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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回 苦意诉衷肠 夫也不良 天何此醉 有情成眷属 佳人绝代 国士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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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苦意诉衷肠 夫也不良 天何此醉 有情成眷属 佳人绝代 国士无双 依了王藩,明日告知众人,询问此针何来,便可查出来人是谁。李琦仔细寻思,觉 着堡中一向平静,素无外人。近年虽有侠盗武成来此寄居,因武凯求婚未成,一怒而去, 至今未回,武成师徒数人也先后离山。只武凤一人在此,今晚还曾同席,看神情不似坏 人,身材也与适见少女不同。恐又与卫壁有关,便告王藩,暂时莫向人说,只在暗中查 看,以免大惊小怪,结果查出无事,被人轻笑。一面把卫壁之事对王藩说了,请其相助, 暗中留意观察,暂时不要声张。王藩含笑应诺,随同安息。李琦为防万一,查看好了门 户,并把九侠平日行军御敌,防备暗算的传音铃,暗放在各路口上。那传音铃乃八侠成 全巧思精制,用百炼柔钢打成,长丝如发,蛛网般密布地上,每一头均附有好些银铃。 放在来人经过之处,寻常决看不出。手脚微一触动,各处银铃一齐颤动,发出响声。众 人闻警,立起应敌,灵巧非常。及至安好以后,天已将近丑时,终无动静,室中灯光早 熄。伏窗偷看,窗外月明如昼,到处静悄悄的,并无异兆。连日跋涉劳顿,也有了倦意, 只得上床卧倒,一会便已熟睡。 次早李琦起身,先收丝网。遥望卫壁匆匆走来,由窗外绕过,知是寻找灵筠,便未 理他。再看园中已在张灯结彩,工役往来,热闹非常。段、王诸侠因跋涉辛劳,尚在酣 卧未醒。想起多年飘荡,明日便作新郎,难得兰珠美貌多情,又是前生夫妇,结婚之后 就要重返师门,同修仙业,方在喜慰。一眼瞥见昨日兰珠带回来的那盆连理珠树,正和 自己所得的一技琼花同供案头。那树虽小,但是花开繁艳,叶如翠玉,铁树苍鳞,与琼 柯玉干连理并生,佳气葱茏,香光并艳。方在凝眸爱玩,忽听身后有人微咳了一声,回 顾,正是灵筠独自走来,玉立婷婷,站在面前,欲言又止,似有愧容。匏犀微露,贝齿 嫣然,朝来容光,丰神艳绝。不禁面红心跳,忙即侧身相让,笑问:“筠妹怎起得这么 早?方才曾见卫兄从窗外走过,为何未来?”边说边往外走,想陪灵筠同往外间坐谈。 灵筠见他神色甚庄,知其故意矜持,微叹道:“小妹此来,专门是向七哥道歉。我尚有 事,待不多时就走,此问坐谈无妨,兰妹也快来了。”李琦不便再往外走,便请灵筠隔 桌对坐,方要开口,灵筠已慨然说道:“昨听家师波旬婆之言,得知前因,深觉愧对, 我也不便多言。只是命生不辰,相逢恨晚,请七哥珍重前途,好自修为,与兰妹同修仙 业,长生不老,勿以薄命人为念吧。”李琦见她说时星眼波澄,泪光欲流,似有无穷幽 怨,难于倾吐,由不得又生怜爱,忙把心神镇定,正容答道:“以后我视筠妹为妹,所 望彼此相知以心,相见以诚。如有用我之处,尽管言明,任何险阻艰难皆非所计。不知 筠妹信得过我么?”灵筠凄然笑道:“如信不过,我还不会来呢。暂时也无法说,且等 你仙山归来,再作长谈吧。兰妹原说就来,为何未到?” 随见金、张二女侠同了成全走进,兰珠也随后赶来,诸侠纷纷起身,见天不早,知 是连日劳倦所致,互相说笑了一阵。灵筠用完早点,便先辞别。李琦见卫璧不曾随来, 暗问兰珠,也说未见。只当往寻灵筠,途中相遇,说完了话,便回朱家,也便放开。方 把灵筠来意告知兰珠,兰珠笑拦道:“七哥不要说了,老以为我不信你么?”李琦便不 再往下说。因为明天便是正日,中迟只此一女,贤孝英武,貌又绝美,堡中人民一向爱 戴,除中迟照例举办喜事而外,全堡人民均来凑趣。到处香花鼓乐,灯彩辉煌,充满着 一团喜气,由上到下,个个兴高采烈。堡内外观赏花灯礼乐的人民往来如织,指点欢呼 之声,汇成一片繁音。端的太平安乐景象,繁华富庶,盛极一时。 次日李琦入赘,新房便是兰珠平日所居卧室。原名芳兰榭,四外花树罗列,中建台 谢,旁有危崖,满生兰蕙之类的芳草,为堡中最清丽的美景,隔日早经布置停当。二人 行礼之后,全堡人民因新婚夫妇女貌郎才,同是天人,想望风采,聚众力请新夫妇一同 骑马游行全堡,以志这万里良缘,一时之盛,永留佳话。二人应了,各骑骏马,出堡游 行。段、王诸侠骑马前导。人民自备的仪仗长及三里,一色鲜明。山居尚武,更有不少 武士和九侠部下健儿加入行列。只见刀光映日,旌旗蔽野,人民各持香花鼓乐,夹道欢 呼,追随不舍。新夫妇各按堡俗,穿一身红缎的绣花吉服,戎装佩剑,分骑在两头白毛 如霜,金鞍玉辔的高头骏马之上,满面喜容,并辔同行,前呼后拥,到处受人欢呼礼敬, 新夫妇也含笑挥手沿途答谢。人民均说,这等盛况佳话,从来未有。等到游行归来,沿 途风景胜处,或是广场林野之间,早已布满酒筵。兰珠还恐人民争进喜酒,无法应付。 后听海棠悄告,说任龙已放出口风,都知新郎不会饮酒,只由堡人推出三位老年人,在 新夫妇回宫时节,代全堡人民同敬三杯,略示敬意,这才放心。 mpanel(1); 李琦和九侠诸人刚入堡门,便见两旁各花树上悬着无数大小纱灯,更有千百种奇花 异卉结成的各式花球花篮之类到处罗列,迎门一座五色鲜花结成的大牌楼高达五丈以上, 还未行前,便闻异香扑鼻,清馨染衣。二人并辔徐行,过了牌楼,走完驰道,到了前厅, 方始下马。二婢将马接过。随行仪仗早在牌楼前面停住,只由十五六岁的美秀男女所组 成的细乐队,和八十名手持香花宫扇的少女,引导前行。到了厅前,也自分开,由厅侧 两列花径绕厅而过,抄向后进礼堂。只十二名半持花篮半持炉香的美秀童男女引了新夫 妇,由正中踏着红毡穿厅而过。九侠改随在后。任龙已绕路抢前走去。李琦见万花如海, 百丈香光,到处花灯鼓乐,锦绣成堆,霞蔚云蒸,富丽无伦,觉着过于耗费物力,悄问 兰珠:“方才初出游行时,还没有这等穷奢极侈,为何转来,这等踵事增华,铺张大 过?”兰珠笑答:“你不愿意么?”李琦说:“并非不愿,只觉物力可惜,耗费太多罢 了。”兰珠微笑,尚未及答。任龙正由后厅急行绕回,随在身后,知道九侠为了光复故 国,奔走江湖,备尝险阻艰难,不喜这等奢侈,闻言凑近前去,低声一说。 李琦才知堡中风俗,人民结婚,多是各人联合亲友至交,自备酒食,前往庆贺同乐。 主家除还礼答谢而外,例无设备。看去十分热闹,却不使主人喜庆之日,自己毫无享受, 反更操劳。而主家应办的事,都由一些至交至戚分任了去。所以主人只有快乐,毫无劳 苦。到场人数,也看平日为人和交情名望而定多寡。虽然贺客越多越好,主人却是坐享 其成。不像山外人家遇喜庆事,主人背着虚名,是他一生中的好日子,实则全家受累, 乐不抵苦,往往费尽心力,稍微招待不周,还要受人讥笑。有钱人家还好一些,穷人子 女婚嫁,往往不敢举办,等到事完客散,人已累得头晕眼花,四肢疲倦,重负虽释,精 力已竭,尚还有何乐趣?名为受贺,实在是受活罪一般。照着堡俗,众擎易举,人无闲 言,男女老少各随其便,借着主人喜庆之事,跟着同乐一两天,人人高兴。客人一半凑 趣,一半借以行乐,主家也少酬应之烦,彼此从容,互无拘束。 只有堡主婚丧喜庆之事,例由公库主办酒筵。举堡人民视堡主之贤否,以为庆吊, 本来不受礼物。因中迟这一任政法修明,年有改进。加以山中天时温和,地利无穷,中 迟在位已三十多年,为人民开辟出不少富源,举堡富庶,享用不尽,人民惑戴恩德,已 非朝夕。无如祖宗遗法,中迟虽然贵为堡主,除却因公费用,或是祭祀行军,堡有大事, 可在公库随意支取而外,本身退居,比起人民,只有一个专厨,酒食随意,还可多用十 来个堡民轮值的男女仆婢,并无别的过分享受。人民老想报答主恩,苦无机会。一听小 主嫁人,新郎飞将军自天而下,又是仙人所说的未来救星,人是那么少年英俊,喜信传 出,举堡同欢。就这一两日夜之间,全堡人民纷纷集议,除分任打扫布置,音乐仪仗, 诸般职司,各有专人争前应征而外,一面连夜加工,互相争奇斗胜,到处张灯结彩,加 意铺张,恨不能把整座铁堡布置成一个锦绣天地,才对心思。为防中迟命人劝阻,事前 照规行事,暗中照预定集合,准备停当。一面由长老会推出几个年高有德的人往见中迟, 表面庆贺,并商议将来新夫妇继承堡里之事。中迟人甚精明,事无大小,无不知闻,本 来瞒不过去,无如万众一心,准备严密。那长老会又名辅政会,由士农工商各业人中推 选出来的耆贤组成,平日为堡主辅佐,又是堡主耳目,为之上达民隐,事无巨细,咸与 咨询。