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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 13 章 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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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因祸得福 凝目望处,原来土中竟有个小小的铁箱,他挑起铁箱,锄了最后几锄,抛下锄头, “噗”地坐到地上。 此刻若要他再将锄头挥动一下,他也没有力气了! 过了半晌,他才能嘶声唤道:“好了?好了……” 又过了半晌,那天形老人方自缓缓踱了出来,道:“全部翻好了么?倒的确快的很,快 的很……” 他背负双手,四下看了一圈,接道:“便是老夫来锄,也要三两日,只怕你有些偷机取 巧吧!” 展梦白大怒道:“你若不信,只管自己再翻翻看。”精力交瘁之下,他虽大怒,但说话 仍是有气无力。 天形老人大笑道:“好好,老天信得过你,你此刻若是要走,拾起那铁箱,便可下山 了!” 展梦白道:“我要那铁箱作什么?” 天形老人道:“你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展梦白大声道:“装的就算是珍珠玛瑙,我也不要。” 天形老人笑道:“珍珠玛瑙,你可以不要,怎奈箱中装的却是种花的方法,你若不要, 怎样种花?” 展梦白怔了一怔,道:“种花……” 天形老人道:“不错,种花!只翻翻土是不够的。” 展梦白翻身掠起,大声道:“拿花种来!” 天形老人道:“你不先学会种花的手法,便想种花么?” 展梦白道:“种花还要什么手法?” 天形老人大笑道:“你且先去将箱中种花的手法,学个两三年,自会知道种我这菊花, 要什么手法了!” 展梦白大怒道:“三两年?你岂非有心愚弄于我……” 话声未了,那红衣妇人已飘然掠到他身侧,道:“叫你去学,你便快快下山去学吧,还 说什么?” 展梦白道:“但……” 红衣妇人突地向他使了个眼色,道:“但什么,快去吧……”拉起展梦白的臂膀,大步 走了出去。 展梦白心中大奇,身上无力,身不由主地被她拉出了花丛,抗声道:“夫人请松手,在 然下自会走的。” 红衣妇人微微一笑,将铁箱与那丝囊全都塞到展梦白手上,笑道:“快快去吧,三两年 然后,再来见我。” 展梦白满腹疑云,忍不住还要说话,但红衣妇人却已不愿再听,含笑转身,轻烟般飞掠 了出去。 一时之间,展梦白只觉这山上的人,人人俱是如此神秘,他纵然用尽心思,也猜不透他 然们举动的用意。 只听那天形老人洪亮的语声遥遥传来,道:“楞小子,你若学不会那种花的手法,便是 蠢材,便是懦夫,知道么?” 展梦白大怒喝道:“我拚命也要学会它。” 天形老人大笑道:“好,学会了再上山来为老夫种花,莫要忘了。”笑声渐渐远去,终 于不闻声息。 ※ ※ ※ mpanel(1); 展梦白的右手提箱,左手提囊,呆呆地愕了半晌,举步向山下走去,只觉双腿重如千 斤,连举步都艰难已极。 好容易走到“莫入门”下,天色已大暗,星月初升,光辉尚甚是黯淡,花影朦胧,宛如 笼着轻纱。 他倚在牌楼下,歇息了半晌,张开眼时,突觉满地清辉,原来星已繁,月渐明,在山巅 看来,彷佛伸手便可摘下。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接近穹苍,浑身更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过了半晌,缓缓打开了 铁箱。 只见箱子里有两只玉瓶,颜色各异,大小却一样。 还有两薄本绢书,一张纸笺,笺上的字迹,银钩铁划,几透背纸,在月光下望去,只见 上面写的是:“白瓶中药,提神补气,你此刻便可服下,红瓶中药,有助练功,备你开始练 此书中手法服用。” 