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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纪珠走了过去,在那人身后丈余外停住。 年羹尧跟着来到,道:“纳兰” 只听那人道:“羹尧,四爷找你。” 年羹尧转脸向纪珠:“兄弟,我先告退一下。” 纪珠道:“年爷请便!” 年勇尧转身走了,很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那个人并没有马上转过身来,随听他又说了话语气冰冷,道:“你就是辽东李 家的李纪珠么?” 纪珠没答,反问:“你一向跟人说话,都是这样的么?” 那人道:“你很大胆,居然敢这么问我!” 纪珠道:“辽东李家的人还没有什么不敢的。” 那人道:“好大的口气,我可以告诉你,见你辽东李家的人,我就是这样愿意 见你,已经是你天大的造化。” 纪珠道:“我没有想到,大学士家的家教如此” 那人怒喝:“住口。” 纪珠道:“我也告诉你,只是听我这么说,你还能够站立在我的眼前,这也是 你的天大造化了。” 那人仰面长笑,声若龙吟,直透夜空:“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李家在什 么惊人绝学,要我转过身来不难,只要你有让我转过来的能耐。” 纪珠道:“你站稳了!” 跨步欺到,突出一指,疾点那人背心。 那人冷哼一声,头也没回,反手后抛,捷如灵蛇,硬截纪珠那一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这么一招,纪珠便已经试出了,眼前这位,的确 是位少见的高手。 但是,纪珠艺高,也一身傲骨,并没把眼前这位放在眼里,沉腕变招,五指如 钩,扣向对方腕脉。 那人招式一顿,中指翘起,点向纪珠掌心,竟似脑袋后头长了眼。 mpanel(1); 纪珠冷冷一笑:“留神。” 五指一伸,振腕疾摇。猛拂那人腰眼重穴。 那人身躯一震,想变招封架,但是纪珠手掌一摇,幻影十余,整个罩住了他的 背心,分不清楚虚实,令人无从封架,想要躲闪,又已经来不及,他只有霍然旋身, 双掌并出硬架住纪珠单掌。 纪珠的目的只是在逼他转身,并不是要跟他拼斗,既见他转过了身,当即沉腕 收招,退向后去。 那人的双掌顿时落了空,也立即收招。 这时候看见那人的脸了,只见一张胜冠玉也似的,长眉凤目,胆鼻方口,俊美 绝伦,跟纪珠不相上下。 但是,那人的脸色铁青、一双凤目之中寒芒暴射,比起纪珠那气定种闲安祥详 的神态,可就差多了。 入目那俊美绝伦的相貌,纪珠有着一瞬间的错愕。 而那人,这位纳兰公子,两眼之中寒芒渐敛,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道:“真 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少见的俊逸人物。” 纪珠道:“彼此。” 纳兰公子道:“你是头一个逼我转过身来的人。” 纪珠道:“是么,” 纳兰公子道:“听说你要见我,为什么?” 纪珠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纳兰公子双眉微扬:“跟我说话,不能你呀你的。” 纪珠淡然道:“跟我说话,最好不要用这种态度,你贵为统领帝都铁卫的大员, 那是对别人不是对辽东李家。” 纳兰公子脸色一变,凤目又现寒芒:“你太狂、太猖撅了。” 纪珠道:“好说,我这狂、猖只是因人而异,别人尊重我,我也照样尊重别人。” 纳兰脸色又恢复正常,凤目中的寒芒也自敛去道:“你要知道,自本朝开国至 今没有一个人敢为叛逆说话。” 纪珠道:“铁霸王不是叛逆。” “他是莠民,比叛逆好不到哪儿去?” 纪珠脸色微沉,道:“我请问,铁霸王所领导的北六省江湖道,曾经干犯了哪 一条王法,你指他为莠民?” 