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三章 毛遂自荐 跟着日头走,口头已经偏了西,这是说陆地在西边。 关山月虽然已经知道陆地的方向了,但却不知道离陆地有多远,尽管听“海威 帮”那位总巡祭,只要跟着日头走,很快就能看见陆弛了,他却不敢轻忽怠慢,依 然运桨如飞,让船快速前进。 果然,不过一盏热茶工夫,西方海天相接处已可见乌黑一线,关山月知道,那 就是陆地。 但看见归看见,抵达陆地恐怕还有不近的距离,日头不只是西斜,而且已经西 下了,关山月不愿等到天黑才能抵达,人生地不熟,天黑之后什么都不好办,他想 在天还亮的时候抵达,就要加速操桨。 忽然后头远远传来一个话声:“关朋友,请停船!” 这是谁? 关山月停桨四望,远远一条小船飞驶而来,船头上还站着一个人,这么远的距 离,话声能让关山月听见,没有深厚的内力是办不到的。来的是个好修为的人,可 不,来船行驶如飞,来人站立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袂狂飘,他身躯挺立,能不摇不 晃,没有好修为焉能臻此?小船虽然行驶如飞,但却平稳异常,足证划船的也是个 操舟能手。 转眼间,来船已近,看清楚了,跟关山月他划的这条船不一样,像是条打鱼的 小船,船头上站的那人一身黑衣,是“海威帮”那名巡察赵风,操舟那人则是个渔 人扮样的中年汉子。 只听赵风道:“幸好及时追上了关朋友。” 说话间,小船更近,停住。 关山月放开双桨站了起来:“赵巡察有什么见教?” “不敢!”赵风道:“是我家总巡察及时想起、关朋友若是划我帮这条船抵岸, 势必会招致当地官府误将关朋友当成我帮之人,而为关朋友惹来灾祸,所以令我赶 来,请关朋友换船再走。” 原来如此。 关山月道:“贵帮为我设想周到,实在感谢。” 赵风道:“不敢,关朋友仗义伸手,使我帮得以及时清除败类,帮了我帮的大 忙,我帮算是欠关朋友一个大情,若是我帮这条船为关朋友惹来灾祸,我帮怎对得 住关朋友?我帮也算正好收回这条船了。” 从这两件事看,这“海威帮”不错,应该不错,不然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跟这 个帮有关连? “海威帮”既然是这么样个帮派,官府却视为海盗,那就是官府蛮横颟顸,诬 良为盗了。 关山月想到了和尚师父告诉他的,和尚师父跟一位方外至交――“海皇帝”怀, 合力造就的另一位传人,并以他两位老人家的姓,赐与那位传人为姓名――郭怀。 郭怀并被“海皇帝”收为义子,继承义父“海皇帝”,在“南海”建立了一个 海上王国。 关山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没再多说什么,当下与赵风换了船,把他的船交 由赵风划回去,他则坐那条渔船,继续西行,驶往陆地。 上了船,关山月只说了声“有劳”那渔民打扮的操桨中年汉子也尺说了声“好 说”之后,关山月就没再说话,那操桨的中年汉子也没再说话,一路静默。 中年汉子的确是位操桨好手,关山月内力深厚好修为,两膀之力千斤,运起双 桨船行虽然快,可是若论平稳,就绝不及这中年汉子了,而且,这中年汉子双桨上 下翻飞,入水出水,居然无声,也不带起一点水花。 关山月知道,他绝不是渔民,而是“海威帮”的人。 看见陆地跟抵达陆地果然不是一回事,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不过,抵达陆 地的时候天还亮着,这就好,关山月原就不愿在天黑之后抵达。 靠岸的地方是片沙滩,跟关山月孤岛上船的地方一样,也不见人迹,而且也没 有别的船。 那渔民打扮的中年汉子说话了:“我选这种地方,而不选渔港,是因为渔港驻 有官府鹰犬,时刻留意任何从海上来的人。我的船是渔船,是不会立即惹来灾祸, 可是让那些人紧盯不放,不但讨厌也是麻烦。” 关山月也说了话:“尊驾周到,谢谢,不要紧,在此地上岸也是一样。” 渔民打扮中年汉子道:“上岸不远就有村落,此地属”广东“,话不好懂,可 是能说得通,天黑要住店,村里没有客栈,得到附近县城,县城也不远,天黑以前 可到,县城路怎么去,村里一问就知道了。” 还真是周到。 关山月又谢了一声,下船走了。 mpanel(1); 关山月一下船,那渔民打扮中年汉子一刻也不多停留,随也划船走了。 没有错,关山月走没一盏热茶工夫就到了一个村落,小村落,只有十几二十户 人家,看样子都是庄稼人。 关山月家里多年来一直以种庄稼为生,走进庄稼村,看见庄稼人,感到亲切, 不免也想到“辽东”“千山”下自己的家,年老的爹、虎妞,心里又是一阵刀割似 地疼。 这时候正是饭后时刻,村口一家门前,长板凳上坐了个庄稼老头儿,一只脚踩 在板凳上,正吸旱烟,饭后一锅儿烟,快乐似神仙,老脸上虽满是岁月痕迹,但也 满是知足,安逸神色,话能说穷人就不快乐? 不但快乐,人还亲切,冲着关山月含笑点头。 正好,何不趁这机会问路? 关山月近前试着识话:“老人家,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庄稼老头儿居然点了头,而且说:“官话,我听得懂,也会说,年轻的时候在 北方待过,可就是说不好。” 听得懂,太好了,说得虽然不如关山月,可也挺不错了。 