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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回 觌面又天涯 双桨凌波人已渡 穿林寻野老 孤身赴敌马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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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觌面又天涯 双桨凌波人已渡 穿林寻野老 孤身赴敌马如飞 前文李善同了新收盗仆辛良赶往黄叶渡口,女侠浦文珠船已渡至中流,揽辔船 头,临风独立,那匹白马依在身旁,良马美人互相陪衬,越显得英姿飒爽,丰神绝 世。两马相差共总不多一会,河宽水急,渡船往来迟缓,等船回来恐赶不上,正待 另雇渔船追去,猛觉右臂被人抓住,力气甚大,仓促之间误会恶意,暗用真力一挣, 手虽挣脱,觉着那手坚如钢铁,力气甚大,心惊回顾,正是酒店幼童,好生惊奇, 未容发间,幼童已先开口道:“二位客人这等心忙做什?此船大小,如何能载两马。 对岸一面好些浅滩,那渡船回去还要费事,不是当时可以泊岸。如真急于赶路,请 先吃点热的东西,等把马备好,哦领你们骑了此马赶往上游,那里水浅,索性骑马 过去,由我领路,比另雇船要快得多。并且这条路我全认得,如是追人,无论何方 均可赶上,不是好么?”说罢,李善才想起匆忙之中忘了马匹行囊尚在店内,渔舟 长只丈许,人马也不能全渡,心中好笑。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好在文珠去路已明, 迟早总能追上,便随幼童同去林内,由辛良将马备好。 幼童先往房后去了一会,回来又向老店主耳语了几句。店主先是不允,将头连 摇,后经幼童拉着手不住央告,方始点头,朝二人笑看了一眼。幼童即向屋内跑去。 一会辛良来说马已备好,李善便把幼童先抓自己臂膀,仿佛武功颇好之事悄悄告知。 辛良悄答:“我早看出这家祖孙不是常人,与童老前辈必有渊源,我们照他所说行 事便了。”边说边收拾东西。幼童也换了一身短衣裤,拿着一个小包赶回。二人见 他包中只一身干净衣裤,另外包着一件形似三节软鞭的兵器,满面均是喜容,竟比 二人还要着急,一到就催起身。 李善要付酒账,幼童笑答:“今天由我请客,不必算了。”李善自不肯白食, 刚把银子取出,幼童拦道:“你们真要客气,暂且代我收存,过河再给。我到对岸 要买东西,此时身边不好带,还不快走。”李善见他说完已然先走,因其年幼,便 取了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随后跟去。幼童回顾,意似不快,绷着一张脸说道:“你 们怎看不起人,当我请不起客么?”李善还未开口,辛良先说道:“老弟不要多心, 你我相交日长。”话未说完,忽听身后喊道:“孙儿拿去。”幼童答得一句“爷爷 给我”,同时日光之下两团白光已斜射过来,幼童伸手接住,正是那两块散碎银子, 回顾酒店老翁已然回身入内。三人边说边走,相隔已在六七丈外,又是一大一小流 星赶月同时飞到, 幼童单手接住, 不听丝毫响声,到了手内,便递与李善说道: “还你。”李善还想推谢,吃辛良暗中止住,笑问:“老弟姓名可能见告?”幼童 悄答:“你们口头上老弟老弟的,连一顿酒饭都不容我当主人,虚情假意的,我不 喜欢。只我说话算数,领你过河了事。如不嫌我是小孩,看得起我,交个朋友,就 对你说实话,还许帮个小忙,你看如何?”二人闻言,料有原因,同声答道:“你 我萍水相交,一见如故,老弟又是我辈中人,哪有不愿交友之理?”幼童不答,转 问二人姓名,二人照实说了。幼童立时喜道:“二位大哥果然人好,我祖父在此隐 姓埋名已十余年,外人只知姓王,实在姓柳名渔。我叫柳青,你们的事我全知道。 所追那人因受高人指教,过河便要改路。如不是我同行,决迫不上。李大哥不要心 忙,跟着我走,不特把人寻到,还可助她脱险呢。” 李善先见幼童和辛良牵着两马沿河而行,且说且走,脚底甚快,己然走出好长 一段,尚无过河之意,惟恐错过,两次想要询问,均被辛良暗中止住;闻言惊问: “老弟怎知愚兄此行来意?”柳青笑答:“本来只知一半,方才童家三弟来说,才 知大概,暂时无暇细说。我知你们心急,但是对岸地势弯斜,又有两条岔道,夜明 珠走的是条小路。听童家姊姊说,这女人不知好歹是非,刚愎自恃,你们和她并无 深交,就是追上也无法和她说话;她又不认好人,一个不巧,反遭轻视。转不如上 来分路,不和她一起,过了张店,她必被人困住,我们也恰赶到,正好救她出险, 岂不是好?据我所闻,二位哥哥此行不易,越往前敌人越多,真个大意不得呢。” 辛良接口道:“贤弟便是昔年名震北五省、铁臂苍龙柳八太爷的令孙么?