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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死两难 铁萍姑和胡药师已护送著李大嘴遗体走了。临走的时侯,铁萍姑似乎想对小鱼儿说么, 但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什么话都没有说。小鱼儿却知道她是想问问江王郎的下落,而她毕竟 还是没有问出来,可见她对江王郎已死了心。 这实在是好几个月来,小鱼儿最大的快事之一。 临走的时候,胡药师似乎也想对小鱼儿说什么,但他也像铁萍姑一样,欲言又止并末说 出,小鱼儿也知道他是想问问白夫人的下落,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可见他已将一片痴心转到 铁萍姑身上。 这也令小鱼儿觉得很开心。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是人生的最大快意事。 小鱼儿面带著微笑,喃喃道:“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不通这两人怎会要好的,这实在是 件怪事。” 苏樱柔声道:“这一点也不奇怪,他们是在患难中相识的,人的情感,在患难中最易滋 生,何况,他们又都是伤心人,同病相怜,也最易生情。”她嫣然一笑,垂著头道;“我和 你,岂非也是在患难中才要好的么?” 小鱼儿朝她皱了皱鼻子,道:“你和我要好,但我是不是和你要好,远不一定哩。” 苏樱笑道:“你莫忘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呀!” 小鱼儿笑道:“你少得意,莫忘了你的情敌还没有出现哩,说不定……”他本想逗逗苏 樱的,但是提起铁心兰,就想起了花无缺,他心就像是结了个疙瘩,连话都懒得说了。 苏樱的脸色也沈重了起来,过了半晌,才叹息著道;“看来你和花无缺的这一战,已是 无法避免的了。” 小鱼儿也叹了气,道;“嗯。” 苏樱道:“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拖延。” 小鱼儿道:“嗯。” 他忽又抬起头瞪著苏樱,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苏樱嫣然道:“这就 叫心有灵犀一点通。”甜蜜的笑容刚在脸上掠过,她就又皱起了眉道: “你想出了法子没有?” 小鱼儿懒洋洋的坐了下来,道:“你放心,我总有法子的。” 苏樱柔声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是,就算你能想出个此以前更好的法子,又 有什么用呢?” 小鱼儿瞪眼道:“谁说没有用?” mpanel(1); 苏樱叹道:“这是就算你还能拖下去,但事情迟早还是要解决的,移花宫主绝不会放过 你,你看,他们在那山洞里,对你好像已渐渐和善起来,可是一出了那山洞,她们的态度就 立刻变了。” 小鱼儿恨恨道:“其实我也早知道她们一定会过河拆桥的。” 苏樱道:“所以你迟早还是难免要和花无缺一战,除非……”苏樱温柔的凝注著他,缓 缓道:“除非我们现在就走得远远的,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再 也不理任何人。” 小鱼儿沉默了半晌,大声道:“不行,我绝不能逃走,若要我一辈子躲著不敢见人,还 不如死了算了,何况,还有燕大叔……我已答应了他!” 苏樱幽幽叹道:“我也知道你绝不肯这样做的,可是,你和花无缺只要一交上手,就势 必要分出死活!是吗?” 小鱼儿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喃喃道:“不错,我们只要一交上手,就势必要分个你死 我活……”他忽然向苏樱一笑,道;“但我们其中只要有一个人死了,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是吗?” 苏樱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阵战栗,头声道:“你……你难道能狠下心来杀他?” 小鱼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苏樱黯然道:“我知道你们这一战的胜负,和武功的高低并没有什么关系,问题只在谁 能狠得下心来,谁就可以战胜……”他忽然紧紧握住小鱼儿的手,颤声道:“我只求你一件 事。” 小鱼儿笑了笑,道;“你求我娶你作老婆?” 苏樱咬著嘴唇,道;“我只求你答应我,莫要让花无缺杀死你,你无论如何也不能 死!”小鱼儿道:“我若非死不可呢?” 苏樱身子又一震,道;“那么……那么我也只好陪你死……”她目中缓缓流下了两摘眼 泪,痴痴的望著小鱼儿道:“但我却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齐好好的活著,活一百年,一千 年,我想我们一定会活得非常非常开心的。”小鱼儿望著她,目中也露出了温柔之意!苏樱 道;“只要能让你活著,无论叫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小鱼儿道:“若是叫你死呢?” 苏樱道;“若是我死了就能救你,我立刻就去死……”她说得是那么坚决,想也不想就 说了出来,但还末说出,小鱼儿就将他拉了过去,柔声道:“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死的,我 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忽又笑道:“我们至少还可以快活一天,为 什么要想到死呢?” 