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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锦帆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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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锦帆起风波 方宝儿暗笑付道:“小铃挡吃醋了。”其实心里暗笑的,又何止方宝儿一人, 就连那居鲁大士也咯咯笑道:“这位姑娘说话,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吾邦此美人员 非天上仙子,至少已可算是人间绝色了,尊侯可还看得上眼么?” 紫衣侯尚未说话,铃儿已又冷笑道:“她若也算人间绝色,人间的绝色也未免 太多了些,你瞧咱们这些姐妹,有哪个比她丑?何况咱们这些姐妹,不但诗词书画, 丝竹弹唱,样样皆精,又都怀有一身武功,而且一个个惧都善解人意,可以对营清 谈,也可以对酒高歌,你们夷狄之邦的女子行么?”木郎君听得心中暗喜:“看来 不要我出手,这安息人所求之事也算吹了。” 居鲁大士却一直边听边笑,此刻缓缓道:“姑娘说的确是不错,佳人虽美,若 无情趣就差了许多。” 铃儿道:“你知道就好。” 居鲁大士道:“但我若找个人既绝美,又懂得诗词弹唱,能武能文,能谈能歌 的美人出来又当如何?” 铃儿冷笑道:“这人恐怕难找得很,你何时才能找到?” 居鲁大士笑道:“现在!” 铃儿呆了一呆,大笑道:“现在? 这美人莫非自天上掉下来的,地下钻出来的 不成?” 居鲁大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突然解开了衣襟,脱萨了白抱,露出了一个身 穿粉色紧衣的绝美嗣体。 众人骇了一跳,再看这“居鲁大士”已将头上满头黄发扯了下来,露出了漆黑 青丝,接着,又在面上扯下些东西,丑陋的面容,立刻变成了绝世的容貌。只见她 全身骨肉匀称,再也不能增减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顾盼使足销魂,尤其是娇圈上 所带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说那安息美人乃是人间绝色,这美人便当真是天上仙子!若说那安息美人艳 舞销魂,这美人眼波一转便胜过艳舞千次。 船舱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十人,竟一齐被这绝世的美 貌,惊得呆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那安息美人见了她的容光,也不禁自惭 形秽,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最最吃惊的,却是帘幕后的方宝儿,他做梦也末愿到这“居鲁大士”,竟是水 天姬改扮而成的,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公主大吃一惊,幸好在方宝儿发出这声惊呼的同一刹那之间,铃儿亦自惊呼 道:“你……你不是他的大妻子么?” 木郎君大喝干声,纵身跃起,怒骂道:“我当是候来与某家捣乱,原来又是你 这贱人 !”水天姬回陈一笑,道:“你好吗?” mpanel(1); 木郎君怒喝道:“我好……我想宰了你!”一双枯木般的手臂,十指箕张,指 向水天姬的咽喉。 水天姬却依然面带媚艳的微笑,身子动也不动,只是柔声轻笑道:“谁敢在这 里杀人?” 紫衣侯亦自轻叱道:“谁敢在这里杀人?”还有一个声音,竟也是叱道:“谁 敢在这里杀人?” 