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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香川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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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香川圣女   那玄缎老者距石亭虽有数十丈远,但发出的语声居然字字清晰传入众人的耳中, 任黑逢等人不由震惊得目瞪口呆。   甄陵青花容一变,朝赵子原道:   “我爹爹追上来了,你……你快逃吧……”   赵子原踟蹰不定,眼角一瞥,陡见那辆篷车驰出以后,突然停了下来。   甄陵青失色道:   “你骑上我的马儿快逃吧,否则我爹爹追上来后,发觉你未曾跟随残肢人到水 泊绿屋去,必定杀你无疑,”   赵子原恍若未闻,只是怔怔立在当地。   他全副精神一直贯注在那辆篷车上面,篷车驰出后,甄定远的喝声适于这时传 了过来。   任黑逢等人齐然一愕,并未依甄定远所言将篷车拦住,不叫放行,奇怪的是坐 在车头上的赶车人马铮一闻喝声,陡地勒缰驻马,自动把篷车停了下来,赵子原不 禁暗自疑惑不解。   后面道上,甄定远的喝声再度亮起:   “拦住那辆篷车,莫要让它离开!”   然而任黑逵等人仍旧没有采取任何拦道的行动,篷车自动停下后也并未继续向 前驰行。   赵子原暗忖:   “甄定远不迟不早适于此刻出现,大是耐人寻味,他为什么叫人拦住篷车?总 不会说车内所坐的香川圣女与他有过夙怨瓜葛吧,此外那赶车人马铮一听到甄定远 的喝声,便自动停下,也是件奇怪不过的事,如果我的直觉所料无差,事态将可能 有惊人的发展了。”   甄定远渐行渐近,离群豪立身之处仅有十余丈远光景。   甄陵青见赵子原兀自低头沉思,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芳心不觉大急,连声催 促道:   “你还不定?我爹爹立刻就要追上来了!”   她猛然想起一事,自袋中掏出三颗黑色药九塞在赵子原手里说道:   “这是残肢人交给我的马兰毒解药,够你服用一个月的,一月期间过后,我到 陕南师父家滩找你,再为你想办法。”   赵子原茫然接过药丸,走到马旁时,眼角下意识一瞥,只见那辆篷车仍然停在 数丈之外,没有驰动的迹象。   他心念微微一动,转身步回甄陵青身侧。   甄陵青气恼道:   “我恨死你这温吞吞的性子啦!即使天塌下来你也漫不在乎么?到底你走是不 走?……。”   赵子原歉然地一笑道:   “区区本待逃命要紧,但目下又改变主意,决定不逃了。”   甄陵青又急又怒,触目见到赵子原那略带洒脱的笑容,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 只有连连跺足。   她哼一下,道:   “不逃是你自己的事,姑娘也懒得管你的死活了。”   顷忽间,甄定远已来到切近,道上群豪瞧清来者竟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巨擘 时,不觉相顾变颜。   任黑逢抱拳叙礼道:   “不知甄堡主驾到,请恕任某兄弟未曾远迎之罪。”   言语举止甚为恭谨,敢情他深知对方之能,绝对不可开罪的缘故。   甄定远冷冷道: mpanel(1);   “任总瓢把子好说了,老夫踏人晋南黑道的地盘,因故不及按照江湖现矩投贴 拜山,还望多多包涵。”   任黑逢干笑一声道:   “甄堡主此言将置任某于何地?堡主驾临鄙地若有驱遣,任某及手下兄弟自当 全力以赴。”   甄定远道:   “很好,老夫目下便有借重总瓢把子之处,请你命令手下弟兄设阴道中,毋让 篷车通过――”任黑逵惊愕交加,支吾道:“这个……这个……”甄定远冷然道:   “如果任总瓢子不能照办,老夫绝不愿令朋友为难。”   