这班长老,多半年高德重,老成练达,历时两三代,知现堡主的恩泽深入人心, 决拦不住,便自己也极愿意助成盛况。经过人民纷纷推人向其求说,全都喜诺,帮助隐 瞒,借着议事,将中迟绊住。中迟亲丁稀少,任龙等后辈自然更不肯泄漏,竞被瞒过。 堡人早集合好,在各处等待,新夫妇游行回来前,仗着人多手快,就在两个时辰以内, 各照预定安排布置,虽是锦上添花,实在出于自动。兰珠早得二婢报信,因是体面的事, 再说也拦不住,只有听之。 李琦闻言,越感到人民力大,善善恶恶,全出自愿。今日之举,如由暴君以威力强 迫人民供献,还未必有如此设想周到,穷工极巧。而一面是在肉山酒海,歌舞狂欢,装 点升平,穷奢极欲;一面人民却在痛苦呻吟,血泪呼号。一遇机缘,危机爆发,转眼之 间,身败名裂,昔日繁华,立成灰土,白耗费千万人的膏血。快意一时,徒留臭名,有 什意思。哪似今日这样,只管花团锦簇,奢华豪侈,因出人民自愿,竭尽心力,意犹未 足,举堡上下,一片欢声,哪有丝毫怨恨愁苦。人民富足以奉一人,虽用之如泥沙,而 取之不尽,只有慷慨乐赴,踊跃争先,毫无所苦。人民如在水火之中,便不额外生枝, 已是怨声载道;再要暴敛横征,穷奢极欲,竭泽而渔,以人民垂尽之脂膏,供少数人无 穷之享受,转眼灯灭油干,便不同归于尽,也为万夫所指,终至败亡。可见人力物力, 不怕消耗,但要上下都有。同是一样奢侈繁华,而因果好恶之不同,何止天渊。同时又 想到堡有贤君,需人为继。照着中迟和诸长老前夜口气,颇有令自己继为堡主的意思。 现虽志切仙业,不喜人间富贵,但是万里投荒,又带着千百个誓死相随的忠勇健儿,无 端受人恩德优遇,中迟无子,到时也不能置身事外,至少须为堡主和全堡人民出点力, 稍微报答,才能问心得过。 李琦正在寻思,兰珠偷觑丈夫满脸喜容之中,微带沉吟,似有心事神气,正想询问, 忽见卫壁由侧面花径上闪过。这时观礼人多,分由厅旁两条花树对立的驰道绕望后厅礼 堂,有的随看新人,互相指点,全都低声笑指,喜气洋洋。独有卫璧皱紧双眉,急匆匆 朝着自己看了一眼,便往林中走去,甚觉可疑。紧跟着,又见钱小翠由人丛中往前急走, 乃兄钱希唐跟在身后,一闪即过。小翠更是愁眉苦脸,似有急事神气。刚过不久,卫璧 忽由林中闪出,不往里去,却走回路。猛想起灵筠自从早晨为自己上妆之后,便不再见, 不禁奇怪。再看李琦,目光常注在自己身上,卫璧匆匆往来,竞如未见。心想:“丈夫 连日所露口风,果似心口如一。可惜灵筠那好一个人,会嫁给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 子。”忽听张婉笑呼:“筠姊怎此时才来?”灵筠答说:“我一直都在你们后面,只中 途有事,回去了一会,就赶来了。”兰珠知是饰词。再看李琦,仍如未闻。一行已由二 厅穿过,到了礼堂前面,中迟已吉服相待,音乐仪仗也早赶到。两旁宾相随引新夫妇入 堂,奏乐行礼。礼毕,引往新房,房中早备有两席盛筵。因新夫妇均非世俗男女,堡规 又与山外不同,这两席酒仍是九侠弟兄和朱武、程贤贞、卫壁、灵筠、任龙等每日一起 的人们。新夫妇以主人自居,在众人笑劝之下,各饮了交杯酒,便以主人身份,一同饮 宴。和平日一样,中迟也来加入。众中只卫璧、任龙后到。一个面有愧色;一个入门时 怒容初敛,和兰珠以目示意。 兰珠方料卫璧有事,忽听红杏来报,说有两个少年男女,带了两盆花,说是姓丙, 由穿云顶来此贺喜。任龙料是兰珠所说丙氏兄妹,不等说完,抢先接出,新人见仙宾来 贺,忙令添杯设座,正要出迎。忽听外面任龙笑呼:“小钟师兄也赶来了。”随见任龙 陪了钟灵和丙纯、丙纨一同走进。众人纷起让座,忽闻桂花香味甚浓,心神为之一爽。 跟着便见红杏、海棠各端着一个二尺方圆的白玉盆,盆中种着二尺多高的桂花树,走了 进来,放在花架之上。众人见那桂花树干笔直,色如苍玉,叶小花多,花作五色,布满 枝头,望去宛如五色金珠结成的华盖,异香馥郁,闻之心神皆爽,俱都赞好不置。丙纨 笑道:“愚兄妹今日禀明家师,来此拜望,不料正是兰姊喜期,幸而来时带有两盆东溟 岛五色灵珠仙桂,只得权充贺礼。来意不诚,你再谦谢,我更不好意思了。”钟灵一面 随众人座,接口笑道:“你兄妹嫌礼物大薄,我还是两肩荷一口呢。”丙纨笑答:“你 那来意,不比什么贺礼都强么?”众人闻言,料知有事,敬酒之后,兰珠正要询问。丙 纨原未见过灵筠,于是同座,见她果然秀外慧中,美艳如仙,容光照人。再看卫壁,相 貌贫薄,一脸好猾。暗忖:“先前我代兰珠不平,此时一见,果是国色仙姿,与兰珠同 是天生丽质,而风情蕴藉,温柔妩媚,似乎过之,难怪李琦颠倒。只是卿本佳人,奈何 从贼。”正待可惜,听兰珠一问,想起前事,正要示意拦阻。兰珠恐灵筠多心,又因前 夜畅谈心事,知她上次穿云顶之行,受迫无奈,并非本心,决不会再作越分之事,忙向 丙纨暗使眼色,笑说:“室无外人,这次回来,筠姊交情更厚,小钟师兄请道其详。” 钟灵笑说:“此事与上次穿云顶取宝不同,本可明言,无缘的人去了只找苦吃。你们不 知内中一位性情有多怪呢。”丙纨不便再说。 钟灵随说来意,道:“那日妖妇和两同党不知众人功成回去,已然起身,急欲报仇 取宝。那两个妖党邪法既高,又觊觎穿云顶的藏珍,由远方得信赶来,本就打算当夜前 往,听妖妇一说,立时起身。所去途向,偏在东南,必须经过树王峰一带。妖妇原知峰 下隐有异人,法力甚高。以前曾有两个同党冒失往探。一个落地吃了大亏,连异人影子 都未见到,便把左手断去,惊退回来。一个还未落地,便被一片霞光四面困住,无法脱 身,无论何方冲突,才一挨近,便觉周身如被针刺,奇痛非常,总算见机,未敢强抗, 跪在下面哀声求告,受了一场虚惊,才得脱身回来。先受伤的一个妖人名叫敖朱烈,心 中怀恨,又勾结了几个同党,前往窥伺报仇。去的人不是寻找不到地方,便是峰腰下面 好似有一种极大阻力隔断,无法降落。再不,便是到了下面,走到异人所居崖凹左近, 忽觉奇痛,前面好似隐着极奇怪的刀山剑树,在那里不住转动,看又看不见,稍微走近, 便非受伤不可。内有一个冒失的,走得稍快,不曾留意,手指前面,和同伴说话。手刚 往前一伸,猛觉奇痛,忙即缩退,再者已成秃掌,手指全断,鲜血淋漓,偏又看不出一 点形影。当时急怒,忙施邪法异宝,想迫敌人出斗,哪知并无用处,任多厉害的法宝飞 剑,只一出手,便如石投大海,妖光一闪,化为乌有。另一人虽未受伤,因料异人隐形 在前,暗设埋伏,见同党受伤,口中喝骂了两句,忽然周身奇痛,好似被千万无形刀剑 四外围住,行动不得。最后还是哀声求告,把所有防身法宝一齐失去,仅以身兔,这才 知道厉害。由此无人敢再招惹。后来又有两个妖党无心路过,却是无事。渐渐试出来人 如由峰右绕过,不经异人所居崖凹上空,便可无害。经此一来,互相传知,视为畏途, 谁也不敢由峰左经过。 “妖妇本想连树王峰都避开,拼着多绕百十里,免生枝节。偏是所约两妖党来时经 过此峰,并由峰左飞越,并无异兆,自恃邪法,乃师又是五台派教主混元祖师,以为对 方震于五台派的威名,不敢结怨,力言此举太丢师门的脸,执意不肯。后经盗魁妖妇再 三劝说,才生了一点戒心。去时虽由峰右绕越,事成回来,仍想就便一试,到底是何人 物。如此厉害。妖妇苦劝不听,又知二人乃五台派能手,只得听之。哪知这两妖党以前 经过,正值这两位异人神游未归,一时凑巧。树王峰方圆二百里内,照例不许妖邪经过。 因崖凹偏在峰左,峰右一带不易遇上,比较好些。再不,便是赶上对方正在下棋,构思 之际,懒得出手。否则照样吃亏。妖妇等三人便悄悄飞过,也难保其无事,二妖人偏是 恃强。内中一人过时口出不逊,又仗着身旁带有聆音照形之宝,取出向下查看。妖妇方 要拦阻,耳听下面大喝:“无知妖孽,要看我是谁么?这个容易。”随见一道光华飞起, 男女三妖人,一个首先无故下落;一个被那道长虹般的剑光困住,不能脱身;妖妇比较 知机,再三哀求饶恕,自行下降,跪地求饶,才得放逃。 “等我由这里赶回窥探,因知异人性情古怪,老远止住乌鹏,不令飞近。只见长虹 和妖人已全不见,知道异人不会轻饶他们。正在空中遥望,猛觉一股极大的吸力,连人 带鸟全被吸住,往前面峰下飞去。乌鹏还想强挣,我因听师父说过,知道对方善善恶恶, 不与正经修道的人为难,又最爱灵秀幼童,忙喝乌鹏,不许挣扎,速自投到。一面在鹏 背上跪祝道:“老仙长在此,早想拜见,只是年幼道浅,不敢冒昧。现蒙相召,求之不 得。乌鹏无知,望乞宽恕。”话未说完,吸力忽去。我仍指挥乌鹏朝下降落。到地一看, 妖妇不见,二妖党一死一伤,受伤的一个正在哀号挣命。随听崖凹中有人喊我。我知离 崖口五六丈设有金刀之禁,不能妄人,恐和妖人一样受了误伤,不敢冒失。命乌鹏等在 一旁,先朝崖凹行礼求见,然后试探着走进,居然无事。 “我先前留神细看,那崖凹中空无一人。等到相隔丈许,刚刚再次跪倒,面前金光 一闪,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驼背红脸老者,对面坐着一个相貌奇丑的矮胖和尚。