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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水上人家 有关山月带着,高高的城墙难不倒高梅,黑黑的夜路也难不到高梅。 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又在一个湖边,但绝不是“东湖”, 这个湖比“东湖”大,而且大得多,望不见边。 本来嘛,都离开“南昌城”了,也走了快半夜工夫了,哪能还在“东湖”边, “东湖” 可不大。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这一片水,关山月道:“这应该是‘鄱阳湖’了。” 高梅道:“是‘鄱阳湖’。” 关山月道:“姑娘知道‘鄱阳湖’?” 高梅道:“我何止知道‘鄱阳湖’?会水的人家,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凡是沾 上水的地方,没有不知道的。” 关山月道:“西自‘九岭’、‘武功’,南至‘赣县’,东至‘白际’、‘武 夷’,北至‘大别’,都以‘鄱阳湖’为中心,合‘昌’、‘信’,‘赣’、‘修 ’,诸水自成一系,其湖之广,仅次于‘洞庭’而湖水之雄伟,却不亚于‘洞庭’ 今天我算见识讨到了。” 高梅道:“关大哥哪像初入江湖?”“关山月道:”老人家教的,书上念到的。 “ 高梅道:“关大哥的师父,除了教武功,也教这个?” 关山月道:“老人家文武都教,凡做为一个人该会的,该懂的,老人家都教。” 高梅道:“难怪关大哥不像一般江湖人,郭怀也不像一般江湖人,是不是?” 还是念念不忘郭怀。 关山月道:“是的,他更不像一般江湖人。” 关山月这是褒师兄,当然,说的也是实情。 说话间只见大小船只来往湖上,有操桨的,有摇橹的,也有张帆的,穿梭在晨 曦之中,金芒波光万点,景色美极。 关山月转了话题:“这些船这么早就在忙了?” 高梅道:“靠水吃饭,讨生活不容易。” 关山月道:“姑娘是说……” 高梅道:“这些船,操桨、摇橹是捕鱼的,有的是赶早,有的则是忙了一夜的 归舟,张帆的则不是货船,就是客船,也得赶早。” 关山月道:“姑娘怎么知道?” 高梅道:“不稀奇,各地的水上人家,靠水吃饭的都一样,会水的人家哪能不 知道这个?” 关山月道:“‘鄱阳湖’里必走客货商船?” 高梅道:“怎么不走?像这样的大湖,不通江,就通河,通江更能连上南北大 运河,这种通四方的水路,各地方去得,客货船能不走么?” 这就不像小姑娘,像大姑娘了。 关山月道:“谢谢姑娘教我,我又多知多懂了一样。” 高梅有点不好意思,轻嗔:“关大哥这是干嘛呀!我出身会水的人家,问我水 上的事,我还能不知道?要是连水上的事都不知道,我还算什么出身会水的人家, 那会让人笑死。” 关山月道:“我说的是实话。” 高梅也转了话锋:“对了,关大哥,咱们走水路好不好?” 关山月道:“走水路?” 高梅道:“是呀!‘鄱阳湖’通长江,这条水路到‘江南’既近又快,一路上 还可以看风景,比旱路强多了。” 关山月道:“这我倒没想到。” 高梅道:“我想到了。” 关山月道:“就依姑娘。” 关大哥愿意听她的,高梅高兴了,笑了,忙扬手向湖中连招。 关山月道:“姑娘这是叫船?” 高梅点头:“是!” mpanel(1); 只见一条挥桨小船划了过来,船尾摇桨一人,船头站立一人,船尾摇桨的手法 熟练,双桨翻飞,船行很快,一看就知道是个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老手。 关山月道:“咱们坐这种船?” 高梅笑着道:“不是的,这种船是‘鄱阳湖’里的船,哪能坐这种船走大江水 路;这儿水浅,大船靠不了岸,必得坐这种船去换大船。” 关山月明白了,说话间小船已来近,站立船头那人二十多岁,穿着虽像水上讨 生活的,可是白白净净,却不像个长年受风吹雨打太阳晒的,他扬声说了话:“姑 娘叫船是……” 高梅道:“我二人要换大船去大江水路。”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知道了!”一顿,轻唱:“靠岸!” 船尾那摇桨汉子三十出头,既黑又壮,倒像个长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应声停 桨,划一桨,小船立刻打横靠岸。 小船靠岸,船头白净汉立即眺上岸拉住船头,让关山月跟高梅上船,然后他才 又上船站立船头。 坐的坐好了,站的也站好了,船尾摇桨汉这才划船离岸,往湖中划去。 高梅道:“我们两个人,这一趟多少钱?” 这时候才问。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随客人赏。” 