,以便照料。果然李强刚一走 出,玲姑眼便睁开,有问必答,对于二女甚是亲热,细看面上,泪痕未干,但是面 有笑容,不带丝毫悲苦。龙姑每一提到李强,不是微笑不答,便敷衍两句,用话岔 开,拿不准是何心意。跟着李强走进,说:“山兜备好。大哥业已发令,把人分成 三起,分别起身。因大嫂和他说好,我们四人均回岳父家中照料玲姊,就便歇息, 不必同行。明日一早,留龙妹招呼病人,我和大嫂再往南山相见,商计开垦之事。” 玲姑以前用有不少使女,均经李诚遣散回家,因感主人恩义,各人回到家中, 帮助父母家人收拾残余,略微歇息,便相继赶来,仍想服侍,被陈四拦住,说此后 人都一样,没有主仆之分,你旧主人伤病昏迷,已有人照料。大水之后,谁家都有 点事,各自回家,等她好了,再见面吧。众使女去往房中探望,见玲姑病势沉重, 俱都伤心。黑女原陪玲姑同卧,也劝回去,只得退出,只秋菱、小玉二女先说什么 也不肯走开,后经龙姑力劝,允其事定之后再作打算,方始回去。这时忽由外面端 了食物走进,均是玲姑常吃之物,由二女亲自煮好送来。 四人见二女辞色忠诚,满面忧容,问知二女和她家人均受过玲姑救命之恩,内 中小玉更是一个孤女,早在背后商量,追随旧主,决不离开。黑女笑道:“你们知 恩感德固然是好,但是此后山中,除却老弱残疾,无论是谁,均要出力做事,不能 因你主人坏了规矩。因为大家一样,没有主奴之分,便不能凭借财势,仗着人多, 欺凌善良,人力也全用之于公,不致只供一人安逸,把宝贵的人力荒废于无用之地。 你们还想服侍旧主,决办不到。前日我们议定,只有彼此照应扶助,没有饮食起居 都要别人服侍,自家坐享之理。这一条,曾经再三商计,订得最严,真要非去不可, 也是分田同作,不过朝夕相见,做一个伴。你们都要嫁人,早晚还是离开,她和我 们一起,并不寂寞。她又是个有志气的人,也决不会要你们服侍,此举无益,反使 旁人多心,以为你主人仍想不劳而获,我们对她偏心,表面一同力作,暗中仍用奴 婢,何苦来呢?”玲姑又把二女喊到床前,再三劝勉,力言:“此后重新做人,以 力自给。我连娘家都不肯回,怎会用人?”二女见玲姑病已稍好,满面笑容,不以 孤独为苦,反说以前生活如在笼中之鸟,此后只有逍遥自在,何况还有两位至交姊 妹一起,只比以前快乐得多。我生长农家,看也看会,气力可以熬练出来,有何可 虑等语。二女无法,只得强忍悲泪,力请保重,同劝玲姑吃一点东西,又吃了一次 药。 外面信号业已发动,李强见玲姑不大开口,只当病中气弱,又将伤药取来,由 黑女龙姑代她换洗包扎,随同吃饱。外面的人已越来越多,李强等三人因要护送玲 姑,向李诚说好,不去南山,自走一路,便先起身。陈四连日劳累,虽然担心爱女 伤病,知有李强等三人照料,仲猷医道又极高明,玲姑又不肯回娘家居住,老妻体 弱多病,昨日同来,到了半夜已先送回,因路难走,业已劝住,不令再来,天明之 后,就在楼上睡了些时,刚刚起身,进房看望,见玲姑病已好转,便放了心。好在 此后随时均可见面,自己还有不少事情,只在暗中嘱咐了几句,便自走开,随由黑 女龙姑将玲姑捧上山兜,同往新村进发。 仲猷所居在一山坡之上,风景甚好,翁婿二人均善布置,虽是竹篱茅舍,朴实 无华,内里甚是清洁整齐,屋外小溪索带,花木扶疏,水木清华,别有出尘之致。 因料不久可将全山大害除去,特在临溪建一竹楼,以备两小夫妻同居之用。