展梦白皱了皱眉头,不知种些菊花,为何也要有这许多麻烦,甚至还要服药练功,这岂 非大大的奇事。 但他此刻实是精疲力竭,饥渴交集,忍不住取出了那白色的玉瓶,拔开瓶塞,仰首服下。 瓶中之物,彷佛羊乳,他方自拔开瓶塞,便有一股清香扑鼻,服下去后,更是通体生 凉,心肝都似已化作水晶琉璃,原有的饥渴焦躁,全部一扫而空,灵效发作之迅,使得展梦 白几乎呆住了! 但那绢书上的字迹,却更令他惊奇。 “玉府寒菊,乃是天下菊花中之极品异种,禀性至寒,本乃生长于地穴之中,赖地火热 力培养,方能生长,移地则萎。 若定要将此菊移植,则必需以内家至阳之掌力培护,此内家至阳之掌力,是乃“昆仑六 阳手”。” 翻开第二页,便是武林秘技“昆仑六阳手”的练功秘诀。 展梦白呆呆地怔了半晌,心头亦不知是惊奇,抑或是感激,天形老人对他的种种折磨, 竟为的是要将这已绝传武林的“六阳神掌”传授于他――他那时挖地若是稍有偷机取巧,便 学不到这江湖中人人梦想练成的神功秘技――这种千载难逢的机缘,竟糊里糊涂地便降临到 他身上。 他呆了半晌,突然欢呼一声,翻身掠起,但觉心头热血奔腾,全身精力充沛,燕子般地 奔下山去。 ※ ※ ※ 满心鬼胎的杨璇,还在山下等着他。 他算来算去,只当展梦白再不会下山了,心中虽还有些疑惑,却不禁十分欣喜,正待扬 长而去! 那知展梦白却飞奔下山而来,非但未死未伤,反而喜气洋洋,容光焕发,比未上山前还 要得意的多。 杨璇又是气恼,又是失望,面上却还不得不作出惊喜交集的模样,抚掌道:“二弟,你 终于来了,等煞我了!” 展梦白躬身道:“多谢大哥,教小弟上山!” 杨璇作贼心虚,微微变色道:“此话怎讲?” 展梦白叹道:“大哥你可知道,你上了别人的当了,这山上根本没有什么放蛊的恶人, 只有昆仑双绝。” 杨璇心头一震,呐呐道:“真……真的么?” 展梦白道:“小弟怎敢说谎。” 杨璇突地跳了起来,伸手掴了自己一掌,顿足道:“该死该死……” 他心虚之下,无词以对,只得又演起戏来了。 展梦白慌忙拉住了他,道:“大哥毋庸自责,小弟此番上山,非但没有吃亏,反而因祸 得福。” 杨璇大惊道:“因祸得福?” 展梦白含笑将经过说了,又道:“若非这番误会,小弟怎能遇着这般奇缘,学得六阳神 掌!” 杨璇只听得面上阵青阵白,心中又恨又妒。 展梦白望到他的神情,惊道:“大哥,你怎地了?” 杨璇定了定神,乾笑道:“我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他此刻心里有如万箭钻心一般痛苦,那里还笑得出来,那面上的笑容,当真是丑陋难看 已极。 展梦白越看越是奇怪,心念数转,恍然道:“大哥你在此苦候了三日,必定疲倦的很, 还是快些下山吧!” 杨璇道:“正是正是……” 两人又转出山坳,山势渐高,寒风扑面,有如刀刮,山地上也渐渐有了终年不化的白雪。 原来“帝王谷”与“昆仑双绝”所居之地,乃是四山包揽中的一个小小山峰,天风寒 气,俱为四山所挡。 但转出这山峰之后,形势便大是两样。 要知藏边地势高峻,终年严寒,此刻虽是盛夏,但在这峰高万丈的昆仑山上,积雪仍是 终年不化。 他两人虽有一身武功,但还是走了一夜,方自下山。 山下已白昼,气温酷热难当,杨璇买了两顶大草笠,又选了两匹外貌虽平凡,但脚力却 甚健的藏马。 展梦白道:“以你我脚程,买马作什么?” 杨璇笑道:“你我需取道青海入川,二弟你连日劳累,何苦再化气力,奔驰在青海草原 之上。” 展梦白口中淡淡应了,心中却更是感激,暗叹忖道:“想不到他对我恩义如此之重,便 是亲生手足,也不过如此了!” ※ ※ ※ 下了昆仑,再行一日,便是青海境内。 只见草原千里,漫无边际,风吹草低,散见牛羊。 展梦白极目四望,胸襟不觉大畅,忍不住击鞍低吟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 牛羊……” 苍茫雄壮的景物,低沉雄浑的歌声,健马如龙,奔驰在千里无边的青青草原之上…… 这是何等壮观的图画。 