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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有安心跟感激。是故,他强忍悲痛,道:“白大爷,请安息,我―定会找回冷 香妹妹。” 他抬手轻抹,使白回回合上―了两眼,然后他抱起了白回回进了屋。 他把白回回放在床上,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来自夜空的衣袂飘风声,那是说, 屋上来人了!他大概能猜出,来的是什么人,放好了白回回,他转身出了屋。 他看见了,三面屋面上站着七八个,院子里站着―两个,全是神秘、诡异,复 又令人丧胆的“血滴子”。 只听院子里一名“血滴子”道:“姓郭的,你果然在这儿!” 燕侠忍住一脸怒火杀机,道:“是你们伤了白掌柜的?” 那名“血滴子”末答反问:“白回回呢?” 燕侠道: “人死一了百了,剩下的事,冲着郭家人来吧!” 那名血滴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想他身上找你?” 燕侠道:“那最好不过,纪刚呢?” 那名血滴子道:“对付你,还用我们贝勒爷亲来?” 燕侠没说话,暗提―口气,突然弹身而起,闪电前扑,等到两名“血滴子”― 惊,想有所行动时,已经来不及了,燕侠的直伸双常,硬生生进入他们的胸膛里, 只见他们身子剧颤,连哼都没能哼出来。三面屋上的七八名血滴子,惊喝声中,飞 身扑下,凌空下击,七八长剑汇成一片剑幕,当头罩下。燕侠双手一抽,两股血箭 从那两名血滴子胸膛标出,两具尸体往后便倒,燕侠顺势挥掌,抓过一名血滴子的 腰间长剑,长剑扬起,剑鞘飞出,他抖腕出剑,人随之飞起,疾迎那片剑幕。―阵 金铁交鸣声,影定人现,八名血滴子两名断臂,两名裂喉,倒下了四个,仅剩四个 仗剑围住了燕侠。 燕侠心痛白回回之死,恨透了这些“血滴子”,新仇旧恨交集下,他绝不停留, 振腕跨步再出剑,而且剑下绝不留情。 郭家绝学毕竟是郭家绝学,燕侠虽敌不过傅侯的重兵器“八宝铜列”,可是仗 ―把长剑,对付这些“血滴子”,那是绰绰有余,剑演三招,剩下的四名血滴子又 躺下了两对。 燕侠仍未稍停,长剑一举,冲天拔起,森寒长剑抖出剑花,疾卷北面上房屋― 上,一处屋脊之后。那屋脊之后窜出―条影,脱弩之矢般,往附近民宅屋下掠去。 燕侠一声暴喝:“纪刚,你还想走!”喝声落时,人已到了身后。黑影以为自 己已经走不脱了,霍然转回了身,同时长剑出鞘,疾迎燕侠。 燕侠道:“好!” 长剑挺,直迫上去。“当!”的一声,金的交鸣,燕侠没怎么要,黑影却借势 腾身,在往不远民宅瓦面落去。燕剑不打算让他逃去,长剑一挥,飞追过去,人在 半途,长剑已矫若游龙,卷向黑影的下盘。黑影不得已,回身抗敌;长剑一磕燕侠 的长剑。再一次的金铁交鸣声后,燕侠跟黑影就在屋面展开了一阵剧烈搏斗。 但是,黑影的修为,毕竟差燕侠一截。十招之后,黑影的长剑脱手飞去,燕侠 的长剑趁势前送,不偏不倚,正指着他的咽喉。黑影不敢动了,藉微弱月光看黑影, 可不正是贝勒纪刚。 他还算镇定,可是脸色发白:“你的听觉很敏锐。” 燕侠冰冷道:“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听见你了。” 纪刚道:“我不信你敢杀我这么一个领‘血滴子’的亲贵,你知道那是什么罪?” 燕侠道:“你看偏了郭家,郭家人已经是你们的眼中的叛逆,并不在乎罪名多 加一个。” 纪刚道:“可是……” 燕侠道:“没什么可是。”他剑锋走偏,往下一挥,纪刚的―条左臂已齐肩落 下,血雨狂喷。 纪刚一声大叫,忙振动抬右手紧抓左肩止血,几乎站立不住,右脚往旁跨了半 步,才算站急稳,他急道:“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无垢。” 