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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锁心轮巧破五毒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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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锁心轮巧破五毒梭 那叫凤仙的女贼同瘦长贼党忽然走在后面,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每人身 上均有一个包裹。崖顶月光照处,老贼夫妻同了五个贼党已越过崖去,这男女二贼 好似故意落后,还在并肩低语,走得极慢,女贼凤仙并将所背小包交与瘦贼。二人 看出双方神情鬼祟,大有中途脱逃之意,恐其万一改由地道逃回,心想,我不动手, 先将贼党退路断掉,岂不也好?互相打一手势,便往林旁暗影中轻悄悄绕将过去。 刚听女贼说:“尹师弟只肯听话,我便嫁你。”忽听女贼墨芙蓉隔崖怒骂:“凤仙 贼泼贱怎未跟来?”老贼方答:“尹三泰和她一起,背的包裹太重,你又骂她,莫 非跟我多年的心腹门人还有别意不成?”凤仙听女贼骂她,一面朝瘦贼拖了一拖, 接口遥答:“我和尹师弟商量,一人背包,一人防敌,轮流替换,这就来了。我们 不会变心,倒是敌人厉害,我们这面业已惨败,请快逃吧!专和我一人作对有什意 思?这样高声,万一敌人掩来听去那才糟呢。”女贼边说边往上走,一面还向瘦贼 卖弄风情。忽听隔崖飕飕丁丁连串响声,好似敌我双方业已动手,正发暗器。女贼 刚要走下,似知不妙,急喊:“风紧,师弟速退!”当先折回,拉了瘦贼便要转身。 二人恐她逃回地道,一时情急,忙同拦住去路。沈鸿见万英业已当先纵上。女贼一 手持刀,一手拿着一个形似莲蓬头、没有铁筒的奇怪暗器。因是黑色,方才月下未 见取出,疑是汤八所说毒弩火器,心中一动。又听隔崖汤八哈哈大笑,与贼党相对 恶骂、刀剑相触之声,中间还有几声惊呼,好似贼党方面已有两三个重伤倒地。同 时瞥见女贼纵向一旁,手已扬起,瘦贼也将身上包裹慌忙弃掉,纵往侧面,待要拔 刀动手,更不怠慢,忙将手中镖先朝女贼连珠打出,跟着一挺三折钩连枪,待朝女 贼扑去。这时危机瞬息,女贼手中拿的正是一个毒药火筒,如非沈鸿机警,看出女 贼厉害,瘦贼纵处偏在一旁,相隔较远,镖、枪并举,上来先是两镖,女贼动作极 快,火筒毒弹连同毒弩已先发出,万英就不被毒弩打中,也非烧伤不可,沈鸿稍一 疏忽照样也是难免。因这两镖一打,女贼不顾伤敌,往旁闪避,缓了一缓,毒弹烟 火发出稍晚,二人才得无事。沈鸿见两镖不曾打中,正向万英招呼,待朝男女二贼 分头追去,猛瞥见一条黑影背着月光凌空飞来。 刚看出那是黑衣女侠,已被对方抓住肩膀往旁一带,耳听“快往旁纵,等我将 这女淫贼的火筒打落你再动手!”人刚随同往旁纵去,话还不曾听完,女贼手上已 似花筒爆发,朝外喷射,五颜六色的火团刚闪得一闪,似要朝自己这面打来,不知 怎的,“哎呀”的一声忽然落地,随同铁筒滚转,筒中火星贴着地面激射如雨,转 眼消灭,顺坡滚去。同时臂上一松,一股急风带着人的语声凌空朝女贼那面飞去。 