崖凹甚 小,长约丈许,深还不到一丈。当中放着一块三尺方圆的平整山石,上刻棋盘,似在对 弈,各坐在一块较矮的山石之上。看神气,那崖凹恰容两人,隔石对坐,不蔽风雨,除 坐处外,更无回旋余地。心想:“这两位异人那高法力,天下名山胜景甚多,为何选这 个荒寒阴晦的雪山危崖,逼窄之处,长年住在里面,不肯离去?”方在不解,和尚笑说: “你知这位红脸老头是谁么?”老头笑说:“难为你那么有智慧的和尚,他一个幼童, 怎会知我二人来历?”和尚笑答:“此子根骨甚厚,必是他师父的爱徒,相隔这么近, 难道平日一字不提?”我已被唤起,立在面前,闻言恭答说:“家师只说树王峰住有两 位前辈仙长,令我避道而行,不奉呼唤,不许近前冒读。方才因见妖党被困,送完朋友 回来,想瞻仰二位老前辈的法力,竟蒙赐见,实是万幸,别的均不知道。”老头笑道: “想不到雪衣老儿真守信约,此予也真灵慧可爱。”随说今日三妖人无礼死伤之事。又 说:“我两人的来历,归问你师父,自知底细。方才一局未终,为无知妖孽败了清兴, 此时还要再完残棋,无暇多言。妖妇已被放走。这两个五台门下妖徒,一个妄恃邪法, 自投死路,一个虽保残生,受伤甚重,已不能飞。为此将你唤下,可将两妖孽连死带活, 送往贼巢,加以警告,休再令人来此送死。”随取一个金环赐我,以作酬劳。另外一信, 带交家师,自会代为传授。我拜谢领命,由乌鹏抓起二妖人,送到贼巢放下。 “昨日家师回山,见信甚喜,问知前事,说那金环是件至宝,用仙法重炼三十六日, 即可应用。那两异人一是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大方真人乙休,一是前辈奇憎一发禅师。 我蒙他们垂青,赐见赐宝,实是奇缘。信上的话先未提起,今早忽说,这两位老前辈不 久有事,须人效劳,但都性情古怪,疾恶如仇,事情必须两人,才能成功。耿师兄相貌 神情恐难投缘,只有九侠兄弟分出两人前往,比较中意,只诸位女侠不能前去。七哥夫 妇新婚未满月以前,也不可以远出。凡去的人,决不空回,必有遇合,诸位何妨一试?” 九侠等闻言,俱都大喜。互一商量,因穿云顶之行所得藏珍有四人向隅,本意想请 段泉为主,再选一人同去。段泉力言自己年长,无什远志,此次万里投荒,全为七弟再 三要约。现在大家已有安身立命之处,本定住上一二年,还要回到中土故乡,后因众兄 弟义气,彼此不舍。目前商议,等七弟拜师之后,暗回故乡,把家眷接来,从此隐居在 这桃源乐土,于愿已足。自知仙业无分,还是让别位兄弟前去的好。李琦知他妻贤子孝, 为了光复故国和同盟义气,问关来此。现知前朝运数已终,难于挽回,众人又全登了乐 土,自然起了思家之念,同声力劝,请将眷口接来同隐。段泉最舍不得是李琦,本在去 留两难,只因子女众多,均甚贤孝,久不还乡,必要来寻。铁堡与世隔绝,无法寻访, 敌人罗网又密,接家眷也非容易。及见李琦提头一说,同盟诸友固是异口同声。兰珠更 告奋勇,说近来堡中常将山中所产金砂药材,扮作客商,去往中土交易,迎接家眷并非 难事。段泉自是喜诺,本定不久起身。众人见他坚辞,知道这位老大哥谦谦君子,又正 忙于迎接家眷,便不再相强。下剩崔、黄、万三侠,互相退让了一阵。李琦劝说:“仙 人所须虽只两人,多一二人前往并不妨事。好在专程拜见,各凭福缘,听其选用,岂不 更好?索性连段大哥也一起去吧。”段泉仍是坚辞。钟灵也说:“听师父口气,好似不 宜人多。真要同行,也分两起才好。”崔南州本意想让黄、万二人同去。因二人执意不 肯,当时应诺,本出勉强。再听钟灵一说,表面不提,暗中却打好了主意。 说定之后,大家同饮喜酒,言笑甚欢,直到夜半,方送新人回房。众人出门一看, 一座铁堡已成了一片花山星海,到处灯光灿烂,密如繁星,花月争辉,顿成奇观。各自 结伴游行,分头走去。灵筠回顾卫壁,不知何事,跟定段、王二侠,寸步不离。灵筠被 朱武夫妻唤去同游,只分手时互相低语了两句,并未同往。段、王诸侠均觉奇怪。段泉 为人厚道,看出卫璧神情鬼祟,心中有事,恐成全天性滑稽,对他嘲笑捉弄,故意把人 分成两起:令成全与金、张二女侠陪了丙氏兄妹,同在一起;自和卫壁一路,暗中留意 观察。见他外表仍是满面巧笑,一双三角眼不住东张西望,仿佛有什么为难之事发生, 怕人在旁窥探神气。等到走回宾馆,卫壁坐在一旁,只顾谈笑风生,却不说走。灵筠本 和成全、朱武夫妻、丙氏兄妹、诸女侠同往堡外观赏花灯,一去不归。直到天将亮时, 外面的花炮笙歌已渐零落,天也离明不远,才见成全一人走回。进门笑说:“大哥二哥 怎还未睡?崔、黄、万三兄睡了么?”段泉笑答:“今日七弟大喜,难得举堡同欢,这 等盛况,他三人一连好几夜不曾睡好,回来少坐,便去安卧。只我和二弟尚无倦意,性 又不喜热闹,难得卫兄来此清谈,不知不觉,竟将一夜度过。丙氏兄妹和五妹他们呢?” 成全朝卫璧看了一眼,笑答:“今夜人民狂欢,到处笙歌鼎沸,据说自有铁堡以来, 未经如此盛况。朱兄提议遍游全堡,赏完花灯,游玩回来,再到他家消夜,并代主人安 置新来佳客。除钟小侠中途接到雪衣老人传来仙示,骑了乌鹏先行飞走,余人差不多把 几处最好的地方全都游完,才到朱家。张九妹先见全堡人民举堡狂欢,沿途火树银花, 灯彩辉煌,光明如昼,月色又好,本想请大哥们同往赏灯。我和五姊深知大哥二哥三哥 素来喜静,四哥和六哥由穿云顶起,一连好几夜不曾睡好,又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情,回 了宾馆,定必安歇,不会前往。再三劝阻,才未来请,果然他们先睡。只是今夜花灯之 盛,堡中人都说百年难遇,因出人民自愿,互相争奇斗巧,又都富足,在此两日之内, 把铁堡内外方圆二三百里的世外桃源,装点成花山灯海,难得天时又好。老堡主先恐多 耗物力,本非所愿,后见这等盛况,觉着全堡人民费尽巧思,到此境界,只供一日之欢, 未免可惜。适才微服出游,见人民如此至诚爱戴,大为感动,事已至此,索性凑趣,接 受人民美意,回来传令:由明日起继续五日,举堡同乐,由堡主发出库藏,多备酒肉, 任凭人民随意领取。我听说还有好几天盛况,人又有点疲倦,想回来安歇。此时五姊他 们全住朱家,听说明日还要同往花坞,由丙氏兄妹按照师传行法,使四时名花在第三天 上同时开放,以留佳话。我党天下事盛极必衰,灿烂之极,定必归于平淡,不愿随他们 兴波推澜,强行辞回,商谈明早再和诸兄互乐。不料卫兄竟还未走,大哥二哥竟还未睡, 少时再谈了。”卫璧知道成全和他素不投机,已然示意逐客,不便再留,略一寻思,便 起辞别。段泉看出他当晚神色可疑,必有难言之隐,李琦卧室无人居住,本想留他下榻, 因见成全暗使眼色拦阻,只得罢了。 卫壁去后,段、王二人笑问:“八弟有何事故?”成全笑答:“这厮真不是人,可 惜灵筠那么好的人,受他所骗,至今不悟。本来不想过问,方才路上钟小侠背人和我说 起此事,才知道这段因果。我已答应钟小侠,详情不便先说,只请诸兄随时留意此人行 动,事如成功,既免一个绝代佳人永陷恶人之手,为其所害,又与七哥夫妇将来也关重 要。这厮今夜神情反常,他的事情我也探知一半,为何逗留在此我也知道。大哥二哥, 请先安卧,睡不多时,还要起来。这里有五丸灵药,可以强身安神,不致疲倦。乃丙氏 兄妹所赠,恰好诸兄每人一粒。黄、崔、万三兄已睡,索性天亮起身,一同服用吧。我 已吃了一丸,毫不疲倦,待我暗中跟去,看看这伙恶徒能闹什么花样。”段泉拦道: “堡主英明智勇,众望所归。卫壁新来不久,就算他勾结几个败类,也未必能闹出什么 乱子。天已将亮,又当七弟大喜之期,不如一同安眠,由他去吧。”成全冷笑道:“大 哥你哪里知道这伙丧心病狂之徒的行为。我因钟小侠再三告诫,事情应在一月之后,好 些话不能先说,难于明言。但是星火燎原,祸患之来,每在不知不觉之间,固然定数难 移,到底事前知道,有所防备,要好得多。我非探出他的阴谋不可。请各安卧,不久自 知。”说罢,取了暗器,带着新得的隐形壁,往外便走。段泉知他智勇双全,疾恶如仇, 喜庆期间,恐其疾恶太甚,使灵筠难堪,忙又追上,劝了几句。成全笑答:“大哥放心, 此中有好些因果渊缘。无论如何,灵筠终是好人,又和七哥夙缘未了,此时有事,也须 看她分上,委曲求全,如何能与这厮一般见识?我此行自有道理,放心好了。”王藩也 说:“八弟行事,素来谨细,无须多虑。”段泉也就不再拦劝。 成全走后,段泉见天近黎明,王藩人已先睡,心想:“弟兄九人情胜同胞,难得有 此世外桃源,仙缘遇合。雪衣老人预示仙机,偏说堡中不久便有变乱。八弟为人机警细 心,足智多谋,素来遇事举动豪爽,适才走时神情偏是那等紧张。似卫壁这等人,决不 会放在心上,前日背后还说此人废物,怎会如此重视?听他口气,分明关系重大,隐伏 危机,莫非堡中未来隐患,会伏在此人身上不成?”