燕侠脸色一变:“我不信,白常柜的仇,我不能不报。”他剑锋欲再动。纪刚 的脸走了样,也弯下了腰,急道:“我拿无垢换我这条命……” 燕侠手上不免一顿。 只听纪刚颤声接道:“她在‘西山’‘天元观’……” 燕侠道:“你这条命不值,可晚答应你换,再问你一句,韩继祖躲哪儿去了。” 纪刚道:“‘护国寺’后头有座小宅院……” 燕侠没等他说完,事实上他也支持不住,说不下去了,燕侠―声沉喝:“滚!” 纪刚什么都不顾了,这时候他不能顾什么,转身往下就跳,落地砰然一声,摔 了一跤,摔得还不轻,可是他到底又站了起来,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转眼前消 失了夜色里。 mpanel(1); 燕侠吸一口气,跃下屋面落回院子里,八个血滴子只剩下了四个,受伤的都跑 了,剩下的四个死在地上跑不了。他原打算把白回回的尸体留在家里,等找回了姑 娘冷香之后再行觅地发葬的。可是现在不行了,连同纪刚,九个血滴子死―了四个, 跑了五个,尤其纪刚是个领“血滴子”的多罗内勒,要是把白回回留在这儿,非遭 戮尸报复不可。他提着长剑进了屋,扛起白回回的尸体走了。 燕侠他提着长剑,扛着白回回的尸体,自奔“护国寺”。他带着白大爷的尸体 去找姑娘冷香,冲着兰姑姑,他不便拿韩继祖怎么样,可是他要看看,见着了父亲 的尸体,姑娘冷香跟他走还是不跟他走,他专走小胡同,扛着具尸体,又提把长剑, 不走小胡同怎么行?他倒不是怕,现在已经是什么也不怕了,他只是不愿再多生枝 节耽误事。他走得飞快,出了这条胡同,“护国寺”就在望了。 “燕侠!”一声轻唤,眼前落下两条。人影,赫然是傅夫人跟姑娘冷香,博夫 人拉着白冷香。 燕侠―怔停步。 白冷香只是脸色猛―变,然后身躯起了颤抖,但是既没哭,也没叫,更没扑上 来。傅夫人却脸色大变,叫道:“怎么,白老已经……” 燕侠定过了神,吸了―口气,道:“是的,‘血滴子’下的毒手,燕侠杀了他 们四个,要了纪刚―条左臂。” 傅夫人脸色―变:“我知道你在白家,也知道纪刚带着人找你去了,可是我不 知道白老会……我知道你应付得了,所以没去,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比纪刚口中逼出 韩继祖的藏身处来,所以我带着白姑娘在这儿等你。” 燕侠道:“韩继祖的藏处,燕侠是从纪刚那儿问出来的,现在就是带着白大爷 上‘护国寺’后找去,要回白姑娘来,可怎么也没想到,您……”他看了白冷香― 眼,没说下去。 傅夫人道:“在韩继阻离开韩家那个宅院的时候,我跟踪他们到了这儿,然后 暗 中带走了白姑娘。” 燕侠目光一凝:“暗中出手救燕侠的,也是您了?” 傅夫人微一点头:“是的!” 燕侠一阵激动:“凤姑姑,燕侠感激,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该斗胆这 么说―句,从现在起,你就别再管郭家的事了。” 傅夫人目光一凝:“燕侠,你既有这种想法,凤姑姑要你放过韩继祖,让凤姑 姑跟你兰姑姑来处理,好在我已经把白姑娘给你送回来了,伤了白老的,也不是韩 继祖,好不?” 燕侠本就不便拿韩继祖怎么样,他的目的也只是为白大爷找回女儿,现在风姑 姑已经把白冷香带到了他眼前,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当道:“凤姑姑既有所命, 燕侠不敢不遵。” 傅夫人道:“凤姑姑跟兰姑姑都谢谢你,白姑娘就在这儿,你带她走吧。” 她松了白冷香,白冷香没动,一动没动。她又道:“你准备带白老上哪儿去?” 燕侠道道:“西山,觅地安葬白老后,燕侠准备带白姑娘回‘南海’去。” 