任黑逢连忙陪笑道:   “这是哪里话来?甄堡主的吩咐还不是一句话,堡主要鄙兄弟将篷车拦住,可 知车上所坐的主人是谁么?”   甄定远道:   “车内坐的自然是香川圣女了,老夫明白你们对圣女都存着一分莫名所以的敬 畏之心,故以不敢贸然行事,现在既有老夫在此,如有事故发生,概由老夫一力承 担,任总瓢把子该满意了吧。”   任黑逢心中虽有顾虑,至此亦不能不硬着头皮答应。当下转首敞声道:   “有烦罗二当家,胡三当家拦住道路,莫让篷车驰走了。”   罗东明与胡烈二人彼此困惑地对望一眼,应声纵到篷车前头,仁立在官道左右, 篷车若要驰策前行,首先自得通过他俩把守的这一关!   甄定远频频点头,面上全无表情。   他视线掠过刘公岛刘岛主和竹筏帮陆川平身上,说道:   “刘岛主与陆帮主可否也请帮个小忙,提防篷车从斜路冲出?”   刘、陆二人沉吟下,那刘岛主朝陆川平打了个眼色,两人一东一西立成倚角之 势,将篷车围在核心。   只有桃花娘子及奇岚五义立在原处不动,甄定远亦未开口邀请他们参予合围的 阵容。   赵子原冷眼旁观,心忖:   “这甄定远果然非比等闲,三言两语之下便能指使群豪为他效命,而且他颐指 气使,一现身立于对方以心头的重重压力,使人无形中屈服在他的权威下,可见得 他是个具有相当野心而又非常自信的人,也是个领袖一方的枭雄之材!”   接着,甄定远的目光落到甄陵青、赵子原二人的身上,晶瞳中射出两道森厉无 比的冷电。   赵子原只觉他的目光便如寒冰之冷,如刃剑之利,心里不禁微微发麻,悄悄移 开了眼睛。   甄陵青嗫嚅道:   “爹爹,你……”   甄定远摆手道:   “青儿不必多说,有话留待以后再向为父解释。”   言罢移身走开,再也不望赵子原一眼。   赵子原颇感意外,料不到对方会轻轻将自己放过,他脑际念头电转,猜测甄定 远此刻正有千倍万倍重要的事情等待处理,是以才无暇发落自己,无疑的,那件事 情必然与香川圣女有关。   甄陵青在赵子原耳旁低声道:   “看样子我父亲对你并未十分注意,你还是觅得机会就快些逃跑吧。”   赵子原淡淡道:“令尊对我似无恶意,为什么我要避开他?”   甄陵青道:   “你怎知我父亲对你没有恶意?目下他有事在身,所以无法分心追究于你,难 道你还瞧不出来么?奇怪,你往昔脑子灵光得很,今日怎的忽然变得如此迟钝了……。” 赵子原只是摇头,甄陵青连连催促不已,最后他被逼得无奈遂故意露出恐惧的神色, 压低嗓子道:   “姑娘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区区一条贱命固不足惜,若被令尊得悉你暗地里帮 着外人,只怕免不了一番家法侍候。”   甄陵青气得脸色发紫,若不是当着群豪面前,她早就结结实实赏赵子原两记耳 光了。   这会子,甄定远缓步走到篷车前头,朝赶车人马铮道、   “有烦你转告贵上,说是太昭堡堡主甄定远在此,请她出到车外相见!”   群豪闻言为之耸然动容,那香川圣女虽然出现江湖不久,却已名传逻迹,武林 中人多多少少对她总存着一份敬畏之心,纵然想一睹圣女的美艳面貌,也只能要求 车夫将帘布掀开少许,走过车头时从车帘隙缝望将进去,而且须多方避免有冒渎香 川圣女的言语举止。   但是甄定远独罔顾这个忌讳,劈面第一句话便要香川圣女出车相见,大伙儿登 时惊得呆了。   任黑逢忍不住传声向甄定远道:   “甄堡主,你要香川圣女出车与你见面,怕不是真意的吧?”   甄定远也以传声回答道:   “谁说老夫不是真意?尔等对香川圣女可能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敬畏之心,但 老夫已有把握揭破她的底细,到时或许会令你们大吃一惊呢!”任黑逢讶然道:   “你老竟知晓她的底细么?据说圣女与燕官双后有极深的关系渊源,故而江湖 中人对她如此敬畏。”   虽然他运起传音入密的功夫说话,赊开甄定远之外没有第三人听见,但说到 “燕宫双后”四个字时,神色仍然略变了一变。