这三声惊呼同时发出,一个声音柔媚软腻,一个声音隐隐含威,另一个声音却 是尖细怪异,听来有如针刺耳鼓。 木郎君不由得硬生生顿任手掌,只见一个光头赤足,身被麻衣,肤色漆黑如铁 的苦行僧人,缓缓走出。 紫衣候道:“大师可是自天竺来的伽星法王么?”语气中已微带惊动之意,显 见此僧来历非同小可。 群豪听得这“伽星法王”四宇,更是吃了一惊,只因这伽屋法王虽然远在天竺, 但中原武林,早已有关于他的传说:此人不但身怀极为高深的内功,而且还练有佛 门密宗中,一种最神奇的瑜伽秘术,入水七日不死,活埋半月不毙,生吃砒霜不毒, 赤足走火不伤…… 武林传说中,实已将这棚星大师,说成神话般的人物,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群豪见他突然在此现身,自不免大吃一惊。 只因中原佛家弟子往天些去的,自唐玄奖以来,日渐其多,是以伽星法王汉语 倒也十分流利。合十道:“阿弥陀佛,不想施主竞还认得小僧,小僧且为施主一清 耳目,再来说话。”转身走到木朗君面前,道:“出去!” 紫衣侯有心想瞧瞧这天竺异人的手段,是以也不说话,众人也想瞧瞧这木郎君 如何对付于他,更是袖手旁观。 木郎君纵然暗怀畏惧之心,但在众目瞪膜之下,也不能做出示弱之态,抗声道: “你凭什么要某家出去?”佃屋法王道:“再不出去,休怪小僧无札!” 水天姬娇笑道:“法王要你出去,你不出去,岂非自讨苦吃? ”这句话无异火 上添油,木郎君怒道:“谁也不能令某家出去!” 伽星法王突然反手一掌,捆向他右脸。 这一掌来得无声无息,木郎君闪电出手一挡,反应可说迅快已极,哪知伽星法 王手臂关节似是活的,竞可向外弯曲,只听“拍”的一声,木郎君虽然格住了他手 臂,但他手掌仍然着着实实捆到木郎君脸上,如击枯木败革一般,虽末伤着木郎君 骨肉,但却大大伤了木郎君面子。 木郎君又惊又怒,怒喝一声,欺身扑上,萎眼间便攻出七招,招招俱是奇诡怪 异,令人吃惊。哪知七招过后,掌声一响,木郎君面上竟又着了一掌。 金、木、水、火、士,五行魔宫,每宫主人,都练有一种怪异绝伦的武功,端 的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 “东方青木宫”本郎君父子所练“枯木功”,不但招数怪异,最厉害的便是能 打能挨,无论多么阴毒强劲的掌力,都难伤得了他们,但此刻这伽星法王武功招式, 竟比本郎君更怪异十倍,木郎君便不禁吃了大亏,两人若是真个生死相挤,木郎君 也末见弱了多少,伽星法王也难以伤得了他,最妙的是,枷星法王并非真个想要伤 他,只是要扫他面子,这般情况之下,木郎君亏就更吃得大了。 以他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人两掌,怎能再厚颜打将下去,突然一个 翻身, 掠出舱外, 接着,“暖通”地一声水响,竟似已跃入水里,水天姬笑道: “打不过人家,竞跳水自杀了么?” 伽星法王道:“这厮此番走去,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另有毒计,女擅越日 后可要小心了。”水天姬笑道:“多谢法王指教。” 方宝儿暗笑道:“若论用计,木郎君不知要比水天姬差了多少倍,上当也不知 上过多少,可笑这和尚竟还怕她吃亏。”又付道:“就以此事来说,她想必早已在 暗中将那真的安息使者居鲁士的模样行动看得清清楚楚,使扮成他的模样前来,借 用了他的礼物,不但大出别人意料之外,而且自己分文不费,这计策用得是何等巧 妙,木郎君再活一百岁,也休想胜得过她。” 伽星大师面向紫衣候,取出一串檀木佛珠,道:“小僧身在方外,无法致送厚 礼,区区之物,但望施主笑纳。” 紫衣侯道:“多谢大师……铃儿接过来。” 铃儿接过佛珠,笑道:“法王当世奇人,无所不能,难道也会有什么事,非要 我家侯爷来做不可吗?”伽星大师道:“有的。” 