傅夫人道:“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劝你什么了,死了四个‘血滴子’,要了纪 刚一条胳膊,这件事很大,也很麻烦,能尽快离京最好,我回去了,你们赶快去吧。” 话落,―阵轻风,人已经不见了。燕侠看了白冷香一眼,什么都没多说,只道: “冷香妹妹,跟我走吧。” 他迈步行去。白冷香也什么都没说,没再跑,迈步跟了上去,只是脸上一点表 情都没有,脸色白得怕人。 傅夫人回到了“神力侯府”,天边刚透曙色,可是下人都已经起来了。整座 “神力侯府”,尤其是后院,却仍然十分宁静。本来嘛,主子们还没起,谁敢吵了 主子们?傅夫人落在后院里,点尘未惊,一点也没有影响到后院的宁静。 她打算往往所的小楼走,可是,突然她停住了。因为她看见了小亭石阶上,有 一点殷红。 黎明前的天色相当暗,尽管暗,这一点殷红却没能逃过傅夫人的锐利目光。 她走过去伸一指沾了一点,沾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那是血,再凑近鼻端一闻, 她更确定那是人血。这个地方,何来一滴人血?傅夫人想了一下,立即扬声:“来 人!”长廊尽头,绕出来―个人跟了过来,那是个丫头。 丫头近前―礼,随即道:“夫人起来了,侯爷已经回来过了。” 傅夫人神情一震:“侯爷已经回来过了!” 丫头道:“是的,可是又出去了,叫醒贝子爷―块儿出去的,还带着四护卫。” 傅夫人神情再震。忙道:“他们哪儿去了?” 丫头道:“婢子不敢确定,侯爷刚回府,纪贝勒就来了,断了―条胳膊,满身 是血,他闯进来见侯爷,说没几句话,婢子好像听见了一句西山……” 傅夫人心神又震,她知道这滴血是怎么来的了,也知道夫婿等上西山干什么去 了,可却不明白,何以纪刚会知道燕侠会上西山,也不明白夫婿何以会叫醒小翎, 带他一块儿去?她忙道:“侯爷找我了没有?” 丫头道:“侯爷问起您,婢子回禀您已经睡了。”这,似乎已经瞒过了傅侯! 可是,除非西山的事她不管,否则夫妻间仍免不了起冲突,而,西山的事她能不管 么? 她内心先起了冲突,天人交战,难作抉择;旋即,她咬牙横了心,道:“你去 忙 吧,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出去过了。”她没等丫头应声,腾身直起,晨空倏 然不见!丫头并没有什么惊异,因为夫人的绝世身法,她见多了。 这里是西山高处。既是高处,当然就是一处山巅晨曦已经照上了山头,淡淡的 ―抹金黄。 燕侠默默地,正在以剑挖土,白回回静静地躺地身后地上,姑娘白冷香就跪在 白回回身边:这地方不错,地势高而且空旷,居高临下,山下的田地河川尽收眼底, 尤其面向东,迎接着每一天的日出,应该是块福地! 人死人士为安,姑娘冷香既已回到来了,不管还有什么事,不能不先安葬白回 回。 总不能带着白回回的尸体,“天无观”去找无垢。既然要来西山,安葬白回回, 还有哪儿比西山更适合的?西山是个风景幽美的地方,八人处名闻遐迩。燕侠打算, 等安葬了白回回之后,再着姑娘冷香上“天元观”去找无垢,最后再带冷香回“南 海”。郭家义务养白姑娘一辈子,白回回原就是郭家的人,尽管白姑娘出卖过燕侠, 但郭有又岂是记这种仇的人? 一把长剑挖土,嫌小了点儿,可是加上燕侠的一身修为,它就无殊两三把圆锹。 很快地,一个坑已经挖好了。 燕侠把剑往地上一插,过去抱起了白回回,他没说话,没让姑娘帮忙,用不着, 姑娘也没帮忙,甚至跪坐在那儿,―动没动。燕侠抱起白回回,转身要走向那个坑 时候,突然停了步,忙回身望姑娘。因为刚才眼角余发现,姑娘的神色不对,一张 脸白得太厉害,都没了一点血色,而且目光也散淡无神。这时候再望姑娘,他发现 刚才眼角余光没看错,甚至更觉得不对,姑娘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试着叫了一声 :“冷香妹妹!”