甄定远道:   “燕宫双后?……你是指那街坊故老传说的几名前辈高人一灵武四爵,燕宫双 后,以及摩云手?……”   他音调是冷冰冰的,可却也透着几分不自然。   任黑逢沉重地道:“正是。”   甄定远沉思一下,道:   “这话甚是荒诞不经,莫说传言中的那几个前辈异人,数十年来从未在江湖上 露过面,即使他们当真存在人世,香川圣女又怎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说到此地,心念陡地一动,想起日前曾在太昭堡内惊鸿一现的中年文士,其武 功路子便颇与灵武四爵相似,还有赵子原亦曾施出太乙爵独传的大乙迷踪步,这一 切都足以说明,那几个前辈高人重出湖海,并非没有可能的。   他俩的传声对谈很快地就被车夫马铮打断:   “鄙上要我传话:她只听说太昭堡堡主名叫赵飞星,而且赵堡主已经于二十年 前被职业剑手杀害,她不知大昭堡几时又出了一位新堡主?莫非阁下也仿效草莽绿 林之据山为王,占住无主的大昭堡,便自称起太昭堡主来了么?”   甄定远阴笑道:   “你代表贵上说话,是否也能代表贵上动手?”   马铮道:   “若阁下执意如此,小人只有奉陪。”   甄定远道:   “老夫先将你收拾下来,瞧瞧贵上到底出不出面?”   马铮正待拧身纵落地面,忽然车帘平空一掀,一条纤小人影斜掠出来,端端落 在甄定远面前――   群豪凝目一望,见跃出车外的竞是个姿色俏丽的宫装少女!   宫装女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甄定远脸庞上打量了一下,轻启樱唇带点惊讶 的口气道:   “哦,原来是个老头子咧,甄大堡主,我家女主人特命小女子向你讨教几招― ―”   甄定远冷冷一哼,未置可否,那宫装女婢见对方如斯冷落自己,嗔道:   “甄大堡主敢是瞧不起女人,不屑与小女子过招么?”   甄定远道:   “贵上既然派你出来应战,想来必有十分把握,你先出手吧。”   宫装女婢道:   “别急,我家女主人要我先间你,何故竟尔拦住她的篷车?”   甄定远道:   “这个等待圣女亲自出现之后,老夫再行奉告。”   宫装女婢秀眉一扬,轻踏莲步,呼地一掌拍出。   这一掌挟着劲风呼啸之声,劲道极为威猛,场上一众高手不料宫装女婢以一介 女流,居然能够发出这么猛烈的掌劲,足见她功深力厚,绝不亚于任何内家高手, 若是挨上一记,定然重伤无疑。   甄定远侧身一避,宫装女婢得理不饶人,玉手连挥,一连劈出五六掌,一掌猛 似一掌。   甄定远冷笑一声,双掌一合,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居然把对手凌厉的五 六招悉数化解了。   宫装女婢娇喝道:“果然有点名堂,再接我一招试试!”一咬银牙,一掌横拍 出去,紧接着娇躯微闪,在甄定远左右来回迅速移动,宛似穿花引蝶一般,令人目 为之眩。   她非特身形轻盈灵快,最难得的是掌势翻飞之间,虽则施展迅疾的花巧手法, 但却隐隐蕴蓄着无限劲道,随时随地皆可化花巧为强攻,使敌手在乍不及防下因之 败下阵来――   甄定远暗暗凛惕,心道这宫装女婢年轻虽轻,却不可以等闲视之,正自转念之 际,女婢玉手业已递到了他的门面。   这一刹那,周遭群豪真是瞧得紧张异常,只因甄定远乃当今武林公认数一数二 的高手,武功之高,已到了举世罕有其匹的地步,眼下竟吃一个无名少女迫得身蹈 危境,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一声娇叱处,掌力如潮疾卷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官装女婢一手方自递实, 甄定远猛地吐气开声,左掌模糊一闪,旁观诸人犹未瞧清他用的什么手法,官装女 婢已被他迫退了五步!   顷忽里,局势便完全改观,宫装女婢被迫放弃了攻击,只因甄定远一掌把她震 得玉臂酸麻,无法接续猛攻。   