关山月心里为之一喜,道:“老人家,我问个路。”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要到那里去?” 关山月道:“县城,去县城怎么走?” 庄稼老头儿道:“县城,客人要到县城去?” 关山月道:“是的,老人家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庄稼老头儿笑得眯了老眼:“正好,我儿子正要到县城去,客人跟他一起走吧!” 还真巧! 连关山月都不兔为之一怔,心里也为之一喜,道:“方便吗?” 庄稼老头儿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锋一顿,转脸屋里喊:“石头!” 回过脸又笑:“我这个儿子,小名叫石头!” 南北方一样,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有小名。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跑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一身庄稼人打扮,肌肤黝黑, 黑得发亮,挺结实,手里提个小包袱,是像正要出门,一见有生人在,微怔,打量 关山月。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问路的。” 结实小伙子明白了,收回目光,说了句关山月听不懂的话,关山月知道,那一 定是“广东话”。 庄稼老头儿却还是说“官话”,道:“你不是要到县城去吗?天都要黑了,怎 么还不去!” 结实小伙子居然也说了“官话”,而且居然说得也不错:“我这就要走。” 一定是庄稼老头儿自小教的,当然了,能说“官话”多好,多傲人! 庄稼老头儿道:“可巧,这位客人也要到县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个 伴。” 结实小伙子也挺热忱,忙连点头:“好,好……”转脸望关山月:“我这就走, 客人请吧!” 他还抬手让。 老子是那么个人,儿子是这么个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山月又谢了庄稼老头儿,就跟结实小伙子走了。 庄稼老头儿望着他儿子跟关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满意,像自言自 语,又像对谁说话:“禀报相爷,往县城去了。” 屋里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庄稼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结实小伙子带着关山月往村子里走,许是路该这么走,关山月道:“给你添麻 烦了!” 结实小伙子忙道:“那里的话,其实有客人作个伴,我有个说话的人,不孤单, 我爹也放心。” 关山月道:“老人家担心什么?” 结实小伙子笑道:“做爹的总是不放心儿子,何况天又要黑了。” 听了这话,关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没有爹娘疼爱,关心,十岁那年以后,苍 天垂怜,好不容易有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义父了,如今却又遭人毒手杀害了,接着 他又想起了虎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伙子正在诧异地看他,强定心强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结实小伙子灿然地笑了:“所以我说有客人作个伴,我爹放心。” 说话间,两人从村子另一头出了村子,这时候天还亮着,关山月道:“从这里 到县城,远么?” “不远。”结实小伙子道:“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远。 关山月算算,恐怕到了县城天刚黑,要耽误上一宿了。 只听小伙子又道:“县城不是个在县城,可是很热闹,什么都有,小时候老想 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经常跑,有时候一个月跑好几回,都跑腻了,什么时候 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个庄稼人,老跑县城干什么去?尤其这一趟又是这时候去,关山月不便问, 他问别的:“省城离这里远吗?” “也不算远。”结实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远了。” 结实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听了这话,关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证这一家庄稼人日子过得舒心,知足常乐嘛!