姑娘依然故我,连目光都没动一下。燕侠忙放下了白回回,过去 看姑娘,姑娘连气息都没了,急忙手抚香肩再叫:“冷香妹妹……” 另一字“妹”字还没出口,姑娘的身躯一歪要倒。燕侠急忙抓住粉臂,扶住姑 娘,就在这时候,一股已然变了色的血,从姑娘的嘴角涌出,滴落在姑娘的身上, 随即,一颗螓着也垂了下去。燕侠心神狂震,他明白了,姑娘早就咬舌自绝,气绝 多时了。当然,那为的是对父亲的愧疚,以死来赎她不孝的罪愆:燕侠没再叫一声, 这时候再叫有什么用?他从心底里呻吟,他只觉一颗心像撕裂似的痛。 就这么几天工夫,父女俩后毁了,好好的―个家没了,不因为他郭燕侠来了京 里,只因为他郭燕侠去了白家,住进了白家。跟在“济南”的时候,住进“龙威镖 局”的情形―样,幸亏姑娘诸秀姑的性情跟姑娘白冷香不一样,所以结果也就有的 不同。难道他郭燕侠不祥,是个祸害?刹时间,他心灰意冷,志气消沉,他先后抱 起了白回回跟姑娘冷香,并排放进了坑里,填上土,隆起一堆,但是他连墓碑都没 敢立。只因为,他不能让人发现白回回父女,这两个郭家人葬在这儿。填好了土, 曲膝一拜,往那堆土投下最后―瞥,他打算走了,回南海去,什么也不争,什么也 不要了!转过身,―轮旭小队东方天际腾起,金轮一个,光芒万道。刹时,他震住 了!这个金轮,这万道的光芒,似乎给了他某种启示,这日出奇景,也使他想起了 “崂山”的“南天门”郭家的上―代,已铸长恨。 郭家的这―代,不能再添恨事。郭家的上代,已经从情场上退让过。郭家的这 一代,就不能再行退让,无论是什么事,所以有这―代不能再退让的想法,那是因 为他不是糊涂人,他明白,纪刚必须不甘心失臂残废之痛,其主允祯也更不会善罢 干休。纪刚也绝不会止他就这么轻易带走无垢,既然能把无垢的所在告诉他,以必 然会把那个地方告诉大内,甚至于告诉傅侯,所以,那地方必定有埋伏,也或许来 不及,可是一场大战、―场恶斗必然在所难免。 或许。他能带走无垢;或许,他也要埋骨西山。不管是哪一样,那应该都不辱 没郭家的声名。 突然间,燕侠的豪气也跟带着万道光芒腾起的旭日―起,倏化条长虹,破空电 射而去。  口“天元观”不是个出名的地方,因之也不排名在“西山”诸名胜之 内“天元观”虽没有排名在“西山”诸名胜之内,但它并不是个太难找的地方,燕 侠只找了个打柴的,―问就问出来了。“天元观”座落在一处山坳里,背向断崖, 左右二山环抱,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如果不是知道这儿有这么一座道观的人从 头过,还真想不到这儿会有―座道观。 燕侠穿林而入,这座不大的“天元观”,立即映入眼帘,只见观门紧闭,看不 见一个人影,听不见―点声息,乍看上去,似乎像座绝香火的道观。燕侠有点怀疑, 是不是上了纪刚的当,纪刚把他骗到这儿来,会不会虽有用心?但他还是站在观前 的空地上扬声发话:“不速之客拜望观上,贵观哪位答话?”话声落后,久久不见 反应,燕侠刚要再次发放,两扇空突然缓缓打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全真走了出 来,就站在石阶―上,没有再往下走。他看了燕侠―眼,微一稽首:“无量寿佛, 施主莅临,有何见教?” 燕侠答了―礼,道:“不敢,在下来访”崂山“无垢仙姑,烦请道长带领。” 那中年全真微―怔,道:“敝观没有施方要找的人,敝观除同门师兄弟外,也 没有别的道友,施主想必寻错地方了。”说完了话。 一稽首,转身要进观门。 燕侠道:“道长,请等―等。”那中年全真回地身来道:“贫道说地,施主寻 错地方了,还是请别处寻找去吧。”说完了话,一稽首,他转身要进观门。 燕侠道:“道长,等一等。” 那中年全真回过身来道:“贫道说过,施主寻错地方,还是请别处寻找去吧。” 