甄定远没有趁机追击,随之收掌口来,沉声道:   “姑娘出手极似燕宫蓝燕家数,敢问姑娘可是燕宫侍婢?”   这句话一说出来,场上诸人无一不是心中狂跳,那燕宫双后和灵武四爵,摩云 手等人,数十年来武林中绘声绘影传说得有如神仙人物,燕宫与水泊绿屋二处,更 是武林两大神秘禁地――   这两处地方,非但无人知其所在,便是那几个神仙般异人也似乎从未在江湖出 现过,是以任黑逢等这种风云人物也未曾瞧过他们的庐山面目,此刻忽然有一个燕 宫宫人出现在众人之前,虽则甄定远只是猜测她是燕宫的一名侍婢而已,但群豪心 中的震惊,已非笔墨所能描述其万一了。   赵子原暗忖:   “果如甄定远所言,宫装女婢真是来自燕官,那么她的女主人香川圣女必定与 燕官脱离不了关系,而且甚有可能便是燕宫双后之一,方才我匆匆一瞥,觉得圣女 和母亲的容貌极为相似,至少可以证明是我眼花瞧错了,因为母亲绝非燕宫之人, 这一点当然毫无疑问……”   官装女婢微笑道:“随你去猜吧,阁下到底要不要继续动手?”   甄定远寻思一下道:   “即使燕官双后亲自到来,老夫亦得向她讨教一下燕宫绝艺。小姑娘你掌法虽 精,但火候未足,远非老夫敌手,你若有兵刃在身,最好趁这刻取出使用,否则不 出数招,难免伤亡在老夫掌下!”   宫装女婢哼一哼,道:   “谁不晓得甄大堡主擅长使剑,被誉为自谢金印以来第一用剑大家,我一亮出 兵刃,阁下就可堂而皇之以剑应战了,是也不是?”   甄定远阴笑不答,笑声低沉,令人有莫测高深的感觉。   宫装女婢“刷”地取出兵器,却是一对护手长钩,她右手钩凌空打个闪,迅疾 无伦一刺而出。   她右手钩才出,左钩继之从相反的方向攻向对方,钩法奇诡,出没无常,使对 方难以提防。   甄定远后退颐步,反手运劲一抖,“呛”一声脆响,一道寒森森的白光飞起, 长剑已到了他的手中――   烈日照在那只寒光霍霍的剑身上,闪映出千百道霞光,甄定远仗着剑气护体, 不顾官装女婢的双钩攻击,电射迅击,宫装女婢陡然之间花容失色,不知不觉为对 方剑上的剑气迫得节节倒退。   忽然,篷车内一道轻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出来:   “黎馨,你敌不过甄堡主一剑,快退回来。”   宫装女婢应得一声;正欲撤钩跃出战圈,却吃甄定远连绵的剑招缠住不放,霎 时她额上香汗洋洋而落!   甄定远阴恻恻地道:   “太迟了!老夫非得把你毙在剑下,再逼你家主人出面!”   他双眼像鹰隼一般发出凌厉杀机,场外群豪皆是明眼行家,齐然为之倒吸一口 寒气――   敢情甄定远竞有当场杀死官装女婢的意思,他剑势一紧,森寒剑气弥漫四周, 宫装女婢露出苦苦挣扎的神态。   眼看女婢渐形不支,不出三招就得在甄定远剑下香销玉殒,这当口,陡闻斜地 里一道娇喝声亮起:   “撤剑!”   喝声中一条桃色人影一闪,众人才看清那人影竟是一直默立道旁的桃花娘子时, 一朵粉红色桃花已从她衣袖里飘飞而出。刘岛主脱口呼道:“龙池飘花?……龙池 飘花……”   那朵桃花徐徐升空,在漫大飚凤中盘旋飞舞,久久未曾下坠,“飕”地一响, 甄定远一剑竟将那朵桃花劈为两半――   宫装女婢趁势收钩,纵回篷车左侧。   甄定远寒声道:   “桃花娘子,你不要命了么?”   桃花娘子嫣然一笑,道:   “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甄官人何忍对一介女流下此煞手,我和这位小姑娘 同为女儿身,伸手援助亦属应该,甄堡主你认为对不对?”   甄定远道:   “对极了,对极了,老夫揭破这位姑娘乃燕宫侍婢之后,桃花娘子便想借机讨 好燕宫的宫人,嘿嘿,这阿谈讨好之举,又有谁能够说错。”   说到此地,眼色突地沉了下来,音调也变得好比寒冰一般:   “可惜你一方面讨好燕宫,一方面却得罪了太昭堡,桃花娘子你得准备承担这 种后果了!”   桃花娘子只是冷笑,不再接腔。车里那轻脆悦耳的声音道:   “敢问甄堡主和贱妾有何仇恨,不但拦住贱妾所坐的篷车,现在又不借欲杀死 贱妾的侍婢?”   