紫衣侯道:“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伽星大师道:“小僧一生与人交手,有胜无败,今日来此,便是想与当代第一 剑客一较武功,尝一尝失败是何滋味?” 众人听得这天些异僧竟是要与紫衣候交手而来,都不禁耸然动容,只有方宝儿 却在暗中皱眉:“好好的又要打架?” 只听紫衣侯带笑道:“在下武功荒疏已久,怎会是大师敌手,大师著要求败, 确是找错人了。” 伽星大师道:“施主太谦了,此间地方虽不够宽敞,但你我动手已足够,就请 施主赐招如何?” 紫衣侯仍然带笑道:“在下已有二十余年未曾与人动手,大师远来是客,在下 更不会与大师动手的了。” 枷星大师道:“小僧不远千里而来,施主岂能令小僧失望?” 紫衣侯道:“抱歉得很,在下委实不敢与大师动手。” 枷星大师于枯漆黑的面容,微微变了颜色,道:“施主莫非是瞧不起贫僧,贫 僧莫非连与施主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紫衣侯道:“在下并非此意,但望大师莫要强人所难。” 枷星大师默然中晌,缓缓道:“小僧怎敢勉强施主……”突然脱下麻衣,露出 了枯黑的身子,又取出了包袱,包袱里乃是一柄铁锤,无数根三寸长的铁钉,伽星 大师左手持钉, 右手持锤,“钉”的 声,竟将女了子钉入肉里,一面道:“但施 主若不答应,小僧以求解脱。”口中说话,双手不停,顷刻之间,已钉了十数只钉 子下去,三寸多长的铁钉,入肉竟达两寸。 但伽星大师仍是身似无事,面不改色,身上亦无鲜血流出,群豪瞧得大惊失色, 方宝儿更是骇得吐出了舌头,半晌缩不回去。紫衣侯道:“大师何苦如此?” 伽星大师道:“只要施主答应,小僧立刻住手。” 紫衣侯微微一叹,道:“大师若真要如此,在下也无可奈何!”竟是说什么也 不肯和伽星大师动手。 突然间,只听一阵乐声扬起,那海盗之豪踏着大步,走了进来,躬身道:“晚 辈已将新鲜蔬果之簇备好,不知侯爷是否此刻摆筵?” 紫衣侯道:“难为你知道我终年在海上,吃不到新鲜蔬果,每年都为我设想得 如此周到。”那海盗之豪道:“侯爷赏脸,已是晚辈莫大荣幸。” 紫衣侯道:“如此就请吩咐你的手下,此刻摆筵便是。” 海盗之豪恭声应了,转身退出,紫衣侯打了个呵欠,道:“各位之事,大多已 得解决,在下也觉有些累了,今日就此结束,各位如有兴趣,不妨留下与我同享些 新鲜蔬果,否则使请……” 突听有人朗声呼道:“且慢!”一人大步奔出,只见此人头大身矮,双手过膝, 额角高阔,眉目开朗。 方宝儿不用再瞧第二眼,便知道他的大头叔叔果然来了,暗奇忖道:“我这大 头叔叔不知有什么事要求紫衣侯?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此刻却不知带来些什么 礼物?”他瞧见胡不愁双手空空,哪里有什么礼物带来,别人重札相求,紫衣侯都 不答应,只怕他所求之事,紫衣侯更是再也不会答应的了。 铃儿皱了皱眉头,道:“你既有事相求,方才怎不出来?” 胡不愁恭声道:“在下名卑位低,怎敢争先?” 他长得既不游洒,也不英俊,但气度从容,笑容爽朗,甚是惹人喜欢,铃儿瞧 了他两眼,道:“侯爷可让他说么?”紫衣候叹了口气,道:“好,说吧!” 铃儿截口道:“没有礼物带来,你难道不知侯爷的规矩?” 胡不愁道:“晚辈虽无礼物带来,但所求之事,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天下 武林同道,来求侯爷出手,侯爷若是拒绝了晚辈,只怕江湖中所有的武林高手,都 难免要在阵前身亡,武林也必将大乱。” 他口才便捷,言语扼要,短短几句话已足够令人动容。 哪知紫衣候却冷冷道:“天下武林高手之生之死,与我何关?我若死了,他们 也绝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胡不愁呆了一呆,道:“但......” 紫衣侯道:“三十年前,我已不愿为人出手,何况今日?少年人,你年纪还轻, 我劝你也少管别人的闲事吧!” 