杨璇微微一笑,道:“夏秋之交,正是藏人游牧最盛之期,二弟你看了前面的景色,只 怕更要目眩神驰了。” 展梦白长叹道:“江南景色,虽然秀丽,但却只配美人名士,把酒低咏,以你我这般男 儿,才能领略这草原风光……” 杨璇笑道:“不瞒二弟说,每到此间,我心中也只觉豪气顿生,恨不得纵马高歌一番, 才对心思。” 展梦白道:“你我此刻就试上一试!” 突地反腕一鞭,抽在马腹上,健马长嘶,狂奔而出。两四马往返纵横,奔驰在草原上, 展梦白只觉胸中的积郁,彷佛都已在扑面的天风中化云而去。直到健马口边已吐出自沫,两 人才渐渐放缓马势。 杨璇扬鞭大笑道:“好痛快呀好痛快!” 展梦白亦自扬鞭大笑道:“好痛快呀……好痛快!” 他见到杨璇豪爽的绅态,心头更是赞赏。 他却不知道凡是大奸大狡之徒,必定都是千灵百巧,聪慧绝顶,杨璇早已摸透了它的心 意,是以便作出这般神态。 两人相与大笑间,突见远远山沿,急地奔来了两匹健马,急如飞鸟一般,宛如御风而行。 苍茫一碧万里,无片朵云,山道都在浅蓝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彷佛披着轻纱的美 人。 人影与马影,轻烟般出没在山影和雾影间,刹那便来到近前,展梦白不禁脱口赞道: 然“好马!” 只见马是纯白,马上的骑士,一男一女,也都披着纯白的风氅,在绿色的草原中,看来 然有如两朵白云。 展梦白心中暗赞,情不自禁地停下马来,侧目而望。 那两匹白马也骤然放缓了脚程,马上人齐地瞪了展梦白一眼,白衣少女冷笑道:“看什 么,不认得么?” 这少女远看虽是风姿如仙,近看姿色却甚是平庸,只是衣衫都丽,眉宇间泛现着逼人的 傲气。 展梦白呆了一呆,怒火上涌,但转念忖道:“我本不该看人家的。”当下忍住气转过了 头。 那知白衣少女犹在骂道:“不知死活的蠢才,再要贼眉贼眼地看人,姑娘不挖出你的眼 珠才怪。” 展梦白勃然回过头来,只见那白衣少年双眉一轩,朗声道:“三妹何苦和他们一般见 识,走吧!” 冷冷瞧了展梦白一眼,纵骑而去。 那白衣少女冷“哼”一声,策马驰过展梦白身侧,突地扬手一鞭,呼啸着向展梦白挥了 过来。 展梦白闪身避过,那两匹白马都已走得远了,他又气又恼,直瞪着眼睛,竟气得说不出 话来。 杨璇笑道:“二弟你难道真和他们一般见识么?” 展梦白苦笑搔头道:“这么狂傲的少年,倒也少见的很。” 杨璇道:“这两人必定是武林世家的子弟,自幼骄纵惯了,怎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微微皱眉接口道:“奇怪的是,这种公子哥儿,远远赶到这里来,却又为的是什么 呢?” 两人又是放马奔驰了一阵,却已见不到那两匹白马的影子,远远只见到有些小丘般的黑 影。 杨璇指点着道:“这些便是游牧人家所居的帐蓬了,这些人四海为家,最是好客,你我 今夜不妨投宿一宵。” 展梦白笑道:“好,我也早已想这异乡风味了。” 突听一阵嘹亮的号角之声,直冲云霄,在这辽阔无际的草原上听来,更是雄壮悲凉,令 人热血沸腾! 展梦白大笑道:“这号角乃是为何而发的?” 杨璇笑道:“时已黄昏,放牧将归,这便是归牧的号角,奇景便将发生,你等着瞧吧!” 展梦白心头大喜,极目望去,只见远山已自浅蓝染成了深碧,薄雾渐落山腰,顶上天空 灰黯@――已是黄昏了! ※ ※ ※ 西方的天畔――青海的尽头,却染着长长一抹朱霞,夕阳返照的余光,穿云而出,流露 金黄,苍苍茫茫地笼罩着这一片苍苍茫茫的辽阔草原。 草原上突地远远传来各种苍凉的声浪,四面八方,自远而近,有如战场上万鼓齐鸣,动 人心弦。 随着这苍凉奇异的声音,四面八方,波浪般卷来了一重重黑影――这便是归牧时草原的 群兽。 只见数万只牛羊,数千匹马,排山倒海般合围而来。 十数匹骏马,领导先行,马上人直立马背,呼啸而来。 马群的奔驰,整齐迅快,一色深黄,昂激奔放,一泻千里,有如长江大河之水,自天边 倒泻而下。 牛群的奔驰虽较散漫弛缓,但进程间不断格斗,黑色的牛毛奔窜横逸,看来亦是惊心动 魄。 