甄定远冷冷道:   “老夫从不隔着一层布幔与人说话,圣女要问老夫问题,何不请现身出来……”   香川圣女轻叹一声,道:“当真非要贱妾现身不可?”   甄定远道:   “香种圣女今日只有委屈一下了。”   香川圣女叹道:   “好罢,不过阁下如此固执,将来会悔之莫及的。”   车夫马铮轻轻将车帘掀开一角,众人屏息等候了许久,却始终未见香川圣女出 到车外。   甄定远怒道:   “圣女可是欲寻老夫的开心么?”   车里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阁下请先瞧过这一样物事,再行动怒不迟。”   言歇,皓腕自帘角伸出,徐徐递出来一口长剑。   宫装女婢将长剑接过,抖腕一抽,立见光涌霞生,漫天剑星与烈日交相辉映, 森森寒气泛肤刺骨。群豪不约而同暗赞道:“好剑。”   仔细看时,那只剑身却已断去半截,生似为人以内力震断,剑身断处,便如刀 切豆腐那样平整!   甄定远眼色一变,他即刻注意到断剑的剑柄上镌着一轮金芒四射的圆比下面是 个篆体“赵”字。赵子原此时脑际疑云丛生,朝甄陵青道:   “金日断剑……这把金日断剑不是日前挂在甄姑娘闺房的那一把断剑么?”   甄陵青道:   “是啊,它又怎么会在香川圣女的手上?我也被搞糊涂了。”   但闻车内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听说甄堡主业已收罗有两把断剑,其中一把即是赵家金日剑,不知是否属实?……” 甄定远沉声道:   “没错,老夫是有如此一把金日断剑,与圣女这一把完全一模一样,圣女最好 将它解释清楚。”   香川圣女悦耳的声音道:   “很简单,两只断剑之中必有一只是假!”   甄定远道:   “圣女的意思是:老夫所保有的那一把金日断剑居然是膺品么?”   香川圣女道:   “贱妾这一把既是真的,阁下那一把断剑自然乃膺无疑了。”   甄定远冷笑道:   “笑话,老夫岂会轻易相信你的胡诌。”   群豪见甄定远及香川圣女竟为一把既不能当奇兵利器,又豪无价值可言的断剑 而争执起来,都不禁暗暗不解。   香川圣女道:   “贱妾念一首诗与阁下听听。”   甄定远愕道:   “什么诗?”   香川圣女低吟道:   “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   第二句才念了四字故意一顿,甄定远忍不住接口道:   “英雄断剑翠湖波,你――”   他眼色陡地变得阴沉无比,一字一语道:   “你――你果然与那人有关,老夫心中的怀疑果然无差!”   香川圣女道:   “你怀疑什么?贱妾与谁有关?”   甄定远略一思索,道:   “老夫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   香川圣女道:   “你别说了,容贱妾猜上一猜可好?”   蓦地篷车帘影一闪,掠出一个黄衫丽人,年约三旬左右,长得玉靥朱唇,肌质 晶莹加之气质高华,令人疑为天上嫦娥下凡人间。   场上一众高手只瞧得神魂颠倒,大有目不暇接之慨。   桃花娘子叹道:   “圣女艳绝天下,真是我见犹怜,更逞论其他大男人了……”   香川圣女笑吟吟道:“适才多亏大姐为黎馨解围,还未谢过。”   说着,轻移莲步向甄定远行去,她的一颦一笑,以至于一举手一投足无一不是 轻盈优雅,恰到好处,更能表现出她的皎好美丽。   赵子原从香川圣女出到篷车外面后,双目始终一瞬不瞬地盯她身上,当然他看 人的眼光与场上其余诸人迥然有异,他心中波澜汹涌,暗忖:   “奇怪,我愈对圣女的面容多瞧上两眼,愈觉得她酷似母亲,只不过年龄约摸 比娘年轻七八岁的样子,日后我回去拜谒母亲时,一定得问问她,如何会长得和香 川圣女如此相像?”   正忖间,站在赵子原身旁的甄陵青伸手一拉他的衣袂,道:   “想不到香川圣女会是个中年女子,怎么?你瞧得眼睛都发直了,还舍不得移 开视线么?”   言下竟带有一股莫名的酸意,口气亦变得十分冷淡。   