仲猷钟 爱龙姑,本身有点积蓄,又是村中长老,最得人心,兴建时,村人争先相助,楼房 六间两层,建得甚是精致坚固,旁边还有一座小亭,纸窗竹榻,别具情趣。李强因 仇敌未除,每日奔忙,只和龙姑匆匆看过一次,等把玲姑抬到楼上一看,在仲猷布 置之下,虽不似秦家那样豪富华丽,但是样样合用,无一不备,卧榻铺盖整齐,卧 室也是两间。玲姑看出前楼是两夫妇的新房,心中一酸,再三力辞,要住对面房内, 龙姑知她心意,故意笑道,“玲姊你当这是他住的么?对面那一小间才是他住的呢, 爹爹建此楼时,因防大哥大嫂回来,或是往来东南山两面居住,又蒙大家帮忙,比 预计新房高大整齐,房也多出好几间。我将小床搬来,我们三姊妹住在这里,他一 人住在后楼小问之内便了。” 李强等回时,村人见他夫妇功成归来,沿途欢呼,追随不去,并要设宴庆功, 一面争送礼物,后经李强夫妇再三婉言辞谢,说大害虽去,事还未完,诸位父老弟 兄盛意,万分感谢。此是众人之力,并非二三人之功,目前好些事还未办,秦氏财 产还要清理,不如等到事完,经众公议,全村欢宴,一同庆贺。并说玲姑出力最多, 因被仇敌暗算,身带重伤,尚须调养。桃源庄经过这场大水,田舍、牲畜、食粮、 用具损害甚多,还须省下粮食,助其复兴,暂缓公宴,便可免去一次耗费。众人退 去之后,回到房中,见玲姑业已洗漱,安卧床上,芳容虽然清减,神气颇好,正和 二女说笑,想要烧火煎药,准备饮食,龙姑笑道:“你们两姊弟多年骨肉之交,好 容易才有今日,你明朝便去南山,分配恶奴土地,管理他们,必有许多事情要做, 玲妹病还未好,不能同去,你们正好多谈些时。那些事由我去做便了。”说罢,不 俟回答,匆匆走出。 李强本想和玲姑谈上一会,见她精神尚好,并无倦容,寒热已退,只伤处还未 痊愈,也未想到别的,便坐一旁,正向玲姑劝慰,玲姑先是微笑不语,忽然笑道: “三弟,不要说了,你的心我全明白,此时我也无话可说。大嫂、龙妹待我真好, 有这两位姊妹朝夕相见,非但不感寂寞,反觉比以前那样牢笼中的岁月自由自在, 要好得多,请你放心。我心已如槁木死灰,明知负心背义,对你不起,但我迷梦已 醒,决不再做花鸟一样的女子供人玩弄了。以前我自负美貌,如今才知受了美貌的 害,要和常人一样,哪有今日?今早你夫妻背后之言我已听见,蒙你不弃,虽说对 你爱重情薄,不是你志同道合的伴侣,其实,你说此话,正是情深爱重到了极点。 你说得对,彼此相见以诚,相知以心,何必非要夫妇?龙妹实是爱你大深,又和我 一见如故,成了骨肉姊妹,才有那样心思。我和你从小便有情爱,彼此无话不谈, 如今劫后重逢,以后岁月颇长,大家又在一起,不如把话说明在先,反倒爽快干净。 休看你早来意思那么坚决,我深知你性情为人,和我日常相聚,就无他念,必情也 难免于苦痛,我想什么事都是人做出来,方才业已打好主意,你能把我忘记最好, 否则,我不想别的法子,也必离此而去了。” 李强深知玲姑性情,料其听了早来的话,心已伤透,表面说笑自若,内里痛苦 万分,好生怜惜,心中一酸,强笑说道:“姊姊不必愁苦,你体力不健,难耐劳作, 我自信尚有兼人之力,便是龙妹,也非寻常女子,此后我夫妇必以全力相助,使你 同甘,而不共苦。已过之事虽然无法挽救,但我终是你一个极忠实的兄弟,有好些 话我不便再出口,玲姊想也明白。如蒙不弃,当我骨肉之交,便请宽怀保重。