定睛回顾,方才拉了自己纵避的黑衣女侠已将铁筒抢在手内,女贼也刚纵到,慢了 一步,不曾得手,好似万分情急,扬刀要砍。黑衣女侠笑道:“我已多年不曾伤生, 只将这凶毒火器拿去拉倒。你有本事只管施展,我让他们少年弟兄借着对敌考验新 学会的枪法,我还要去帮汤八夫妇破那几件凶器,你逃不脱,我也不值亲手杀你, 自去和他们拼命吧!”说时把手一挥,女贼闷的一声,人早倒退出好几步,几乎跌 倒。万英已由斜刺里赶过,抢先动起手来。沈鸿忙改扑瘦贼,举枪就刺。二贼自知 无幸,只得咬牙切齿怒骂迎敌。黑衣女侠把话说完,便朝崖那面飞去,二人一对一, 和男女二贼先打了一个难解难分。起初以为黄昏前所杀贼党甚是容易,这两个也差 不多,这一动手才知敌人武功颇高,女贼更是厉害,耳听隔崖打得正急,并有火弹 爆发之声,知道汤八夫妇连黑衣女侠,共只三人,不知有无受伤。心正悬念,耳听 火弹之声已止,双方喝骂之声人少了好些,对面男女二贼好似越发情急,料知必胜, 精神越振。少年气盛,心想,贼党师徒共是九人,我弟兄守了一日夜,不敢与人对 面交锋,剩下两个贼徒还是人家将她毒药火器破去,特意留来考验我们功力,如再 不能取胜,或被逃走,非但和八叔见面无法交代,也太丢人。 沈鸿人最谦和,虽与万英同一心思,还好一些;万英不知所遇乃老贼伍喜昔年 门下男女三恶徒中最厉害的一个,有名的女曹操长舌仙姑金风仙,武功甚高,人更 凶狡;自觉身是侠尼花明得意门人,兄妹二人十三四岁起便随师父往来江湖,名满 三湘,又将师门嫡传兵器如意锁心轮学会。今年正月奉命回家省亲,因到处灾荒叛 乱,道途不靖,刚出湘南省境便连遇盗贼。兄妹二人本来打着师父旗号便可无事, 一则年少心雄,又见所遇不是恶名远播的江湖大盗,便是贪淫好色、坐地分赃的恶 霸,因见二人少年俊美,生出恶念,打算人财两得,出口先就可恶,于是勾动怒火, 仗着师门传授和那一双特制的兵器一路杀将回来,始终未遇敌手。近日连遇恶贼, 俱都得胜,日里又经前辈丐侠王鹿子传授,学了好些绝技。虽是初学,尚未练习, 毕竟长了不少见识,满拟区区女贼所用火器已为异人所夺,何值一击?为想演习新 学会的本领,拿敌人试手,看看初次用来临敌能否如心应用,上来来将女贼放在心 上;等到几个照面过去,看出不是寻常,刚司所学又是偏重枪法,变化虽多,到底 刚刚学会,只在黄昏前练过一次,手法较生。有时虽占上风,女贼几为所伤,有时 却现出破绽,女贼动作较快,一把上带双钩的大环刀寒光闪闪,上下翻飞,又当情 急拼命之际,不是得有师门心法,武功精纯,应变机警,几乎吃了大亏。 mpanel(1); 万英耳听隔崖贼党喝骂之声越少,仿佛只剩老狗男女有限两三人,余者似已伤 亡逃走。再见沈鸿所斗瘦贼也非庸手,但是手中兵器变化无穷,尤其那柄钩连枪宛 如虹惊电掣,随同纵跃之势合成一片,一丝不乱,王鹿子所传枪法竟能随心运用。 因其动作稳练,得心应手,外人决看不出他的功力尚浅,瘦贼已被逼得手忙脚乱, 难于回攻,大有抽身逃走之意;心里一急,怒喝:“女贼纳命!”右手锁心轮一紧, 左手将剑拔出,立时改变打法,将原有师传本领全数施展出来。女贼也真该死,先 见敌人年轻,本领虽高,手法有时却显生疏,不是纵跃轻灵,闪避得快,已为所伤。 明知敌人身后还有大援,又只隔崖打得正急,毒弩火筒并未占得上风,本想乘着敌 人松懈之际抽空逃走,无奈平日爱财如命,又贪又狠,所背小包内中均是最值钱的 金珠宝物,不舍丢弃,深悔方才不该取巧,叫同党代背,否则此时包裹如在身上, 带了逃走,就此侵吞,便是老贼不死也有话说,老想且战且退,打到包裹前面,随 手捞起,仍由原路逃回。