赵子原恍恍忽忽道:“在下……在下……”   甄陵青嗔道:   “你怎么样了?敢情连魂魄都被圣妇勾去了,以至话也说不出口么?哼,你们 男人都是一类,一见到标致女人就为之倾倒痴醉,命都可以不要了。”   赵子原一时寻不出适当的措词来答辩,只有连连苦笑,甄陵青索性背转过娇躯, 不再理睬赵子原。   半晌,赵子原讪讪道:   “你又何必负气,其实姑娘之美,较之香川圣女逞不多让,只不过燕瘦环肥, 各有所长罢了。”甄陵青嗔为喜道:“谁听你油嘴滑舌。”   但她心中到底高兴,玉手轻轻抚弄着衣角,颊上迅速泛起两朵红云。   赵子原暗暗称奇,因为这是甄陵青当着他面前露出娇羞的儿女之态,先时那盛 气凌人的千金小组脾气随之二扫而空。甄陵青忽然想起一事,道:   “喂,你可曾发觉到可疑的物事没有?”   赵子原怔道卜   “莫非与香川圣女有关?”   甄陵青低道:   “是啊,香川圣女这一辆马车,和水泊绿屋那残肢人所坐的一辆,形状居然毫 无二致,即连车身尺寸亦是同样大小,生像出自同一工匠之手,难道你不觉得可疑 么?……”   赵子原正欲回答,这时香川圣女施施步至甄定远身前,定身敛柞一礼,用着她 那特有的悦耳声调道:   “阁下若不反对,便请你移驾到石亭后面的林丛里,贱妾有话欲与阁下密谈……。”   甄定远心下狐疑,他行事一向老谋深算,从不曾鲁莽蹈险,香川圣女突然邀他 避开众人密谈,他一时悟不出对方用意,久久沉吟不决。   赶车人马铮高声道:   “鄙上从未出车与外人见面,今日破例答应你的要求亲自露面,而你竟敢拒绝 鄙上的邀请么?”   甄定远冷冷一笑,神态依然显得非常深沉冷静。   他这种不为外物所动的镇定功夫,使得大伙都十分佩服,场上一众高手都明白, 自己若与甄定远易地而处,便很难有如此沉稳冷静的反应,此亦足以显出甄定远异 于常人的地方。   香川圣女含笑道:   “甄堡主敢是害怕贱妾在丛林里面摆下陷饼,如果你有这等顾忌,贱妾自然不 便强人之所难。”   有道是“请将不如激将”,甄定远受激不过,晒道:   “圣女既作此言,老夫便随你人林一趟,聆听你有何见教也好。”   香川圣女辗然一笑,举步先行,甄定远跟在后头,有顷,两人已走过石亭,消 失在密叶丛林中,赵子原忽然起了一阵古怪的冲动,朝甄陵青道:   “姑娘请稍候,在下去瞧个究竟立刻回来。”   甄陵青未及开口问明缘故,赵子原已自大踏步走去,倏地道上人影一荡,任黑 逵及陆川平双双抄截住他的去路!   陆川平冷冷道:“你打算做什么?”   赵子原道:   “区区想到林中溜达溜达,两位何故将我拦住?”   任黑逵冷笑道:   “你这话只合骗骗稚龄孩童,在咱们老江湖面前少来这一套……”   话犹未完,陡闻一旁的桃花娘子打断道:   “让他过去――”   任黑逵一愕,道:   “桃花娘子你是说笑么?这少年……”   桃花娘子面寒如霜,道:   “这少年想到那里去,只有听其自便,任当家,陆帮主,你们凭恃什么理由相 缠不放?”   任黑逵及陆川平不料桃花娘子会帮起一个陌生少年来,两人齐地呆了一呆,即 连赵子原本人亦颇感意外。   过了一会,任黑逵爆发出一声长笑,道:   “桃花娘子说得不错,咱们并没有任何理由缠住这小子不让通过……”   说到此地,忽然一个招呼未打,骄手一指点出,霎时一缕劲风直袭赵子原,双 方立身既近,取穴之准,分毫无差。   赵子原见任黑逵面色不善,早料他会突施暗袭,对方一指才出,他迅速地一躬 身,左右双足交相移动,凌空虚点数步,步履之间有似行云流水,所取的时间、位 置都恰到好处。此刻他足下所使的身法,赫然是那不知名的中年文士所传授的“太 乙迷踪步”。   任黑逵一指点空,霍然变颜道:“好,好,是任某瞧走眼了――”   桃花娘子一掠上前,沉下嗓子道:   “我说让他过去,莫非任当家有兴见识一下五花洞的‘龙池飘花’?”   任黑逵思索一忽,与陆川平同时移身让开。   任黑逵沉着脸色道:   “任某所以让路,乃因此事与已无关,桃花娘子你要认识清楚,甭以为咱家是 寒了你们五花洞的龙池飘花……”   赵子原未待他将话说完,早已振身朝密林疾纵而去。   