纳兰公子道:“你不必为他辩护,朝廷对江湖人没有好感。” “当初除鳌拜,靠的却是江湖人。” “事实上,你李家就是一个最大的叛逆。” 纪珠淡淡的笑了笑,道:“事实上确是如此,我不否认,既是如此,你就不该 再跟我这么面对面说话。” 纳兰公子脸色一变,但刹那间又恢复了正常:“你是老郡主的推荐,曾经皇上 点头,我不能动你。” “辽东李家离京城不远,朝廷也不该任它存在。” 纳兰公子脸色大变,厉声道:“李纪珠,你太过份了!” 纪珠淡然道:“不然,站在朝廷的立场,我说的这是实情实话,纳兰公子,难 道你能否认事实?” 一句话问住了纳兰,站在他的立场,他绝不能否认,甚至不能有任何辩驳。 纳兰公子脸色发白,点头说道:“好、好、好,李纪珠,皇上只是念你李家当 年对皇家有过功” 纪珠截口道:“纳兰公子,你既提当年事,那就表示你清楚当年事,当年事是 各取所需,李家从不敢居功。” 纳兰一双凤目中寒芒暴射:“李纪珠,你是逼朝廷对你李家采取行动作,要明 白,只要我一声令下,你辽东李家马上就会遭到缉捕。” 纪珠道:“我建议纳兰公子最好分头并进,双管齐下,因为站在纳兰公子你面 前的,还有个李家的李纪珠。” 纳兰咬牙道:“好,我就先捕杀你,再下令对你辽东李家采取行动。”他猛然 抬起右掌,曲起五指,那修长的五指,刹时变得如同一把钢钧。 纪珠乃是垂手站着,那么悠闲、那么安详。 他淡淡的道:“在纳兰公子动手出招以前,我要声明一点。 提醒一句,李家曾经执掌日月令,为匡复而效力,但如今,虽永远以汉族世胃、 先朝遗民自居,却跟大清朝廷,一直相安无事,由于老郡主,李家也一直不愿跟官 家为敌,就拿眼前事来说,尽管铁霸王伤得那么重,我不但尽力地压制北六省江湖 道群家,甚至自己也先经由四阿哥向官家报备、我只找江南来的江湖道,希望官家 也不要再采取任何行动。而如今,纳兰公子你最好能一举歼灭李家,捕杀李纪珠, 否则就凭李纪珠一个人,一把剑,不惜任何代价,誓必跟官家周旋到底,闹得京城 鬼哭神号。“ 纳兰公子听得神情震动,脸色连连变化,等到李纪珠把话说完,他立即冰冷长 笑道:“李纪珠,要只凭你一句话就让官家歇手,岂不是显得官家太无人么?我纳 兰今后又怎能统率帝都铁骑面对别人” 显然,他的话风语气已经变了。 变得只针对眼前事,只字不提搏杀纪珠,歼灭李家。 纪珠何许人,他怎会不给人留退身步,何况他不能不为铁霸王着想便道:“那 么以纳兰公子之见?” 纳兰道:“不让官家插手,你就该有不让官家插手的能耐,只你有这个能耐, 我担保官家不插手,可是要是你没那个能耐呢?” “容易,”纪珠的双目微扬,震声说道:“李纪珠就是头一个叛逆,愿意任凭 官家的处置,如何?” 纳兰道:“不,皇上念旧,又有老郡主在,你明知道官家不会拿你怎么样,我 只要你从此不要再管京城里的任何事。” “可以。”纪珠道:“我早就打算回辽东去了。” “李纪珠,丈夫一言。” “纳兰公子,快马加鞭。” 纳兰一点头道:“好,留神。” 他那钢钩般五指当胸缓缓推出。 虽然慢、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只要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他那五指所指, 已经罩向纪珠胸前所有的重穴。 纪珠垂手没动,两眼紧紧盯住纪珠那只手一眨不眨。 转眼工夫,纳兰的一条右臂已然伸直,没见他作势,他一个身躯突然离地而起, 电射而至,同时那像五指钢钩的右掌一摇,掌影倏化十余,奔电般当胸抓到。 掌还没到,已可感觉凌厉指风逼人。 纪珠仍没动,容得指风沾衣,他突然闪身出手。 只听砰然连响。 只见人影交错。 闪电般互换三招。 只三招,然后两条人影倏然分开,各自退立原处。 纪珠双手下垂,肃穆挺立。 纳兰脸色雪白,两眼寒芒逼人,一袭袍子无风自动。 只因为,他那件马褂上,近领口的扣子、已少了一颗。 