此老昔年 威名远震,交游遍天下,无人不知。柳贤弟是他令孙,方才行时曾往屋后会人,必 是先前所见杨、童二位小侠无疑,后来又和八大公禀明才走,可知前途之事童、柳 二位老侠定必知底,公子照他所说决无差错。” mpanel(1); 李善听要分路,惟恐错过,还自迟疑,及听这等说法,辛良又在连使眼色示意, 两次欲言又止。后见路走更远,还未过河,闻言忍不住说道:“此行实是受人之托, 暗中相助。浦侠女是否看得起我并不相干,如迫不上却是误事。”柳青笑答:“李 大哥你哄我呢。听昨日二姊他们说,李大哥爱那夜明珠,命都不要,是个痴子。你 这样热心,人家偏不领情,事前追上,万一人家不理睬你,莫非也不难过?”李善 闻言,想起心上人只见过两三次,并未交谈,昨夜她被凶僧所困,自己为她解围, 将凶僧引开,她却不顾而去。这等急追,即便追上,也实难于措辞。再想柳青语意, 分明自己心事行迹已被这些不知姓名的男女少年英侠看破,由不得脸上一红。方想 询问所说二姊是谁,柳青忽然笑说:“前面就是过河之处,二位哥哥代我把衣包拿 好,由我开路,牵马过去。”说完到一大树之下,柳青将小包交与辛良,请二人上 马,自把上衣鞋袜脱掉,只穿一条破旧短裤,往下面河滩上走去。 二人见那河岸比方才过渡之处还宽得多,水面却浅,两旁大片芦滩,水深只三 数尺,宽仅三丈,果然容易渡过。李善见柳青到了下面,便似蜻蜓点水,只两三纵 到了水边,快要上去,忙喊:“贤弟快回,一同骑马渡过,免得受凉!”跟着人也 赶到。柳青回首笑答:“你不知道下面还有沙窝,恐马失足,水流又急,你看这一 带有船么?”辛良也说:“昔年河水甚大,近来逐渐干涸,船已难通,渔村衰落便 由于此。往来舟船只到黄叶渡前便转支流,不往这一带来,再往前面便有深有浅, 河底竟是淤泥沙窝,非有人领路不可。柳贤弟必是家传水性,不如由他去罢。”话 未说完,柳青已令二人暂停,自往水中蹿去。那水看去最深之处不过四五尺,柳青 到了水里直似一条大鱼,动作极快,只见水面上激溜乱转,阳光之下照见一条白影 往来游行,无什响声,不似寻常游水的人手足乱动,打得水面上泡沫横飞。人在水 里,身子微一屈伸,双足一蹬,便是一两丈远近,水面上立时起了一条白线,姿态 灵活,十分好看。 李善初次见到这好水性,正在连声赞好,柳青已在上下游十余丈方圆一片往来 游行了两遍,忽由水中冒起,笑道:“这里本来水浅,只为前两日一场大雨,水涨 起了一倍多。且喜找到一处石梁,甚是平整,虽有浮沙,并不甚厚,只有二三尺深, 二位哥哥盘坐马上,便不致打湿衣裳了。”说罢,拉了李善的马沿着河滩走了几步, 笑说:“这条石梁今日才得发现,有宽有厌,非走直线不可。辛兄最好后走,以免 马蹄溅水,湿了衣服。”说罢,拉马入水,果然只齐马腹以上。李善恐湿衣履,便 立在鞍上,回顾辛良也纵马入水,随后跟来,行囊已系在身后,双手握着马鞍,头 下脚上,口衔马缰,倒立马背,随后跟来。当地水流更急,柳青连喊留意,见二马 虽受狂流冲激,毫不偏侧,到了岸上,把湿裤拧干,擦去水渍,更换干衣,把裤弃 去, 笑道: “我本意渡完一个再渡一个,想不到这两匹马如此好法。”辛良道: “好在老弟不是外人,此马乃是关中第一位大侠段漪的两匹双龙驹,不然哪有如此 驯良呢?”柳青闻言,拍手笑道:“昨日我听人说,李大哥主仆骑有两匹名马,没 有在意,想不到会是段大叔的双龙驹。早知如此,方才也不担心了。” 辛良问故,柳青答说:“李大哥追人心急,上路再说。有了此马,又快又好, 我们还可抢往前面,早到一步。张店前面白沙沟有一土山,夜明珠无论如何走法, 均可望见。她虽先走一步,还未打尖。听说她最爱此马,另外还有一匹好骡子,走 得也是极快,平日十分珍贵爱惜,决不舍得马不停蹄一味乱跑,中途非歇马打尖不 可,我们却都吃饱。方才我祖父命人给此马喂了许多豆子、两斤好酒,说是此马贵 重,不可乱吃野草,走了长路,要先溜一阵,等汗干后再喂,看得甚重。走时又对 我说,过河再骑,马刚喂饱,此时不可上去,有这一顿饱餐,明早再喂都不妨事, 原来知道此马来历,我还不晓得呢。反正不忙,索性再走一段上骑如何?”李善想 想三人并着两马,就此上骑,闻言才想起日前此马不分日夜一路飞驰,果大劳苦, 幸而泰山遇雨,养息了数日,由昨日起又是一夜整的,方才歇了不多一会,刚刚喂 饱,不宜快走。心上人昨夜在蔡家看完信就起身,也许饭都未吃,看她半夜途中尚 且停歇,过河之后必往镇店打尖喂马,柳青所说甚是有理,心中一宽,又恐把马跑 坏,随口应诺,便同起身。 李善因见当地陂陀起伏,山岭杂沓,四无人烟,秋深木落,到处黄叶飘萧,甚 是荒凉,好在脚上都快,先由辛良牵马随在后面,朝前飞驰。后来看出那马竟通人 性,灵慧异常,自信脚程可能追上,试将内中一匹马缰松开,系在判官头上,果然 追随人后,不肯离去。柳青回顾笑道:“听说此马一名大龙,一名二龙,只要经过 主人吩咐,命随何人,除非主人有话,便不会中途离去。