他身方人林,但听得人语交谈声随风飘来。   那甄定远模糊的声音道:   “……圣女莫要再绕弯打哑谜了,现在咱们来谈谈正事――”   赵子原警觉地停止身形,侧耳倾听。   那香川圣女的声音道:   “自然得谈谈正事,贱妾邀你到此,并非为了笑谈猜谜来着的。”   语锋微顿,复道:   “适才在道上你一再相逼,贱妾迫得当着众人之前亮出那把金日断剑,用意如 何,想来你心里必然有数。”   甄定远道:“圣女是指那有关断剑的掌故么?”   香川圣女道:   “除了金日剑之外,尚有寒月、繁星等共三把断剑,这三只剑子同时在二十年 前黑夜里,在翠湖附近被一个使剑的顶尖高手,硬生生自剑上透出内力自断其剑, 贱妾说得没有错吧。”甄定远沉声道:“继续说下去――”香川圣女道:   “那人剑术之高,本足以独步天下,但在那天夜里却吃三名盖世高手联合围攻, 千招之后渐呈不支……”甄定远皱眉道:   “两名盖世高手!你误说成三名了。”   香川圣女道:“贱妾没有说错,那晚参与其事者,确有三人,除了甄堡主你及 武啸秋外,另有一个身份神秘的高手也曾和你们联手合作!而且极有可能,这个神 秘高手是三人中功力最高的一个!”   此言一出,连甄定远那等老练沉稳之人,都禁不住瞿然色变,半晌说不出一句 话――   香川圣女续道:   “至于大多数武林中人只知你和武啸秋两人联手歼敌之事,却不知另有一个神 秘高手亦曾参与其事,也许这是你和武啸秋故意放出去的谣言,用意如何,贱妾迄 今依然难以推究。”   甄定远阴笑道:   “你知道的可不少呢,嘿嘿……”   阴笑声中,倏地双手齐出,直往香川圣女腕间拂去,香川圣女不闪不避,脉穴 被甄定远十指牢牢扣住!   香川圣女面上全无惧色,道:   “那人在三名高手围攻下,一连使用三只剑子,临死前运力将剑身――震断, 事了后三只断剑忽然不知所终。”   甄定远道:   “圣女一再提起断剑之事,奠非也知晓断剑本身的秘密么?”   香川圣女道:   “嗯,据贱妾所知,三只断剑的剑柄里,隐藏着一件足以惊世骇俗的天大秘密, 甄堡主致力于收罗那三把断剑,所知道的秘密想必远较贱妾为多了。”   甄定远沉声道:   “你还未说出那人的名字呢。”   香川圣女道:   “那人是谁,自然心照不宣,毋庸贱妾絮聒了。”   潜身近处的赵子原渐渐听出一些端倪,默默在心中呼道:   “他们说的是谢金印!……他们说的是谢金印?……”   就在赵子原心潮澎湃,激动难以自己的当儿,一条颀长的白色人影悄无声息掠 到赵子原的背后――   那白色人影足下故意弄出一点声息,赵子原连忙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端端立着 一人,却是那自称“司马道元”的白袍人!   赵子原几乎开口大叫,“司马道元”伸出食指在唇上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 声――   赵子原心子狂跳不止,忖道:   “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不迟不早出现于此,总不能说是巧合吧,难道――难道他 与此事也有关连么?”   好不容易捺下一颗忐忑不定之心,抬头望向那边,但因“司马道元”老是站在 他的背后,一动也不动,虽则他明知对方对自己绝无恶意,却不知如何,总令他有 如芒在背之感。甄定远阴沉的声音道:   “老夫代你说了罢,你提到的那人便是职业剑手谢金印!嘿嘿,他人死去已达 二十年,血肉早已化为白骨了,老夫还不敢提起他的名字么。”   那“司马道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赵子原背他而立,故以未曾发觉。   香川圣女寒声道:   “然则谢金印果真死在尔等三人的手上了?你,武啸秋,还有另一个神秘高手 是何许人?”   声音又低又沉,然而却无法掩去嗓间的颤抖。   甄定远冷冷道:   “无可奉告。”   