还好船家老实,没有狮子大开口,漫天开价,否则这船坐还是不坐。 坐,得出高价,多花钱;不坐,得折回头,下船上岸,多麻烦。 想必,在水上讨这种生活的,挣的虽然是辛苦钱,但都老实。 高梅道:“怎么说?”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大船远近不一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上大船。” 说得是,公平,合理。 高梅明白了,没再说话。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却又道:“下过,你二人不必给钱,我不要你二人的钱。” 高梅一怔:“为什么?”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因为我要的是你二人的命!” 这话…… 高梅又一怔:“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站立船头那白净汉子道:“我这话就是这么说的,你这个男伴好武功,好身手, 可是那是在陆上,如今已经到了水上了,那就得看我的了!” 话落,他两脚左右踩船。 这时候船已离岸老远,水必已深,要是摔下船去,那还得了。 高梅不怕水,可是她自然的反应,忙伸两手抓住船边。 关山月仍那么坐着,没动,镇定,泰然,道:“虽然如今已经到了水上,也未 必看你的。” 这话说完,船不晃了,不摇了。 高梅忙叫:“关大哥……” 白净汉子脸上变色:“是你捣鬼?” 关山月道:“这不叫捣鬼,这叫‘千斤坠’!” 白净汉子没再说话,翻身一头扎进湖里,水声不大,水花也没溅多少,足证是 个水里好手。 白净汉子一头扎进了湖里,船尾那摇桨汉子往后一仰身,人也不见了,也一头 扎进了湖里,水声也不大,也没溅起多少浪花,显然也是个水里好手。 能在水上讨生活,水里的功夫还错得了? 高梅叫了一声:“他俩要凿船!” 她身子一歪,也一头扎进了湖里。 没听见水声,也没看见浪花。 这就显示出水里功夫的高低了。 关山月站了起来,刚听见高梅那声叫,心头虽然震动了一下,可是他并不怕。 这时候船虽然离岸已经不近了,就算船遭凿沉,飞渡这段距离,还难不倒他。 没听见有人凿船,却看见水里连连往上冒泡。 转眼工夫之后,水声响起,水花四溅,高梅从湖里冒起,手里还拉了一个人, 是那白净汉子。 是那白净汉子没有错,白净汉子他却闭着眼没动静。 只听高梅道:“关大哥,帮忙把他拉上船去。” 高梅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小船,关山月可轻而易举,伸手把白净汉子拉上了船。 高梅虽无力把白净汉子弄上船,自己上船可不难,她浑身湿透,道:“我制了 这一个,那一个一看不对跑了,有这一个就够了,我没去追那一个。” 一巴掌拍在了白净汉子背后。白净汉子一声咳,喷出了一口水,醒了,醒来定 过神,然后脸色大变,要动。 高梅说了话:“你是打得过?还是跑得了?” 白净汉子收势没动。 他不失为一个明白人,打既打不过,跑也跑不了,陆上水里都不行,所以也就 知机,识趣不动了。 关山月也说了话:“你不要我二人的钱,却要我二人的命,不像‘鄱阳溺’的 水寇,你是……” 白净汉子也说话了:“原以为在陆上你行,到了水里就得看我的,没想到这个 雌儿是水里的好手,我阴沟里翻了船,既然落进了你手里,要杀要刚任你了,何必 多问?” 听这番话,倒是像条汉子。 关山月道:“听你这么说,像是知道我,见过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知道关山月在陆上行,那就不是见过关山月,就是知道关山月,既然见过,或 是知道,要是没有仇,不会这么做,要是没有仇,又怎么会要命不要钱?“ 白净汉子道:“我刚说过,你不必多问。” 关山月道:“既是有仇,怎么能让人不明不白?只要让我明白其错在我,也许 我会放你走。” 白净汉子道:“当然错在你,你砸我饭晚,害得我一时没处可去,没饭可吃, 只得厚着脸皮乖乖回到‘鄱阳湖’来,靠力气,受辛苦讨生活,错不在你在谁?” 关失月道:“我砸你饭晚?” 高梅也道:“我关大哥认识都不认识你,砸你什么饭碗了?” 白净汉子道:“连认识都不认识我?那或许因为我们这一帮人多,你没法认识 每一个,而我们大伙儿认你一个容易,不要紧,我认识你就够了。” 高梅道:“我明白了,难道你是那个‘南昌王’养的那一帮里的一个?” 关山月也已经从白净汉子的话里听出端倪了,没想到高梅也听出来了。 白净汉子道:“不错,你明白了。” 