说完了话,回身又要走。 他未免急了点儿,也未免太沉住气了。 燕侠心中动疑,一步跨到,道:“道长……” 那中年全真绝没料到燕侠会这么快,刚一转身,话声已到了身后,他显然吓了 跳,急忙回身,再见到燕侠已近在眼前,脸色都不对了,大声道:“施主,贫道已 经再次奉知……” 燕侠道:“道长句句说的清楚,在下都听见了,只是在下想进观看看,还望道 长带领。” 那中年全真脸色又一变:“敝观观规森严,不纳俗客,是故贫道不能从命,还 请施主见谅。”他是真急,话落转身,巴不得一脚就跨进观门。 燕侠却伸手一拦:“三清道观,古刹禅森,纳十方香火,贵观竞不纳俗客,岂 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中年全真脸色大变,语气也不对了,沉声道:“贫道一再好言相对,施主却 一再无理纠缠,究竟什么意思?” 燕侠道:“很简单,道长的话我信不过,非自己进去看看不可。” 那中年全真道:“天元观‘要是不让施主入内呢?” 燕侠道:“那贵观上下就得拿出不让人进去的办法。” 那中年全真―点头:“好!”―声“好”,右掌翻腕而起,疾拍燕侠胸膛。在 他以为,他出手不慢,距离又近,这一掌一定可以奏效。理虽如此,可是他并知道 碰见的是谁!燕侠右脚后滑,同时侧身疾转,不但很容易地躲过了这―掌,而且带 着―阵风闪进了观门。那中午全真―怔大惊,暴喝声中,急忙追入。 进观门,是院子,大殴就在眼前,仍然空荡,寂静,不见―个人影,不闻一点 声息。不有声息,声息来自背后,那是―声暴喝,泥人也有土性,何况燕侠急着见 无垢?他忍不住了,头都没回,扬掌后拍。只听“砰!”地―声,中年全真吃了苦 头,闷哼声中,踉跄后退,还好,退三步就站住了,站住了是站住了,他还不甘心, 铁青着―张脸,满脸是惊怒色,厉喝―声,还要扑。适时,大殿里传出―声冷喝: “住手!”喝声不大,却震脸耳鼓。 中年全真立即收势停住,垂手躬身,燕侠情知来了高手,心神微震,抬眼望大 殿;大殿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却是个枯瘦的老道站,老道姑并不怎么起眼, 一袭旧道袍,鸡皮鹤发,可是肤色黝黑,面目冷峻,看上去却有点懔人,燕侠脑际 灵光电闪,上前一步躬下了身:“敢莫是”崂山天尘前辈鹤驾当面?“要真是天尘 老道姑,那该是”崂山“掌教天鹤老道的师姐,”无垢“的师尊。只听枯瘦老道姑 冰冷道:”不必跟贫道套渊源,以你的年纪,贫道不可能认识你。“果然是天尘老 道姑。 燕侠再次躬身:“晚辈”南海“郭家燕侠,见过前辈。” 天尘老道姑脸色―变,眼眶深陷的两眼之中寒芒乍现道:“原来你就是朝廷钦 犯,”南海“叛逆郭怀的那个大儿子,西山座落京畿,‘天元观’跟京城近在咫尺, 你还敢列这儿来找无垢。” ―句朝廷欠犯,“南海”叛逆,听得燕侠扬了眉:“前辈明鉴,事实上晚辈已 经来了。” 天尘老道姑道:“你就以为我这个三清弟子出家人,不会拿你送官。” 燕侠双眉又扬高了三分:“‘崂山’久为大内所用,晚辈不敢冀望前辈不拿晚 辈送官,不过不劳前辈动手,过不―会儿,自会有朝廷重臣带鹰犬赶到。” 天尘老道姑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燕侠道:“纪刚用‘无垢’的所在,换取了他一条性命,这位多罗贝勒的心性 为人,前辈清楚,晚辈也明白,他必不甘心,一定会把晚辈来西山的事有所禀报。” 天尘老道姑枯瘦,而且皱如鸡皮的老脸上,泛现了一比异色:“那你还敢来?” 燕侠道:“晚辈刚说了,事实是晚辈已经来了。” 天尘老道姑道:“我看你是简直不知死活。” 燕侠躬身道:“尚请前辈念晚辈意诚,予以成全!” 天尘老道姑冷笑道:“意诚?成全?你凭的是什么,凭的是哪―点?