不然哪有这心情? 只听结实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广州府’,又叫‘五羊城’,比县城又不知 道热闹多少,好玩多少了,听说有座‘镇海楼’,高近十丈,站在上头可以看见整 条珠江,整座省城,还有个‘荔枝湾’,听说那里长的荔枝颗粒大,甜得像蜜……” 这个庄稼小伙子不像一般庄稼小伙子,知道的还真不少。 也难说,县城跑多了,见闻自然也就长了。 话就说到这儿,一阵叱喝喊叫声传了过来。 结实小伙子忙住了口,还抬手拦住了关山月,一听,随即道:“前面!”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阵阵的叱喝与喊叫声,是从前头传过来的,不算远, 约莫里许之处。 结实小伙子又道:“像是有人打架,人还不少。”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是有人打架,人是不少、有七、八个之多。 话也就说到这儿,前头喊叫声变成了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叱喝声也变成了怒骂声:“喊救命?喊吧!看会有谁来救你,又有谁敢来救你, 老实告诉你一句,今天,这地方,就是你丧命之期,横尸之地,你认了吧!” 呼救,怒骂,居然都是关山月听得懂的“官话”。 看样子要出人命了! 关山月咳了一声,拉着结实小伙子走了过去。 这一声咳,凝聚了三分内力,不止能传出老远,还能震人耳鼓,不管有人要干 什么,恐怕都得为之震惊停手。 这还只不过是关山月的三分内力而已。 结实小伙子急叫:“不能过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看见人了。人是不少,六、七个,围着一个,那六、七个, 个个一身黑,站着,都往这边看,也都一脸惊容,那一个,穿灰色,倒在地上,也 一脸惊容往这边看。 又一转眼工夫,居然已经到了近前了,结实小伙子看得更清楚了,那六、七个, 个个三十上下,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打手,恶奴,倒地的那一个, 二十多,白白净浑,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 六、七个那样的,对付一个这样的,说不过去,还要人家的命,更过份! 一个黑衣汉子说了话:“刚才是你咳嗽?” 一声咳嗽奏效了。 关山月道:“不错。” 那黑衣汉道:“你想干什么?” 关山月道:“我来看看,你等想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我等想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关山月道:“谁说的?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何况是六、七个你等这样 的,对付一个这位这样的?” 那黑衣汉子道:“这么说,你想管?” 关山月道:“我正是这意思。” 那黑衣汉子道:“只怕你管不了。” 关山月道:“我总要试过才知道,就算管不了也要管。” 那黑衣汉子冷笑:“就算管不了也要管?妙,成全他,让他试试!” 一个黑衣汉子一声不吭扑向关山月,劈胸就抓! 既然听见了那声咳嗽,怎么还来这个?是自不量力,还是有把握? 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关山月没躲没闪,抬手轻易抓住了那黑衣汉子的腕子,往后一带,同时脚底下 伸腿。 那黑衣汉子踉跄前冲,腿绊着了关山月的腿,像绊到了铁柱子上,疼得他叫出 了声,前冲之势加上这么一绊,还有疼加上不稳,砰然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嘴破了, 牙掉了,一时没能站起来。 知道了,看来不是有把握,而是自不量力。 那几个吃了惊。 关山月说了话:“我试过了,我应该管得了。” 先前那黑衣汉子定过了神,怒声道:“你太话说得太早了,再上!” 这回是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恶狠狠地扑向关山月,分别袭向关山月两肋, 挺有默契的。 有默契归有默契,这两个,加上头一个,一出手就知道,只是普通的打手,恶 奴角色,比那江湖上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如。 对付这种角色,关山月用不着施展真才实学,只是轻描淡写,他双掌并出,轻 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两个的腕子,左手往右,右手往左,一带,又一声砰然,那两个, 身对身,脸对脸,嘴对嘴,撞这么一下,就都躺下了,躺下之后就没再动,人事不 省了,还能动? 一转眼躺下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不止吃惊,简直太吃一惊。 关山月又说了话:“我管得了吗?大话说得早吗?” 