一天的时间虽短促,但对相爱的人们来说,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们忘去无数痛 苦……深夜。 四山静寂,每个人都似已睡了,在这群山环抱中的庙宇里,人们往往分外能领略得静寂 的乐趣。但对花无缺来说,这静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几乎所有的人都已来到这里,铁战和他们的朋友们,慕容姊妹和她们的夫婿,移花宫 主……花无缺只奇怪为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也许都不愿打扰花无缺,让他能好好的休 息,以应付明晨的恶战,但他们为什么不说话呢?他现在只希望有个人陪他说话,但又能去 找谁说话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谁倾诉?风吹著窗纸,好像风也在哭泣。 花无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在想什么?是在想铁心兰?还是在想小鱼儿?无论他想的是 谁,都只有痛苦。 屋子里没有燃灯,桌上还摆著壶他没有喝完的酒,他轻轻叹了口气,正想去拿酒杯,忽 然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致弱的人影幽灵般走了进来。是铁心兰!在黑暗中,她的脸看 来是那么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可怕,就彷佛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里燃烧著。她的手在颤 抖,看来又彷佛十分紧张。这是为了什么?她难道已下了决心要做一件可怕的事!花无缺吃 惊的望著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铁心兰轻轻掩上了门,无言地凝注著他。她的眼睛为什么那 么亮,亮得那么可怕。 良久良久,花无缺才叹息了一声,道:“你……你有什么事?”铁心兰摇了摇头。 花无缺道;“那么你……你就不该来的。”铁心兰点了点头。 花无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刚拿起酒壶,又放下,拿 起酒杯来喝,却忘了杯中并没有酒。 突听铁心兰道;“我本来一直希望能将你当做自己的兄长,现在才知道错了,因为我对 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骗自己呢?”这些话她自己似已不知说过多 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决心要说,就一口气说了出来,全没有丝毫犹疑。 但花无缺听了她的话,连酒杯都拿不住了。他从末想到铁心兰会在他面前说出这种话 来,虽然他对铁心兰的情意,和铁心兰对他的情意,两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认为这是他们 心底的秘密,是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他认为直到他们死,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们心底深 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感,也绝不 是兄妹之情,是吗?”她的眼睛是那么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里,花无缺连逃避都无法逃 避,只有垂下头道:“可是我……我……”铁心兰道:“你不是?还是不敢说?”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也许我只是不能说。” 铁心兰道:“为什么不能?迟早总是要说的,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彼此痛 苦。”她用力咬著颤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丝。 花无缺道:“有些事永远不说出来,也许此说出来好。” 铁心兰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本来也不想说出的,可是现在却已到非说不可的时 候,因为现在再不说,就永远没有说的时候了。” 花无缺的心已绞起,他痛苦的责备自己,为什么还不及铁心兰有勇气?这些话,本该是 由他说出来的。 铁心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鱼儿,我本来也觉得我们这样做,就对不起他,可是现 在我已经明白了,这种事是勉强不得的,何况,我根本不欠他什么。” 花无缺黯然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错……”铁心兰道;“你也没有错,老天并没有规 定谁一定要爱谁的。”花无缺忽然抬起头望著她,他发现她的眸子比海还深,他的身子也开 始颤抖,已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铁心兰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决战了,我考虑了很久很久,决心要将我的心 事告诉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别的事就全都没有关系了。” 