越想越不放心。再想到迎接家眷之 事,心事一多,便无倦意,睡了一会,不能入梦,见天已大明,耳听外面鼓乐之声又起。 反正睡不成,索性把灵丹服下,起来盥漱,想等成全回来探询,一直候到辰刻,也未回 转。 黄、崔、万三侠已早起身,各将灵丹服下,正说昨夜之事。忽听乐声大作,问知新 人正在行礼,忙同赶去,向堡主和新人道贺。朱武和昨晚同游的人已然先到,只成全一 人不在,金国士欲言又止。段、王二人心中奇怪,当着众人不便多说,笑问:“五妹, 八弟何往,如何未来?”国士笑答:“刚才他还在此,他来最早,想是昨夜未睡,回房 安息去了。”段、王二人知是托词,又见张婉朝卫壁把嘴一努。再看卫壁,虽强打笑脸, 却不时露出愁容。灵筠和丙纨同立一处,离卫壁颇远,不似往日难得离开之状,料有隐 情。忽听成全隐身在旁,耳语道:“大哥转告诸兄,我还有事,不可寻找,少时再说, 那旁海棠树下男女三人,便是未来祸胎,我们随时留意才好。”段泉回头一看,正是钱 氏兄妹,同了武凯之妹武凤。小翠一双媚眼,注定在卫璧身上,也不知是喜是怒,面上 神情老是阴晴不定。武凤紧傍希唐而立,面上却带愁容。暗忖:“这三人,钱希唐为人 最坏,听兰珠口气,此人除有一点聪明而外,并无大用。他妹小翠,人颇娟好,幼失父 母,依兄长大,虽打得一手好暗器,如论功夫,和乃兄一样,并无过人之处。武凤虽得 乃父传授,但也不是兰珠对手。照理这三人决闹不出什乱子来,何以成全如此看重?” 心正寻思,新人行礼已毕,来请入席。诸侠除黄、崔、万三侠昨夜未与成全见面, 余人多在朱家听到一点口风,因知事关重要,偏生定数难移,在这几个狗男女叛迹未露 以前,不能指明加以处治,各在暗中留意。见卫璧假装观花,背了灵筠,将脸朝外,带 着一脸诡笑,不时朝小翠眉来眼去,小翠面上立现喜容。隔了一会,又暗中各打了一个 手势,钱氏兄妹便和武凤一同走去。卫肇好似吁了一口气,随向灵筠身旁走去。灵筠竟 似全不在意,依然笑颜相向。入席以后,卫璧仍和灵筠分坐。成全也在人席以前现身, 装作由外走来,一同入座。兰珠新婚,容光越发美艳。又知全堡人众一体爱戴,隆重非 常,人逢喜事心神爽,自然又多了几分喜气。 散席,应诸长老、堡人之请,同往阅军,威仪更盛。李琦知道众心归附,借着阅军, 隐寓未来继承堡主之意。部下原带健儿本早交出,与堡中原有武士合在一起。这次因是 全堡武士一律参加,人数多出好几倍,自觉新来不久,便当大任,再四坚辞,后经堡主 与长老诸人再三敦劝,方始执命,请全堡武士齐集教场,新夫妇只同了段、王、朱、陈 男女诸侠和丙氏兄妹、两位远客、两名慧婢,各穿戎服,轻骑同往。上了将台,先向中 迟与诸长老致词拜命,再朝四外围观的人民同致谢词。这时除却各要口轮值的人而外, 倾堡来观,数百亩方圆一片大教场,人已布满,环成一大半圆圈。来观人民多着吉服新 衣,手持香花,欢声雷动。场上诸健儿又都是盔甲鲜明,人人武勇,旌旗蔽野,刀光映 日。新夫妇一个英雄,一个美人,手持令旗宝剑,并立台上,指挥三军,操演阵法,望 去威风凛凛,光彩照人,不论别的,单这仪表英姿,已把全场人的目光慑住。角声起处, 立时肃静,那么大一片人,只见万头攒动,鸦雀无声。场上健儿已早列阵相待,刀光旗 影,耀日迎风,全似泥塑木雕,静荡荡的,听不到半点声息。等新夫妇向众谦谢致词之 后,只听震天价一片称贺之声,如潮水一般涌过,重又肃静,连个咳嗽之声均无。当日 除武侯八阵之外,又加演了行军对阵之法,军容之盛,更胜于前,一直演到黄昏将近, 方始演毕。 众人在万众欢呼中,正待收兵归去,忽听破空之声,一道黄光映着斜阳残照,穿云 电驰而来。丙氏兄妹看出是左道剑光,不禁大惊,忙喝:“诸兄留意,此是敌人。”黄 光已经凌空下坠,直落将台之上,现出一个身材矮胖,装束得非僧非道的黄衣怪人。这 时众人正在台上,望着台下健儿整队归去,黄衣人来势特快,本出不意。幸是九侠久经 大敌,丙氏兄妹又在一旁大声疾呼,怪人一落地,除兰珠和程贤贞恐伤堡主,同往中迟 身旁赶去,拔剑相待外,金国士、张婉。丙纨三女侠,已同声清叱,迎上前去,只李琦 一人神色自若。来人本意,未把敌人放在眼里,意在威吓。及见对方主帅手抱令旗,声 色不动,旁立三少女纷纷拔剑,虽未离手飞出,剑光十分强烈,内一女子手持一镜,更 是精芒电射,寒光逼人,知道厉害,心中一惊,锐气大挫。表面仍装镇定,故意冷笑道: “我奉命来此下书,并不伤人,何必害怕,大惊小怪?”话未说完,猛觉背上被人点了 一下,哑穴立被封闭,不能言动。随听喝道:“无耻妖道,有话好说,闹这玄虚作什? 似你这等左道旁门,休说堡主,便我弟兄九人,也不知见过多少。你如在山口报名求见, 不问是何来意,来者是客,怎会找这没趣?你既欺人太甚,只好当你盗贼看待了。如说 我们以多为胜,坐山欺人,由我成全一人和你交手,也是一样。你既自命道术之士,我 这寻常武功,当有解破之法,莫非还要我把点穴法给你解去,才能动手不成?” 妖道名叫铁剪真人庞曜,原奉妖师之命,来此下书:限令中迟七日之内让出铁堡, 并将穿云顶杀死妖党的几个对头献出。否则便率同党和附近山中隐藏的一伙大盗杀进堡 来,鸡犬不留。来时,因听妖师说起,前在中土曾与九侠见过一次,彼时九侠之师慧日 大师同了两个前辈剑仙在场,不曾下手,后便不知下落。因受好友之托,到处寻访。近 在哈密探出九侠带了大队人马,曾由哈密经过,等到官方得信,派兵追赶,为狂风大雪 所阻。以为九侠所带人马驼队甚多,无论逃向何处,均难掩蔽行藏,至多埋在黄沙积雪 之中,决不会查访不出他们的下落。过了三日,风定雪住,前往查看,只见雪高丈余, 雪面上连个足印俱无。以为那一次风沙大大,从来少见,风住之后,继以大雪,千百里 内均被冰雪布满,一任九侠武功多高,终是凡人,决禁不住这等奇险,十之八九埋藏在 内。等到雪化以后,再往发掘查看,休说是人,连驼马骨头均未寻到一根。仅在一座沙 堆里面掘出好些羊皮水囊和吃残牛羊骨、零星用具之类。越想越怪,忙即传令天山南北, 四处搜索,终无影迹。 妖师闻知此事,次日见了隐伏北天山的盗首九头狮子龙天化和几个男女妖人,说起 日前穿云顶宝光剑气上升,三次派人往取。第一次为雾阵所阻,未得深入,那宝光又是 虚影,人一近前,便自扑空。仅在附近擒回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女,被一旁门女仙救去, 那女仙自称波旬婆,家住冷魂峪。二次推了两个能手,和妖妇同往,不料为一少年暗器 所杀,只妖妇一人受伤逃回。三次再往,还未走到,路过树王峰,便被峰下隐居的两个 异人擒去,仍只妖妇一人逃回。龙天化随又谈起铁堡之事。妖师乃五台派有名人物混元 祖师,法力甚高,得道已有多年。闻言细一寻思,对众说道:“前听人言,长白三老隐 居北天山,你们所见虚影,极似他们师父昔年降魔镇山之宝九宫塔上奇珍。照此情势, 这三个老怪物定必隐藏在此。他们将宝光虚影现出地面,当有原因,怎会被人得去?老 大刘蒙人最古怪,分明有意为难。否则去的人均是道术之士,怎会为暗器所杀?那少年 神情装束,颇似九侠中为首的一个。这男女九人,出外均有标志,他们带了那么多人马, 忽在风沙积雪之中全数失踪,必也是隐居在此无疑。“ 正说之间,忽听另一同党来报,说碧目鬼王阿呼图日前曾命三妖徒前往穿云顶掘取 藏珍,不料死了两个,剩下一个逃回。阿呼图因见魔灯熄灭了两朵灯花,知二妖徒为敌 所杀,神形皆灭,当时暴怒,立用地遁赶去。行时匆忙,与妖徒中途相左,不知底细, 以为敌人既将妖徒杀死,必是能手。到后一看,竟是凡人,已用邪法伤了一人。不料洪 都真人替身燕云叟突然现身,不禁大惊。就这样仍被伤了一个化身,才得逃回,差一点 便难幸免。互为印证,已知九侠那么多人马,远来不久,北天山到处冰山雪岭,景物荒 寒,无可栖身,断定必在铁堡之中藏伏,更无别处,本就要来窥探。 这日武成父子先后赶往盗窟,说由钱希唐口中探出九侠果在铁堡,李琦已与堡主之 女结婚,成了一家。并说九侠穿云顶之行,也是闻风而去,与宝主人并不相识。除堡主 父女与鹰巢顶雪衣老人相识,偶然来往而外,九侠和堡主一样,均是凡人,不过武功极 好罢了。妖师本想在天山创立门户,一听铁堡风景出产之美,不由心动。龙天化和武氏 父子又从旁怂恿,说是堡中本有钱希唐内应,新近希唐又命乃妹小翠,勾结到一个有力 同党,此行定必成功。妖师还觉素来行事明张旗鼓,为示自己声威,特命妖徒庞曜,先 往下书。满拟一举成功,哪知所闻不详,九侠奉命隐秘,对于得到藏珍之事,除堡主任 中迟和朱武、程贤贞外,谁也不知底细。灵筠虽然知道,因受仙人之诫,又知丈夫非人, 连日已看出许多可疑的形迹,自伤薄命,一字不曾吐露。九侠不但尽得藏珍,李琦夫妇 更是重返师门,领了传授,所有法宝,全能由心应用。 