到了地头,不用再系马缰, 无论何时何地,相隔多远,闻呼即至。待我试它一下。”说罢飞驰向前,连纵带跳 赶出十余丈,偏向一旁岔道之上,连呼“大龙、二龙!”那马只把头略抬,望了一 望,仍随辛良之后,并不过来。李善也自赶往前面,所行却是正路,一时好奇,试 喊了一声“大龙!”内中一马立由辛良身旁绕过,四蹄翻飞,欢跃而来,其行如飞, 晃眼赶到身旁,昂首骄嘶,头朝李善胸前不住挨挤,马尾连摇,神骏非常。李善见 它竟知人性,好生喜爱。柳青也自赶回,急喊“辛兄停步,再试一下!”喊了两声 “二龙!”后面那马仍不理睬。李善觉着好玩,把手一挥道:“大龙你先回去,叫 二龙来。”随又喊了一声“二龙”。大龙立朝辛良驰去,辛良已依言立定,先喊了 两声“大龙”未应,及至李善发令,前马方始驰回,后马也一路骄嘶,奔腾而来, 两马对面交错,晃眼全到。后马也和前马一样,朝着李善不住挨挤亲热,十分依恋。 辛良也带前马赶到,三人重又上路。柳青童心好玩,又同试了两次,均是如此,试 出两马只听李善一人指挥,辛良只能带马,却不听话,正说起好笑,同夸马好,两 马由此均紧随李、辛二人身后,不时昂首骄嘶,朝着二人身旁乱拱。那叫二龙的一 匹更是神骏。到了后来,竟将李善衣角咬住,轻轻扯动。三人原因那条路不大好走, 打算到了前面野地再骑,见状才知那马催骑上背,笑问柳青,答说:“我和辛兄人 均瘦小,同骑一马比较省力。”李善一心赶路,随口应了。辛良料知柳青必有话说, 上马之后,柳青笑道:“这类好马我还是初次骑到,你抱着我,由我拉缰,我还有 话说呢。”说时,李善因见前途乃是一条山沟,恐路不熟,便由辛、柳二人在前。 二人边跑边说,辛良才知黑天雁对于文珠志在必得,除多约能手遍布埋伏而外, 并令两名死党带了几个得力的心腹分头查探,随时调度,满拟未过黄河以前必将文 珠擒住,好在请出的人多是硬汉,事前又经老贼拿话一激,料定无论如何决不吐露 真情,不怕泄露。谁知天下事不能尽如人意,这头一关设在泰山,因知文珠山中有 一好友,只一经过必往访看。对方师长是个隐居多年的前辈异人,最不好惹,虽然 避免犯他规例,终恐弄巧成拙,惹出事来。故此所约的人均是能手,并有三个擅长 毒药暗器的贼党,满拟手到成功。即便有人出头,好汉也打不过人多。做梦也没想 到,先是宫氏兄妹和李善一见投缘,又在事前听一好友之劝,那人和关中华山诸侠 原有深交,惟恐双方引出误会,两头解劝,再和李善一见如故,交了朋友,想起连 日所闻老贼卑鄙无耻的行为和所用阴谋毒计,不由有气,本人退出,不再参与,并 将老贼所请一个姓田的能手拉在一起,借了几句闲话抓住过节,不再伸手。 下剩还有一个名叫余仁,原是陕甘路上一位怪侠,外号丑华佗。此人内外功均 臻绝顶,又打得一手好暗器,精通医理,手到回春。老贼去年才与他无心相遇,看 出对方是个异人,用尽心力,百计结纳。余仁近十年来只在北天山一带走动,每隔 一两年才回长安扫墓,来去匆匆,停留日少。偶往山东、河南一带闲游,无心巧遇, 一则不知底细,又见老贼神情谦和,满脸春风,乍见之时气味甚好,文武两途俱都 来得,相待又极优厚,于是投机,结为朋友。这次老贼求他相助,颇费苦心。余仁 见老贼对他虽极尊崇,待若上宾,但他寨中往来朋友甚多,从不为之引见。偶然说 起,必说余兄世外高人,今之大侠,这班江湖中人实在不配与你相交,你又独往独 来,性喜清静,故此不为引见。人都喜欢恭维,余仁起初也未能免俗。这日看出老 贼对那班人一样礼重,想起可疑,假意辞去。老贼先是挽留甚苦,后才露出不久有 事相求。 余仁早就料到礼下于人,必有所为,心想:“萍水相逢,受他如此厚待,理应 遇事出力,对方平日谈吐、气度无一不好。”以为江湖上有什仇家,并没想到为色 而起,乘着酒兴,满口答应。老贼跟着便请余仁再过半月光临,当面奉托。余仁见 他说话吞吐,便留了心,假意泰山访友,暗中查探。见自己走后,老贼立发传牌和 亲笔书信,召集徒党和江湖能手、有名人物,借着生日大开群雄会,向众声言,人 已中年,前妻早死,膝下无儿,苦爱文珠已有多年,望诸位高亲贵友成全此事。等 众答应,然后分别重托,暗中密计下手之法。男女相爱原无足奇,何以如此劳师动 众?心中奇怪。平时往来江湖,都是孤身,无什同道,山东、河南道上这班人物只 几个彼此闻名,都未见过,当时不知何意。及至回去,听老贼当面一托,才看出对 方好些口甜心苦、不实不尽之处,由不得心生鄙视,暗忖:“我已答应在先,如何 不算?好在对方只要我在暗中监防所请同党,随时助他成就,并无伤天害理之事, 此人居心虽然不善,相交日浅,等到事情过去,再与疏远也是一样。”便不动声色, 慨然应诺。 及至到了日期, 照着老贼所说, 先期赶往泰山。因和文珠不曾见过,心想: “双方世交兄妹,平日情分既好,尽可明白求婚,何必用什阴谋诡计,惊动多人?” 又听说起文珠文武全才,美如天仙,意欲迎上前去,看看到底如何好法,特意借故 提前起身。