花无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颤声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来不必对我这 么好的。” 铁心兰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本就应该对你好的,你莫忘了,我们已成了亲,我已是 你的妻子。” 花无缺痴痴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脸上,温柔的抚摸著他那已日渐瘦削的 颊……一滴眼泪,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莹的珍珠。 然后,泪珠又碎了……风仍在吹著窗纸,但听来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无缺和铁心兰静静的依偎著,这无边的黑暗与静寂,岂非正是上天对情人们的恩赐? 爱情是一种奇异的花朵,它并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开放得更美 丽。 但窗纸终于渐渐发白,长夜终于已将逝去。 花无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无语。他知道他一生中仅有的一段幸福时光,已随著曙色 的来临而结东了T光明,虽然带给别人无穷希望,但现在带给他的,却只有痛苦。 花无缺却凄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阳依旧会升起,所有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铁心兰道;“可是我们呢?”她忽然紧紧抱著花无缺,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总还 在一起,比起他来,我们还是幸福的,能活到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是不 是?” 花无缺心里一阵刺痛,长叹道;“不错,我们实在比他幸福多了,他……”铁心兰道; “他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他这一生中,简直没有享受过丝毫快乐,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到处破人冷淡,被人笑骂,他死了之后,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为他流泪,因为大家都知道他 是个坏人……”她语声渐渐哽咽,几乎连话都说不下去。 花无缺垂下头望著铁心兰,小鱼儿这一生中本来至少还有铁心兰全心全意爱他的,但现 在铁心兰也垂下了头,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花无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不答应?” 铁心兰目光茫然凝注著远方,道:“我觉得他现在若死了,实是死难瞑目,所以……” 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杀死他,无论如何也 莫要杀死他?” 在这一刹那间,花无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骤然凝结了起来!他想放声呼喊:“你求我莫 要杀他,难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杀他,就要被他杀死!你为了要他活著,难道不惜让我死?你 今天晚上到这里,难道只不过是为了要求我做这件事?” 但花无缺是永远也不会说这种话的,他宁可自己受到伤害,也不愿伤害别人,更不愿伤 害他心爱的人。 他只是苦涩的一笑,道;“你纵然不求我,我也不会杀他的。” 铁心兰凝注著他,目中充满了柔情,也充满了同情和悲痛,甚至还带著一种自心底发出 的崇敬。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只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太阳还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雾弥漫了大地和山峦,晨风中带著种令人振奋的草木香气。 小鱼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喃喃道;“今天,看来一定是好天,在这种天气里,谁 会想死呢?” 苏樱依偎在他身边,见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怜惜之意,轻轻抚 摸著他的头发,正想找几句话来安慰他。 突听一人沉声道:“高手相争,心乱必败,你既然明白这道理,就该定下心来,要知这 一战关系实在太大,你是只许胜,不许败的。” 小鱼儿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来了,只有垂著头道;“是。” 燕南天魁伟的身形,在迷蒙的雾色里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瞪著 小鱼儿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结了么?” 小鱼儿道:“是。”他忽又抬起头来,道:“但还有一个人的大恩,我至今末报。” 燕南天道;“谁?” “就是那位万春流万老伯。”