高梅扬了柳眉,瞪了杏眼,道:“原来你是那个老东西养的那一帮里的一个, 我关大哥只找那个老东西,放过了你们,你不知感恩,不知悔改,反倒当成仇恨, 又来报复,你真不是人了,该死,早知道就该把你活活淹死,喂这湖里的鱼虾。” 白净汉子显然不服气,不爱听,他也扬了眉,瞪了眼。 高梅更火儿了,道:“你想干什么?留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活在世上,那是糟 塌了粮食,也是害人:不是因为还不知道我关大哥要怎么处置你,我就先毙了你, 再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虾。 高梅两次都只说“喂鱼虾”,没说“喂王八”,那是因为姑娘家那么说不雅。 关山月抬手拦住了高梅:“你怎么知道我会到‘鄱阳湖’来?” 白净汉子说了话:“你不是去过‘滕王阁’么?我料你不会错过‘鄱阳湖’。” 去“滕王阁”,是访古,是游古迹,探名胜之客,那么,既去游了“滕王阁” 古迹,又怎么会错过“鄱阳湖”名胜;何况,两地也相距不远? 关山月道:“你是个明白人,也很用心,既如此,你认为‘南昌王’府的饭能 吃么?难道你不认为那是作孽,是造罪?” 白净汉子道:“至少那饭吃得不费力气,不辛苦。” 高梅火儿添了三分,道:“关大哥,你听听,这种东西,你还费什么唇舌,跟 他罗唆什么?” 关山月又抬手拦住了高梅,道:“我两次听你说力气,辛苦了,也听你说我害 你只好厚着脸皮乖乖回到‘鄙阳湖’来,你是从‘鄱阳湖’出去的?” 白净汉于道:“你不必问,我也不想说。” 高梅叫:“关大哥……” 关山月再次抬手拦住了高梅:“我要是不问个明白,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的确 害你回到这里来靠力气,受辛苦讨生活?” 白净汉子道:“你就是!” 也等于是承认,他是从这“鄱阳湖”出去的了。 虽然是江湖人,虽然也算出去闯过,历练过,但显得还年轻,没有心机,不算 太坏,顶多只是好逸恶劳而已,所以关山月愿意跟他谈,愿意问个清楚。 关山月道:“你在这‘鄱阳湖’,原是干什么的?” 高梅不明白关山月的用心,她还是不以为然,可是她没再说话了。 因为她认为关大哥三番两次拦她,一定有关大哥的道理。 白净汉子没说话,显然还是不想说。 高梅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见这情形,里还是忍不住发火儿,插嘴道:“我关 大哥问你话呢?” 白净汉子说话了,仍是那么没好气,不好听:“我没让他问。” 这是说,他没让关山月问他话,所以他下想答话,可以不答话。 高梅火儿又往上冒了:“你自己不是人,还这么横,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白净汉子说话了,更横:“我横?我还想要你俩的命呢?我恨不得剐了你俩, 吃你俩的肉。” 恨成这样,又怎么能不横?横又算什么? 高梅气得不能再忍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关大哥,你听,我不管你一再 拦我是什么道理了,我非先好好打他一顿不可。” 还真是,换谁谁都会这样。 小姑娘说完话,扬玉手就掴。 出手意料的,这回关山月没拦。 “叭!一地一声脆响,白净汉子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白净的脸上,立刻出 现了几道发红的指痕。 高梅一怔,恐怕这是小姑娘一面真打人,她也没想到关大哥会没拦她,打了人, 小姑娘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好。 白净汉子叫了起来:“丫头,你敢打我!” 他就要往起站。 关山月的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他没能站起来,连挣都没能挣动分毫,关山月 道:“你该打,她打你这还算便宜,要是等我出了手,可就不是这样的了。” 按说,白净汉子见过关山月出手,也不能让关山月出手才对,可是,理虽如此, 事却不然,他挣得脸红脖子粗,又叫:“你只管动手,我早就活腻了。” 早就活腻了,不想活了。 高梅也叫:“关大哥,你听听,你能听么,你能忍么?你还等什么?” 还真是。 可是,关山月却道:“既是如此,想死并不难,你为什么还活着?” 也真是。 其实,关山月是越听越觉得下对,因为怎么看白净汉子部不像个铁铮铮的硬汉 一子,而像个谁家娇生惯养的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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