文珠不曾遇上,李善主仆沿途打听却被问出,心疑李善是文珠情侣,老 贼为想把此女占为己有,才有这等做法,立即回身追来,竟比李善先到半日。日前 往游泰山,那客店曾经住过,因受老贼之托,知道香客游人大多,便包下来。店伙 见他形貌虽然丑怪,人却和气大方,也未留意。当夜大雨,发现李善主仆前往投店, 便去后院窥探。本心是想此人少年英俊,武功似有根底,如与文珠爱好在先,议定 婚约,便不助老贼做那瞒心昧己之事。及至冒雨去往后院暗中窥听,正赶宫氏兄妹 与李善谈投了机,为老贼泄底,觉着二人既受老贼之托,至多不以为然,中途袖手, 不应又帮外人,反复无常,便冷笑了一声,随手打进独门炼就的三棱剑,随即回房。 跟着李善生病,张福冒雨延医,因觉此人少年英俊,文武双全,也颇难得,照 他所为,必死群贼之手,何不借着医病对面查探?如是一个只会武功的纨绔子弟、 浮浪少年,便由他去;否则,将人医好,加以警戒,免其送命。刚一进门,便见到 生平惟一好友的信旗,已料李善不是庸流。再见阿灵为主忠义,再三哭求之状,人 又灵慧,细一察看,竟是极好资质,越看越对心思,便起收徒之想。后又发现李善 是个童男,武功颇好,身有隐疾,看在信旗主人面上,也无坐视之理,无如生平言 行如一,已然答应人家,这头一关必须出手,幸与老贼约定,自己身有要约,必须 前往,由当日起至多候满三日,到期无事便须离去,除非这场想不到的大雨连下三 天,万无袖手之理,借开药方为由,留下一纸警告,说对头厉害,日前当众声言, 把文珠视为禁脔,无论何人,休说娶之为妻,只要转什念头,决不放过。此女美貌, 回南日久,乃师遗命嫁人,已过年限,万一此行同有伴侣,只要是个男的同路,便 请诸位下手杀死等语,似你主仆这等穷追,被贼党看出;休想活命。天下多少美人, 何苦如此?最好候到第三日午后起身,即便不肯中止前念,也可免去好些危害。 本意还想设法阻止,或把信旗传扬出去,回房又遇见一位前辈异人和一位姓孙 侠女向其力劝,不等天明便自冒雨走去。雨住之后,宫氏兄妹和那姓田的拿了那枝 小剑和第一夜余仁所约地点赶往后山,打算与之决一胜负。正要交手,异人师徒同 姓孙侠女忽来解围,双方化敌为友,互相约定,不管闲事,只作旁观。余仁所约时 限已过,更有说辞。李善这面原有几个能手暗助,均是有名英侠之士,本来早已大 胜,谁知老贼心多计巧,既恐所约的人不为尽心,又恐后山两师徒恰巧赶回,不是 敌手,另外又派有好些盗党,分成几路,同时下手,豁出同党伤亡,好歹将文珠生 擒了去。内有几个并还是惯用迷药的黑门中人。幸而另有几个少年英侠往游泰山, 无意中探出此事,同行还有一位老前辈与宫氏兄妹多半相识,立时仗义出手。内有 两人发现阿灵为毒蛇咬伤,中毒甚重,再听宫、余三人说阿灵如何忠义,便分出两 人将他救往黄叶渡。前和辛良动手的二童也曾同往,均知此事。 那姓孙的侠女和童家一位女侠原是师姊妹,也赶了来,谈起老贼约人大多,步 步为营,侦骑四伏,文珠一举一动全都得知,虽然马快,文珠爱马太甚,跑上半日 必要歇息,本就容易追上,何况由泰山去往德州好几条路,都有贼党埋伏。由此渡 河起身虽然较好,过去张店八里坡有一大庙,斜对面还有一个大寨,内中主人均是 老贼约出来的有名盗党,人多势众,厉害非常。此是必由之路,文珠年轻美貌,到 处荆棘,她那一身装束和坐下白马更是标记,贼党一望而知。一经发现,一面软硬 兼施,或明或暗将其困住,一面急发传牌火箭,通知各路贼党层层阻隔,插翅难飞。 柳青因听杨、童两小弟兄说起此事,正赶日内要往张店附近访探亲友,便向乃祖力 请,意欲借此历练。始而不允,后经苦求,忽然笑诺,只说:“你去也好,休看人 家前途多事,但决无害,跟去原可,只不许任性,随便和人争斗。你想交的两人, 一是刚归正的绿林中人,一是富贵人家公子,如其轻视,至多送他过河,必须回来, 不许勉强巴结,只顾贪玩好事,叫人家看你不起。” 柳青说:“我知爷爷素来好胜,方才李大哥不肯收回酒钱,我真着急,再要一 推,我几乎去不成了。我看大哥对你甚好,你年纪比他大,一口一句公子,多么刺 耳难听!都是一样朋友,什么公子母子的。因你这样,只好叫你二哥,心中却是不 喜。难怪他们常说官场中人许多讨厌。大哥那样好人也有习气,别人就不必说了。” 辛良忙把昨日李善为他讲情经过说了出来,力言:“李善上来便以朋友相待,实是 自己感恩心甚,又与蒙面人有约在先,即此已觉未能践言,只管李善客气,多少也 该有点表示,为此各尽各心,称呼不同,不能怪人。”柳青笑答:“这就莫怪了。 这等称谓终是刺耳,大哥不是那样人。那黑衣蒙面人照你所说不是华山弟兄,便是 龙山四友,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就我之见,既然大哥有话,其意甚诚,你也不必过 于卑下,把公子二字去掉如何?”辛良原因黑衣人似想借此试他,为践前言,一任 李善劝说,始终不肯改口;闻言细一盘算,也觉无聊。好在李善十分投缘,人又极 好,随口应了。