燕南天严厉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暖意,道:“你能有这番心 意,已不负他对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润万物,并不是希望万物对他报恩的,只要万物生长 繁荣,他已经很满意了。” 小鱼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身子是否安好?” “你想见他!” 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小鱼儿大喜道:“他老人 家就在附近么?” 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 ”苏樱也早就想见见这位仁心仁术的一代神医了,只见一个长袍黄冠的道人负手站在一 株古松下,羽衣瓢瓢,潇然出尘,神情看来说不出的和平宁静。小鱼儿又惊又喜,早已扑了 过去,他本有许许多多话想说的,但一时之间,只觉喉头彷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一句话 都说不出来。 万春流宁静的面容上也泛起一阵激动之色,两人一别经年,居然还能在此重见,当真有 隔世之悲喜。 燕南天也不禁为之唏嘘良久,忽然道:“已将日出,我得走了。” 小鱼儿道:“我……”燕南天道;“你暂时留在这里无妨。” 他沈著脸接著道:“只因你心情还末平静,此时还不适于和人交手。” 万春流道;“但等得太久也不好,等久了也会心乱的。” 燕南天道:“那么我就和他们约定在午时三刻吧!”说到最后一字,他身形已消失在白 云飞絮间。 万春流望了望小鱼儿,又望了望苏樱,微笑道:“其实我本也该走开的,但你们以后说 话的机会还长,而我……”小鱼儿皱眉道:“你老人家要怎样?” 万春流唏嘘叹道:“除了想看看你之外,红尘间也别无我可留恋之处。” 小鱼儿默然半晌,忽然向苏樱板著脸道:“两个男人在一齐说话,你难道非要在旁边厅 著不可?” 苏樱眼珠子一转,道:“那么我就到外面去逛逛也好。” 万春流望著她走远,微笑道;“脱□的野马,看来终于上了辔头了。” 小鱼儿撇了撇嘴,道:“她一辈子也休想管得住我,只有我管她。若不是她这么听我的 话,早就一脚将她踢走了。” 万春流笑道;“小鱼儿毕竟还是小鱼儿,尽管心已软了,嘴却还是不肯软的。” 小鱼儿道:“谁说我心已软了?” 万春流道:“她若非已对你很有把握,又怎肯对你千依百顺,她若不知道你以后必定会 听她的话,现在又怎肯听你的话?”他微笑著接道:“在这方面,女人远比男人聪明,绝不 会吃了亏的。” 小鱼儿笑道:“我不是来向你老人家求教“女人”的。” 万春流道:“我也早已看出你必定有件很秘密的事要来求我,究竟是什么事?你快说 吧,反正我对你总是无法拒绝的。”他目中充满了笑意,望著小鱼儿道:“你还记得上次你 问我要了包臭药,臭得那些人发晕么,这次你又想开谁的玩笑?” 小鱼儿想起那件事,自己也不禁笑了。但他的神情忽又变得严肃,压低了声音,正色 道: “这次我可不是想求你帮我开玩笑了,而是一件性命交关的大事。” 万春流也从末见过他说话如此严肃,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关系如此重大?”小鱼儿 叹了气,道:“我只想……”这两个月以来,苏樱对小鱼儿的了解实在已很深了,女人想要 了解她所爱的男人,并不是件太困难的事。平时小鱼儿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苏樱总能 猜个八九不离!只有这次,她实在猜不透小鱼儿究竟有什么秘密的话要对万春流说。 她本来并不想走得太远的,但想著想著,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忽然下了个很大的决定。 于是她就立刻匆匆走上山去。这座山上每个地方,她都很熟悉。 她心里正在想:“移花宫主和花无缺他们已在山上等了两天,他们会住在什么地方 呢?……”就在她心里想的时候,她的眼睛已告诉她了。前面山坳后的林木掩映中,露出红 墙一角,她知道那就是昔年颇多灵迹,近年来香火寥落的“玄武宫”了。现在,正有几个人 从那边走了出来。 这几人年纪都已很老了,但体轻神健,目光灼灼,显然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其中一 人身上还背著一面形状特异而精致的大鼓。还有一个老婆婆牙齿虽已快掉光了,但眼波流 动,末语先笑,说起话来居然还带著几分爱娇,想当年必定也是个风流人物。 苏樱并不认得这几人,也想不起当世的武林高手中有谁是随身带著一面大鼓的,她只认 得其中一个人。那就是铁心兰。 她发觉铁心兰已没有前几天看来那么憔悴,面上反而似乎有了种奇异的光采,她自然永 远不会知道是什么事令铁心兰改变了的。 她不愿被铁心兰瞧见,正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但铁心兰低垂著头,彷佛心事重重,并没 有看到她。 这些人一面说著话,一面走上出去。 铁心兰一行人说的话,苏樱都听不到,只有其中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生像极威猛的老 人,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只厅这老人道:“小兰,你还三心二意的干什么,我劝你还是死心 塌地的跟著花无缺算了,这小子虽然有些娘娘腔,但勉强总算还能配得上你。”铁心兰垂著 头,也不如说了话没有。 那老人又拍著她的肩头笑道:“小鬼,在老头子面前还装什么佯,昨天晚上你到那里去 了,你以为做爸爸的真老糊涂了么?”铁心兰还是没有说话,脸却飞红了起来。 