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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回 薄命怅红颜 绮玉偎香成苦忆 当筵飞木令 高怀雅量感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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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薄命怅红颜 绮玉偎香成苦忆 当筵飞木令 高怀雅量感雄奸 三姑笑对文麟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我全明白,如不把我当作无耻下贱的人, 请听我说。我大约比你痴长半岁,自信做你姊姊,勉强也配得上,你由前日起便奔 走跋涉,身上难免风尘,衣服还未换过。我想山居无事,此去不过寻你好友和心上 人的爱子。已然耽搁三天,也不在此半夜光阴。如真照你所说,不拿我当外人,我 家设有暖房浴室,索性洗完了澡再去安歇,明日饭后再走。此时浓雾已消,至多有 点断云,也不至于雾中失足,你看如何?” 文麟见她说时十分诚恳,神情也颇庄重,方一迟疑,三姑面上便露不快之容, 暗忖:“人贵知足,适可而止,自从昨夜来此,我已看出此女是个美质,只为处境 不良,所适非人,才有这等结果,身世也真可怜。照她口气神情,分明知我心志坚 绝,无法挽回,但又情痴太甚,心中难舍,不得已而思其次,才息同梦之念,欲为 骨肉之交,对我用情,仍是无微不至。不过再如坚拒,必当我只顾脱身,方才所说 全是假话,仍然看她不起,生出反响,反而不美,满腹热情,不曾公然吐露而已。” 两相比较,处境十九相同,于是更起同情之心,忙笑答道:“我此时想起初见面时, 三姊曾经问我年庚。照此说来,三姊也是属狗的了。今夜就改称呼也好,不过我已 打扰甚多,使女下人多半未睡,为我一人实是不安。三姊如不想睡,再谈片时,小 弟奉陪。此时沐浴未免费事,改日带了舍侄前来奉看,再行沐浴如何?” 三姑笑道:“你无须和我客套。家中下人全随先父多年,个个忠心,人数又多。 这些使女平日享受,寻常小康人家子女俱还不如她们。因我从小娇惯,饮食起居多 半任性,她们照例分班伺候,日夜均有专人。我又天性喜洁,不论冬夏,每日都要 沐浴。后面有窑,柴炭方便,暖房中火昼夜不熄。先打算送你回房睡下就走,方才 见你小衣领口已污,想起山居清苦,你虽未拜简老人为师,也算后辈,又是有志出 家的人,自然不应有什习气。你多年光棍虽成习惯,不知独身难处,一个男子无人 照料,到底许多不便。你虽不觉其苦,我却看它不惯。你那茅篷水火艰难,同居的 又是一个小娃儿,他尚须人照料,你两个平日不知如何脏法。既蒙不弃,当我姊姊, 我固应视你若弟,遇事尽心,你也应该好好听我的话,洗一个舒服澡再来安息,便 你意中人日后知道,也必以我为然。如再不听好话,以后有事求我,却休怪我不讲 情面呢!” 文麟不知对方另有深意,只觉自己和淑华的事,除却心心相印,对谁也未泄漏, 她是如何知道,屡次提起?想要探问由何得知,又恐言多语失,生出别的枝节,到 口又复忍住,知强不过,同病相怜,也实不忍再行坚拒,只得含笑谢诺。三姑随说: “时已不早,暖房就在这房后面,我送你去。” 文麟听她亲送,不免疑虑,话已出口,不能不算,看出三姑势在必行,只得故 作从容,随同前往。到后一看,那暖房就在房后,中隔一间,乃是浴后更衣休息之 所。