二人并骑了一阵,又问出好些事来。 李善虽听辛良谈起柳渔威名和柳青那等说法,不见到人,心终不放,一上马背, 便朝前面加急飞驰。正行之间,马的肚带忽然跑断,只得下马收拾。因见前面二人 刚顺小路转折过去。心想相隔不远,也未呼喊。等到收拾好了肚带,二次上马飞驰, 不料马行太快,这一停顿,两下相差已有里许来路,那转角之处有一岔道,两崖对 峙,中藏山沟,沿途均是高树垂杨,人口一带又多野麻,因这条路比较难行,寻常 无人经过,前面一条却是平整宽大。辛、柳二人在前,谈得正在高兴头上,没想到 李善中途下马,以为尚在身后,而那条路又是去往张店贼庙的秘径,好些地方均可 掩藏,不致被人看见,信马急驰,且谈且行,忘了回身招呼。李善过时,又因心急 前行,遥望前面有尘头飞起,路又正对,不曾发现右侧树荫下还有一条小路,只当 二人在前,连忙飞马疾驰,朝前赶去。 一口气赶出七八里,觉出途径弯环,由西北偏向东北,与柳青途中所说好些不 符,前面二人也未追上,方才尘土飞动之处已早赶过,沿途冈岭起伏,景物荒凉, 到处衰草凌乱,好似难得有人由此经过神气,心中奇怪。暗忖:“前段只是一条野 路,地势平坦,草也不多。这一带地面崎岖,到处都是野生树林,冈峦起伏,高高 下下,共只见到两处荒村,人家房舍十九坍倒,有的还有火烧痕迹,始终不曾见到 人影。先前下马忘了招呼,就算前面二人马行太快,中途回顾,见我落后,也必回 马相待,如何不见?莫要把路走迷不成?”心中一急,见附近有一土坡,便纵马往 上驰去,打算登高四望,查看前马踪迹。到顶一看,当地除了几处小山,便是涧谷 林野。山虽不高,路却难行,又有林木断崖掩蔽,哪看得见人马影迹?心正愁急, 那马似知主人迷路,忽然昂首骄嘶了两声,待往坡下走去:猛想起此马性灵,也许 知道途径,正想对马诉说,试令其往寻同伴,猛瞥见相隔半里树林之中有人走动, 觉着马多聪明也是畜生,既有土人,正好向其询问,便朝侧面驰去。那马连嘶了几 声,几次偏头作势,似欲退回原路,均因那人相隔甚近,以为只要问出柳青途中所 说的两条路,便可赶到;同时,又想起柳青曾说张店侧面八里坡有~小山,可以望 远。两下分开时久,必要寻来,已快到达,还是向那人间明途向再走为是。那片树 林偏在西北,转眼便到,中途遥闻空中似有异声飞过,沿途多是高林,回顾不见, 急于问路,也未在意。 李善初意方才所见必是当地土人,及至赶到林中一看,原来那片树林在一高坡 之上,林中一所孤零零的房舍,倚崖而建,崖旁流水潺潺,瀑布下垂。门前空地之 上有一大圆石,两个石墩相对分列,石旁一株老松,夭矫如龙,荫蔽数丈,宛如一 片曲柄华盖,将那圆石罩住,阳光正照其上。两旁各坐一人,正在对弃。一个前朝 山民打扮,自发红颜,衣冠高古,身材也颇伟岸。对坐是个瘦矮老头,打扮得非僧 非道,头上挽着一个发髻,貌相清秀,拿着一个棋子在石上微微敲打,发出金石之 声,与松风相应,清越娱耳。棋子似是金铁所制,颇有分量。本意问路,及见二人 丰渠冲和,所居房舍不大,但极清洁,旁边小畦两方,种有不少菊花,秋光冷艳, 五色缤纷,亭午松荫,悠然对弈,又穿着那种难得见到的服装,意态萧闲,在在显 出高人雅致,自己走到石前,竟如未见。料是山中隐居的高士,人家正在构思之际, 不便贸然惊动,想等对方开口,再行请问,便立旁边恭候。以为自己牵马在侧,主 人断无不同之理,谁知二老全不理会,那棋下得又高,顿触夙嗜,先是无心观看, 只想对方开口,略问几句就走,没打算多延时候,及见二老棋艺精妙,从所未见, 越看越有意思,不禁看出了神。 刚悟出好些道理,猛觉手中一动,那马忽然挣脱了缰往林外走去,匆促间不知 何意,回身想要赶去,忽听上首白发红颜、胸飘银髯、山人打扮的一个唤道,“少 年人回来,那马不会远走,必是跑路大长,有些内急,恐污了我的地方,一会自回, 不必多虑。我看你也似会家,何妨多看一会?”李善见那老者须发如银,慈眉善目, 笑语温和,看年纪当在八九十岁之间,面色偏是那等红润,声如童婴,又清又脆, 心虽奇怪,因忙赶路,好容易看到对方开口,忙即躬身长揖,笑道:“后辈因事去 往张店,中途迷路,同伴不知何往,意欲寻人探询,因见二位老人家在此对弈,不 敢惊扰,侍立在此。身有急事,难于久停,还望指示一二,改日再来求教。”下首 瘦矮老头接口答道:“少年人不晓事,这里近年毛贼甚多,方才曾放响箭,必又出 动。你已把路走错,如朝原路退回,难免遇上,不如看我二人对弈,等他扑空,回 巢再走,就无妨了。” 李善见那老头形貌清瘦,神情颇做,也未细详语意,恭答:“后辈还有两个同 伴,中途走岔,必要寻来,如有贼党,难免相遇。我虽不才,多一个帮手总好一些, 何况后辈等三人无什长物,也许不致被人看中。”话未说完,上首老人笑道:“你 晚走个把时辰,便少好些麻烦枝节。少年人不免在外走动,何苦来呢?”下首老人 看出李善神情愁虑,忙着起身,那马也自回转,衔着李善衣角往外连扯,微笑道: “杜兄不必再劝,此马真个灵巧可爱,由他去罢。