庞曜素性狂妄,以为对方均是凡人,休说师父亲来,便自己一人,也能制服全堡, 为所欲为,到时故意示威,想先给敌人一个厉害。做梦也未想到,身才落地,便被人制 住,言动不得,又惊又愧,空自急怒,任人嘲笑,无计可施。对方话未说完,面前人影 一晃,突然现出一个短小精悍少年,手指自己,嘲笑喝问。同时看出对面三个女子所用 法宝均非寻常,才知估错了价,悔已无及。成全见他目定口呆,不能回话,笑嘻嘻问道: “原来你那左道邪法,不过如此。此时给你厉害,必当我方才暗算,心中不服。我先将 你解开,看你能闹什么花样。”随说,走往背后,朝背脊上软筋猛捏了一下,跟着又是 一掌。庞耀方觉背筋酸痛难禁,由不得“哎呀”一声,叭的一下,背上又中了一掌。成 全有意和他开玩笑,这一掌竟用了八九成力,打得又重又快。庞耀骤不及防,又当受制 之际,空有一身邪法,并无用处,气穴虽被震开,言动复原,但吃这一下重掌,竟被打 出十几步远,几乎跌倒地上。当时心脉皆震,两眼乌黑,两太阳穴直冒金星。知受内伤, 众目之下,丢此大脸,不由怒火上攻,狂吼一声,待要施展邪法还攻。叭的一下,左脸 又挨了一个大嘴巴,牙齿打落了好几个,头晕眼花,口中鲜血直流,疼痛非常。不顾伤 敌,忙施邪法防身时,又听成全喝道:“你怎如此脓包?有什鬼门道,再不使出,我又 要打你了。”语声就在身前不远,只不见人。庞暇还当邪法发动稍迟,以致连中暗算, 心中恨极。一面放出一片黄光,将身护住,一面扬手又是一口绿阴阴的妖刀,朝对面发 话之处飞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扬手飞刀一眨眼的当儿,敌人话未说完,右脸上 又挨了一下重的。最厉害的是敌人形影不见,邪法无功,妖刀本朝对面飞去,敌人不曾 受伤,却由斜刺里飞来一道宝光,只一裹,便将妖刀裹去,宝光连闪,当时粉碎消灭, 认出是方才持镜少女所发。 经此一来,心寒气沮,凶焰尽敛,哪里还敢动手。手抚着痛脸,颤声疾呼:“且慢 动手,等我交完书信,再打不迟。”随见面前人影一晃,成全二次现身,仍是笑嘻嘻问 道:“你上来何等气焰,而今威风何在?挨我这两下嘴巴,不冤枉吧?”庞暇心虽万分 愧恨,无奈敌人隐形神妙,深浅莫测,看似凡人,偏会打得那么重。防身邪法既无用处, 对面好些敌人还未动手,只这矮子已吃了大亏,再打下去,白受苦痛凌辱,与事无济。 没奈何,只得强忍气愤,狞笑答道:“矮鬼休狂,你不过会点障眼法欺人,早晚寻你算 账。此是我师父和龙老寨主来信,你们看去。”成全把两只怪眼一翻,喝道:“无知妖 孽,再发狂言,当时教你活受。似你这等行同盗贼,还想生还不成?”说罢,人影一晃, 又已不见。庞曜已被打怕,疾喊:“两国交锋,不斩来使。矮鬼意欲何为?”话未说完, 李琦因想问明来意,再作计较,忙喝:“八弟停手。”成全也自现身,笑对庞暇道: “两国交锋,自与下书人无关,但你方才来势大已可恶,如不杀你,情理难容。快将报 丧帖子献出,等堡主、七哥看完,再行发落。你如妄想逃走,定必形神皆灭,连残魂也 休想保全,且看你的造化吧。”庞曜为成全先声所夺,信以为真,越发害怕,知道多言 徒自取辱,哪里还敢开口,强忍愤恨,把书取出。 成全接过,交与中迟和众人观看,中迟见书,又惊又怒,方要开口。丙纯在旁,忙 使眼色止住,笑道:“堡主不必介意,可约他第七日同往树王峰北玉山头上相见,分个 高下便了。”中迟会意,便命李琦转告。李琦如言传话,又对庞耀道:“以你今日行为, 本应按照堡规,将你处死。只因妖贼无知,想使你带回口信,姑容你多活数日。可告妖 贼,第七日玉山头上静待伏诛便了。”庞曜还想交代两句,成全笑喝道:“你这妖孽还 不快滚,打没挨够么?”说完人影又一晃不见。庞曜先前连受重创,已成惊弓之鸟,始 终摸不清对方根底,不敢再强,怒喝:“到日叫你知道厉害。”声随人起,立纵妖遁, 破空逃去。 众人高兴头上,遇此拂逆之事,多半气愤。中迟更因众人法宝新得,爱婿还未正式 拜师传授仙法,看妖人来势和书上口气十分厉害,表面镇静,心实忧疑,笑问丙氏兄妹 有何高见。丙纯笑答:“混元妖师,曾听家师谈过,邪法虽然厉害,但是九宫塔上藏珍 威力神妙,诸位兄妹已学会用法,足能抵御一阵。玉山头又在树王峰的侧面,相隔甚近, 那两位异人决不容这班妖邪在彼卖弄。我们占有不少便宜,慢说不至于败,就败也必有 人出头。有此七日,足可准备,放心便了。”中迟闻言,又和李琦夫妻及段、王诸侠商 议了几句,便同回堡。 李琦见卫璧不曾随来,灵筠双眉不时紧锁,面有忧容,心虽万分怜惜,无如罗敷有 夫,使君有妇,爱妻情又深厚,惟恐多心,又为了以前痕迹,反比别人多上一层嫌疑。 平日相见,寻常寒温客套以外,休说和众人一样随意说笑,出入相偕,连话都不能多说 几句,也不敢时作刘桢平视,空自为她抱屈惋惜,无可如何。不过男女心情,多半微妙。 这时二人表面上虽然各自防闲,内心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儿。一方是少年新婚,情深 知己,对于灵筠虽然一见钟情,十分颠倒,无奈佳人已属沙咤利,名花有主,未许情痴。 而娇妻贤淑,慧美多情,她越是大度包容,牺牲自我,越不忍于辜负,使其隐吟幽怨, 再者堡中规俗,夫妻情爱专一,开头结合颇难,惟其慎之于始,一与之齐便成没世,同 穴之念,胜于同衾,积习相沿,从无乖违。以自己这样,才来不久,便结婚姻,又所娶 是堡主之女,众望所归,此举实破前例,可知万分看重,行止稍有不检,何以对爱妻, 而慰兄弟堡人之望,便在中土,对方是个有夫之妇,不比文君新寡,邻女窥园,也为世 法所禁,不容倾吐情慷。固然情之所钟,百无顾忌,真个灵犀相印,心意相同,便为对 方毁身裂名,也所不计。偏是情款未通,投检见拒,在用心力。卿未怜我,又偏遇兰珠 这么一个文武全才,慧美情痴的绝代佳人,患难相从,委身下嫁。定情之后,因受到情 爱感动,满拟拿定主意,从此断绝,不再生情。无如前生夙孽印象大深,一任百计排遣, 伊人情影仍是时上心头,始终放她不下。 而灵筠这面,心境更奇。自见李琦以来,一面怪他轻薄,一面又觉此人英姿飒爽, 气宇轩昂,英雄本色,名下无虚。自己这等才貌,对方不知隐情,误认小姑居处,自难 怪其颠倒。后见李琦日以庄容相对,表面谈笑不苟,关切之情仍在无形之中自然流露。 自从穿云顶归来,越发感到对方发情止礼。相爱本深,再见兰珠有情人终成连理,天生 佳偶,一双两好,两两相形,由不得生出一种极微妙的感觉。对于李琦虽无他念,不知 怎的,看去和别人总不一样。并且对方的影子,也是时在心头,每一想到,心便烦乱, 也说不出是什原故。连日又发现卫璧,除却一件最痛心的事而外,老和兰珠平日厌恶的 钱希唐兄妹等在一起,背人密谈,交头接耳,神情鬼祟。向其盘问,语多支吾。问得稍 紧,往往恼羞成怒,恶声相向,再不便以死要挟。平素性高好胜,惟恐丢人。加上初来 遇见李琦,一时误会,峻拒大甚,因使对方难堪,致遭金、张二女侠不满。后来得知自 己和卫壁已成夫妇,虽已谅解,但又为了卫壁,将李琦六阳丸要来,前往穿云顶取宝。 对方情痴大甚,因闻孤身上路,犯险追随,意欲暗护,在雪地狱遇到冰裂之险。自己又 不合情急取宝,未等脱身,舍之而去,几使陷身冰壑,尸骨无存。后遇异人,得知前事, 心想:“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假定骨髓冻凝,不能回生,或成残废,只等法 宝取回,把事办完,便以一死相谢,报答他的痴情。”当仙人说起李琦遇险获救,受伤 大甚,虽有谷真人灵丹解救,吉凶难定之言,心如刀割。总算天从人愿,对方因祸得福, 取来藏珍,重返师门,心方喜慰,如释重负。 刚一回堡,便窥见丈夫的阴私,当时恨到极处,几乎气晕过去。后经盘算,事已至 此,一旦闹穿,照丈夫所说口气,虽是一半恫吓,一半也是实情,他固不能立足,自己 也感觉难堪,惟有暂时代他隐瞒,只等时期一到,…同离去。到了途中,或是所想事情 成功以后,再打主意。至多自怨命薄,嫁此好人,不过夫妻情爱中断,免得丢人现丑, 落在对方眼里。先见丈夫鬼祟神情,欲想探询。后觉丈夫除了为人阴险狡诈而外,素来 胆小怕事,又无什本领,至多和钱氏兄妹勾结一起,决闹不出什么大乱子。如若置身事 外,万一败露,还可设法转圜,免致两败俱伤,更难挽回。主意打定,明知卫璧与钱小 翠已然勾结通奸,仗着住在朱家,地势幽静,外人难得上门,自己和卫壁私婚之事,只 有朱武夫妻和兰珠九侠得知,不会向人泄漏。这类薄幸无情之人,虽有若无,不如日内 和程贤贞言明,索性以假作真,与卫壁分居,照他所说行事,从此不再过问。将来所办 事成,将宝镜还与李琦,自己或是披发入山,或是孤身远引,再作计较,由此便不过问 卫壁行动,内心却是痛苦万分。 尤其是见到李琦、兰珠结婚盛况,和新夫妇恩爱情景,想起幼遭孤露,被义父救去, 和卫璧一同长大,从小受惯甘言蜜语,百计引诱。