白色的羊群,却在温柔而迅急地起伏波动着,在黑尘黄浪中看来,另见一种别致的情调。 黄马、黑牛、白羊……马嘶、牛啸、羊鸣……混合成一种苍凉悲壮的音乐,宛如十万大 军挺进。 展梦白只觉心中热血奔腾,不能自己,忍不住撮口长啸起来,啸声穿云,混合在那苍凉 然悲壮的原野之声里。 杨璇大呼道:“随我来!” 丝鞭扬处,当先向那些帐幕的黑影飞奔而去,展梦白足踢马腹,随之急行。 帐幕中已亮起了火光――十余个帐幕,围着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燃起了营火,等候着牧 然人归来。 三五个身着藏衣,白发萧萧的老人,远远迎了过来。 他们久经风尘的面上,都带着迎客的笑容,高举双手,口中说着一连串轻快而难懂的藏 语。 杨璇翻身下马,也以藏语与老人们交谈起来。 那知其中一个服饰华丽的白发老人,含笑道:“今天真是好日子,佳客们都光临到这然 里,欢迎欢迎。” 展梦白大喜道:“老丈也懂汉语么?” 华服老人大笑道:“一点点,一点点……” 他年纪虽大,性情却是豪爽,可显见是这游牧乐园的主人,当下以藏语吩咐,牵过了 展、杨两人的马匹。 他张开双手,拥抱着展梦白与杨璇,向内行去,一面笑道:“你们到丁这里,直当已回 然到家好了,千万不要客气。” 展梦白骤然见到如此热情好客的主人,心里也甚是欢喜,大笑道:“不客气,我绝不客 然气。” 老人拍着他肩头,大笑道:“好,好,你很好。”他汉语虽讲流利,但有些话还是说来 说来有些拗口。 帐幕中,营火熊熊,四面围坐着人群,见到又有客人来了,都扬声发出欢呼,当真是热 情感人。 要知草原人迹疏落,有客远来,便是喜事,再加以当地民风淳厚,好客的热情,本是出 于天生。 那老人带领着展梦白走到一处,笑道:“这里还有两位你们汉人兄弟,来来,都坐到一 齐。” 展梦白凝目望处,不禁呆了一呆,原来先他们而到这里的,竟是那两个满身傲气的白衣 少年男女。 微微一怔间,这老人已拉着他坐了下来,白衣少年仅只皱了皱眉头,白衣少女却冷笑着 站了起来,坐到一边。 那老人大奇道:“你们认得的么?” 白衣少女冷笑道:“谁认得他们!” 老人更是奇怪,暗忖道:“这些汉人真是奇怪,千里之外遇着同胞兄弟,怎地一点地不 欢喜?” 展梦白虽有怒气,但此刻也不能发作,只见面前地上堆满了兹粑、牛羊肉、羊乳,便大 吃大喝起来。 要知藏人多奉回教,回教绝对禁酒,是以待客亦无酒。 少时牧人们归来,营地更是热闹,那老人大声道:“有朋友们还来,姑娘们怎地不露两 手?” 他说的藏语,展梦白要经杨璇传译了话才懂。 只听四下一阵哄笑,推出了几个少女。 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宽袍大袖,露出了一双双雪白的手臂,头上结了无数根细细的发 辫,垂下双肩。 彩衣上满缀樱络环佩,焕发着夺目的光彩,虽被人们推了出来,却仍然站在那里,掩着 口,羞答答的笑。 那老人扬声大笑道:“姑娘们今日也怕羞了么?” 藏衣少女们红着脸,终于曼声唱丁起来,歌声清越而温柔,似乎部是情歌,配着她们明 亮的眼波,更是醉人。 人群都在欢笑着,只有那两个白衣男女,却始终冷冰冰地板着面孔,显得彷佛比别人都 高上几等。 展梦白也不理他,含笑而听,听了半晌,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每句歌的开端,为何 都是唱“阿拉”两字?” 杨璇笑道:“阿拉便是回教信奉的唯一真神。” 展梦白恍然点了点头,他虽不懂藏语,听得却是津津有味,到后来也随着众人轻轻打起 了拍子。 藏衣少女唱着唱着,渐渐不再羞涩,随歌曼舞起来。 她们的舞姿,简单而和缓,徐徐地摆动着宽大的衣袖,轻轻地学袖到耳际,配合着歌 声,温柔而动人。 ※ ※ ※ 欢乐的气氛中,却见那白衣少女见突地长身站了起来,冷冷道:“二哥,我要去睡了。” 那老人呆了呆道:“姑娘,难道不高兴么?”