好在底下的话还未说完。”上首 老人已点头接口笑道:“老夫少年时也和你行径差不许多,这也难怪。你由此往西, 直向西南,由一片满布松林的高冈穿出,或者不致与贼遇上。你那同伴也必快到, 可在林中小候,一同上路。原来小路捷径却不可走,你们马快,赶出一段就兔再多 枝节了。万一你那同伴知道此间地理,已与贼党交手,到了冈上也可望见,就快走 罢。”李善一听,来时所闻竟是响箭,越发心急,匆匆谢别,也未细想,牵马出林, 便自上路,微闻二老笑语之声,仿佛说了句“此人大狂,焉能不问”,先疑说的自 己,继一想方才向其请教并未失礼,也许说的旁人。 李善心正寻思,忽听远远喊杀之声,心方一动,坐下白马二龙已一声长嘶,竟 不照老人所说途径,一路蹿山过涧,朝侧面飞驰下去。随听远远马嘶相应,好似大 龙所发,二龙所去之处正是人喊马嘶的一面。马行极快,鬃毛根根倒竖,性发如狂, 与平日迥不相同,料知辛、柳二人业已遇贼,也许文珠在内,念头一转,越发惶急。 马也不听招呼,一味朝前猛蹿飞驰,从来无此快法,身子和驾云一般,只见两旁山 石林木电也似急朝身后倒退下去,沿途地面宛如狂波急流由脚底闪过,料是二龙闻 得同伴嘶声,急于赶往应援,索性松了缰绳听其自去,晃眼之间飞驰了两三里。眼 看前面横着一片土山,人喊马嘶隔山传来,已快临近,马嘶忽止。刚把宝剑拔出, 摸了摸身旁钢镖,正待越山而过,那马已然跑上山顶。顶高不过数丈,由上到下均 是树木,目光到处,刚发现山坡下面林外空地上有人动手,猛瞥见一条小人影子由 斜刺里蹿将过来,一把抓住前面马缰。那马跑得正急,又快下坡,骤出不意,一个 收不住势,几乎人马一齐歪倒。总算来人早已防到,马既灵慧,自己骑术又好,才 未出事。来人拉着马缰,不顾说话,马一横转,立时就势拉了马缰,往来路山后树 林中跑去。李善早看出来人正是柳青,忙问:“下面可是贼党,辛良何在,浦侠女 可在其内?”柳青略一喘息,笑道:“大哥莫忙说话,且看前面,这位老人家一到, 多大乱子也无妨了。” 李善随手指处,定睛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文珠,辛良也在其内。二人均未骑 马,和一群贼党正在苦斗。文珠屡次想逃,均未如愿。内中两矮贼各持一对形似人 手的奇怪兵器,纵跃如飞。无论二人逃往何方,凌空一纵,便是好几丈高远,落向 前面,把路阻住。下余数贼武功也都不弱,把文珠、辛良围在中间,同声笑骂,嘈 成一片。看神气是想将二人困住,使其力竭成擒,未下杀手。辛良紧随文珠身侧, 相助迎敌,虽未受伤,无奈为首两贼武功惊人,捷如猿鸟,想要脱身,直是无望。 群贼一片威吓之声,文珠好似气极神气,不禁怒从心起,一拎辔头待要赶去,柳青 忙拦道:“大哥怎不听话?此是山东道上两个著名的匪贼,一向心狠手黑,惟利是 图,不留情面,本领也真不小。除却左近有一老前辈他还害怕几分,余者全不在他 眼下。方才相遇,我看出二贼服装兵器与平日所闻一样,惟恐提出名字,二贼不理, 祖父年迈,久不出世,不愿为他生出枝节。又恐大龙受伤,本意往寻一人再行往援, 辛二哥因见浦侠女被困,大哥不知何往,独自步行上前助战。我见浦侠女的马已被 贼党牵去,这伙狗贼最是残忍、卑鄙,恐马受伤,正待把马藏好再行上前,忽听马 嘶,同时又有一贼追来,想夺那马,我便下马对敌,好容易把他诱往无人之处打倒, 绑在树上,将马藏好。想去寻人,又恐路远;想往助战,贼党人多,内中二贼又极 厉害,去也无用。正在盘算,忽听马嘶,料知大哥寻来,惟恐冒失上前,遭了二贼 毒手,又恐贼党不问情由,上来就将此马斫伤,刚把大龙藏好,顺路赶来,想要拦 阻,商量好了再往助战,忽然发现一位老前辈由那旁越山而来,心方一定,大哥也 自赶到。依我之见,此时最好不要上前,免遭无趣。” 土山侧面原是一条横岭,中间隔着一道深沟,宽只两丈,岭崖壁立,有一二十 丈高下,人马无法飞越,李善便沿着那条山沟绕来。柳青说时,发现岭上走下一个 穿白衣的瘦矮老头,头挽抓髻,定睛一看,正是方才下首对弈的瘦矮老人,不禁心 动,暗忖:“坐下马方才飞驰何等神速,此老怎会赶在前面?越岭而过固较抄近, 但是此岭也有二三十丈高下,来路岭后更是陡峭,中间还隔着一条深沟,如何飞渡?” 再一回忆方才所闻之言均似有因,又见柳青再四拦阻不令上前,等到说完,老人已 由岭下树林中绕往战场,看去和寻常行路一样,不知怎的,共总几句话的工夫,便 由岭脚绕出林外,料有原故,只得把马勒住。柳青随道:“这位老人家一来,群贼 非晦气不可。我把大龙牵来,大哥先不要走,少时细谈就知道了。” 李善见他辞色坚决,只得点头。心想:“老人必是一位前辈英侠,柳青如此说 法,群贼必不敢强。”再往前面一看,老人已坐向林前树根之上,似在旁观,并无 动作。群贼分成四面将文珠、辛良围在中间,口中笑骂调戏,正在高兴头上,先未 理会。