中间也曾发现丈夫贪鄙狡猾,不肯上 进,只是诱迫太甚,无计摆脱。一面又感觉到义父教养救命之恩。心想:“恩人只此一 子,爱如性命。卫壁又常说所求不遂,定必以死殉情。万一为了拒婚身死,何以对义父: 丈夫虽然无能,有好些短处,据说都是为情颠倒,所以如此,也许允许之后,受了自己 感动,由此上进。”于是应诺。哪知义父看出儿子心意,非他学成剑术,不许结婚。丈 夫偏又得尺进丈,百计要挟,甘言哄骗,说是痴爱大甚,非先完婚,无心上进,家中共 只男女三人,义父时常出外,孤男寡女,朝夕相见,况又心许在前,终于中计,酒后失 身。一则木已成舟,又想反正夫妻名分已定,便是义父,也因爱子情深,想借自己要挟, 勉其上进。现见无效,爱子每日神魂颠倒,恐其忧急成病,前言又太坚决,无法收回, 表面故作不知,心早默许,没奈何,只得将错就错。因循至今,始终未行大礼。 此次义父行时,原令丈夫从师学剑,或将另一件事办成,立时成婚。丈夫偏没志气, 不耐雪山高寒,暗中逃回,同居至今,因在逃回以前,听同门师兄偶然说起穿云顶下有 九宫奇珍出现,只要将内中宝镜得到一面,便能冲破黑潭毒雾,深入潭底怪洞,将古仙 人遗留的灵丹仙剑取到。但是当地奇冷,又有冷魂峪子午寒潮之险,非有御寒灵药,才 可前往一试,由此便留了心。这日,听说穿云顶藏珍出现,为了丈夫将来成就,竟不惜 巧取李琦六阳丸,孤身前往,历尽艰危,宝镜虽然取得,丈夫却变了心,如何不恨。自 来女子善感,因丈夫无良,更觉出对方人品心肠之好,于是起了相逢恨晚之感。 李琦看出灵筠心有隐忧,又听成全暗中警告,仔细寻思,明知卫壁诸人必有诡谋, 终恐败露以后,灵筠难堪。又觉卫、钱诸人本领有限,闹不出甚么大乱子,意欲遇机化 解,弭患无形,不特未向中迟明言,反倒暗嘱同盟九侠,暂勿宣扬。九侠素来信仰李琦, 知其足智多谋,胆勇过人,每遇艰难危险之事,多是从容应付,声色不动。又轻视卫壁 太甚,过信李琦之言,以为必有成算,和往日一样,照他所说行事,决可无虑。除成全 一人,想起雪衣老人祸发自内的仙示,仍在随时留意而外,余人不知李琦为情颠倒,爱 屋及乌,处处袒护。又见灵筠面上时带愁容,身世可怜,恐伤其心,俱巴不得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全听李琦主持,一毫不以为意。兰珠更是热爱丈夫,连对灵筠钟情分爱,均 非所计,何况只是无形关注,非但未加劝阻,反代隐瞒。于是中迟一点音信也不知道。 灵筠见此情形,对于李琦、兰珠,自生出好些感念。起初惟恐对方日久情深,生出 别念,日常相处,仍多回避。李琦再一加意防闲,双方神情不免淡漠。这时见对方夫妻 恩爱,对她这等好法,人非木石,不能无动于衷。加以丈夫情爱已淡,又受了钱小翠的 迷惑挟制,惟恐堡规严厉,最忌重婚,曾再四向她求说,不可再似以前亲密情形。自己 回到朱家,不是枯坐,便是怄气,想起伤心,比较还是随同九侠诸人一起,还可排遣解 闷,免想心事。这几日和卫壁几乎背道而行,极少同在一起。经此一来,自和李琦夫妇 相见时多,看看人家,想想自己,对于李琦,无形中生出许多好感。又因兰珠明知丈夫 对己钟情,一毫不以为意,交情反更亲密。暗忖:“堡中风俗,夫妻均是专爱,少年男 女时共游宴,从无嫌疑之说。对方已然成婚,决不致再有他念。主人情义又厚,分明信 得过丈夫,更信得过自己。何苦冷淡对人,使其难堪?不如结为骨肉之交,以示此生无 缘,盛情心感,相爱不在婚嫁,永为昆季之好,常共晨夕,既可少慰对方的痴情,又可 稍减心中的苦闷。”哪知夙孽大重,终于生出许多事来。 李琦见她自从阅操以后忽改常态,对于兰珠情如姊妹,对于自己也是万分关切,备 极殷勤,和卫壁反是疏远起来,先颇奇怪。后才看出对方深心,也是大为感动,彼此都 是相寓无言。因第六日便要与妖师斗法,李琦又知敌人邪法厉害,派来妖徒尚且如此, 何况妖师本人。成全得胜,由于隐形灵壁的妙用,对方不知深浅,一时侥幸。为首妖僧 却因此生了戒心,妖徒受辱回去,第二日并未来犯。但是双方仇怨已深,敌人越把自己 看重,准备越严,更是难敌。照丙氏兄妹所说,虽有胜望,自己只仗新得几件法宝,连 飞行尚且不会,遇此强敌,终是可虑。先打算请丙氏兄妹回山求救,丙纯力言,妖人虽 是邪教,言行如一,尤其双方仇怨已成,既与约定第七日至山头上相见,事前决不会来。 飞遁神速,过了第五日全堡同乐催花盛会,再去不迟。后经兰珠托丙纨向乃兄婉商,将 百花会提前,以便早日回山请示求援。丙纯方始含笑应诺,一面却催崔、黄、万三侠材 王峰之行必须早去。黄、万二侠本定过了婚礼三朝起身,因崔南州老是支吾,不愿同行, 兰珠又说盛会难得,好在树王峰之行,钟灵未说日期,不必忙此一时,坚留三侠会后再 走。及听丙氏兄妹口气,好似来时奉有谷真人的密令,曾示机宜,便不再劝阻。黄、万 二侠自穿云顶归来,向道之心更坚,巴不得能早起身,强崔南州一同起身。九侠弟兄姊 妹情深骨肉,穿云顶所得法宝互相传授,多半学会。李琦、王藩和金、张二女侠为防途 中遇险,并将五星神珠和神戈、宝镜交与三侠带去防身。三侠力言,此时堡中紧急之际, 敌情难测,万一期前来犯,少掉一件法宝,便要加出一分危险,执意不要,后经再三劝 说,才把张婉的三连剑带去,金国士看出崔南州不愿同往,知他性情刚直,人最义气, 彼此私交最厚,已早发生情愫,为了以前一句戏言,致虚鸳盟,便把他拉在一旁,将所 得宝镜递过,非令带去不可。 原来崔南州和金国士相交最早,情分最深。南州对于国士,本是一见倾心。只因前 数年二人无事比剑为戏,南州剑术稍弱,被国士取笑了两句,又见国士对于李琦格外关 心,误认情爱已移,心灰意懒,自觉人品武功均非李琦之比,难怪国士垂青。为全兄弟 义气,欲将国士让与李琦,使成连理。不料国士一半是因李琦群龙之首,关系甚大,一 半也因南州人太孤做,气量稍小,故意激他,几乎弄假成真,形迹疏远。又不甘心俯就, 迁延至今,心早生悔。李琦成婚以后,料知南州误会已解;只因平日把话说僵,不便改 口,特意借故表示心意,南州原因失恋心灰,除随众人一同进止而外,己无上进之念, 心想:“心上人已然轻视,便成神仙,有何趣味?”又知树王峰异人只要两人为他效力, 段大哥既然决意不去,正好让与黄、万二侠。虽因众人力劝,不便过拂盛意,心终不作 此想。及见国士背人密语,隐蕴深情,分明仍是以前相待情景,不禁爱火重燃,大为欣 慰。当时将镜接过,对国士说:“我本意让与黄、万二弟,去虽同去,此行无成,不要 又来笑我。”国士笑道:“你这人大过多心,我们九人真比骨肉还亲。固然你我情分更 厚,望你更切,但是仙缘遇合均有前定,仙人如若看重,便你退让,别人也得不到好处。 真要谦退,你不会由四哥六弟先去,你独走一路么?遇否任命,谁还轻视你不成?”南 州笑答:“我后去最好,以免说了不算。可惜女子不能前往,否则和你同去多好。”国 士笑道:“你我均非世俗儿女,有话明言,何须掩饰?今日告诉你,你只要学成剑术, 我便嫁你如何?”南州反问:“照此说来,我一天学不成飞剑,你就不嫁我了么?”国 士笑答:“不成我也嫁你,等你归来,斗法之后,便告知同盟兄弟和堡主诸友,择日成 婚,看你还说什么?” 南州闻言大喜,方要开口,张婉、成全一同走进,笑问:“三哥、五姊说话,还背 我们么?这三连剑没有剑鞘,应敌时虽可分用,却不能够分带。上哥看出三哥不愿同行, 恐中途抽身,命我转劝,务要三人同行才好。”国士笑道:“我方才劝了他一阵,话已 言明。他恐仙人性情古怪,三人同行,万一有碍,本想中途退让,经我力劝分作两起。 大哥如再固执成见,不肯同去,我想和朱武兄商量,请他同了三哥另作一起,还没有说 定呢。”成全笑道:“那日我听钟小侠之言,分明应在我们九人身上。朱武兄同去,恐 无所获。莫如由我陪了三哥另作一起,一面为他划策,就便还可窥探敌情,五姊你看如 何?”说时黄建、万方雄、王藩三人也相继寻来,国士喜道:“有八弟同行,真最放心 没有。不过现当堡中有事用人之际,我们连七弟、兰妹,共总十人,倒去了一小半,七 弟允许了么?” 成全见国士忽然改了常态,对于南州关切甚深,已不似以前矜持神情。知道二人情 深爱重,早有心盟,只为一时误会,彼此又都性做,两不相下,迁延至今,一任众人再 三劝说拉拢,均无用处,平日提起,均代二人难受。不料彼此深情蕴蓄已久,表面冷淡, 内心热烈,忽然误会全解,好生欣慰。闻言笑答:“这原是七哥的主意。朱武兄素来机 智过人,也和七哥一样。断定约期以前,敌人决不会来。对方又会邪法飞剑,休说崔、 黄、万三兄,便我也只仗着一面隐形壁,偷偷摸摸,冷不防占点便宜,或者无妨,真要 对敌,决非妖人对手。反正留在这里也无什大用,段大哥又是执意不去,倒不如由我陪 了三哥同去。万一仙缘遇合,我跟着也沾点光,不比在此摇旗呐喊好得多么?只奇怪孟 光几时接了梁鸿的案?