那老婆婆就笑著道:“也没有看见做爸爸的居然开女儿的玩笑,我看你真是老糊涂 了。”那虬髯老人仰天大笑,彷佛甚是得意。 苏樱又惊又喜,开心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听他们说的话,铁心兰和花无缺显然又加了几 分亲密,而且铁心兰的爹居然也鼓励她嫁花无缺,这实在是苏樱听了最开心的事。 其实天下做父母的全没有什么两样,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可靠的人,她以后若有个 女儿也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移花宫主”的传人,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去嫁给“恶人 谷”中长大的孩子。 只听那老人又笑著道:“你既然已决心跟定花无缺了,还愁眉苦脸干什么,等到这场架 打完,我就替你们成亲,你也用不著担心夜长梦多了。” 那老婆婆也笑道;“未来的老公就要跟人打架,她怎么会不担心呢?若换了是我,只怕 早就先想法子去将那……那条小鱼弄死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谁能娶到你,倒实是得了个贤内助。” 老婆婆道:“是呀,只可惜你们都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另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道:“依我看,花无缺这孩子精气内□,无论内外功都已登堂入 室,显然先天既足,后天又有名师传授,那江小鱼年龄若和他差不多,武功绝对无法练到这 种地步,这一战他绝无败理,你们根本就用不著为他担心的。” 但苏樱却开始担心起来,她本来觉得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并不在武功之强弱。而现在, 她却越想越觉得这种想法并非绝对正确,小鱼儿的武功若根本就不是花无缺的敌手,那么他 就算能狠下心来也没有用,主要的关键还是在花无缺是否能狠下心来向小鱼儿出手。他们两 人若是斗智,小鱼儿固然稳操左券,但两人硬碰硬的动起手来,小鱼儿实在连一分把握都没 有。她若想小鱼儿胜得这一战,不但要叫小鱼儿狠下心来,还要叫花无缺的心狠不下来。但 小鱼儿既能狠下心杀花无缺,花无缺凭什么就不能狠心杀小鱼儿,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 人呢?“花无缺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认为他会自寻死路呢?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只为了要让 别人活著,就牺牲自己呀。”苏樱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以前只想了事情的一面,从来也 没有设身处地的为花无缺想过。 在她眼中,小鱼儿的性命固然此花无缺重要。但在别人眼中呢?在花无缺自己眼中呢? 翻来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乱:她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心情从来也没有这样乱过。其实 她想来想去,所想的只有一句话。要想小鱼儿活著,就得想法子要花无缺死!死人就不能杀 人了!苏樱在一棵树后面,等了很久,就看到慕容家的几个姊妹和她们的姑爷陆陆续续的自 玄武宫中走了出来。他们的眼睛有些发红,神情也有些委靡不振,显然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江湖中人讲究的本是“四海为家,随遇而安”。但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早已不能算是 “江湖中人”了。他们就算换了张床也会睡不著的,何况睡在这种冷清清的破庙里。 但他们修饰得仍然很整洁,头发也仍然梳得光可监人,甚至连衣服都还是笔挺的,找不 出皱纹来。他们也在议论纷纷,说得很起劲,苏樱用不著听,也知道他们谈论的必是小鱼儿 和花无缺的一战。这一战不但已轰动一时,而且必定会流传后世。所以他们不惜吃苦受罪, 也舍不得离开。 这群人走上山后,苏樱又等了很久,玄武宫里非但再也没有人出来,而且连一点动静也 没有了。花无缺是否还留在玄武宫里?移花宫主是否还在陪著他?苏樱咬了咬牙,决定冒一 次险。 她想,大战将临,这些人先走出来,也许是要让花无缺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所以先上 山去等著。现在燕南天既已到了山巅,移花宫主只怕也不会留在这里,她们最少也该让花无 缺静静的想一想该如何应战!玄武宫近年香火虽已寥落,但正如一些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 虽已穷掉了锅底,气派总算是有的。庙门内的院子里几株古柏高耸入云,阳光虽已升起,但 院子里仍是阴森森的瞧不见日色。 苏樱走过静悄悄的院子,走上长阶。大殿中香姻氤氲,“玄武爷”身上的金漆却早已剥 落,他座下的龟蛇二将似乎也因为久已不享人间伙食,所以看来有些没精打采的,至于神龛 上的长幔更已变得又灰又黄,连本来是什么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十来个道士盘膝端坐在那 里,垂脸□目,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是在念经,还是在骂人。 