胡不愁呆在当地,眼珠子转来转去,方宝儿知道他大头叔叔眼珠子一转,就有 花样出来,暗道:“这一次只伯他无论想出什么花样,却难将紫衣侯打动了。”一 转念间,胡不愁已沉声道:“但此事与候爷也有关系。” 紫衣侯道:“与我有何关系?” 胡不愁道:“武林中此番遭劫,乃是因为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怪剑客,要向天下 武林高手挑战!” 紫衣侯道:“‘此人口气倒不小。” 胡不愁道:“此人口气虽狂妄,但剑法之高,却可称得上当世第一,只怕侯爷 你……”干咳一声,住口不语。 他话虽只说了一半,但言下之意,似是:“侯爷你也及不上他。”紫衣侯道: “当世第一?只怕不见得!” 胡不愁见他已有些被激,心头暗喜,口中却故意叹道:“晚辈虽不愿长他人志 气,灭自己威风,但以晚辈看来,他的剑法确是无人能及。”盔衣侯默然半晌,突 然哈哈笑道:“少年人,你这激将法虽高,但却激不到我,算他剑法第一,又有何 妨?” 胡不愁声色不动,道:“既是如此,晚辈告辞了,只可惜……埃!”躬身一礼, 转身走了出去。眼见他已将走出舱门,紫衣侯突然唤道:“回来!” 胡不愁回首道:“候爷有何吩咐?”紫衣候道:你且说来听听。” 胡不愁道: “凡是学剑之人,都该瞧瞧那人的剑法,那人的剑法……唉 !不 瞧真是可惜!” 紫衣侯道:“他使的是何剑法?究竟如何高明?” 他实己被胡不愁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兴趣,不知不觉间已入了 朗不愁的圈套。 胡不愁道: “那 晚辈真无法形容,那……唉!那真可说得上是:‘此剑只应 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晚辈带来了一样东西,侯爷若是一瞧,便可知道他剑 法如何高明。”紫衣侯忍不住道:“拿来瞧瞧。” 胡不愁可真是沉得住气,直到此刻,面上仍不露出丝毫欢喜之态,慢慢地伸手 入怀,突又缩回手来。紫衣侯道:“作什么?” 胡不愁道:“前辈若是决计不肯出手,此物不瞧也罢!” 紫衣侯道:“谁说我决计不肯出手?快拿来瞧瞧。” 胡不愁这才缓缓探手入怀,取出了那段枯枝。 这时不但紫衣侯被他打动,众人也都被他吊足了胃口,见他探手入怀,都忍不 住伸长脖子去瞧,竟无人再去瞧瞧还在钉着铁钉的伽星大师,但见他取出的竟是段 枯枝,又都不觉有些失望,有些莫名其妙。 胡不愁却郑重其事,双手将枯枝送到紫衣侯面前。 大厅中寂无声息,只有铁锤敲钉:“叮叮”作响,显见得紫衣侯正在专心向那 枯枝凝视。 众人也不知那枯枝究竟有何好看处,紫衣侯为何竞瞧得如此入神,直过了三四 盏条功夫,紫衣候方自缓缓长叹一君,道:“好高明的剑法!好速快的剑法!好精 深的剑法……”这海内外第一剑法名家,竞一连称赞了三声,显见这剑削枯枝之人, 剑法实是非同小可,胡不愁不禁更是忧虑:“若连紫衣侯都非那白衣剑客之敌手, 那又当如何是好?” 铃儿却忍不住问道:“难道侯爷只是瞧了瞧这段枯枝,便可看出那人剑法的高 低不成?”紫衣侯道:“正是!”铃儿道:“从哪里看出来的?” 紫衣侯长叹一声,道:“你剑法到了我这样的造诣,便可自这枯枝切口上看出 来了。否则我纵然向你解释三天三夜,你也不会懂的。” 铃儿怔了怔,苦笑道:“看来我一辈子也不会懂了!” 她方才问的话,也正是四下众人以及胡不愁、方宝儿早己想问的。大家听得紫 衣候这不算解释的解释,都不禁失望地长叹一声。 紫衣侯道:“此人现在哪里?” 胡不愁喜道:“候爷莫非要出手?” 紫衣侯道:“我若不想出手,他在哪里与我何关?唉……能与此等人物一较剑 法,也算未曾虚度此生了!” 众人都未曾想到胡不愁既无礼物,所求又难,而紫衣侯居然竟会答应,心中都 不禁大感惊奇。却不知武功越是高高在上之人,心中越是有种孤独落寞之感,他们 若能找到个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敌手,那真比交着个知心好友还要高兴,便根本不 将胜负之数放在心上。 