老人到后,李善见未出手,方自失望;又见文珠手法渐乱,颇有寡不敌众之 势,实忍不住怒火,正待纵马下去,忽见辛良朝文珠说了两句,同往老人身旁杀去。 群贼自是不舍,二人且战且逃,相隔老人坐处约两三丈,为首二贼又自卖弄,飞身 一跃,纵到前面,想把二人去路挡住,正往下落,老人倏地把手微微一扬,当头一 贼忽似断线风筝,身子一偏,跌倒地上。群贼有心戏弄文珠,照例每次逃走,只是 在后呐喊笑骂,并不真个上前追杀。等到逃出一段,再由为首二贼飞身上前,拦住 去路,尽情调笑,逼将回来。文珠、辛良均非二贼对手,只得回身,转往别处突围, 二贼又跟踪赶去,如法炮制。似这样四方八面前后追截已非一次。二贼一面卖弄本 领,口发狂言,同党再一呐喊助威,全把二人认作网中之鱼,毫未留意。见二贼飞 身纵去,便即停步观望,满拟敌人必被逼回,做梦也没有想到快要落地无故受伤。 辛良素来手疾眼快,先受群贼戏侮,心中恨极,猛瞥见侧面树根上多了一个白衣老 人,心中奇怪,料非寻常,打算试他一下,故意指点文珠同向老人这面突围。及见 为首一贼无故跌倒,仿佛受伤颇重,越知所料不差,心中恨毒,便不再发话,相隔 又近,抢上前去就是一刀。 那贼并非黑天雁所约同党,因听人说老贼大开群雄会,想将文珠巧娶为妻,人 极美貌,又多财富,便生了心。正打算暗中顺路赶去,文珠中途改道,恰好遇上。 二贼一名茹燕,外号小大圣,一名云里钻,飞刀伍龙,在离此七八十里的白龙冈为 寇,没有多年,吃绿林饭虽然不久,因其武功特高,得有高明传授,手下同党全是 能手,寨中人数不多,除同党十多人外,只有限几个服侍盗党的哆罗,个个心狠手 黑。平日抢劫行踪飘忽,往往远出千百里外做上一票,便即回来。遇上客商敌人, 照例不留活口,也不懂什情面。黑天雁知他难惹,为首两人又都好色如命,素无深 交,故未下帖。二贼本就有气,以为看他不起,当日一早得信,便率贼党寻来,一 见文珠果是美貌,越动淫心,一面下令不许伤害,四面合围,打算威逼降顺,先调 笑一阵,再不服输,立即下手。文珠武功虽好,打不过人多。虽有辛良相助,依然 是无济于事。斗了一阵,二贼见文珠满脸怒容,不肯屈服,正待动强,见往林前跑 去,茹燕比较伍龙还要凶狡,意欲争先,抢前纵去,不料人在空中,正待转身下落, 猛觉一股疾风迎面扑来,当时胸前一震,瞥见前面不远坐着一个白衣老头,装束得 非僧非道,神情可疑,心中一惊,未容转念,人已闭过气去,跌倒地上,吃辛良一 刀斫死。 伍龙和众贼党不知茹燕是为老人所杀,还当中了敌人暗器,打落之后又被斫死, 不禁暴怒,同声咒骂,赶上前去,要将辛良剁为肉泥,把文珠擒去,强奸之后再行 杀死,声势汹汹,乱成一片。这时,辛良已看出白衣老人是个救星,忙朝文珠低喝: “浦侠女快求那位老前辈相助,待我先挡一阵。”话未说完,老人已从容起立,迎 面走来。文珠也自惊觉,刚喊得一声“老前辈”,耳听头上大喝,伍龙已当先凌空 飞纵过来。文珠知他厉害,刚往旁闪,忽听哈哈一笑,回头一看,原来伍龙已被老 人撞退老远,怒喝:“老狗何人,通名受死!”老人笑道:“凭你这类无知鼠贼, 也配问我老人家姓名?现有两条道路由你自挑。你方才欺人太甚,快跪在这两人的 身旁,磕上一千个头,自去上吊,还可保个全尸,少受活罪。一是我也把你们照样 耍上一阵狗熊,再叫他两人把你们挨个杀死。”群贼不等话完,全都激怒,一齐破 口大骂,喊杀上前。文珠、辛良正待迎敌,老人笑道:“你们已打了好一会,还有 朋友就要赶来,共总十多个毛贼,有我一人足够他们受的,愿走就走,如愿看个哈 哈,可作旁观便了。”说时群贼已刀枪齐上,老人只凭一双空手,稍微一动,来贼 不是翻身跌倒,便将手中刀枪震脱了手,相继倒退。内有数贼分头朝文珠、辛良追 扑,老人身形一晃,便到来贼身后,夹背心一把抓起,向空抛去,又甩倒了两个。 群贼才知厉害,纷纷负痛,惊叫之声嘈成一片。 伍龙急怒攻心,本要动手,因方才落地时吃老人迎面撞了一下,当时只觉双臂 酸麻,虽料遇见劲敌,还未十分留意;及听对方还骂,待要动手,猛觉周身酸胀, 稍一行动,痛不可当,已然无法用力;又见同党上前就倒,再不便和抛球一样,一 甩两三丈高远,这一惊真非小可,心中恨毒,想用连珠弩箭暗算敌人。悄悄取出, 手刚一抬,便觉周身奇痛,手已不能扬起,不由惊魂皆颤,忙喝:“众弟兄暂且停 手,问明来历再打。”老人笑道:“我没有那大工夫和鼠贼费话。”伍龙听出口风 不妙,自己又是周身酸痛,休说对敌,行动皆难,忙喊:“你老人家尊姓大名,请 看我师父的情面,容我说两句话。”老人笑道:“不是想教你把狗贼引来,还不会 留你这三天活命呢。你已中了我的罡风掌,寸步难移,三日之内必死,趁早忍痛滚 了回去,叫你狗贼师父前来寻找。你们这伙毛贼恶贯满盈,一个也休想活命。” 贼党共是十四人,才一照面便死伤了好几个,下余诸贼中有两个灵巧胆小的看 出不妙,拔脚想溜,刚走出不远,吃老人轻轻一纵,追上前去,仍是夹背心一把抓 起,甩向场中,相继厉声急叫,爬不起来。还有四贼见此厉害,也都心寒,一声呼 哨,四下分逃。