苏樱从他们身旁走出去,他们好像根本没有瞧见一样,苏樱本来还想向他们打听消息, 但见到他们这样子,也就忍不住了,除了有些脑筋不正常的之外,世上只怕很少有年轻女孩 子愿意和道士和尚打交道的。 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后院里两排禅房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没 有。花无缺难道也走了么?苏樱正在犹疑著,忽然发现片门后的竹林里还有几间房子,想必 就是玄武宫的方丈室。慕容家的姑娘们虽然都是“吃鸡要吃腿,住屋要朝南”的人,但在这 出“戏”里,花无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别优待。她们就算也想住方丈室,但对花 无缺少不得也要让三分。 苏樱立刻走了出去,只见方丈室的门是虚掩著的,正随著风晃来晃去,檐下有只蜘蛛正 在结网,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著,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下来打在窗纸上“噗 噗”的响。 屋子里却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苏樱轻轻唤道;“花公子。” 没有人回应。花无缺莫非已走了?而且走的时候远忘记关上门。 但苏樱既已到了这里,无论如何总得进去瞧瞧。她悄悄推开门,只见这方丈室里的陈设 也很简陋,此刻一张自木桌子上摆著两壶酒,几样菜。菜好像根本没有动过,酒却不知已喝 了多少。 屋角有张云床,床上的被褥竟乱得很,就彷佛有好几个人在上面睡过觉,而且睡像很不 老实。花无缺并没有走,还留在屋子里。 但他的一颗心却似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他痴痴的站在窗前,呆呆的出著神, 像他耳目这么灵敏的人,苏樱走进来,他居然会不知道。日色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他的 脸比窗纸还白,眼睛里却布满了红丝,神情看来比任何人都委顿。 大战当前,移花宫主为何不想法子让他养足精神呢?难道他们确信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 都龙击败小鱼儿?还是她们跟本不关心谁胜谁败?她们的目的只是要小鱼儿和花无缺拚命, 别的事就全不放在心上了。苏樱觉得很奇怪,但她并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因为她知 道绝没有任何人会告诉她。 突听花无缺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中竟不知包含了多少难以向人倾诉的悲伤和痛 苦。 他为了什么如此悲伤,难道是为了小鱼儿?苏樱缓缓走过去,在他身旁唤道:“花公 子……”这一次花无缺终于听到了。他缓缓转过头,望著苏樱,他虽在看著苏樱,但目光却 似望著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苏樱记得他本有一双小鱼儿同样明亮,同样动人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现在竟变得好像 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完全没有光采,甚至连动都不动,被这么样一双眼睛看著实在不是件好 受的事。 苏樱被他看得几乎连冷汗都流了出来,她勉强笑了笑道:“花公子难道已不认得我了 吗?” 花无缺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是不是来求我莫要杀小鱼儿的?”苏樱怔了怔,还末说 话,花无缺已大笑了起来。 他笑声是那么奇怪,那么疯狂,苏樱从末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发出如此可怕的笑声 来。正常的人绝不会这么样笑的,苏樱几乎已想逃了。 只听花无缺大笑道;“每个人都来求我莫要杀小鱼儿,为升么没有人去求小鱼儿莫要杀 我呢?难道我就该死?” 苏樱道:“这……这恐怕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小鱼儿绝对杀不死你!” 花无缺骤然顿住笑声,道:“他自己呢?他自己知不知道?” “他若知道,就不会让我来了,因为我并不是来求你的。” 花无缺道:“不是?” 苏樱道;“不是。”他也瞪著花无缺,一字字道:“我是来杀你的!” 这次花无缺也怔住了,瞪了苏樱半晌,突又大笑起来。“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杀得了我? 你若是真要来杀我,就不该说出来,你若不说出来,也许还有机会。” 苏樱道:“我若说出来,就没有机会了么?” 花无缺道;“你的机会只怕很少。” 苏樱笑了笑,道:“我的机会至少比小鱼儿的大得多,否则我就不会来了。”她忽然转 过身,倒了两杯酒,道:“我若和你动手,自然连一分机会都没有,但我们是人,不是野 兽,野兽只知道用武力来解决一切事,人却不必。” 花无缺道;“人用什么法子解决?” 苏樱道:“人的法子至少该比野兽文雅些。” 她转回身,指著桌上的两杯酒道:“这两杯酒是我方才倒出来的。” 花无缺道:“我看到了。” 苏樱道;“你只要选一杯喝下去,我们的问题就解决了。” 花无缺道:“为什么?”苏樱道:“因为我已在其中一杯酒里下了毒,你选的若是有毒 的一杯,就是你死,你选的若是没有毒的一杯,就是我死。”他淡淡一笑,道:“这法子岂 非很文雅,也很公平么?”