突听一声裂帛般怒喝:“且慢!”那身上已将钉满了铁钉的伽星法王,带着满 身铁钉抢到前面。 众人见他身上有如刺猬一般,心里不由自主,感到一种难受恐怖之意,紫衣侯 道:“大师有何见教?” 伽星法王道:“施主若要与人动手,便该先与小僧交手,小僧虽不才,难道比 那无名剑窖还不如么?”紫衣侯叹道:“大师且瞧瞧此人的剑法。” 话声方了,方宝儿便见到那段枯枝自屏风后飞了出来,去势之慢,慢到极点, 看来似是有只无形无影的手掌,在下面托着似的,方宝儿入奇忖道:“这枯枝怎么 不会掉下去?奇怪奇怪……” 众人见到紫衣侯,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内功,都不禁耸然动容,举陬等人, 更是骇得不敢作声。 伽星法王举手将枯枝接过,睁目瞧了半晌,面色变来变夫,突然抛下枯枝,一 言不发,转身飞掠而去。 小小一段枯枝,竞将名震天下的枷星法王吓走了,此事若非眼见,无论说给谁 听,都难令人相信。 胡不愁拾起枯枝,长叹道:“家师今晚辈前来,本来还有一事要相求侯爷,但 此刻……此刻……”紫衣侯道:“令师是谁?还有何事要相求于我?” 胡不愁道:“家师人称清平剑客……” 紫衣侯道:“原来是白三空,我少年游侠江湖时,曾吃过他一顿好酒……唉 ! 此话说来,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胡不愁道:“家师相求侯爷的第二件事,便是……便是……”突然转身,指着 水天姬道:“求候爷将这女子拿下。” 水天姬娇笑道:“哎啃,我又怎么得罪了你?难道你也和那木头一般,有个好 色的爹爹,被我伤了不成?” 她每句话说来都要伤人,见到别人被她激得暴跳如雷,那便是她再也开心不过 的事。 哪知胡不愁生性比她还要奇怪,对什么都沉得住气,无论谁想激怒于他,真是 比登天还难。 水天姬话虽说得难听,他却只当没有听见。仍是缓缓道:“这女子抢走了家师 的外孙……” 水天姬略咯笑道:“侯爷莫要听他的鬼话,那调皮捣蛋的孩子,送给我我都不 要,还会费力去抢么?” 胡不愁虽已猜出抢去方宝儿的必然是她,但终是不能确定,闻言呆了一呆,道: “不是你是谁?” 水天姬笑道:“你硬要赖我,可有什么证据?可有谁瞧见了?唉!自已不好生 管管那讨厌的孩子,却要赖别人。” 方宝儿越听越是恼怒,暗道:“原来我不见了,她半点也不担心。原来她当面 讨我好,背后却骂我讨厌。” 只见胡不愁被她说得目定口呆,无言可对,铃儿眼珠子转来转去,却是一副要 瞧热闹的模样。 水天姬却已又道:“侯爷,你瞧这大脑袋当着你面,血口喷人,欺负我这可怜 的女孩子……” 胡不愁道:“明明是你……” 水天姬轻轻顿足道:“好!你瞧,他还说是我,侯爷你叫他拿出证据来,不就 ……就……就叫他给我叩头赔礼。” 她一副受了委曲的可怜模样,瞧着实是令人心动,紫衣侯叹道:“你既无证据, 便不该说她。” 水天姬道:“是呀……是呀……”牵住铃儿的衣袖,道:“好姐姐,我求你替 期作主,不然……不然狡被他这么欺负,我……我也不怨活了。”一头例进铃儿怀 里,突然在铃儿肩头柠了一下,附在铃儿耳畔,耳语道:“小丫头,你把我那小丈 夫偷到哪里去了?” 铃儿本来咯咯的直笑,听了这话,才吃了一惊,但口中笑声仍然不停,只是偷 空存她耳边问道:“谁说的?” 水天姬鼻子里鸣鸣的啼哭,口中却耳语道:“若不是你偷的,你怎会知道我是 他大妻子?” 铃儿这才知道,是自己方才一句话露了口风,不由暗中叹了口气,付道:“好 厉害的女孩子!” 只听水天姬在她耳边又道:“你若不帮我将这阴阳怪气的大脑袋捉弄捉弄,我 就把你偷人的事当众抖露出来。” 铃儿苦笑道:“如何捉弄?” 水天姬道:“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一定要将那大脑袋激得暴跳如雷,满肚子 冤气才行。” 