你如 离此而去,我拼性命不要也必寻你回来,何苦如此?”说到这里,忽想起黑女尚坐 身后,知其虽爱玲姑,却不喜人一夫两妻,双方话太亲密不好意思,忙即回顾,黑 女已不在房内。玲姑见他脸红,笑道:“你当大嫂还在房内么?她早被龙妹引开了。 我们这些话,并用不着背人,何必这样怕羞呢?”李强还未及答,黑女、龙姑已相 继走进,龙姑面有愁容,也未再说别的。四人昨日都未睡好,玲姑人又有病,谈了 一阵,分别安卧,到夜才起,仲猷又抽空赶回看病,说玲姑三四日内便可痊愈,三 人自更放心。 次日一早,李强去往南山,初意当地有大片沃土,开荒容易,在李诚夫妇主持 之下,器用齐备,积蓄又多,只要按人分配,不消数日便可停当。哪知这些降人大 都养尊处优,只会倚势欺人,真要动手,全成了废物,又多不耐苦劳。人家业已归 顺,本身无用,并未反抗,不便责罚,最可气是,成年以上的男子还好,那些妇女 老弱平日享受已惯,一旦要他以力自给,自非所愿,不是怨天恨地,便是偷懒推托, 内中少数知道利害轻重,立志想做好人的,因是不曾弄惯,力不从心,没有几天, 十九病倒。那困难之处也说不完,真比以前犯险临敌还要费心费力。李强才知说来 容易,实行艰难,这班坐享现成的废物,想他变好太不容易。 李诚又因乃弟虽然生自田家,因其胆勇过人,从十几岁起,所做都是打猎樵采、 窥探仇敌虚实、暗中救济穷苦以及率领村人兴利除害之事,无暇料量晴雨,只管出 力最多,耕种并非所长。大害一除,此后想要永久安乐,第一便是开垦,又恐他和 玲姑旧情难断,死灰复燃,有心磨练,就便考验,把南山之事交他主持,并不令二 女前往相助。李强虽然想念玲姑,但因此事非但可把许多恶人废物改化归正,并还 关系未来安危祸福。对方业已投降,便应使其安居乐业,休说放在那里听其自然不 是办法,便是稍微疏忽,照顾不到,这班刚想学好的恶人一个不能安心,或是畏难 怕苦,觉着前途无望,逃将出去,也是大害,只得慨然应命,接受下来。一面好言 安慰,每隔数日,召集全体降人,问其有何困难,令其当众直言,互相商计,解除 改进;一面选了一些性情温和、老成可靠的同道,并请南山土人相助,照料医药, 令众分工合作,不求急进,使其习惯自然,再定出规矩,赏罚公平,一点一点,改 善下去。未收割以前的食粮,除各人原有者外,不够的,分向土人暂借,收割之后 再还。自己一面领头耕作,尽心教导,一面派出专人,分头去向各家访问查看,奖 励清洁整齐,各尽所能,分工力作。公家虽以大力相助,难关却要自己打通,做出 成绩,才有奖励,使人人养成自立自信心性,虽重互相扶助,却以依赖他人为耻。 似这样日夜辛劳,用尽心力,并有新村几个得力同道相助,南山土人更肯扶持,仍 忙了两个来月,方始有了头绪,人心也安定下来。 一连三月,李强忙得家都未回,中间只龙姑去看过他几次,因奉李诚暗示,不 令同在一起,见丈夫一日忙到夜,体力虽仍强健,人却又瘦又黑,心虽怜惜,无奈 李诚之言有理,便是兄嫂,也有专责,在桃源庄未复兴以前,一样劳苦过人。李强 人更心性坚毅,向例非把事情做好,不肯停手,劝是无用,再说关系重大,原应如 此,只得稍微劝慰,帮着做点杂事,便自回去。玲姑更是一面都未再见。