花无缺望著桌上的两杯酒,眼角的肌肉不禁抽搐起来。 苏樱道;“你不敢?”花无缺哑声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一杯?” 苏樱悠然道:“只因为我要和你一决生死,这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花无缺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拚命?”苏樱道;“你为什么要和小鱼儿拚命?你能和他 拚命,我为什么不能和你拚命?” 花无缺又怔住了。 苏樱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太没有把握?你是不是只有在明知自己能够战胜对 方时才肯和别人决斗?”她冷笑著接道;“但你明知有把握时再和人决斗,那就不叫决斗 了,那叫做谋杀!” 花无缺脸色惨变,冷汗一粒粒自鼻尖泌了出来。 苏樱冷笑道:“你若实在不敢,我也没法子勉强你,可是……”花无缺咬了咬牙,终于 拿起了一杯酒。 苏樱瞪著他,一字字道:“这杯酒无论是否有毒,都是你自己选的,你总该相信这是场 公平的决斗,比世上大多数决斗,都公平得多。” 花无缺忽然也笑了笑,道:“不错,这的确很公平,我……”突听一人大喝道:“这一 点也不公平,这杯酒你千万喝不得!” “砰”的,门被撞开,一个人闯了进来,却正是小鱼儿。 苏樱失声道:“你怎么也来了?” 小鱼儿冷笑道:“我为何来不得?” 他嘴里说著话,已抢过花无缺手里的酒杯,大声道:“我非但要来,而且还要喝这杯 酒。” 苏樱变色道:“这杯酒喝不得。” 小鱼儿道:“为何喝不得?” 苏樱道;“这……这杯酒有毒的。” 小鱼儿冷笑道:“原来你知道这杯酒是有毒的。” 苏樱道:“我的酒,我下的毒,我怎会不知道?” 小鱼儿怒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要他喝?” 苏樱道:“这本就是一场生死的搏斗,总有一人喝这杯酒的,他自己运气不好,选了这 一杯,又怎能怪我?” 他瞪著花无缺,道:“但我并没有要你选这杯,是么?”花无缺只有点了点头,他纵然 不怕死,但想到自己方才已无异到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掌心也不觉泌出了冷汗。 小鱼儿望著杯中的酒,冷笑著道:“我知道你没有要他选这杯,但他选那杯也是一样 的。” 苏樱道:“为什么?” 小鱼儿大吼道:“因为两杯酒中都有毒,这种花样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他无论 选那杯,喝了都是死,你根本不必喝另一杯的。” 苏樱望著他,目中似已将流下泪来。 小鱼儿摇著头道:“花无缺呀花无缺,你的毛病就是太信任女人了!……”苏樱幽幽叹 息了一声,喃喃道:“小鱼儿呀小鱼儿,你的毛病就是太不信任女人了。”她忽然端起桌上 的另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花无缺脸色变了变,嗄声道:“你……你错怪了她,这杯毒酒我还是应该喝下去。” 小鱼儿道:“为什么!” 花无缺大声道:“这既然是很公平的决斗,我既然败了,死而无怨!” 苏樱叹道:“你实在是个君子,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小鱼儿忽然又大笑起来, 道;“不错,他是君子,我却不是君子,所以我才知道你的花样。” 花无缺怒道:“你怎么能如此说她,她已将那杯酒喝下去了!” 小鱼儿大笑道:“她自然可以喝下去,因为毒本是她下的,她早已服下了解药,这么简 单的花样你难道都不明白么?” 花无缺望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苏樱也望著他,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你实在是个 聪明人,实在太聪明了!”他凄然一笑,接著道:“但无论如何,我总是为了你,你实在不 该如此对我的。” 小鱼儿又吼了起来,道;“你还想我对你怎样?你以为害死了花无缺,我就会感激你 吗?” 苏樱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感激我,因为你们都是英雄,英雄是不愿暗算别人的,英 雄要杀人,就得自己杀!”说著说著,她目中已流下泪来。但她立刻擦乾了眼泪,接著道: “我只问你,就算我是在用计害人,和你们又有什么不同?” 小鱼儿吼道:“当然不同,我们至少比你光明正大些!” 苏樱冷笑道;“光明正大?你们明知对方不是你的敌手?还要和他决斗,这难道就很公 平?很光明正大吗?难道只有用刀用枪杀人才算公平,才算光明正大.你们为什么不学狗一 样去用嘴咬呢?那岂非更光明正大得多。” 她指著小鱼儿道;“何况,我杀人至少还有目的,我是为了你,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所爱 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丢脸,而你们呢?”她厉声道:“你们马上就要拚命了,不是你杀死 他,就是他杀死你,你们又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你们只不过是在狗咬狗,而且是两条疯 狗。” 小鱼儿竟被骂得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也说不出来,被人骂得哑口无言,这还是是他平生 第一次。