众人只见这两个美丽的女孩子抱在一起,一个笑,一个哭,不禁都瞧得莫名其 妙,谁也想不到她两人在偷偷的说话。 突听铃儿道:“大脑袋,你可拿得出证据么?” 胡不愁道:“这……这……” 铃儿道:“你既拿中出证据,便不该把人家说成这样子、难道我们女孩子是好 欺负的么?快过来叩头!” 胡不愁再是沉得住气,此刻也不禁被激得满面通红,道:“侯爷若是不信,不 妨将那木郎君找来,他必定知道。” 水天姬在铃儿怀中道:“他恨我入骨,自然帮着你赖我。”众人都觉这话大有 道理,有人已忍不住道:“对,非要他叩头陪礼不可,好教他以后不敢欺负女孩子。” 说话的自然也是女人,女人对付男人,有时的确团结得很。 胡不愁只觉四下数十道眼光,都在瞧着自己,数十道眼光中都含着敌意,心里 当真又气又恼,连手都被气得抖了。水天姬偷瞧一瞧,心里真是开心极了。 紫衣侯叹道:“看来你若拿不出证据,只有叩头吧!” 胡不愁僵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呼道:“谁说没有 证据,证据已来了!”呼声竟是自屏风后发出来的,那群人齐地为之一惊。 只见一个眼睛大大,鼻子高高,脸儿红中透白,白中透嫩,长得可爱极了的孩 子,自屏风质奔了出来。 胡不愁又惊又喜,也不禁脱口呼道:“宝儿,你怎会在这里?”方宝儿竟在此 地现身,教他如何不惊? 方宝儿小脸已被气得红红的,道:“此事说来话长,等宝儿先替叔叔你出了这 口气再说。”胡不愁大奇道:“你替我出气?” 方宝儿道:“不错!”回转身子,面向紫衣侯。 他这才终于瞧见了紫衣候的容貌,只见他身穿紫缎锦袍,头戴王者之冠,面容 有如玉石塑成一般,带着种逼人的力量,以方宝儿的胆子,竞也不敢仔细去瞧他的 眉目。紫衣侯似乎早巳知道幕后有人,见他现身,神情仍是冷摸而懒散,绝无丝毫 惊奇诧异之色。 方宝儿拜道:“尊侯邀游海上,啸傲云霞,实如天外神仙一般,却不知可遵人 间之礼教?” 紫衣侯见他年纪如此幼小,说话却有如老儒,冷漠的面容,不禁露出了好奇之 色,缓缓道:“本侯虽然终年邀游海上,却非化外之民,焉有不道礼教之理?”言 语之间,竟末以无知童子相待于宝儿。 方宝儿再拜道:“三纲五伦,四维八德,惧乃礼教之本,若有存心犯此之人, 不知是否应该惩罚?” 群豪见这幼童,置身如此情况之间,竟能佩佩而言,毫无惧色,都不禁又是惊 奇,又觉有趣。 小公主躲在帘幕后,还不敢出来,急得直是跺脚。紫衣侯道:“若有人犯了礼 教之本,自是该罚。” 方宝儿道:“常言道,君为臣之天,父为子之天,夫为妻之天,若还有妻子当 着丈夫的面,不守妇道,又当如何?” 紫衣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小小年纪,难道也有妻子不成?”众人 也不禁都跟着失笑。 方宝几道:“正是。”紫衣侯笑道:“谁?你倒说来听听。” 方宝儿转身一指水天姬,道:“就是她!” 这一指之下,舱中人立刻骚动起来,有的惊笑,有的不信。胡不愁皱眉播了摇 头,暗道:“这孩子怎地如此胡闹?” 铃儿摸着方才被水天姬拧得发痛的肩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拍了拍手掌,大 声道:“这孩子所说的是真的。” 紫衣侯道:“你怎会知道?” 铃儿笑道:“这位水姑娘与这孩子成亲时,我和珠儿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怎 会不知道?”水天姬骂道:“你……你这死丫头……” 铃儿娇笑道:“你难道还敢不认么?” 水天姬道:“承认又怎么?来,小丈夫过来,让咱们夫妻俩亲热亲热。”伸出 手来,便要拉方宝儿。 方宝儿大眼睛一瞪,道:“你既然是我妻子,却对我大叔无礼,以下犯上,可 说是无礼!你此刻承认了,方才却说没有将我带走,翻来复去,可说是无情!你既 已为人妻子,却还要抛头露面,为了达到目的,竞不惜将自己作为札物送人,又可 说是无耻!” 水天姬咯咯笑道:“哎哟,你骂得好凶呀!” 