转眼秋收, 耕种虽不得法,仗着降人大都练过武功,力气不差,上来不惯劳作,日子一久,见 李强等为首诸人比他劳苦十倍,结果为的都是众人,自身毫无所得,再看土人岁月 那样安乐逍遥,有几个以前同党在对方细心出力扶助之下,又有了成效,得到奖励, 才知力气不会白用,和自食其力之荣,全都感奋努力。地土又肥,除却极少数为了 上来外行怕苦,敷衍故事,等到明白醒悟,农时已过,所种庄稼参差不齐而外,十 九生得十分茂盛,便那少数几家所种的地,因是后来加功努力,一样也有收成,照 着当地一年三熟的天时地利,只要渡过本年,非但那些本来就有积蓄的降人足够温 饱,还有余富,便是桃源庄全部受过水灾的土人,到了明春,也是衣食无忧,日子 越过越好。 李强为了领头开荒,连新旧两村的庆功欢宴均未参与。李诚夫妇早已移居桃源 庄,每月难得去往南山两次。李强每日领头力作,家中的事均不知道。这日正在查 看众人收获,将前借土人的粮分期发还,又将众人闲时打猎采药所得,运往山外换 取来的衣物用具,各按所得,一一分配。等到事完,夕阳已快落山,正要去往溪中 洗一个澡,回到所居小屋,与同伴商计明日之事,雷八、猪儿原在新村耕种,已有 多日未见,忽然同骑快马跑来,见面便贺三哥大喜,今奉大哥之命,请你回去。李 强上次便听黑女说起,他和龙姑订婚之后,虽是久共艰危,形影不离,尚未正式完 婚;且喜大害已除,不久便与新旧两村的人同登乐土,只等南山事完,举行婚礼等 语,当时忙得不堪,也未理会。及听二人一说,问知兄嫂已为布置婚事,当地的事 业已就绪,改由别人主持,问是何人,雷八笑道:“我不晓得是谁,三哥先不要问, 到家自然知道。” 李强和玲姑一别三月,本极想念,便龙姑也只匆匆见得几次,只为身有正事, 无法回去,及听二人一说,当地事已完满,归心似箭,不暇多问,忙往溪中沐浴, 连饭也顾不得吃,便纵上二人带来的马一同驰回。到了新村一看,到处张灯扎彩。 村人听他回来,纷纷赶出,争道劳苦功高,并说,后日便是婚期。李强一面挥手答 谢,赶到倪家,只仲猷一人迎出,说令兄不料你来这快,业已走开,少时就回。李 强笑问:“龙妹他们为何不见,玲姊近来如何?”仲猷笑道:“贤婿连月辛苦,刚 刚回家,请到楼上少息,自请吃饭。她两姊妹也有事走开,小女少时就回。玲姑也 真难得,她的事少时令兄回来再作详谈吧。”李强初意二女也许故意取笑,藏向楼 上,闻言,虽觉二女均和自己情好,龙姑更是患难恩爱夫妻,多日不见,明知自己 回来,后日便是婚期,又非世俗儿女,决不至于怕羞回避,怎会走开?连玲姑也都 不在楼上。心虽失望,仍想二女必当自己不会回得这快,去往旁处游玩,也未在意。 登搂一看,新房布置整洁一新,搂上下还扎有好些灯彩,卧室却只新房一间, 以为玲姑,不愿触景伤情,避居别处,忍不住又问:“玲姊近住何处?”仲猷答道: “她自贤婿去后,没有多日人便复原,刚一下床,便强着小女教她熬练气力和耕猎 樵采之法。她虽在秦家养尊处优,毕竟出身农家,并不全是外行,人又聪明绝顶, 一学就会,令兄见她苦志向上,十分奖勉,又传授她内功,听龙姑说,共只两月功 夫,便有了门径。令嫂更是热肠指点,由上月起,她三姊妹便形影不离,并还常往 山中打猎,仗着心灵手巧,一点就透,力气虽还稍差,所练飞刀已无虚发,近更自 运巧思,造成连珠排弩,发时密如飞蝗,每排七个弩筒同时连珠并发,好像大蓬光 雨,方圆三丈之内,无论敌人猛兽均在笼罩之下,决无幸免,四日前刚刚制成,真 乃山居利器。