仗着敌人不知地理,地道之中黑暗曲折,敌人无法穷追, 只一逃到下面,便可改由庙侧旁门秘径窜往草树丛中,也不逃远,先避上些时,等 到天亮,事情过去,敌人走与不走再作逃计。只顾盘算,不觉又是好几个照面过去, 刚听出老贼伍喜师徒人数越少,似已打败,心中失惊,忙将所练毒药暗器子母金梭 取出,还未施为,敌人手法忽变,那锁心轮己极厉害,又添了一口宝剑,宛如一轮 明月带着一条日虹,飞舞如电,周身都是寒光裹住,才知敌人先前并未施展全力, 一时情急,把满口利齿一挫,厉声怒喝,“小狗欺人大甚,老娘与你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万英看出女贼狡猾,几次想用锁心轮去锁她的兵器,均被临 时撤退,力猛刀沉,刀法十分巧妙。正想用手中剑将刀斩断,猛瞥见女贼乘着纵避 伸手腰间,好似取出一物,知是想用暗器伤人,立时将计就计,先舞动一轮一剑向 前猛攻,忽然卖一破绽,用剑一架女贼的刀,就势往后纵退数尺,想诱女贼发出暗 器,就势还击。女贼本来也是打算虚斫一刀,就势抽身发那暗器,满拟敌人身法太 快,非要纵退五六步外不易施为,一见敌人同时后退,这一来双方相隔已有丈许, 更合心意。女贼子母五毒金梭向例一发五支,作梅花形连珠打出,又快又准,不知 对方有心诱敌,乘着敌人还未立稳,扬手往外便打。初意所练毒梭最是阴毒,长才 三寸,两头开锋,并还漆成黑色,敌人如用兵器一挡,上面机簧一震便散,每支毒 梭化为大小五根毒钉,能够打穿人身固是必死,便被这大小二十五根毒钉无论何处 刺破一点皮肤,没有解药,见了鲜血,不消个把时辰毒气大发也是无救。手法又准, 敌人躲到哪里打到哪里,多高本领难逃毒手。对面敌人一死,再将另一敌人打死, 便可抢了包裹逃走。不料万英动也未动,只在初纵退时故作地面不平,用师传心法 风摆荷花晃了一晃,下盘用力,双脚钉在地上,表面装着站立不稳之势,一见女贼 将手连扬,纵时早已看好形势,人立月光之中,瞥见黑影飞来,如意锁心轮上风叶 早就抖开,左手剑也横将过来,就势用锁心轮往外一挡,铮的一声,第一支毒梭先 被打飞。 女贼见他不曾纵起,以为毒梭只要见血便可成功,不一定要打中要害。头一梭 刚刚出手,瞥见敌人不曾纵避,似用兵器招架神气,暗骂“小狗,叫你知我厉害!” 心念才动,下面四梭急不如快,分上中下三路朝前打去。哪知平日淫凶太甚,恶贯 满盈,只顾自恃手法又准又快,向无虚发,偏巧遇见对头克星,她快敌人比她更快。 万英人既机警,所用如意锁心轮又是专破暗器的独门利器,她这里二三两支毒梭刚 刚发出,第一支毒梭首被震散机簧,化为五根长短毒钉反击回来。女贼惯用黑手伤 人,百忙中做梦也未想到用尽心机故意漆成黑色的毒钉反害了她自己。那针吃轮上 风叶一震,反击之势更急,虽因分散开来未全打中,当中一根长钉首先打中小腹, 业已穿衣而过。另外两支短钉一中面门,一中左膀。女贼心肠凶毒,为想刺人见血, 子母毒梭一长四短,乃五根毒钉合成,外表光滑,一经震散,每根针上各有倒须钩 刺和各种又锋利又薄的锐角,只一沾身便非刺破见血不可,上有奇毒,又极细巧, 初中上时除非伤筋动骨,要是打在厚皮肉上,只觉伤处微微一痒,有点发凉,并不 甚痛,转眼毒发,便满地打滚,狗叫惨嗥而死。女贼上来先连中三钉,因那暗器又 小又黑,来势太急,只见敌人兵器一横,铮的一声,并未看出怎会被它打中。