我们事前连点影子都不知道。昨天和大哥谈起,还因三哥五姊都 是那么固执,话说不进,分明是天生佳偶,偏为一句戏言,闹得这一年多大家好不扫兴。 谁知你们外冷内热,平时那么坚决,情分只有更厚,一旦误会冰释,连话都不用旁人说 一句,就此和好如初,看神气,情分只有更厚。想起大哥七哥平日那样愁急,真冤枉 呢。” 国士见南州本是喜形于色,好似内心有说不出来的欢情,闻言忽带愧容,知道同门 九人亲逾同胞,素来言笑无忌,不拘形迹。南州刚直诚厚,不善词令。成全生性滑稽, 最喜嘲笑。以前经众力劝,不肯和南州和好,话大坚决,恐其难堪,忙接口笑道:~\ 弟,别人怕你这张嘴。我这老大姊比你痴长两岁,素来脸厚,不怕旁人取笑。实不相瞒, 你三哥素来性做,以前我虽气他不过,故示绝情,但他年来内心痛苦,已然受够。我本 对他心许,早就不忍,今日乘机向其劝解,无异我先低头,他自喜极。固然我们九人情 同骨肉,但我和他相爱在前,加上一层未婚夫妻的关系,自然更深一层。如等大家来劝, 才行和好,不显得生分了么?我知你素来贫嘴,索性全揽在身上,免得欺他老实人。我 一个未嫁女子,却不怕羞,你还有什说的?”这一席话,说得众人全都笑了起来。成全 答道:“女中英侠,五姊快人快语,谁不知道。我不过见你和三哥苦尽甘来,有情人终 成连理,将来夫妻合籍,神仙美眷。不像小弟福缘既薄,人又平庸,无才无貌,永远是 个孤身,无人怜惜。因代五姊三哥喜欢过度,一时话不留神,只撇了一句假斯文,便惹 出五姊这么大一套。幸而我对三哥敬重,说话留心,不曾冒失。如真童言无忌,再随口 取笑两句,三哥不过害点羞,还不至于恨我。你这位老大姊为了心疼三哥,哪还肯原谅 我这小兄弟,不把我打扁才怪呢。”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国士刚要开口,张婉笑 说:“八哥素来贫嘴,说不出什么好话,五姊不要理他。七哥方才吩咐,商定之后,便 即起身,只顾说笑作什?”话未说完,海棠忽然走进,说:“奉七爷之命,请诸位往见 一面,分头上路。” 众人赶去一看,李琦手持一信,刚刚看完,交与兰珠,面带惊喜之容。张婉间是何 人来信,李琦答说:“方才耿师兄飞来,此是雪衣老人仙示,详情不便先泄。时机已至, 黄、万二兄可先起身,三哥、八弟今夜上路。老人仙示虽未明言,看那口气,前去的人 均有遇合,无一空回。不过此行颇多艰险,路也难走。尤其是三哥这一起,恐有变故, 遇到强敌,更是大意不得。好在八弟为人机警,长于应变,又有法宝隐身,那隐形壁原 可数人并用。有此至宝,再把我那五星神珠带去,决可无事。”南州恐强敌来犯,五星 神珠须留备用,还待推辞。李琦答说:“方才耿师兄来说,七日之内人堡中绝无事故发 生,就有也在玉山头斗法之后。如非诸位兄弟限于功候为日太短,穿云顶所得法宝,只 三连剑和五星神珠,大家全能随意应用,别的尚差,否则便全带走也不妨事。”南州闻 言,方始应诺,金国士本想将宝镜交与南州带去,李琦说是无须。南州为人慎重,始终 觉得现与妖人结仇,事情难料,万一变生仓促,此镜专破邪法,有许多妙用,有此至宝, 要好得多,执意不肯。国士知道五星神珠应用灵便,又有成全同行,遇变可以隐身。程 贤贞和国士交厚,又见到雪衣老人的仙示,知道四人来去途中难免遇敌。崔、成二人经 历较险,便把雪衣老人前赐飞行甲马取出,借与二人带去,以防万一,遇险立可隐形飞 遁,不致有失。国上大喜,连忙称谢接过。黄、万二侠最是心急,说完便先起身。到了 黄昏将近,李琦催开夜饭,吃完便向崔、成二人指示机宜和应走的道路,令于亥初起身。 兰珠富有才干,心思细密,堡中百物皆备,取用极便。因黄、崔等四侠途中当有担 搁,须到第七日玉山头上斗法时才能见面。自从耿和飞来,看完雪衣老人仙示,知道黄, 万二侠先有准备,崔、成二侠临时定议,尚付阙如,一面令海棠往请四侠,一面早告任 龙,速往备办,早已停当,仍是上次穿云顶所带应用之物。因四侠以前服过六阳丸,树 王峰和玉山头这一带的天时不似水晶原、雪地狱那等奇寒难耐,四侠所带御寒衣服又极 轻暖,随便掘一雪洞便可栖身,便把帐篷丢掉,以防累赘。行时甚是缜密,除同盟诸友 而外,只有任氏父女、朱武夫妻和任龙得知。本未避讳灵筠,灵筠却为上次穿云顶之行, 自先避嫌,又恐卫壁闻知,日后向其絮聒,故意躲开。兰珠觉她处境可怜,两次寻回, 以示信任。后因灵筠力言苦衷,不愿预闻其事,并非为了众人信她不过,实有难言之隐, 兰珠见时尚早,卫壁已不常在一起,知她不愿回家,假托头痛,去往房中小睡。恐其勾 动愁肠,遂舍了众人,前往陪伴,再三劝慰。灵筠坚辞无效,好生感激,只得强忍伤心, 领受对方好意,直到崔、成二侠起身,方同兰珠再往前面随众谈笑,当晚便未回去。 不提黄、万二侠树王峰之行。且说成全同了崔南州,当夜亥初由铁堡一同起身,照 着李琦所告途向,往后堡绕去。连日因为中迟心高好胜,雄心未退,因见爱婿入赘,举 堡欢庆,众心归附,一时高兴,与民同乐,将会期延长五日。不料第三日上,便遇妖人 扫兴,下书约斗,来此侵扰,不愿弱了平日威望,收回成命,仍令照旧举行,以示镇静。 暗命兰珠转告李琦,借着阅操,将武侯八阵暗中布置,却命专人主持,务使堡人随意通 行,看不出来。这时虽是举堡同欢,到处火树银花,城开不夜,又经丙氏兄妹施展仙法 催花,百花盛放,四时齐开,喜乐萧鼓与爆竹之声,虽比新婚三日减少得多,而百花盛 会的风光景物,只有较前更胜。堡人信赖中迟父女,毫未想到未来厉害,依然举堡狂欢, 通宵不倦。那武侯八阵设备又巧,只管层层埋伏,因堡中人民多受训练,寻常关口本可 随意通行。重要之处和主持全阵的六十四处将台重地,又有李琦随带的健儿把守戒备。 表面十分安静,一片快乐升平的景象,内中却隐藏着无限杀机,只要一处有了警兆,一 声暗号,全堡人民立时隐往安全地带,所有壮士一齐出动,到处布满愁云惨雾,暗沉沉 不见一人。休说寻常盗贼,便是法力稍差的妖人,事前不知底细,照样入伏被擒。崔、 成二人原是行家,一路走去,见沿途灯光灿若繁星,万花如海,灯月交辉,美景无边, 观之不尽。奉命防守的部下健儿各在防地,也在举酒欢饮,哪里看得出丝毫待敌神情。 暗赞李琦真是将才,遇到这等危险重大的事,竟能声色不动,举重若轻,仿佛没事人一 样,休说张皇失措,简直看不出一点形迹。无奈生非其时,国运已终,空有一身文韬武 略,学识气度冠冕人伦,仍是无法展布,只落得来到这等大漠穷荒,山城小堡,暂且栖 身。将来真要夫妻同修,得证仙业,固比人世浮名胜强得多,否则似此天下奇才,盖世 英雄,听其终老荒山,岂不可惜。 二人心中感慨,边说边走,不觉绕到后堡秘径。防守人原奉中迟密令,九侠随意出 山,不须过问,来日一久,俱都相识,忙把云梯放下,送其过去。二人间黄、万二侠可 曾经过,防守人答说不曾看见。二人因行时四人分作两起,各领机宜,均奉密令,互禁 泄漏,闻言料知黄、万二侠是由前山起身,不知何意。崔南州始终不愿抢先,觉着自己 虽然晚走了几个时辰,照钟小侠所说的小路秘径,由后山往树王峰要近得多,自己和成 全又脚程较快,不用飞行甲马,也能追上。立意要使黄、万二侠先到,过崖之后,到了 下面,便把脚程放慢,从容前行。成全知他心意,事前奉有李琦密令,先不去催他。等 走了一程,笑道:“我知道三哥想把仙缘让与四哥六哥,不愿先到,弟兄义气原好。不 过此行关系甚大,听钟小侠之言,知道此事的人并不止我们弟兄,万一去晚,被外人捷 足先登,岂不自误?我们弟兄亲逾骨肉,谁有遇合,也是一样。小弟本想便中前往贼巢 窥探,还以早到树王峰为是。” 南州因黄、万二侠心高好胜,日前穿云顶空手回来,对于得宝的人虽然忌妒,自觉 空入宝山,福缘浅薄,每一说起,便自难受。二人私交,在同盟九友中又是最厚,曾于 无意中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心志专一,终有成功之望。互相立志,反正山居 清暇,无什事做,等到铁堡事完,决计相偕人山,寻访仙人。福缘根骨虽然浅薄,以毅 力虔诚,寻求仙业,即使限于禀赋,好歹也将飞剑学成。话说不久,钟小侠便飞了来, 说起树王峰两异人有一要事,须用两人相助。这两位异人均是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自 来恩怨分明,无德不报,又最喜爱英俊少年,如借游山前往拜见,必能得到恩赐,劝令 九侠派人前往。二人认为千载良机,曾经商量同往一试。为此崔南州便有意让与他们。 后虽曾屡次坚约同去,但一想到异人只想两人相助,钟灵又说对方性情古怪,此去不宜 人多,最好分作两起,为此不愿一路,以免两误。因素信服成全机智,闻言觉得有理, 才不再坚持,便把脚程加快,同往树王峰进发。 二人本练就极好轻功,行路迅速。依了成全,还想用飞行甲马上路,南州不肯。