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抬高着头,白衣少年强笑道:“我们旅途劳累,是该早些去休息 了。” 老人皱了皱眉头,道:“喀子,带客人们去睡。” 一个矮小精悍的少年,满面不愉,站了起来,带着那两个白衣少人,走了出去了歌舞也 随之停顿了。 那老人矶咕着说了几句话,歌舞欢笑才渐渐回复。 展梦白轻声道:“他说的什么?” 杨璇笑道:“他说那两人架子太大,叫大家不要理他们。” 展梦白大笑道:“是极是极,不要理他们最好。” 中宵过后,欢笑歌舞方渐渐休歇。 那老人拍着展梦白肩头,道:“玩得高兴么?” 展梦白道:“多年以来,未曾如此高兴过了!” 老人大笑道:“好好,我知道你们汉人的风俗,和我们不同,也不敢请你们来和我们同 睡了。” 展梦白大喜道:“多谢老丈。”原来他已听杨璇说起过藏人风俗,客人若不与主人的妻 子同眠,便是失礼。 他正在暗暗担心之时,听得老人这句话,自然不禁大喜。 老人又换过那精悍少年“喀子”,为展、畅两人领路,又道:“喀子也懂得汉语,只不 过说不太好而已。” 喀子对他两人,似乎甚是亲热,面上绝无方才对那白衣少年男女的不愉神色,笑道: “两位随我来。” 展梦白、杨璇谢过了主人,便跟着他走到最测的一座帐幕,营火已熄,被凉如水,四下 牛羊低鸣,草原的夜色又恢复了苍凉悲壮。 他们掀走入帐蓬,帐蓬里突地惊换了起来。 原来那少年男女早已睡在里面,见到他们来了,白衣少女连忙拥被而起,惊呼道:“你 们来做什么?” 喀子冷冷道:“来睡觉。” 白衣少女变色道:“快出去,你们怎能睡在这里?” 喀子嘻嘻笑道:“不睡在这里,睡在那里?我们藏人的风俗,便是如此,你不愿意,也 没有办法。” 白衣少女转过头道:“真的么?”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却问“喀子”道:“还有别的地方睡么?” 喀子道:“还有还有,我那帐幕还有地方,两位可愿意和我睡在一起么?那里比这里还 要热闹些。” 白衣少女变色怒骂道:“你……你放屁!” 喀子却不理她,同展梦白眨了眨眼睛,笑道:“明天见!”嘻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白衣少女道:“好可恶……好可恶……” 白衣少年叹道:“这是他们的恶俗,你将就一日算了!” 展梦白与杨璇对望一眼:全里暗暗好笑,也不理那男女两人,拉过两床被子,和身就倒 了下去。 白衣少女连忙跳了起来,道:“出去,你……你们给我出去。” 展梦白根本不理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大哥,我们睡吧,若再嫌这里不舒服, 便得跟人家老婆孩子去睡了。” 白衣少女柳眉齐轩,彷佛要过去踢展梦白一脚,却被白衣少年一把拉住,道:“三妹, 不可如此。” 白衣少女怒道:“气人,太气人……我非要……” 白衣少年截口低语道:“我们身怀重任,凡事都得当心些,多惹这些淘气作什?还是快 生睡吧!” 白衣少女顿足道:“他们在这里,我怎么睡?” 白衣少年道:“纵然不睡,养养神也是好的。” 展梦白与杨璇听了更是暗暗好笑,他们虽作出鼻息沉沉的模样,其实心里各有心事,也 是睡不着的。 只听帐外风声呼啸,马嘶牛鸣,这陌生的环境,异样的情调,使得身在异乡的展梦白, 心头不觉泛起了阵阵萧索。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自檬檬拢拢有了些睡意。 蒙陇之间,另听那少女轻轻唤道:“二哥,爹爹叫你莫要将包袱离身,你记不记得?” 又听那少年道:“我怎会忘记……” 那少女又道:“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警兆,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那话儿来 了?” 那少年道:“不会的吧……” 又是许久没有声息,展梦白暗暗忖道:“原来这少年男女两人,身上还带着极为珍贵之 物。” 