这一 惊真非小可,想起所用暗器的凶毒,知道不妙,正待就势纵退,先取解药把命保住, 惊慌忙乱中念头才动,吓得未两支毒梭还未发出,同时又听铮铮连响和瘦贼怒吼倒 地之声,越发心慌胆寒,忘了二、三两梭敌人照样还要回敬,没有闪避,二、三两 支毒梭也被万英击散,反射回来,当头一钉中在前胸,已快透穿入骨,喊声“不好”, 忙即往旁闪避,刚带伤纵起,手臂上又中了两根毒钉,末了一支长钉正往回急射, 本由耳旁擦过,女贼恰巧往旁闪避,就这惊呼失神之际,竟被这一钉打中口内。前 后中了五六根毒钉,如何禁受得住,一声惨叫,跌翻在地。万英正要持剑纵上,忽 见一贼左手持刀,捧着一条右膀,连纵带跳逃上崖来。看去人已受伤,想往树林地 道逃进,忙舍女贼纵将过去,那贼“哎呀”一声已翻倒在地。 原来沈鸿先斗瘦贼已占上风,正在进攻,不料瘦贼卖一破绽,纵身便逃。知道 前面便是树林,逃进地道更难除害,心里一急,惟恐追赶不上,竟将判官笔当成暗 器脱手打去。那贼原因听出师徒惨败,心慌意乱,又非敌人对手,不愿再等女贼, 抢先逃走,纵得又高又远,不料敌人追赶不上,会将手中兵器脱手打来,身子凌空, 尚未落地,无法躲闪,先被判官笔打中后背,筋断骨折,受了重伤,落地奇痛,本 就要倒,沈鸿跟踪追上,再抬手一枪,穿胸而过。刚把判官笔拔出,耳听女贼惨叫 倒地,又瞥见有贼逃来,再抄旧文章,扬手又一判官笔打去,恰巧打中那贼一条断 臂,人再纵上,用枪朝腿上横扫过去,用力一抖,当时打倒。万英跟踪赶到,见那 贼重伤未死,刚将死贼腰带解下绑起,汤八夫妇已将老狗男女和一个小贼擒住,半 提半拖说笑走来,见面便问:“还有一个女贼金风仙最是淫凶,所用毒药暗器阴毒 无比,方才忘了招呼,你二人可曾受什轻伤,快些说出,我有解药,否则便无及了。” 万英方答:“女贼暗器能一分为五,被我用锁心轮反击,受伤倒地,不知死了没有, 我二人并未受伤。”女侠龙灵玉笑道:“这女淫贼害人甚多,今为自家暗器所伤, 报应不爽。先不料她也会跟来,无意中除此一害,真太妙了!”话未说完,忽听女 贼惨叫之声宛如狗叫,四人过去一看,女贼人已不能转动,因其所受的伤均非致命 之处,只有一根毒钉由口穿入,但未打中要害,钉已拔出,此时面皮抽搐不定,两 只大眼凶睛怒凸,满布红丝,周身乱抖乱动,看去苦痛已极,见了人来不住颤声惨 号,哀求速死。龙灵玉笑说:“这淫泼妇害人甚多,今日才遭恶报,叫她也尝尝自 练毒药暗器的味道。她是老贼伍喜门下最凶恶的一个,残忍残酷已无人理,她那毒 梭将人打伤,见血之后转眼毒发,周身酸痛麻痒,宛如百虫钻心,沸油煎骨,痛苦 号叫,要经一日夜才周身发黑溃烂而死,她却以此为乐,临死还不肯与人一个痛快, 决想不到会落在自己头上,此是恶贯满盈,自害自己。所受虽惨,毒梭乃她亲手打 出,该当有此恶报。看这神气,伤毒业已大发,便有解药也难解救,何况老贼这条 秘径连他手下徒党都只有限几人知道,我们可由她去,使其多受一点罪孽,为被害 人出口恶气也好。” 女贼因想贪生,上来不曾自杀,没料到受伤太多,毒发大快,刚将毒钉负痛拔 出了三根,人已周身酸麻,四肢失了效用,眼看解药由手中跌下,就在身旁,双手 颤抖,无法抬起,竟不能取来医救;又见仇敌赶到,知难活命,这才哀求速死,闻 言不由急怒攻心,犯了凶性,咬牙切齿颤声咒骂起来。沈鸿心软,先见女贼那么惨 痛,汤八正和万英搜寻地上散落的毒钉,以防有人无知拾起,割碎皮肤,误送性命。 