成 全本意,先往玉山头观察形势,在彼等候,能将李琦所说强敌躲过,免得到时太晚,致 有延误。见南州固执不从,李琦又未明言,只得罢了。二人所行原是北天山最高寒的所 在,路虽抄近不少,却极险峻难行,到处冰山雪岭,危峰峭壁,沿途多是亘古不消的坚 冰积雪。有的冰凌森列,锋利如刀。有的浮雪十丈,下面空虚,稍不留意,一脚踏向空 处,人便整个陷落下去,深埋雪底,休想脱出。再不,走着走着,忽然断路。一面冰崖 排空,直上千百丈,仰望不能见顶;一面绝壑千寻,下临无地。脚底又是宽仅尺许,又 陡又滑的天然栈道,稍不留意,滑跌下去,立遭惨死。雪光更是耀眼,刺目难睁。端的 移步换形,入目皆是奇险。二人便盘旋曲折在这类崖腰羊肠小径之间、虽各练就一身极 好轻功,也由不得目眩神摇,心寒胆怯。走了一阵,因是初次经行,只照钟灵所说途向 走去,沿途冰封雪盖,白茫茫一片,形势多半相同,正不知相隔树王峰还有多远。 最后走到一处,路忽中断,南州心疑走错了路。成全笑道:“此路只有一条,沿途 留心查看,并无歧路,断不至于走错。钟小侠原说这条小路捷径最是难走,只要到了尽 头处留心,过此便是坦途,先只当指难易而言。你看前面已是万丈冰沟,难于飞渡,地 势也比前高,空气更薄,我们走得稍快,均觉心跳,如换常人,简直寸步难行。何故这 等走法,令人难解。三哥先不要忙,好在这里居高临下,只要查明来路与所说标记相符, 其中必有原因。”南州方答:“此言有理。”忽听冰壁中有人说道:“你二人怎会走来 此地?是有人教的么?”二人一听是个女子口音,声甚娇婉,十分娱耳。暗忖:“这等 亘古无人的雪山高寒之所,怎会有一女子在此壁中居住?又不见有洞门,岂非奇事?如 是妖邪恶人,钟小侠必先警告,也不会令走此路。”当时福至心灵,触动灵机,细听语 声,由那万丈冰壁近顶之处发出,便一齐躬身下拜,说道:“弟于因往玉山头树王峰一 带有事,这条小路听一好友指点,只知近便,不曾走过,更不知仙人在此隐居。望乞赐 见,指点途径,感谢不尽。”随听冰壁中女子答道:“指路无妨。此是本山最隐僻高险 之处,景物又极荒寒,亘古无人来往。我在山腹之中隐居二十九年,从未看见生人在附 近经过,况是攀援到此。别的暂且不说,那指点你们来的人,可是一位相貌清瘦的中年 尼姑么?”南州答说:“是一未成年的幼童。”女子闻言,微噫了一声,略停,答道: “此事真怪,怎会是一幼童?我自恩师度化,被禁在此,现已悔悟前非,立志皈依佛门, 虽与恩师行时之言相合,但不应如此快法。当真指引的人是一幼童么?却不许说假话 呢。”二人力言不假。壁中女子又问幼童姓名,师长是谁。二人照实答了。 壁中女子又停了停,慨然答道:“实不相瞒。我以前姓名,你二人想必不知,我也 不愿再提,现蒙恩师赐我法名玉清。本来出身旁门,为了罪恶太多,本应遭劫,幸蒙恩 师五次度化。先我不知好歹,被擒四次,连受佛法束制,不耐苦痛,终于逃走。最后悔 悟,不等恩师前来,自行投到,独身来此。恩师施展佛法叱开百丈冰壁,将我封禁在山 腹之内,令我自行忏悔前孽。别时原说我恶性尚在,必须在此虔修,但是岁月难定,几 时心性空灵,不起丝毫恶念,恩师自会命人来此,将山头上一道金刚天龙神符撤去,放 我出来,前往相见。预计少说也应在一甲子左右,今才二十九年。。你们所说雪衣老人 师徒,以前未听说过。休看佛法神妙,我困居山腹之内,难于脱身,你们放我却极容易, 偏又不是恩师所差,令人生疑。我虽被困,法力尚在,如是旧日间同道想假手你们助我 脱险,趁早明言,以免两误。” 二人虽不知壁中人的来历,听那口气,人甚诚实,好似一个旁门中的能手,被一神 尼度化禁闭在此,臼悔前孽,独居山腹之中苦修,不是恶人。否则,雪衣老人不会不先 警告,任凭门人指导来此。就许事出老人之意,也未可知。略一沉思,同声答道:“那 雪衣老人,弟子只在哈密郊外被困冰穴之中拜见过一面,是个白发红颜的白衣人。蒙他 命门人耿和、钟灵,将弟子等一行数百人救往铁堡。此次承他指点,往西山参谒两位异 人。并不知道仙人居此,他事前不曾提到,也非雪衣老人之命。至于老人师徒,实是道 行高尚的仙人,决非旁门左道之比。” 话未说完,那自称玉清的壁中女仙喜答道:“你们是由铁堡来么?那深山小堡,昔 年我曾去过。你们说的那雪衣老人,许是隐居本山的一位道友。他虽不曾明言,此举必 是他命门人转告,或者示意,也许有什用我之处,想将我放了出来。不过话要言明,我 以前和我好友女殃神郑八姑虽是旁门左道,颇知自爱。只因性刚好胜,生出许多事故, 与正教中人结怨。我被困在此近三十年,幸蒙师恩度化,转祸为福。日受风雷之苦,先 颇难耐,近月道心坚定,已然安之若素。她今不知吉凶下落,我一出困,必须前往寻她, 以践旧日盟约。无论你们寻我什事,我必相助,但须寻到我那好友下落以后。你们今日 之来,出于意料,虽与恩师昔年所说有些相符,事未判明以前,仍难放心。我已弃邪归 正,情愿每日在此山腹之内,受那阴风刺骨,烈火烧身,轮流不断之苦,要想诱我重入 妓途,决办不到。此时身隔数十丈厚的冰壁山腹,只能看出你们不似恶人,又非道术之 士。但你二人身有宝光外映,虽无邪气,终是可虑。我一出此洞,便难回来。永脱风雷 烈火苦刑,并非不愿。如是妖邪诡计,休看我大难之后,性情和易,真要设计诱陷,我 仍不容。果如你们所言,今日正值每半甲子禁法停止灵效之期,放我极为容易。他既命 你们来此,不会不知底细,可照所说,去往崖顶行事便了。” 二人本不知禁制如何破法,匆促相遇,又不便烦琐。仰望崖顶,尚有数十丈高一片 冰壁削立直上。除却飞仙剑侠,便是猿鸟,也难攀援飞渡。拿不准仙人用意,互相为难 了一阵。成全毕竟机智得多,细详壁中女仙口气,忽然醒悟。暗忖:“仙缘难遇,今日 之行,必是老人暗示,不可错过。女仙大概防我二人是妖邪所差,故意试探。”便对冰 壁下拜,慨然答道:“弟子等事前实在无人指点,如有虚言,甘受飞剑之诛。仙人不欲 弟子效力,便请指示途径。如有使命,仍望明言。”女仙忽然答道:“你二人是见危壁 太高,不能上去么?”成全恭答:“弟子带有飞行甲马,上去不难。只那灵符禁制,弟 子不知破法,还望明示。”女仙笑答:“果然你二人不似虚假。可用飞行甲马上去,到 了顶上,见一莲花形的冰块,灵符便在下面,可将冰块移开,我便脱身。你们也许受点 虚惊,无须害怕。”二人应诺。 成全随取飞行甲马,如法施为,手掐灵诀,往上一扬,立有一片青光将二人托住, 往上飞去。到了崖顶一看,上面冰凌错落,森若刀剑,风雪又大,二人如非一身武功, 几乎立足不稳,天气更是奇冷难熬。往中心走不几步,果然发现一个莲花形的冰堆。因 是历年大久,日受风雪侵蚀,上面好些空洞,但是坚硬已极,冰也成了玄色,约有丈许 方圆,高达七八尺,看去何止万斤。下面又冻成了一片,又坚又滑,无从着手。一任二 人武功多高,这么大一个冰堆,也是无法移动,不禁面面相觑,无计可施。 崔南州见成全正在环绕冰堆,四面查看,毫无下手之处,暗忖:“这朵冰莲花已与 冰峰冻连一起,通体浑成,便是天生神力,也奈何它不得。如果事不可能,钟灵决不会 指定非走此路不可,壁中女仙也不会令我们相助。仙机难测,女仙之师必是一位有道神 尼,何不向其通诚祝告,试上一下?”心念一动,忙朝西方下拜,跪请神尼默佑道: “洞壁中玉清仙子如应出困,敬乞施展法力,撤去禁制,使其脱困;否则弟子等均是凡 人,事前不知底细,无心相遇,蒙仙人不弃,令为效劳,仙缘遇合,虽极心愿,但是这 等坚厚重大的冰堆,如何将其移开?敢请显灵,使弟子等知难而退,以免徒劳,反误西 山树王峰之行。”正在通诚默祝,忽听成全喜唤:“三哥快来。”赶过去一看,原来那 冰堆本来透明,水晶也似。因其年久,冻成了深蓝色,中杂浮沙,内里更有许多大小气 孔,以致东南西三面俱都不能透视。 成全先见冰堆又大又坚,人力决难移动,也和南州一样,觉着钟小侠似受雪衣老人 暗示,指明须走此路,定含深意。程贤贞借甲马时,又曾和李琦密议,后说无论如何走 法均可,但钟小侠所说小路捷径必须走完,才能免去枝节。途中两次想用甲马飞行,均 因想起前言,不曾使用,果然走到尽头,遇此女仙。她说冰堆能够移开,决非虚语,偏 想不出移开之法,必有仙机不能预泄,何不向她师长通诚祝告,再作计较。当时虽未跪 拜,心中却在虔诚祷告,所求的话也和南州大同小异。沿着冰堆一边默念,一边留神查 看,不由绕走大半圈。刚走到北面冰堆之后,忽然发现坚冰里面似有金光微微闪动。定 睛一看,乃是一片形似人手,色如黄金,上绘符篆的树叶隐藏在内,知是主持禁制的灵 符。冰堆大大,无法移动,忙把南州喊来,一同商议,如何将冰移去。 飞飞扫描,帆帆校对 || 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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