方宝儿理也不理她,转身面对紫衣侯,道:“这样无礼、无信、无耻的人,是 不是该重重罚她?”紫衣侯含笑道:“你说如何罚她?” 方宝儿眨了眨眼睛,道:“先罚她给我大叔磕头赔礼!然后再……” 突听帘幕后有人接着道:“然后再罚她在咱们这里做三年苦工,每天要她读书 写宇。”声音娇嫩,自是小公主。 她娇生惯养,从来不知苦工该做什么,只知读书写字,已是世上最苦的事,众 人听她竞将读书写字,视为作苦工,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水天姬笑道:“这样的 苦工,我做三年也无妨。”紫衣侯道:好!”水天姬呆了一呆,道:“好……好什 么?” 紫衣侯道:“你既说无妨,便罚你在此读书三年。” 水天姬道:“但……但我那是说着玩的呀!” 紫衣侯道:“在本侯面前,怎能随意说笑?” 水天姬这一下可笑不出来了,道:“我……我……” 铃儿抛了个眼色,和珠儿以及另两个少女,将水天姬团团围住,笑道:“你怎 样?还想不认账么?” 水天姬眼珠子四下转了转,知道逃也逃不走了,突又娇笑起来,道:“好!我 跑来跑去,反正也跑累了,在这里歇个三年,正是求之不得,但夫妻相随,我的小 丈夫可也要在这里陪着我。”小公主拍手哭道:“那是自然,一定要他陪着你。” 胡不愁心念一转,大喜道:“他反正无事可做,叫他在这里陪着读书,那真是 再好也不过。”方宝儿道:“先要她向你磕了头再说。” 胡不愁摇手笑道:“这个头我却生受不起,免了罢!” 只听紫衣侯突然轻叱一声:什么人?” 只听舱外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人冷冷道:“尊侯好厉害的耳力!”另一人大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 别多,板凳爬上墙,石头滚上波,十一二岁小孩子,娶了个花枝招展的大老婆,看 我童王老二张开口来笑呵呵。” 这两种声音一个冰冰冷冷,淡漠无情,一个却是热情充沛,豪快绝伦。两种声 音虽在同时发出,语声却绝不相混,舱中人可将两种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语声 末发出前,满舱这许多武林高手,竟是谁也末发觉舱外居然有人,而且仅有一扳之 隔,近在胆尺。 紫衣侯面色稍和,道:“原来是你……” 那冷摸的语声道:“正是在下,特来拜访侯爷。”一个人自舱外大步走了进来, 身材高瘦,面色发青,身穿一件虽然满是补钉,但却洗得于干净净的被蓝布衣,一 双手掌更是其白如玉,右手中指上戴着个奇形碧玉班指,神染看来冷漠已极、脚步 移动间示带半点声息。 声音有两个,却只有一个人走进来,众人心里都觉奇怪,更都想瞧瞧那滑稽热 情的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蓝衫人大步走到紫衣侯面前,双手徽一抱拳,道:“十余年未见,尊侯耳力还 未见衰退,可贺!可喜!” 紫衣侯微微笑道:“十余年末见,你轻功却更是精进了,想来那轻功第一的名 头,已非你莫属。” 蓝衫人道:“去年我与风道人比了一日一夜的轻功,终于胜了他半里多路,只 是我素来不喜贪名,那轻功第一的名头,还是让给了他。”神情虽然冷漠,口气却 是自得自傲,似是全未将众人瞧在眼里。 众人听得他轻功竞技名满天下的风道人更胜一筹,都不觉吃了一惊,都在暗中 寻思此人的来历。 小公主见他如此狂傲,心里甚是讨厌,忍不住轻轻道:“吹大气!”方宝儿立 刻应声道:“吹牛皮!” 蓝衫人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在他两人小脸上一转,方宝儿与小公主但觉他面容 虽然青冷,但这一双眼神中,却似乎蕴藏着一股火样的热情,蓝衫人冷冷道:“两 个小孩子,是在说我么?” 水天姬一步赶过来,挡在方宝儿身前,娇笑道:“大人可不能对小孩如此发狠, 喂 !和你同来的那位,怎不进来蚜?” 