灵玉正说女贼罪状,不便抢先下手,立在一旁,越看心越不忍。再听女贼恶言咒骂, 出语污秽,凶睛怒凸,已快脱眶而出。心想,这类猪狗不如的淫凶女贼早点杀死大 家爽快,何值听她骂人?念头一转,乘机喝道:“你这女贼恶贯满盈,还敢满口狂 吠,恶语伤人,真个该死!”随说手起一枪,照准女贼头上刺去,只惨叫了一声, 当时毙命。沈鸿见灵玉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恐怕怪他冒失,方说,“这女贼太可恶 了。”汤八已走将过来,将女贼所带镖囊、兵器连同未发完的毒梭解药搜去,笑对 灵玉道:“沈鸿不愿见女贼死前惨状,将她刺死,此举甚好,便你也不是那样残忍 的人。”灵玉忙接口道:“你不用代我说好听话。我平日虽不为己甚,但对这女淫 贼却是恨她不过,方才想起她害的那许多人,真想使她多受好些活罪才消恨呢。不 过他们少年人以后在外走动,终是心肠宽厚点好。我们连她弟兄一共杀死五贼,连 老贼还有四个受伤被擒的,须要带往前面当众处置。崖后三具死尸已请大姊代为掩 埋,这里还有两具死尸,和崖前后老贼遗留的包裹,内中金珠细软甚多,大姊共只 师徒三人,如何忙得过来?你看庙前战场上群贼业已惨败,转眼事定,天已快亮, 莫如把我留在此地,帮助大姊掩埋死尸,仍用花云豹把这许多东西分两三次运送到 大姊家中,你到前面叫他们再来两人帮忙吧!”汤八方说:“你还不知大姊脾气, 她师徒隐居谷底已有数年,不愿与外人相见,派人容易,难免泄漏踪迹,恐她不愿 意呢。” 沈、万二人想起黑衣女侠尚未见面请教,正想询句,忽见两个年约十五六的少 女由崖后走来,朝汤、龙二人笑说:“师父请八叔、二姨只管带了老狗男女去往前 面,这里的事由师父来办,明日夜里见面,再商量黄河开垦之事便了。其实马都无 须留下,老贼包裹连箱子共是十五件,容易带走,请八叔、二姨快到前面去吧!” 汤八点头,笑对灵玉道:“我说如何,大姊性情我所深知,恭敬不如从命,依她好 了。”沈、万二人见两少女各穿着一身野麻织成的白衣,腰挂宝剑镖囊,通体整洁, 想是方才经过恶斗,一个身上还洒了几点血迹,头上秀发临风披拂,也略有一点散 乱,残月光中越显得丰神英秀,比起万芳娇艳又自不同,别有一种清丽出尘之致。 沈鸿见内中一个腰束素带、长眉风目、身材较高、通体净无纤尘的貌相更美。二次 想要开口询问这师徒三人的姓名,高的一个已转向二人笑道:“哪位是沈鸿兄?家 师令我转告,此去卧眉峰见了令师和崔老人可代致意,说家师明春往游武当,要和 二位师伯叙阔,请其到时不要走开。家师在此隐居多年,地大荒僻,又只一座崖洞、 两间草房,无法留客下榻。再说剑术尚未练成,正在用功,请二位师伯不要来访, 到时我师徒自会寻去。也许还要移居在卧眉峰左近呢!”沈鸿素来面嫩,不惯与女 子交谈,对方业已开口,又不便转身向汤八询问,方说了句:“小弟正是沈鸿。这 是万英师弟,二位师姊贵姓,方才那位穿黑衣的老前辈可就是令师吗?”长女见他 说话吞吐,不甚自然,心中好笑,接口答道:“家师在此练剑隐名已久,近年只汤 八叔无心相遇,来过两次,她暂时不愿人知道她的下落,姓名住处照例不说。如见 二位师伯,就说岷山旧友,再把手上夜明珠和今夜的事一说就知道了。我们也许不 等明春提前起身,到时还要请诸位师兄指教呢!”沈鸿见另一少女已向万英礼见, 询问侠尼花明今在何处,可要回山见师,并将锁心轮要去观看。