先前那黑衣汉子脸上的怒容换成了惊容,说的话也改了:“你是那里的?‘南 霸天’的事你也敢管?” 亮名号了,“南霸天”挺吓人的! 结实小伙子脸色一变,他站在关山月后头,关山月没看见。 关山月这么说:“我是哪里的,无关紧要,我也不管‘南霸天’,还是‘北霸 天’,我只知道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 “南霸天”没能震住人,先前那黑衣汉子的话又变了:“你不能见危不拯,见 死不救,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多不是人?他想害死我家小姐!” 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微怔。 倒在地上那白净,斯文,像是读书人的那个叫了起来:“胡说,我只是不愿给 ‘南霸天’的女儿看病,怎么说我可恶,说我不是人,说我想害死她?” 又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不由又微一怔。 先前那黑衣汉子抬手指白净,斯文的那个,也叫:“你家两代名医,你却不肯 给我家小姐治病,你不可恶么?你是人么?你不是想害死我家小姐是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又要叫。 关山月说了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黑衣汉子抢了先:“我家小姐得了怪病,病得很重,我家老爷请了不少 省城大夫,都治不好,这才派人到此地来请他给我家小姐治病,接他送他,供他吃 住,待如上宾,不惜重金,哪知他却不肯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有这种事!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这是为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道:“因为她是‘南霸天’的女儿。” 关山月道:“‘南霸天’的女儿怎么了?” 白净,斯文那个道:“你不是本地人?” 关山月道:“不是!” 白净,斯文那个道:“‘南霸天’是个恶人,‘广东’没有比他再恶的了,也 是‘广东’一霸,不信你随便找个句‘广东’人问一问。” 原来如此,能让随便找个人问,应该不假,那黑衣汉子不是也没说话吗? 关山月明白了,但是他别有看法,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儿是 他女儿。” 关山月道:“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 白净,斯文那个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治恶人,不救恶人,不然那是害 人,害好人,反倒是罪过!” 挺固执,也有他一套理。 关山月只好转望黑衣汉子:“他既然不愿去给你家小姐治病,你等不该勉强, 只有另请高明。” 先前黑衣汉子倒说了实话:“省城的名医都请过了,他是全‘广东’的名医, 只有他还没有请。” 关山月道:“既然如此,你等怎么还要杀他,要他的命?” 先前黑衣汉子道:“我等哪里会杀他,要他的命?那不是害死我家小姐?我等 只是吓吓他,让他跟我等去给我家小姐治病罢了!” 原来如此,如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信。 关山月道:“可是,他不愿……” 先前黑衣汉子道:“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家小姐病得很重,我等好不容易才 找到他,今天要是不能带他回去,我家老爷绝对轻饶不了我等。”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了:“你做梦,我宁死也不会给‘南霸天’家的人治病!” 这应该就是读书人的硬骨头倔脾气,是对?是错?似乎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如 此! 先前黑衣汉子脸色大变:“你……” 他似乎要动。 关山月抬手拦住,道:“你等跟他,双方各有立场,不能说谁对谁错,这样, 让他走,我跟你等去给你家小姐治病。” 黑衣汉子、白净,斯文那个,还有结实小伙子,都为之一怔。 黑衣汉子道:“你愿意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会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是……” 关山月道:“我学过歧黄之术。” 黑衣汉子摇了头:“不行,多少省城的名医,都治不好我家小姐的病……” 本来嘛,这么重大要紧的事,可以说关系人命,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突如其来 的陌生人? 关山月道:“事关重大,我不能说让我试试,我只说我担保治好你家小姐的病 就是!” “不行!”