无垢既然 皈依三清,竟敢不守教规,贫道正将她禁闭思过……” 燕侠道:“据晚辈所知,前辈却是正为纪刚看守令徒。” 天尘老道姑脸色大变,厉声道:“即或如此,那也是我师徒的事,大胆小辈, 你以为贫道真不能擒你送官,不要忘了,‘南海’叛逆,朝廷钦犯,人人可以缉捕, 甚至人人可以诛之。”话落,未见她作势,她已飘峰而下,居高临下,袍袖一挥, 向着燕侠当头拍下。 燕侠心神一震,侧身滑步,旋即躲开,道:“前辈……” 天尘冰冷道:“你再试试?”身随话动,转身拂袖,袍袖向着燕侠当胸卷到。 袍袖未到,一片劲气排空,威势惊人。只冲这两下,老道姑恐怕是当今“崂山派” 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个了,就是放眼天下武林,也不多见。 燕侠后退侧旋,再度躲开。 只听天尘怒声道:“你往哪里躲?”左袍袖跟着挥出,一左一右,两片劲气力 如金钟。 夹击燕侠。燕侠硬演最俗的铁板桥,上身往后一仰,脚尖用力,一个身躯,平 窜三尺以外。 天尘怒声道:“郭家小辈,你敢冒被捕杀身之险,潜才京畿,难道连个还手的 胆都没有?” 燕侠道:“前辈乃是无垢之师,又是武林前辈,晚辈不得不礼让三招。” 天尘脸色大变,厉声暴喝:“不必,还手!”她双掌狂挥,一双鸟爪也似的手 掌,立刻把燕侠罩住! 燕侠忍无可忍,他也知道,再忍下去绝不是办法,猛吸一口气,暗用真力,把 长剑硬生生插进铺地青石缝中,然后闪身挥掌迎了上去。这一不手,立即是一场风 云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含悲的恶斗。 天尘老道姑不愧是“崂山派”里的头一个,也不愧当今天下武林数得着,一身 修为的确惊人。 燕侠身怀“南海”绝学,尽管“六龙”之中称最不是他,可是对“南海”之外 这天下武林来说,却也是年轻一辈中,少见的好手之一。是故,转眼五十多招过去, 秋色平争,谁也没能占得一丝儿上风。可是燕侠明白,今天他要是不胜过老道姑一 招半式,这头一关都过不了,别带着无垢了,就连见无垢―面恐怕都不可。所以, 他只好弄险,希望能在险中求胜。 他这一弄险,弄得还是真险!第六十招上,他藉天尘的威猛掌势,门户大开, 踉跄微退,乍看,他似乎被天尘掌力扫中。天尘哪知是计,厉喝一声,如影附形, 鸟爪的双掌,挟带排山倒海劲力,当胸劈到。 燕侠一咬牙,就要演那式最俗的“铁板桥”,仰身让过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身 躯作陀螺转,绕到天尘向后出手。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声怪笑,带着一声苍 老佛号划空传到:“无量寿佛!”这―声佛号之后,天尘老道姑不知是何感受,燕 侠只觉―股前所未遇的强在无形劲气,罩住了他的全身,一兜一带,硬把他一个人 带出了丈余远去。 丈余外足刚沾地,耳听砰然一声大震,砂飞石走,声势惊人,急转眼间,刚才 他站立,正打算演最俗一式“铁板桥”之外,地上一个大坑,铺地花砖碎了一大片, 也掀起一大片,碎片飞出了几丈以外。 他不由机伶伶打个寒噤,若是适才硬演“铁板桥”,他如今焉在命在?只是, 他不明白,天尘的掌力明明是前劈,怎么忽然间改了方向,变成了下击?就在他心 胆欲裂,大惑不解地当儿,他看见天尘老道姑面前多了个人,这个人就隔着地上那 个大坑,跟天尘面对面而立。 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崂山”“上清宫”前见过的那个做饭烧火的老道。 刹时,他明白了,他明白刚才那发出前所未遇强大劲气,把他带离适才站立,解他 之厄、救他之命的,就是这个以前走眼,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上清宫”做饭烧火老 道!