双方说笑宛如旧友 重逢,自然亲切,自己偏是吞吞吐吐,只会应是,无从开口,猛一抬头,见对方一 双妙目正望着自己,浅笑嫣然,由不得面上一红,把头低下,想说两句客气话,急 切问不知如何说法,心正有些发慌,忽听崖后遥呼:“你两姊妹怎不回来?那件兵 器早晚可以讨教,忙他作什?”二女忙道:“师父在喊我们,二位师兄将来再见吧!” 随向汤八夫妇辞别而去。 沈鸿等人走后,才想起二女走时忘了开口。灵玉早看出他脸嫩怕羞,神态失常, 笑问:“沈贤侄,你看这两姊妹好吗?”沈鸿正在呆望长女背影,闻言警觉,脸更 发烧,慌道:“那位老前辈是谁,这二位师姊叫什名字,年纪轻轻这高本领,真令 人佩服了。”灵王见他答得大慌,越发好笑,正要开口,汤八使一眼色止住,转对 二人道:“这是一位女中剑侠,与你们师父多年老友,便这两姊妹也非寻常。老狗 男女火器厉害,共有五个火筒,如不是她师徒三人相助,我们胜败尚还难料,想起 真个惭愧。他师徒在此练剑,不愿人知,你们对外不要提起。女贼已死,还有两根 毒钉恐留在此地害人,已被我寻到,连女贼肩背上两支也拔出来。这里的事只好偏 劳她师徒三位,我们走吧!”随将老贼师徒四人用套索缒下崖去,寻来竹竿挑上, 搭向庙前,与众人相见。沈、万二人回到万家,午后起身,正谈前事经过,万芳寻 来,要二人重说一遍。沈鸿听万英说他昨夜和二女相见怕羞情景,老大不是意思。 姜飞先听沈鸿说二女少年女侠如何好法,说时神情格外兴奋,不似往日那样安详, 心便一动;再听万英二次一说,恍然大悟,见他脸涨通红,忙道:“我大哥是个老 实人,一向不惯与女子交谈,何必拿他取笑!”万芳笑道:“谁像你这样厚脸皮呢, 可惜这两位姊姊我未见到,她又不要人去,不知明年卧眉峰能否相见呢。” 万英昨夜看出长女走后沈鸿呆望出神,知其心生爱好。少年弟兄都喜说笑,还 待往下说时,万芳娇嗔道:“哥哥就是这样欺人,你看大哥脸都红了,还要说呢。 听你二人口气,你还不是说得人家天上少有,地下难寻。大哥忠厚一点,你就说他 一个人没有完,也不想想自己神气与平日不同么?我就不信,素昧平生,刚见一面 就说得人家那样好法。”万英闻言也是面上一红,嗔道:“人家剑侠高徒,年纪却 轻,这样本领,我说她好是良心话。便是大哥我也无非说他见了女子不会说话,并 未说什别的,如何叫做欺负老实人呢?”万芳笑道:“亏你没羞,可知言为心声, 旁观者清么!你们夸得人家样样都好,问你相貌如何,答话全都吞吐,却说人家大 方和气,谈吐武功赞不绝口,连穿一身干净衣裳也是从来少见,莫非我们都不爱干 净,看了人家眼红。她和贼党动手你又不曾看见,只见一面,武功和聪明你怎晓得? 相貌美恶是看到的,你不肯说,却把没见到的武功人品、聪明心性说之不已,妙在 一人说上一个,仿佛专对所喜的人而发,各说各好,不是心有偏私怎会如此?我们 均非世俗儿女,大家年貌相当,又有同门之谊,自然容易亲近,一见投缘,休说片 面恭维,便她两姊妹和你们一样互相爱好也不足奇,你们偏要做得这样小家子气, 难怪旁人取笑。你看我和姜二弟就是彼此投缘,明知你两个私心讨厌,故意避开, 我就不在心上,愿意和我二人玩更显热闹,真要避开,我一赌气,索性和他单在一 起,可曾放在心上,怕人说呢?” 万英知道小妹娇憨,近日常和姜飞一起形影不离,惟恐自己反唇相讥,故意表 示大方,把话说在前头,心中好笑,听完答道:“我不像大哥面嫩,由你说去,好 在只见一面,将来能否再见尚不可知,谈不到别的,说过拉倒,大家不谈此事。难 得大哥二弟能够多住几日,以后不知何日再见。