浴室一间,比楼面低下六七尺,四面均用火砖砌成夹墙,内里生火,外有护墙 木板,当中一个大理石砌成的浴池,大约方丈,水深四尺,四边均有石级,中横一 条大理石凳,平滑如玉,内里满贮清泉,温暖异常,人口小门另设小梯以供上下, 门上悬有窗帘,池边木架,设有浴衣浴中和各种用具,更衣室内软榻坐具备极华美, 乃是浴后休息小卧之用, 方恐对方情热, 留此不走,如何应付?三姑已先笑道: “此间一切齐备,只是楼上全是女人,你又守礼君子,无法服侍,只好请你自己动 手。洗完将床前金铃一拉,便有人来。换洗衣服虽是以前冤孽所留,全都新制,从 未用过,长短大小也颇合适。这两间暖房浴室经我历年布置,颇用心思,直到去年 方始备齐,我每日浴后必在房中卧上些时。你如欢喜,索性就在房中睡到明日再起 也好。恕不奉陪,我要走了。”随带二婢走去。 文麟方始心定,等三姑主仆去后,伸手一试,水甚温热合用,便把暖室房门关 好,将衣脱下一看,不禁叫了一声“惭愧”。原来文麟生自世家,平日服用起居本 甚讲求,后在沈家作客多年,因主人也是有钱人家,对于先生礼敬周到,女主人又 是昔年爱侣,限于礼法,虽然难得相见,对于文麟的痴情热爱以及相从多年、终身 不娶的用意原所深知,教读爱子又是那等用心,人非草木,自然感动,对方深情无 以为报,便在饮食起居上面格外留心。文麟生性喜洁,本来沐浴无间冬夏,自随沈 煌峨眉从师,山中水火自不方便,师徒二人每日忙于用功,从去年起还未洗过一次 澡,连日山中急窜,衣履尘污甚多,身上也有不少积垢,想起好笑,见火墙甚热, 暗忖:“少时洗完出去,旧衣过于污秽,如何见人?”数月不曾洗澡,洗完出水, 觉着舒畅异常,反正无人进来,便就池中热水洗涤旧衣,放在壁间去烤,换上三姑 所留新衣,忙上一阵,有了倦意,房中又热,连长衣也未穿,便去温榻上卧倒。 本意睡上片时,等旧衣干后取来换上,再行回房,等午前起身,告辞回去,睡 到榻上一看,那榻颇矮,茵褥甚厚,睡在上面,温软舒适从来未有。因是横卧,空 着大半边,室中陈设本极富丽,时闻温香由枕褥中透出,两旁更有几盆春花,暖香 融融,花开繁艳,不禁生出遐想,暗忖:“三姑真个奇女子,这等享受,便公侯之 家,也未必有此齐备,难为她设想如此周到,自己对于淑华,相思已是刻骨,如非 意中人立志守节,自己想成全她的苦志,只管苦恋,不肯表现出来,如能和我一样, 肯学文君故智,便为她身败名裂,也非所计,此时在此孤眠,虽有一人对我钟情, 无如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只好辜负她的美意,如是淑华对面而卧,即便不作双栖 之想,就此并枕谈心,也足够我消受,今生当是无望,来生不知如何?” mpanel(1); 想到这里忽发痴念,竟把双目虚掩,作为意中人就在对面,始而向其温存慰问, 详诉别后想思之苦,后又埋怨意中人,昔年不该误信浮言,受父母之迫嫁与沈家, 如今闹得茹苦含辛,芳华虚度,过那永无止境的凄凉岁月,使我一世伤心,长恨无 穷,胸中虽有千言万语,无限愁肠,无法向人倾吐。为了礼教拘束,见面都难,其 实互相爱好,只要情深,不在婚嫁,彼此心地光明,何畏人言?你又流籍异乡,无 什亲友往来,大门之内全可自主,不说对我温存,稍微体贴,连面都不肯见上面, 就你和我一样,情深义厚,同此相思,你不露出,如何得知?几句使我高兴喜慰的 空话俱都不肯出口,便对我衣食起居多么关心,有什意思?现在无意之中遇到孽缘, 人家对我何尝不是一往情深,百计纠缠,为了表面无力抗拒,只管随同饮酒说笑, 我仍情有独钟,不曾丝毫摇动,自信心志拿定,何尝有什避忌?你偏弃我如遗,不 加怜悯,两相比较,岂不相差大多?