突听“噗”地一响,一只长箭,穿帐而入,箭势激厉,带着强劲的风声,破帐之后,余 力尤劲。 白衣少年大惊之下,翻身掠起,并指夹住了长箭,只见箭之上,裹着条绢布,上面还写 有字迹。 白衣少女惊道:“果然来了,上面写的什么?” 白衣少年低声念道:“若不出来,火烧帐幕。” 白衣少女冷笑道:“出去就出去,谁还怕他们?” 白衣少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要小心了!”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你倒要小心身上的东西才是。”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突然沉声道:“两位朋友好生睡在这里,少管闲事,知道么?” 白衣少女冷笑道:“他们睡得跟死猪似的,你说什么?” 接着风声两响,兄妹两人便都出了帐蓬。 展梦白、杨璇齐地翻身跃起。 畅璇道:“这两人年纪轻轻,身上却似怀有重宝,不知道他们的对头是谁,你我还是少 管闲事吧!” 展梦白皱眉道:“这两人虽然狂傲,却不似恶徒,他们既与我们共眠一处,我们好歹也 不能袖手旁观。” 杨璇目光一转,道:“既是如此,你我便出去瞧瞧。” 两人本是和衣而卧,此刻立时飞身而出,纵身跃上了帐蓬之顶,四下夜色沉沉,晚风中 寒意颇重。 黑压压的兽群,静趴在帐幕数丈之外,那白衣男女两人,在这刹那间,.便以已掠入兽 群中。 展梦白道:“这两人轻功倒也不弱。” 杨璇轻轻道:“你我行动要留意些,莫要被他们看到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飞掠着跟了过去…… ※ ※ ※ 那白衣少年男女两人,出了帐蓬,立刻向长箭射来的方向,飞身扑了过去,身法轻灵, 果似出自名门。 只见前面是黑压压一片牛群,仍然看不到人影。 白衣少年压低声音,沉声叱道:“好朋友们将在下兄妹召唤出来,为何又鬼鬼祟祟地躲 在暗中,不肯出来?” 只听牛群低鸣,四下却无回应。 白衣少女冷笑骂道:“见不得人的家伙,看姑娘不把你们搜出来才怪。”嗖地跃上牛 背,向前掠去。 牛群紧紧相依,空隙甚少,他两人飞掠在蠕动的牛背上,宛如轻鸿落叶,牛群竟丝毫未 被惊动。 白衣少女口中不住冷笑低骂,目光也在不住搜索。 突听身后阴侧侧冷笑一声,牛腹下突地钻出了五条人影,俱是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 露出一双亮灼灼的眼睛。 这五人分作五处现身,将白衣男女两人围在中央。 白衣少年心头一震,轻叱道:“朋友们来意何为?” 迎面的黑衣人身材颀长,此刻冷冷道:“来找你们。” 白衣少年转动目光,道:“我兄妹行道在外,若是对地面上的朋友礼貌不周,还望看在 “川中唐家堡”面上,多多担待!” 这兄妹两人果系出自名门,竟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四川唐家堡”的门下子弟。 那黑衣人冷笑道:“黑燕子、火凤凰,你当咱们不知道你的来历?快将身上所带之物交 出,便饶你一命。” 白衣少年道:“在下身无长物……” 黑衣少年厉声道:“好小子,还装糊涂么,拿不拿出来?” 白衣男女,黑燕子、火凤凰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旋了半个身,随手撕下了外面的白色 长衫。 长衫一去,便露出了里面的疾装劲服。 两人男的通体全黑,女的全身火红,腰畔俱都斜挂着两只豹皮革囊,黑燕子身后却还多 了只紫缎包袱。 火凤凰冷笑道:“你要东西,先问问它们答不答应。”右手拍了拍腰畔革囊,左手已戴 起了一只及肘的豹皮手套! 黑燕子面色一沉,冷冷道:“唐家堡毒药暗器的威名,各位是听到过的,奉劝各位,还 是乖乖回去吧!” 