母亲、四姑当已起身,我们吃完了 饭,昨日新学会的枪法反正要打对子,妹妹人又大方,不是世俗儿女,你仍和二弟 做一对,我和大哥一对,练上一阵,想法子快快活活玩上几天不是好么?”万芳原 因方才一时戏言,想起连日和姜飞亲密大甚,恐乃兄反口说她,故意那等说法,及 见万英不与计较,笑对姜飞道:“我哥哥从小疼我,就在师父门下也是样样让我, 真比人家哥哥要好得多。他说得对,你们住不几天还要上路,大家高高兴兴多玩几 天吧!”说完,便往厨房转了一转,回到平台。段、李二女侠业已起身,凭窗下望, 见四小兄妹说笑甚欢,无双甚是高兴。又因昨夜一来对于姜飞格外看重,初意想由 李玉红做媒,明言婚事,就此定局。玉红笑说:“芳儿不久还去武当练剑,详情我 虽不知,听那两位异人口气,对他四人甚是看重。这两个小人情感这样好法,事情 已成八九,下去他们只有越来越好,我看不必忙此一时,索性等沈、姜二人拜师之 后,隔上些时,芳儿也去见了师父,彼时王老前辈他们话已说到,芳儿兄妹也到了 卧眉峰,双方年纪渐长,日常相处情分更深,再由各人师长出头作主,各将本身之 事了完,一同回到这里完婚,免得他们用功分心。姜飞还未成人,又是孤儿,无人 主持,好些不便,你看如何?”无双闻言觉着有理,只把万英喊来,令再转告沈鸿, 到了卧眉峰乘机享告师长,一面勉励姜飞用功。万英早听母亲说过,声言应诺。因 玉红只允在万家住上一日,还要去往郎公庙会那两位老友,并助汤八夫妇办理未完 之事,不能多留。无双母女特意备了许多好菜,大家欢饮。吃完玉红自往郎公庙访 友,因无双母女再三坚留,只得答应事完回来,住到沈、姜二人起身再走。 玉红去后,四小兄妹便在园中练武。姜飞固是不舍分离,沈鸿也因席泗说乐游 子出游未归,早去也见不着,令在万家小住数日再走无妨。段无双前辈女侠、万英 兄妹均得高明传授,万家样样方便,又有年轻好友一同用功,正好借此练习武艺。 中间又经万英背人密告,说乃母业已决定将妹嫁与姜飞,所交换的两件兵器便算聘 礼,越代姜飞喜幸。再见这一双未婚小夫妻亲热情景,也就不忍催走,于是一天过 一天拖延下去。本定住上三五日,等汤八送来花云豹一同起身。哪知光阴易过,一 晃十来日。这日二人早起,见梧桐叶落,菊花业已结蕊,想起寻师之事,应该起身。 汤八答应借马,并代托人铸炼那两样兵器,始终没有音信。李玉红也是一去不归, 郎公庙诸老前辈又不令再去,就是师父出游也应早到等候,不应在此贪图安逸,消 了志气。这匹马不知等到几时,明日不来,还是步行上路,到了老河口,师父未回, 便往卧眉峰等候,寻到姓崔老人早作打算,以免误事。姜飞想往郎公庙一探,寻见 汤、龙诸老辈,打听师父归未,就便借马。沈鸿谨慎,说:“席师和汤八叔不令我 们再往郎公庙去,必有原因,如何违背?今日如无音信,夜来禀告伯母,日内起身 便了。”正说之间,万氏兄妹走来,问知前事,万芳先不愿意,说:“八叔和我干 娘人最细心,决不会误你们的事,必是你师父未回老河口,他又正忙,无暇来此; 否则,休说约定之事不会不算,便李四姑姑也早来了。这里一样用功,偏要走得那 远,大家寂寞,何苦来呢!” 姜飞近日对于万芳越发爱重情深,百依百随,从来不忍和她相反。沈鸿人又忠 厚谦和,心里想走,但都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出口。后来无双听说此事,当着四小 兄妹对万芳说:“他两弟兄本应早到老河口,只为中途遇事,在此耽搁。