当然,他还不明白,天尘的掌力勾什么忽然从前劈变成了下击?只听做饭烧火 老道怪笑一声:“你们这一老一少,老的不顾身分,用这种狠手法对付一个晚辈: 小的为个情字居我连命都不顾了,哪对得起自己的亲人;同样的让老道我看着生气!” 燕侠忙一定神,恭谨躬身:“道长!” 老道笑眯眯地一抬手:“又是一声道长,老道我就是冲着你当初那几声道长, 叫得心里受用,才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就里来完我这桩功德的。可是不管怎么说, 你总是个后晚辈,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燕侠又恭谨躬身:“是!”随即肃容站立,不再言语。 他这里肃容站立,不再言语,天尘老道姑那里微微稽首,叫道:“师兄!”燕 侠听得心头一震!敢情,这位“上清宫”里的做饭烧火老道,原来是天尘老姑的师 兄,当然,也就是“崂山派”掌教天鹤老道的师兄,整个“崂山派”,数他的排行 最大。 老道笑了,简直是眉开眼笑:“难得师妹还认我这个师兄,在‘崂山’‘上清 宫’里,就连掌门师弟早就忘了我是谁了!”天尘老道姑出了名的怪,但是对她这 位师兄,似乎还有―份尊敬,只听她道:“天尘不敢,但是天尘要问问,师兄这是 什么意思?” 老道又一咧嘴:“很简单,老道想完成这桩功德,还望师妹成全!” 天尘道:“师兄这是为什么?” 老道一指燕侠:“师妹,你我年纪虽大,眼力应该还不错,你看看,以他的家 世、人品、所学、心性,普天之下,是不是还能找到第二个,你是无垢的师父,应 该愿意徒弟有个最好的归宿,最重要的一点,是无垢跟他有缘。” 天尘道:“师兄怎么好说这话,师兄不会不知道,无垢是个三清弟子出家人。” 老道笑道:“师妹这么说,就是拿我这个师兄当外人了,别人不清楚,你最明 白,无垢皈依三清出家,是怎么回事。” 天尘道:“也就因为这,师兄就该知道天尘的不得已。” 老道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我知道,只是,师妹,咱们都是出家人,也都这么 大年纪了,除了一心修行之外,别的还求什么?道家无为,咱们又何必牵扯那个官 字?” 天尘逗:“师兄,我要是放了无垢,‘崂山’一派,将无噍类。” 老道一笑摇头:“我永远不信这个说法,贝勒纪刚,如今权势在后,或许炙手 可热,可是我绝不相信,如今这位皇上,会容他为一个女子整个‘崂山派’不利, 如今这位皇上,身为一国之主,尤其是位英杰人物,他绝对知道,这么做会招致民 怨,今后武林没有一个门派会为他所用。” 天尘道:“师兄恐怕还不知道,如今这里头又多了一个傅威侯的爱子翎贝子。” 老道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为了不得罪任何一个,为了不牵扯 这个官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无垢我给眼前这一个。” 天尘道:“师兄非让天尘这么做不可?” 老道微―笑:“那师兄我还不便勉强,只是这是我一桩功德,最大的一桩,望 师妹能够在全。” 天尘沉吟一下,道:“师兄,这还得听听无垢的意思。” 老道一点头:“可以,而且也应该,就请师妹把无垢叫出来,当面问问。” 天尘立即扬声道:“无垢,出来!” 燕侠心头随即为之一阵跳动。 只见大殿里出现了一个无限美好的身影,无垢一身道装,婷婷行了出来。她神 色微见憔翠,只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帘低垂,也没往燕侠站立处投过一瞥,缓 步出展下阶,来到近前,向着天尘施下礼去:“师父!”话声很平静,也很轻微。 