黑衣人齐地冷笑一声,五个人突然同时转了身,各各右掌都已取出兵刀,左手却多了面 厚毡所制的盾牌。 黑燕子变色道:“朋友们原来早已有备而来。” 迎面的黑衣人右手持刀,左手把盾,刀锋突地一展,斜斜削向黑燕子肩头,口中厉声 道:“不交东西,拿命来吧!” 这一刀势沉力猛,来势快如闪电,黑燕子方自闭身避过,左面又已急地扫来一柄练子银 枪! 长刀软枪,招式俱是辛辣迅快无俦,十招未过,便已将赤手空拳的黑燕子逼在下风。 那边火凤凰厉叱道:“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这几面破盾牌,挡不挡得住我唐家堡威震天下 的暗器?” 那知她暗器还未及取出,已有两柄长剑交击而来,剑势连绵,丝丝不绝,双剑连锋,配 合得天衣无缝。 火凤凰空自着急,怎奈身形却抢不出剑光,更无法抽暇发出暗器,只得施展掌法,与两 柄长剑战作一处。 要知这五个黑衣人虽然早已有备,但仍不禁对“唐家堡”的毒药暗器深怀戒备畏惧之心。 这时他五人除了一人持鞭掠阵外,另四件兵刃,施展的全是进手招式,根本不让唐家兄 箭然妹腾出手来。 双剑连锋,威力更大,那柄练子银枪,招式却更是激厉古怪,施展的却又不是武林常见 的练子枪法曰黑燕子心中又惊又奇,他虽是武林世家子弟,但自幼养尊处优,江湖历练,却 大是不够。 他虽惊奇于这五人的武功,却看不出他们的来历! 三十招过后,他兄妹两人已是守多攻少,力渐难支。要知唐门子弟,轻功暗器,虽是武 然林一绝,但硬碰硬的拳掌招式,却未见能胜过别人多少。 这五个黑衣人却是大有来历,武功之强,显然俱是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以手下绝不留 情,两兄妹自然抵敌不住! 展梦白、杨璇自长草中悄悄掩来,静静观望了半晌,杨璇突然轻声道:“二弟,你可看 然出他们的武功来历么?” 展梦白沉吟道:“那少年男女两人腰带革囊,看来彷佛是“川中唐家堡”门下的子 弟……” 杨璇道:“八成不错!” 展梦白道:“那两个使剑的汉人,剑法轻灵,绵绵密密,我若看的不差,他两人必是武 当的外门弟子。” 杨璇笑道:“想不到二弟你眼力如此高明,那手持长刀,身材最是瘦长的汉子,你可猜 然得出他的来历么?” 展梦白道:“武林名家中,以刀取长的,只有大河西岸的王、柳两家,这汉子刀法如此 锐利,必定是出自这两家门下?” 杨璇道:“对了,王家刀法以力见长,柳家刀法胜之在巧,这汉子刀沉力猛,定是“王 家刀”的弟子。” 展梦白皱眉道:“只是那柄练子银枪的招式,小弟却看他不出,看他的招式,彷佛不是 寻常的练子枪法。” 杨璇道:“此人的兵刃家数,我也猜他不透,看来他必定是将别种外门兵刃的招式,以 练子枪来施出。” 展梦白道:“无论怎样,这几人必定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却藏头露尾,显然干 的不是好事。” 杨璇道:“二弟,你可是要插手了?”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小弟的心意,大哥全都知道。” 杨璇含笑道:“你既要插手,我两人便不如悄悄地自牛腹下掩了过去,给他们个措手不 及!” 两人立刻展动身形,蛇行而去。 ※ ※ ※ 那边唐家兄妹,却已俱是汗流满面。 火凤凰大骂道:“你们既都已带了盾牌,为何不敢让姑娘动用暗器,有种的就站开些, 姑娘的手段。” 持剑黑衣人冷笑道:“你这是做梦!” 火凤凰大骂道:“臭男人,死不要脸……”招式微微一缓,长剑便乘隙而入,嗖地划破 了她衣袖。 她大惊之下,再也不敢放口骂了。 那边黑燕子更是手忙脚乱,他脚步沉重,下面的牛群,不住低鸣,已渐渐骚动了起来。 持鞭掠阵的黑衣人皱眉道:“并肩子,要快了!” 话声未了,牛腹下突地伸出手来,抓住了他足踝,他惊呼一声,立刻被扯落了下去! 黑衣人们齐地大惊,连声惊呼道:“不好,有埋伏。” 黑燕子、火凤凰心里却大是奇怪,不知救星从何而来。 