本意借着教读煌儿为由,住在你家,终身相从, 随时照料,免你寡妇孤儿无力支持门户,受人欺侮,我也无什别念,只想春秋佳日 长得良晤,稍慰相思之苦,又不要与你私自相见,遭人物议,只和你丈夫在时一样, 宛如家人兄弟,随时见面,已是万幸,别无他念,每次相会,均有仆婢随侍,至少 煌儿终在身边,这还有什嫌疑?你却薄情不肯,往往经年累月不得一遇,这已使我 心灰意短,最伤心是,不见我面还可说是女子面嫩避嫌,好名心重,也还罢了,自 去春起,明知我万念皆灰,功名富贵更是身外之物,不在话下,每一见面,不是劝 我功名要紧,便是嗣续为重,一面并还代我物色佳偶,分明嫌我住在你家,万一情 痴大甚露出形迹,有累你的清名。休说我对你万分敬爱,处处留心,不会引出流言, 即便情不自禁,你那样防闲周密,连面都见不到,如何会有嫌疑?照此情势,无异 下那逐客之令,只愿自己虚名要紧,全不以我为念,每一想起,便自心伤肠断,这 才无意人世,只想把煌儿隐病后患去掉,使其成一文武全才,为你增光扬名,完我 初愿,我便披发入山。这等苦楚你自不知,就知道也不会对我垂怜。昔日见你凉薄, 也曾几次灰心,想要走去,无如前世冤孽,你那亭亭情影始终横在心头,怎么也丢 不开,煌儿尤为可爱,迁延至今方始绝望,决计出家,更不再见,免你多疑,对我 嫌忌。今生如此,他生更不可知。 说到这里,正自伤心流泪,忽又想起,淑华表面温婉,性情孤做,从小不受闲 气,看她平日关注情形和煌儿口中露出来的口风,对我情非不深,不过生自世家, 好名胆小也是常情,既然相知以心,相爱以诚,何必非要见面不可?听煌儿说,意 中人每当春秋佳日,往往临风洒泪,对月长吁,明是为我而发,隐有难言之痛,念 头一转,又觉淑华身世凄凉,处境可怜,我既无法向其爱慰,如何反加埋怨?又觉 对她不起,全是冤枉。再一回忆昔年耳鬓厮磨、两小无猜、意中人往往故作娇嗔, 向其赔话情景,于是改过话风,重又向其赔罪,好语温存,再作为淑华负气不理自 己,千方百计加以抚慰。 似这样似悲似喜,和疯了一般,自言自语了一阵,忽然想到这些全是空的,休 说文君私奔不是所望,能似眼前虚拟之景,有上一天也可无憾,无奈自己出家之念 已决,对方成见更是牢不可破,就候到沈煌病好学成归去,至多当着多人,和自己 见上一面,吃上一席酒,连想把这满腹相思说上十之一二都无指望,不禁心中一凉, 忍不住流下泪来。 正在心念玉人,神魂颠倒,隐闻门侧有人冷笑之声,心疑主仆三人在外窥看, 忙把双目闭上,本想暗中静听门外是否有人,再等片时,衣服干后,换好出去,谁 知室中暖气融融,裳枕温软,睡在上面,舒服异常,又熬了多半夜,新浴之后加了 疲乏,先前伤心过度,心中一静,重又生出倦意,眼睛闭上便懒得睁开,心神微一 迷糊,便自昏沉睡去。这一睡,竟去了不少时候。 醒来觉着身子被什么东西托住,和打秋千一样,不住上下晃动,清风吹面,甚 是凉爽,睁眼一看,不禁大惊。原来上下四外一白茫茫,已成了一片云海,四外山 峦只露角尖,宛如大小翠螺玉笋,浮沉荡漾天风海涛之中,下面云雾布满,上空却 是晴辉万里,华日当空,天色十分晴美,春风拂拂,吹面不寒,身子却被绑紧,被 一身材高大、通体黄毛的怪物背在身后,飞行云海之中,不住蹿高跳矮,凌空飞跃, 顺着云中山路朝前疾驰,有时行到低处,连人带兽一齐沉入云海之中,为了飞驰太 急,所过之处,身前云雾全被冲开,后面立现一条云弄,人过以后,重又滚滚翻腾, 溃然涌起,回复原状,天风过处,波涛浩荡,吹得一团团的白云迎面飞来,目光立 被迷住,什么也看不见,云过以后,面上湿阴阴的,时见一缕缕的云丝飘荡襟袖之 间,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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