天尘一张鸡皮老脸,也没有什么表情,道:“见过你师伯。” 无垢转向老道施下礼去,话声仍然平静轻微:“师伯!” 老道含笑点头,一连说了两声“好”。 天尘道:“刚才你在殿里,你师伯跟我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现在把你意 思,亲中禀知你师伯。” 无垢没说话,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 天尘道:“说话呀!” 无垢仍然不说话!燕侠原有一脸的热诚,一脸的激动,如今他一颗心忽然沉了 下去,几乎沉一了底。他没有觉得难过,只觉得浑身发冷,这股冷意一直透到了心 里,他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走。 只听老道笑嘻嘻地道:“师妹,我能不能说两句话?” 天尘道:“师兄有话请只管说。” 老道忽然敛去了一脸的笑意,老脸上换上了一片肃穆凝重神色,缓缓说道: “师妹,一念之误,已铸终生大恨,何忍让这恨事再在晚一辈身上重演?”谁也不 懂这话何指! 至少燕侠跟无垢不懂。 而,天尘老道姑却突然脸色大变,一个枯瘦身躯也泛起了颤抖,抖得一袭道无 风自动,簌簌作响。这,使得无垢抬眼,她脸上一片惊异,就要说话。 忽听天尘颤声道:“无量寿佛,无垢,脱下道袍,还你本来,跟这个郭家人走 吧。”只见,无垢脸色也泛激动,身躯猛然轻颤,两串晶莹珠泪夺眶而去,双膝一 曲,跪了下去,哑声道:“师父,弟子终生感激,永不敢忘大恩德。” 她站了起来,头一低,向着燕侠走了过去。燕侠只激动,简直不能自己,向着 老 道道:“道长,晚辈也终生感激,永不敢忘大恩德。”他曲下一膝,一拜而起。 老道又笑了:“年轻人,你这一礼,老道受了,而且受之无愧,只是,你是不 是也该给我这位师妹……” 燕侠一点就透,也心甘情愿,道:“晚辈应该!” 他转向天尘又曲下一膝,也是一拜而起。 天尘有一点激动,话声也有点沙哑:“我生平只收这一个徒弟,要好好待她, 此地不是善地,早走为宜,去吧。” 此时,无垢已到燕侠身边,闻言再度珠泪夺眶,一声:“师伯,师父!弟子拜 别。” 她双膝落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跟燕侠就要走。 只听老道道:“真是好事多磨。” 燕侠也为之目闪寒芒。 就在这时候,二前四后,六人人影如飞射落到院子里,正是傅侯父子跟文武英 杰四护卫! 天尘老道姑脸色大变,急忙上前一步,稽道说道:“贫道天尘,见过侯爷!” 傅侯脸色冷峻,微一抬手,转眼望老道。 老道不慌不忙稽首:“‘崂山’‘上清宫’烧火做饭道人见过侯爷!” 傅侯许是听说只是个烧火做饭道人,这回却是连手都没抬,转望燕侠,两眼立 现逼人寒芒:“郭燕侠,你胆子不小,不但顽抗拒捕,伤了一位领大内侍卫的多罗 贝勒,而且还敢逗留京里,这次本爵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逃出手去。” 燕侠没说话,一声没吭,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 傅侯转眼又望无垢,道:“纪刚已经把你交给我的儿子傅小翎,你站过来,我 要下令缉拿叛逆了。” 无垢颜色不变,站着没动,平静地道:“回禀侯爷,贝勒纪刚不是民女什么人, 他无权把民女交给任何人。” 傅侯脸色一变,旋即又趋于平静,微点头:“你说得对,纪刚唐突,我也跟着 糊涂,那么我找你师父!”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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