固然他师 父出游未回,在我这里练功夫也是一样。我母女隐居在此,无什亲友来往,休说你 们少年兄弟姊妹喜聚不喜散,便我老年人也不舍得和他们分别。无奈我听你劳大伯 说,他二人身上均有杀父之仇,对方又是地方上两个大害,作恶多年,官私两面均 有势力,想要报仇除害并非容易。他弟兄年纪轻,所学武艺全仗天分聪明,如论功 力比你两小兄妹还差,如何能够应付强敌?寻师习武关系重要,好容易有异人指点, 拜这成名多年的剑侠为师,一蒙收留,非但武功可以惊人出众,还可读书明理,增 加好些见识。我看他们得重,一半固是人好,一半也因有此名师之故。今已十来天 过去,他师父就未回来,也应去往守候,才显诚敬。你们只顾玩得高兴,万一错过 机会,他师父素喜勤俭朴实、言行相符,再要误会他弟兄喜逸恶劳,没有毅力恒心, 岂不冤枉?四姑姑走时虽说还要回来一次,但她事情甚多,口气勉强。汤八叔和你 干娘更要带了新投降的贼党,取出老贼伍喜的藏金,招集逃荒的苦人,去往黄河两 岸觅地开垦,此是关系万千人身家性命的未来基业。何况这类苦人出身不一,有的 都讲依赖抢夺为生,不耐劳苦,非但要用不少力气,还要苦口婆心,仔细劝教,不 是容易。上来必须做出成效,使众信服,才能永久收功。否则一个办理不善,无论 老贼多少藏金,你八叔他们怎么长于捐募,哪怕钱财粮米堆积如山,这多的人也是 一散就完,并不济事,真比带领千军万马还难得多。一个小节照顾不到便生枝节, 何等艰难辛苦。他那匹马日行千里,最是得力,如何为他二人拜师小事舍重就轻分 心专顾呢?沈贤侄说得对,虽不必今日上路,过两天也该起身了,不等马来步行上 路,更显得他们毅力诚心。真要不舍分离,到了明春不会自己寻去吗?听说武当山 中可耕之地甚多,你父亲生前刚直仗义,江湖上仇敌甚多,自从郎公庙一战,踪迹 难免泄漏,本有迁地为良之意。将来你们走后,我一人无聊,只要那里能有十亩可 耕之地,再禀告过你师父,许你兄妹武当练剑,我还想一同搬去呢!共总不过半年 之别,不久相见,何必恋此一时聚首?明日如无音信,他兄弟后日便可起身,郎公 庙不必去了。” 沈、姜二人闻言心喜,因恐万芳不快,只沈鸿谢诺了两句,万芳虽觉母亲之言 有理,心终恋恋不舍,又借题目勉强多留了两日。李、汤、龙男女诸侠始终未来。 后听青云山来人说,郎公庙业已烧成平地。当地原是有名盗窟,偏在官道旁边有十 好几里,三面都是乱山,向来无人敢于经过。前数日曾经降雨,查看烧残梁木,还 是近日之事,至多起火不满三日。众人均料汤八等必已掘出藏金,押了那班降贼去 往开垦,不知如何忙法,连李玉红也跟了去,所以一人未来。沈、姜二人恰在次日 一早动身,闻言去意越急,万氏兄妹无法再留,只得送出三十多里,沈、姜二人再 三劝说辞谢,方始各订后会,依依而别。分手之后,万氏兄妹途中遇到几个穷苦的 行旅和两个受伤的镖师,问知前途形势越发险恶。河南边境一带非但到处抢夺,杀 人越货,并有好些黑店。那两镖师颇有名望,武功也都不弱,均被强盗打伤,仅以 身免。二人听了自是担心,无奈人已走远,快过自沙沟,离家不远方始听说,知道 沈、姜二人心急,所抄小路有两三条,行时说到前途再行打听,不知走哪一条,决 追不上,更恐母亲悬念,只得回去。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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