展梦白一把抓下了持鞭人,随手点住了他穴道,杨璇却已飞身而上,大喝道:“唐老弟 莫怕,傲仙宫弟子来了!” 喝声中双拳齐出,势如雷霆,直打持刀大汉。 展梦白也已上来,替火凤凰接住了一柄长剑,他拳势更是激厉,竟硬生生将那柄锐利的 长剑封住。 持刀黑衣人接了几招,似乎已看出了展杨两人的拳路,变色道:“不好,果然是“傲仙 宫”弟子。” 另一人挥剑道:“并肩子,风紧!”突地挥手一剑,削在牛背上,那黑牛负痛惊啸,向 前面挺了过去。 牛群立时大乱,四散而奔。 四个黑衣人乘乱而起,两个奔向马群,两个奔向羊群。 火凤凰抽出手来,立时不再容情,娇叱道:“那里逃!”扬手撤出一片黑砂,正是天下 然武林闻名丧胆的子午毒砂。 两个持剑不敢回头,亡命而奔,黑压压一片毒砂,墨云般掩向他们身后,火凤凰也纵身 然追去。 那面一刀一枪,却是奔向马群,黑燕子方才被逼得几乎丧命,背上也挨了一鞭,怀恨之 然下,也不肯放他们逃走! 只是他倒底比较慎重,未敢轻易动用本门师长严加警戒不得妄用的子午毒砂,只是振腕 然发出五道马光! 杨璇道:“二弟,你到那边看看,那姐儿不知天高地厚,穷追了过去,莫要教她遭了别 然人毒手。” 话声之中,他已随着黑燕子掠去――他心怀异谋,一心想看看黑燕子身上带的究竟是什 么奇珍异宝。 展梦白呆了一呆,只得追向火凤凰。 火凤凰与两个持剑汉子,已掠入羊群,羊群虽也被惊动,但羊性柔弱,骚动之势,并不 猛烈。 她手发毒砂,怎奈毒砂虽然阴毒,却不能及远,她大骂几声,终于换了暗器,扬手击出 一把毒疾黎! 只见七道乌光,划空而出,带着嘶嘶的风声,分别击向那两个持剑黑衣人的后背穴道, 黑暗中认穴不差毫厘。 那知这两个黑衣人轻叱一声,拧转身形,迎面飞扑了上来,举起手中盾牌,接住了七道 乌光。 火凤凰惊得一呆,长剑已破风而来,他两人情急拚命,剑法更是激厉绝伦,攻的俱是火 凤凰致命之处。 三招过后,火凤凰肩头已被划破一道血口。 她脚步一个踉跄,竟踏在绵羊角上,那头羊低鸣着将头一拱,羊角挑起了火凤凰的脚, 她立足不住,向下栽倒。 黑衣人双剑齐挥,齐下毒手。 突听暴喝一声,一条人影,苍鹰般凌空而落,飞起左右双腿,连环踢向两个黑衣人的面 目! 黑衣人不能伤敌,先得自保,仰身避开了双腿,展梦白却已展开雷霆般的拳势,暴雨般 攻出七拳。 黑衣人显然已被“傲仙宫”的声名所惊,两柄长剑,竟施展不开,边打边退,又想脱身 而逃。 火凤凰翻身撩起,满面俱是恨毒之色,悄悄溜了数尺,突地一声不响,便扬手发出一片 毒砂! 右面的黑衣人大惊之下,舞剑挥盾,仰面翻身,他反应虽快,却已来不及了,双臂面 门,俱被毒砂所中。 他惨呼一声,撒手抛剑,翻身栽倒。 左面的黑衣人心胆皆丧,惊嘶着狂奔而出。 火凤凰娇叱道:“你逃不了的!” 又待纵身追去,却被展梦白挡住了去路,冷冷道:“姑娘何必赶尽杀绝!” 火凤凰呆了一呆,道:“闪开,谁要你专管我的事!” 展梦白目光转处,见到黑衣人早已走远,料想她已追不及了,便冷笑一声,闪身让开了 道路。 火凤凰急地自他身畔擦过,飞身追去,在这刹那之间,展梦白彷佛看到她面上正带着得 意的笑容。 他暗叹着摇了摇头,转目望去,心头不禁惨然。 只见那身中毒砂的黑衣人,惨呼着滚在羊群脚下,双手已将面目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 睹。 那痛苦的哀呼声,更是凄厉悲惨,他滚了几滚又摸着丁那柄长剑,口中惨呼道:“姓唐 的,你……你好狠!” 跃起身来,扑到剑尖上,长剑自前胸刺入,后背穿出,这硬铮铮一条汉子,竟受不住那 刺骨的痛苦,宁愿自杀而死。 展梦白侧然合上了眼,暗叹忖道:“难怪这“子午毒砂”最是为江湖所忌,原来竟是如 此歹毒。 突听身侧娇嗔道:“都是你,害得我追不着他了!” 展梦白张眼望见了火凤凰,眉头一皱,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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