谁知老人身法快得出奇,晃眼追上了两个,如法炮制,一个也未爬 起。下余两贼一个逃得最远,吃老人随后追去,未见回来。另一贼最是乖巧,本来 往东,一见老人往南追贼立时改道向西,当地便是土山前面树林,文珠的马正系树 上,那贼想要骑马逃走,惊慌过甚,没想到旁边还有两个敌人,刚把马缰解下,那 马忽然抬腿猛踢,想起此马性烈,方才擒马时有一同党几乎受伤,一扬手中刀,待 要就手杀死再逃,吃文珠同了辛良双双追来,扬手一袖箭打去,正打在手背之上, 刀刚坠地,负伤欲逃,又吃辛良一镖,由耳根穿入脑内,怒吼一声,倒地身死。 文珠见群贼死伤殆尽,受伤的全都成了残废,倒地不起,连声呼痛,内有两贼 知难活命,又受不住那痛苦,已各自杀。伍龙也躺在地上,疼得满头是汗,口中辱 骂,只求速死,本想过去给他一剑,想起老人前言,便对辛良道:“这位老人家本 领之高从所未见,不知何故还未回来,我意欲赶往察看,向其请教。方才蒙你相助, 十分感谢,身有急事,异日再见,恕不奉陪了。”辛良还未及答,文珠已然上马, 朝老人那一面追去。李善先在坡上遥望,转眼之间贼党全数伤亡,心正痛快,把马 勒住,柳青也骑马赶来,见面方说:“大哥此时最好不要与夜明珠相见,文珠已上 马朝老人追去。”虽听柳青那等说法,心仍不舍,故意说道:“这位异人方才曾经 见过,可惜未问名姓。我想这里死伤多人,这位老人家必要回来,辛良也在当地, 且到前面再说如何?”口中说话,纵马前行,柳青只得纵了上去。辛良望见也迎了 上来。李善以为文珠必随老人同回,至少也可探明她的去路,到后寻一树根坐下。 三人互谈前事,才知辛、柳二人途中回顾,李善不曾跟来,路已赶出不少,料是中 途走迷,忙又回赶,中途发现一伙盗党。柳青因听人说过二贼来历打扮和所用兵器, 忙告辛良,前往偷听,得知贼党凶谋想把文珠抢去。因李善中途走失,恐与贼党相 遇,便和辛良暗中尾随下来,走出不远,便见文珠单人独骑跑来,群贼立时一拥而 上。文珠因见贼党带有暗器,恐伤爱马,只得下马应敌。辛良想为李善见好,上前 助战。文珠因昨夜曾与辛良对敌,先颇误会,后经辛良边打边说,告知来意,这才 合在一起。 柳青来时,乃祖曾经指点,又知为首二贼淫凶狂傲,不卖情面,凭自己这面三 人寡不敌众。群贼对敌,必先斫马,又听大龙迎风长嘶,和远方马嘶之声,知道两 马均有灵性。恐两马受伤,李善也必快来,忙即骑马迎去。不料被一贼党看见,随 后追来。柳青知贼党人多,假意纵马飞逃,逃到山旁夹谷之中藏起,等贼追到,冷 不防一棍扫去。那贼武功原好,因见骑马的是个幼童,一念轻敌,没想到人是英雄, 马是龙驹,连人带马藏在崖石后面,声息皆无。那夹谷人口又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石 洞,刚往前跑,忽听头上呼的一声,当时闪避不及,吃柳青一棍打了个脑浆迸裂, 死于地上。耳听马嘶越近,忙即赶出。因来时听了些话,惟恐李善好心被人误会, 强行劝止。辛良也说:“方才对文珠说,昨夜泰山脱险,全是李善仗义约人相助。 本是入京求学访友,因听自己说起贼党前面还有埋伏,觉着文珠孤身女子,处境凶 危,又知改道黄叶渡,好在绕路不多,跟着改道追来,意欲随时暗助,并无他意。 此时因知贼党将要发难,不知文珠是否过去,正在分头查探,故未一路。文珠正在 对敌,闻言未置可否,看去神情十分淡漠。事情刚完,借口往追老人,便未再回。” 李善听完前事,见老人仍未回转,群贼只剩伍龙和两同党未死,见三人聚谈, 同声咒骂。柳青越听越有气,想要杀死除害,辛良拦道:“这几个狗贼害人大多, 正好由他活受,杀他做什?”柳青笑答:“我知他们中了雷大先生的罡风掌,周身 疼痛,四肢失力,死活都难。这等狗叫大已可恶,也不杀他,且给他吃点苦头,闭 了狗嘴再说。”说罢,过去踢了两脚。三贼原是痛苦求死,不料对方竟知老人来历, 吃柳青一踢,奇痛钻心,骨髓皆麻,又酸又胀,又无法抗拒,人和瘫了一样般,疼 得杀猪也似惨嗥起来,一齐改口,哀告求饶,并求速死。李善心慈,刚劝柳青停手, 忽见前被老人追走的贼党同了数人如飞赶来。正待迎敌,那贼忙喊:“诸位不要动 手,我奉雷大先生之命来此掩埋同党尸首,抬这受伤的人回去。我本不能免死,因 向雷大先生再四苦求,才被点了穴道,命我来此抬理。他们虽得免死,双手已不能 抬过肩膀,只等把事办完,也就回家种田去了。”三人闻言,便各停手。李善忙问: “浦侠女可曾与雷老前辈相见?”那贼答说:“我刚逃出不远便被擒住,抓往崖上, 曾见浦侠女骑马走过,似往张店那面跑去,雷大先生并未见面。”李善才知文珠已 然走远,白等了些时,便催起身,仍是三人并作两骑,往前追去。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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