黑衣汉子仍摇头:“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 关山月道:“那怎么办?他不愿意……” 黑衣汉子道:“由不得他,说什么我等今夜也要带他去……”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你等那是逼我死!” 似乎还真能不惜死! 关山月道:“你听见了,要是果真不幸如此,你等是不是还得另请高明?” 黑衣汉子似乎没办法了,眼前的情势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他道:“可是,我等 怎么跟我家老爷……” 关山月明白,这是说难覆命,难交待,他道:“你放心,自有我替你等做证, 自有我跟你家老爷说明,担保你家老爷不会责怪你等。” 黑衣汉子一脸为难色,也一脸犹豫色,道:“那好吧!只好……”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你可以走了!” 白净,斯文那个急忙爬起来,急忙走了,急忙得连谢关山月一声都忘了。 这就不像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了,是不是? 先前那黑衣汉子望着如逢大赦的白净,斯文那个,口齿启动,似乎想拦他,不 让他走,但话没出口,望着白净,斯文那个跑远了,回过头向着关山月说了话: “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关山月道:“我这就可以走。”回身向结实小伙子,有点歉疚:“抱歉,我不 能跟你作伴儿了。” 结实小伙子道:“不要紧,县城已经要到了,就在前面,那我走了,客人保重。” 他还是说走就走,不知是有要紧事,急着到县城去,还是不愿意在“南霸天” 的这些人面前多停留,转眼工夫就走得没了影。 “保重”,这是叮咛,也可以说是客气话,只是,不管是什么,对这么一个搭 伴儿的客人,似乎没必要,也不太合适。 难道这是暗示关山月小心?难道一个庄稼小伙子也知道“南霸天”? 关山月似乎没想那么多,结实小伙子一走,他立即转过身来:“走吧!” 先前黑衣汉子喝道:“还不快去把马匹拉过来!” 还有马,不在这儿。 大概已经醒过来了,疼劲儿也过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三个,都起来了,只是都 还走得不太稳,这还好,只是那嘴破,牙掉,一个满脸,两个额上各顶着一个大包, 就不太好看了。 不远处有片树林子,除了先前那黑衣汉子,另六个过去牵来了马匹,挺健壮的, 共是八匹,七个人八匹马,不用说,一匹是给请的大夫预备的,算是相当周到,相 当礼遇了。 给了关山月一匹,还好关山月不是头一回骑马,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他还没 跟老爹搬来“千山”下之前,老爹带着他曾在一家牧场待过,老爹在那家牧场管马 匹,就是那一阵子,他学会了骑马,还都是没鞍的马。 一人一匹,上马走了,虽说“南船北马”这些黑衣汉子骑术还都不错。 这时候暮色已然低垂,天就要黑了。 八人八骑不见,低垂的暮色里出现了两条人影,一个是那已经走了的结实小伙 子,一个是个一身黑的精壮中年人,两个人望着那消失在幕色里不见的八人八骑, 结实小伙子说了话:“他突然改了主意,我的任务已经完了,交给你了。” 精壮中年人道:“行了,你回去吧!” 结实小伙子没动,道:“看他的修为,足列一流了,相爷还命一路暗中照顾, 用得着么?” 精壮中年人道:“许是还在咱们势力范围内吧!算是尽地主之谊了。” 结实小伙子道:“这个人究竟什么来路?咱们对他得尽地主之谊?” 精壮中年人道:“是总巡察禀报相爷,说这人帮了我帮的大忙,我帮欠他的惰。” 结实小伙子道:“他帮了我帮什么大忙?” 精壮中年人道:“不清楚。” 结实小伙子道:“这人太怪,‘南霸天’女儿的病,‘广东’两代名医的罗孝 文都不愿治,他居然毛遂自荐,愿意去治,他已经听罗孝文说‘南霸天’是个什么 样的人物了。” 精壮中年人道:“没听他说吗!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南霸天’是‘南霸 天’,他女儿是他女儿,咱们不能说罗孝文不对,可也不能说他不对。” 结实小伙子哼哼一笑:“外来人,让他领教领教‘南霸天’吧!那几个没能请 得罗孝文去,却把他这么一个带了回去,这病还不知道看成看不成昵?就算看得成, 要是跟以往那些个一样,也治不了,他的灾祸恐怕就在了。” 这似乎是提醒了精壮中年人,只听他道:“往后的任务就是省城我等这些人的 了,我得走了!” 也是说走就走,带起一阵风,脱弩之矢似地腾射而去。 结实小伙子也走了,也去势如飞,转眼间暮色里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个地方就 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 旧雨楼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