语声一顿,复道:“纵然你知道是谁也毫无用处,只因……只因……”   香川圣女道:   “只因如何?”   甄定远一字一字道:   “只因老夫现在已决定亲手超渡香川圣女,将她送上西天极乐。”   香川圣女淡淡道:   “我可以知道阁下生出杀心的原因么?”   甄定远狞笑道:   “老夫暗地里观察圣女近些日子来的行径,早就怀疑你与谢金印有关,目下从 你的话语中,已可证实老夫的怀疑并非没有根据……”   香川圣女道:   “是以你决定把我杀死么?”   说着突然抿嘴轻笑出声,她的笑声一如语声,十分动听悦耳。   甄定远道:   “有何可笑?老夫双手十指依旧扣住你的主脉要穴,只要手下一加劲,眼看着 美如滴仙的香川圣女便得香销魂断了!”   香川圣女平淡如故道:   “阁下最好还是收手把我放了。”   甄定远愕道:   “你说怎地?”   香川圣女道:   “贱妾对武学没有一点造诣,但这话并不是说,我没有练过任何武功,甄堡主 见多识广,可曾听过一种神功秘艺,唤做‘残颜秘传心法’?”   甄定远瞿然一惊,脱口道:   “便是燕宫独传,施展之时容颜全改;变得丑陋异常,且能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心法么?”   香川圣女颔首道:   “阁下既然听过残颜心法的来历,当必明白无论何人,就是不诸武功亦可施展 这种心法,来个玉石俱焚,说实话贱妾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怜,非至迫不得已,很 不想使用残颜心法,万望甄堡主莫要对我逼迫太甚才好。”   甄定远愈听愈惊,表面上仍洋洋不露声色,扣住香川圣女腕脉的双手缓缓收将 回来――   无疑的,双方照面的第一个回合,香川圣女已隐隐占了上风,甄定远空有满腹 心计而无法抒展,十余年来他还是首次有如许的感觉。   香川圣女展颜一笑,道:   “咱们言归正题吧,太昭堡从前为赵飞星所有,自他惨遭职业剑手谢金印杀戮 后,其女赵芷兰下落不明,太昭堡遂成为废墟,敢问阁下几时人据这座古堡,称起 堡主来?”   甄定远踌躇一下,道:   “约莫在五年之前。”   香川圣女道:   “贱妾又获得一项消息,谢金印一死,他那职业剑手的地位就由甄堡主取而代 之,易言之,甄堡主即是自谢金印以来武林中第二个职业剑手,不知这项消息到底 确不确实?”甄定远目光如鹰隼般惊视着她,默然无语。香川圣女道:   “甄堡主不说话就等如默认了,不过你大可放心,须知武林产生第二职业剑手 之事非同小可,贱妾绝不会向外宣扬。”   甄定远寒声道:   “老夫曾以职业剑手的身份出现在十字枪麦斫府宅,至少已有五人得悉内情……”   香川圣女“哦”了一声,道:   “甄堡主沦为职业剑手,贱妾一些儿都不感到奇怪。”   甄定远道:“此话怎讲?”香川圣女道:   “简单得很,阁下人主太昭堡,下属人数众多,费用开支定然相当浩繁可观, 甄堡主只有依赖职业剑手的收入,财源方有着落。”   甄定远冷冷道:   “圣女剖析人微,足见心智高人一等,但不审用意何在?”   香川圣女略一寻思,道:   “你见到官道那边,双眼负伤躺在地上的独行大盗田肖龙,及他身旁散置的金 银珠宝么?”   甄定远道:   “见到了,那一箱珠宝的价值怕不在一万两银子以上。”   香川圣女道:   “田肖龙请我赏赐一点珍珠财宝,我随手赏了他这么一箱。”   甄定远瞠目道:   “你――随手一赏就是一万两?”   连他那等阴沉冷静之人,乍听到如许巨大的数目,也不禁怦然心动,万两银子 在常人而言,纵然数世劳碌,怕也难以积成此数,而眼前这来历不明的香川圣女竟 信手赏了一个独行大盗价值万两的珠宝,然则她所拥有财富之巨,出手之大方,简 直令人难以置信了。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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