她还种了两亩田,都是自耕自种,不要旁人相助。就这短短三个多月 的光阴,体力也强健不少,只没有以前美貌文秀。贤婿和她情同骨肉,听了想必高 兴,只恐见面不易认出而已。”李强喜道:“实不相瞒,我真关心玲姊,怕她不能 吃苦,想不到她会这样明白。她住在哪里呢?”仲猷笑道:“她已不住在这里了。” 说时,左近村人见李强回来,送来不少酒食。猪儿忙去接来,悄说:“三哥今 日太累,还要筹备婚事,改日登门拜望,请先回吧。”随将酒食端上。李强也觉腹 饥,正和雷八、猪儿同食,闻言想起那日玲姑所说离此他去之言,不禁大惊。又想 自己一去三月,心虽想念,为了事忙,从未回家看望,直到兄嫂将婚事准备停当, 方始喊回。玲姑对于前事本就悔恨,再一触景伤情,更易多心,万一从此远走不归, 她一孤身弱女,又无什么本领,岂不可虑?越想越愁急,又不好意思深问,想了想, 忍不住问道:“玲姊几时走的,可是回转母家去了么?”仲猷笑答:“她父亲人最 精明仔细,颇有积蓄,又最爱这女儿,玲姑如肯回家坐享,按照山规,虽重以力自 给,没有生业,便难存活,但是家有余财的人,只非不义之财,仍听自用,并不强 他力作。用意全在大家都有事做,你一人坐吃,就是家中富有,也无意思,使人自 然感化,养成勤俭诚朴、劳逸相当、苦乐与共的好风俗,真要自暴自弃,只不违犯 公议规条,便听其自然。到了财产用光,非出力气不能生活,再行劝告。到了那时, 她不能取得衣食,再看了大家的好榜样,也必自然感化,非走这条路不可,用不着 多说了。玲姑如肯回家,坐享现成,我们怎会这样称赞她呢?她今日方始起身,还 同了她父一路,实是事情凑巧,也并非为了不愿见面,她因你夫妇喜事,为了正事, 不能参与,走时,说了许多抱歉的话,并还防你多心,托小女代为致意,小女便是 送她同去的。” 李强虽觉仲猷辞色自然,心终疑虑,正想追问去处,仲猷己接口说道:“她父 女此行,便是代你。令兄为了人心难测,那些降人以前均非善类,你又天真,无什 机心,又想借此考验你的心志,才令你当此重任。他暗中随时都在戒备,并还派有 几个能手,随时窥探你和那些人的动静。果然你刚去那些日,内有几个恶奴本来该 杀,死里逃生,非但不知感激,并因要他开荒力作,心生怨恨,不是怕你弟兄一身 本领,山高路险,甫山那些土人个个武勇,都把令兄令嫂当成首领,万分敬信,无 法打动,金儿更是厉害,想要逃走,难如登天,就是逃出南山,新村这个关口也无 法飞渡,没奈何只得假装好人,领头出力,为想取得你的信任,用力太过,还曾病 倒。表面看去,这些病倒的人都是勇于改过的好人,・其实,好人不是没有,内中 多半一样心思,用的是苦肉计,打算逃走,于中闹鬼,有的并还藏有凶谋,想要行 刺,放火烧山,乘乱逃走。后因家属牵连,事太艰险,耽延下来,始终不敢发难。 仗着会武,有点气力,耕种之事,先难后易,学会以后,习惯相安,反觉有了兴趣。 再有当地土人扶助比较,逐渐感化,知道田家之乐。可是这些降人虽多心定,打算 安居乐业下去,那几个上来假装卖力的好狡险恶之徒,仍然不能安分,不是阴谋未 死,遇到时机,仍想蠢动;便是专装表面,暗地图谋,打算勾结党羽,欺凌善良, 始终没有去掉以前踏在人头上面的恶习。无奈令兄防御周密,表面声色不动,利用 他的机智本领,和同道弟兄的密报,加上金儿灵慧,能通人言,随时暗中查探,对 方阴谋没有发动,已先得知。 “每当这少数恶徒背人密计之时,只要发出恶言,起什恶念,必有飞刀留柬, 暗中警告。接连几次,虽将他们吓倒,恶念仍未尽息,直到上月底,他们事已做惯, 田地里的庄稼均有收成,看出以前我们所说无一虚假,能出多少力气,便得多少收 获,除抽一成归公作为备荒之用,一成代他积蓄,买来农具耕牛应用之物仍归他们 所有而外,一无所取。初开荒时,虽极劳苦,庄稼种好,人便轻松,空闲下来,便 自由自在,随意逍遥,山中乐事又多,十有八九均觉这等岁月比起以前随秦贼父子 穷奢极欲,一面欺凌善良,一面却要仰望狗主鼻息,颜色喜怒,稍不遂意,便受打 骂凌辱,同伴之间还要明争暗斗,你倾我轧,时刻都要苦用心计,防人害人,没有 一刻安宁,要强得多。你们几个领头的人又肯以身作则,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无 一样不替他们想得周到,眼前生活又颇安定,乐足抵苦,未来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快 乐景象,终于连那几个凶狡恶奴也自感化过来,连听金儿密报,屡次暗中窥探,那 些多数改好的人自更感慰,便听这几个恶奴的口气也都知道愧悔,除想早点取得我 们信任,许其走出南山,随意往来,能迁回桃源庄更是幸事而外,非但没有怨言, 井还说了许多天良发现的话。 “令兄虽对我说,你们领头的人功劳最大,以德服人,比他飞刀警告收效更大, 但因这些人积恶多年,为日尚浅,本性难移,仍不十分放心。你和小女订婚已久, 应该合普。再说,这三个多月也太劳苦,别人均已替换了两次,只你一人最久,也 欠公平。但是同道弟兄虽多,像你这样人才却是少有,他又不能分身,婚期将到; 再去的人,本领还在其次,第一要有心计,聪明机警,能得众心,还要借这农隙之 时,为他们想出一些方便,以及秋后冬来樵采打猎年终行乐之事,更要随时留意考 查他们心情,做到一人不罚,而均努力归善地步。以前如是坏人,要他变好;如是 好人,要他好上加好。这个又非细心体贴、会想主意、能耐烦琐的人不可。想来想 去,只陈老四能胜此任,他也极愿出力,偏生家有病妻,本身也体弱多病,还有别 的缺点,恐难兼顾。 “我们正在商量,玲姑忽告奋勇,自愿代你前往照管,说出好些道理,此女非 但心思细密,聪明机警,胆勇识见也都过人,经此三月发奋磨练,大有进境,比起 以前判若两人,又是这班降人的旧主母,因其平日待人宽厚,这班旧人对她全有好 感,背后谈论,常时想念担心,恐她不惯劳苦,她如同往,真个再好没有。贤婿心 地光明,有话均可明言,小女因和玲姑投缘,知道你们情爱甚深,曾有同嫁一夫之 言,并还想到山规,如不允许,连离此他去均非所计,我和令兄令嫂怎么劝告,她 都不听;最后还是玲姑力辞不应,设法打消,并还为此吃了一点苦头,小女至今尚 在悔恨,可是双方情义越深。她因去过南山几次,知道玲姑在你婚前不愿相见,特 意送他父女同往,与雷八、猪儿分成两路,故此你们不曾见到,我想小女至多明午 就回来了。”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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