蓝衫人道:“进来了。”水天姬眼波四转,道:“在哪里?” 突听那热情的笑声自对面传来,笑道:“在哪里?在这里,你虽然瞧不见我, 我却瞧得见你。” 水天姬、方宝儿却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只有那蓝衫人站在对面,面上仍无表 情,更不似说过话的模样,但那笑声却的的确确是从对面传来的,笑的人是谁?莫 非会隐形之术不成?方宝儿心里有些发冷,忍不住靠紧了水天姬的身子。 那笑声又自传来:“小两口,亲蜜蜜,当着人……”方宝儿突然大叫道:“是 他……又是他……两个声音都是他一个人……他肚子里会说话。” 笑声虽顿住,蓝衫人目光中却似有笑意一闪,他目光中的神情,与面色之冷摸 看来,有如两人一般。 水天姬瞧了他两眼,拍掌笑道:“王半侠!你是王半侠!外冷内热,半侠半狂, 我早该想起你了。” 蓝衫人王半侠道“现在想起还不迟。” 水天姬笑道:“久闻王半侠乃是武林怪人谱中,一个绝妙怪人,不想今天竟在 这里遇着,真是幸会得很。”王半侠道:“你又何尝不是‘怪人谱’其中之一。” 方宝儿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道:“你……你肚子怎会说话?” 水天姬笑道:“他就是仗着自己这一手肚子里会说话的腹语功夫,硬要将自己 当做两个人,还取个名字‘化身双侠’,把武林豪杰们弄得晕头转向,谁也不知他 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个。” 王半侠冷冷道:“王某遇着正义之人,便是王半侠,遇着奸险之徒,便是王半 狂,总比你忽男忽女要简单得多。” 紫衣侯微微一笑道:“王兄身外化身,游戏风拿,今日来到这里的,却不知是 王半侠,还是王半狂?” 王半侠道:“若是王半狂,我就不来了,只因这趟事,实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我千里奔波,为的只是管人的闹事。” 目光一转,忽然问道:“谁是白三空的徒弟?” 胡不愁躬身道:“晚辈便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王半侠道:“你师傅吩咐你的事,可曾办妥了?” 胡不愁道:“紫衣侯爷已答应了。” 王半侠颇首道:“好……既已答应,为何还不快走?你莫非不知此事延迟一日, 武林豪杰便要多死一个!” 紫衣侯道:“原来你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王半侠道:“不错,在下正也为了此事而来,只因此刻死在那白衣剑容手下的 英雄豪杰,已有二十多个。”紫衣侯皱眉道:“那厮真有这般毒辣?” “那厮东来首战,便杀了‘飞鹤’柳松,此后自鲁东一路向西南而行,一柄奇 形长剑,几乎横扫了中原武林!连‘中州一剑’邵文生,‘渭平剑容’白三空那样 的剑法名家,都难逃他的剑下!” 方宝儿惊呼一声,身子摇了两摇,颤声道:“我爷爷……” 王半侠目光一闪,道:“你爷爷是谁?” 胡不愁黯然道:“这孩子便是家师之外孙。” 方宝儿一把抓住了胡不愁衣襟,道:“我爷爷怎样了?你可知道?” 胡不愁垂首道:“他老人家只怕……” 王半侠截口道:“白三空没有死!” 方宝儿松了口气,这一惊一喜之后,只觉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身子,胡不愁 却是又惊又奇,道:“家师末死?” 王半侠道:“白三空虽然中了那白衣剑客一剑,却并末丧命,乃是唯一自白衣 人剑下保得性命的人。” 胡不愁眼见他师傅中剑倒地,此刻听得这消息,心中的惊喜之馈,实远在方宝 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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