花无缺站在那里,更是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苏樱嘶声道:“找是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你是个大英雄,从此之悛,我再也不想高攀你 了,你们谁死谁活,也和我完全无关……”她语声渐渐哽咽,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掩面奔 出。 她没有回头。一个人的心若已碎了,就永远不会回头了。 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打在窗纸上,墙角的蟋蟀,还不时在一声声叫著,檐下的蛛 网,却已被风吹断了。蛛丝断了,很快还会再结起来,蜘蛛是永远不会灰心的,但情丝若断 了,是否也能很快就结起来呢?人是否也有蜘蛛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小鱼儿和花无缺面面 相对,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花无缺才叹了气,道:“你为何要那么样对她?” 小鱼儿又沈默了很久,喃喃道;”看来你和找的确有很多不同的。” 花无缺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完全相同的。” 小鱼儿道:“她为了我找人拚命!我却骂得她狗血淋头,她要杀你.你却反而帮她说 话,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之处。” 他苦笑著道:“所以你永远是君子,我却永远只是个……”花无缺打断了他的话,道: “你为何总是要看轻你自己,其实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否则你又怎会为了我而伤害她?”他 叹息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想不出还有谁肯为了自己的敌人而伤害自己的情人。” 小鱼儿忽然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花无缺道:“为了你自己?” 小鱼儿道:“不错,为了我自己……”他慢慢的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目中闪动著一 种令人难测的光,这使也看起来像是忽然变成了个很深沉的人.花无缺每次看到他目中露出 这种光芒来,就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个人要倒楣,但这次他的对象是谁?小鱼儿已缓缓接道: “因为找若让你现在就死在别人手上,我不但会遗憾终生,而且恐怕难免会痛苦一辈子。” 花无缺动容道;“为什么?”小鱼儿道:”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突听一人 道;“因为他也要亲手杀死你!”这是邀月宫主的声音,但却比以前更冷漠。 她的睑也变了,虽然依旧和以前同样苍白冷酷,但脸上却多了种晶莹柔润的光。她的脸 以前若是冰,现在就是玉。 小鱼儿望著她长长叹了气,道:“才两三天不见,你看来居然又年轻了许多,看来天下 的美女那该练你那”明玉功”才是。”邀月宫主只是冷冷瞪著他,也不说话。 小鱼儿又叹了口气,道;“自从我将你们救出来之后,你就又不理我了,有时我真想永 远被关在那老鼠洞里,那时你多听我的话,对我多客气。” 邀月宫主脸色变了变,道;“你的话说完了么?” 小鱼儿笑道:“说完了,我只不过是想提醒你一次,若不是我,你就算变得再年轻,不 出几天还是要被困死在那老鼠洞里。” 从山顶望下去,白云飘渺,长江蜿蜒如带。燕南天孤独的站在山巅最高处,看来是那么 寂寞,但他早已学会忍受寂寞,自古以来,无论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同忍受 寂寞,山上并不只他一个人,但每个人都似乎距离他很遥远。山风振起了他衣袂,白云一片 片自他眼前飘过。 慕容珊珊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燕大侠虽然绝代 英雄但这一生中又几曾享受过什么欢乐?” 慕容珊珊叹道:“看来一个人还是平凡些好。” 慕容双也叹了口气,悠悠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突听一 人呼道:“来了,来了。” 慕容双道:“什么人来了?”她转过身,已瞧见白云缭绕间出现了小鱼儿和花无缺的身 影。 山风更急,天色却渐渐黯了。 苏樱茫然走著,也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已走到那里?她只恨不能有一阵霹雳击下,将 她整个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风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远越好。她又恨不得小 鱼儿会忽然赶来,跪在她脚下,求她宽恕,求她原谅,而且发誓以后永远再不离开她。 但小鱼儿并没有来,霹雳也没有击下。杯中的苦酒还满著,她也不知到何时才能喝光。 从铁心兰站著的地方,可以看得到小鱼儿,也可以看得到花无缺,她看到花无缺目光中 的痛苦之色,自己的心也碎了。小鱼儿却仍然在笑著,彷佛一点也不担心,他难道早已算准 花无缺会杀他?还是他已有对付花无缺的把握?铁心兰咬著嘴唇,咬得出血,血是咸的,心 却是苦的,但她的苦心又有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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