只一转眼工夫,他两眼寒芒敛去,袍子也静止不动,但脸色却更白了,只听他 道:“李纪珠,以当今论,你是头一个,头一个能胜我纳兰的人,念你擒喇嘛、效 力东宫有功,我做主,准你所请。” 这恐怕是出身贵胄的公子哥儿的通病,明明不是人家对手,还非要找个藉口, 官腔十足的遮上一遮。 纪珠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可是他也不便为已太甚,一抱拳,道:“多谢纳兰公 子,李纪珠告辞。” 他没容纳兰再说任何一句,转身就走。 纳兰并没有再说任何一句,望着纪在那颀长、挺拔的身躯消失在夜色医,他那 俊逸的脸庞之上,浮现起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纪珠一离开“雍王府”,直奔八大胡同万姑娘的住处,但是他一看见铁霸工手 下的弟兄,就不再往前走了。 铁霸王手下的弟兄过来一个,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他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一 礼道:“三少爷。” 纪珠伸手一拦道:“兄弟别客气,里头有事么?” “回您的话,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动静。” “铁大哥的情形怎么样?” “不碍事了,盏茶工夫之前里头传出话来,爷醒过来了,可是随后又睡了。” 纪珠心里一松道:“那就不碍事了。芙蓉姑娘是不是已经来了?” “姑娘来了,已经来了半天了。” “那就好。”纪珠道:“我跟兄弟你打听一下,弟兄里,有没有谁知道,江南 来的那几个,落脚在什么地方?” “知道,有一个在大内,其他的都散住在外头。” 纪珠道:“派人盯住他们了?” “这是五爷的主意,这儿事过以后,五爷马上就派出人手盯住了他们,本来是 打算等把您请来之后就采取行动的,可是后来五爷又下令说暂时不许轻举妄动,虽 然暂时不许动,可是盯他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撤回来,许是五爷准备随时采取行动。” 纪珠道:“好极了,他们都散在什么地方?” “庙里、客栈里、住家、桐堂,哪儿都有,怎么,您是要” “我要找他们,告诉我离这儿最近的一个。” “三少,您能不能把带路的差事常给我,我虽然不能动,也好让我看着您出手 给爷报仇雪恨啊!” “不行,要嘛你只能带路,不许看,我不希望把任何一个弟兄牵扯在内。” “也行,只给您带路,也算能出我这口气。” 纪珠只得点了头:“好吧。” “您等一下,我去交代一声。” 小伙子兴奋的不得了,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又一阵风似的折了回来,折回来 一躬身,只一句:“您请跟我来。” 转身快步又走了。 纪珠要的是最近的一个,这一个的确够近,就在永定门大街上。 永定门大街靠西,有一家“聚英客栈”还开着门,灯光从柜房照到大街上来, 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两边的店面也差不多都上了板儿。 小伙子一到胡同口,撮口发出了两声,其声不大,但相当尖锐的声响,对街胡 同里就奔过来一个中年汉子,一见纪珠,忙见一礼。 小伙子道:“三少要先找这一个,人在客栈里?” 中年汉子道:“在,他一住进去就没出来。” 纪珠道:“知道姓什么叫什么吗?” “不知道,怕打草惊蛇,没敢上柜房去问。” “那么他住在” “最后一进的北上房。” “一个人?” “是的。” “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没有。” “好了,你们都走吧。” 中年汉子一怔。 小伙子道:“三少说不愿意把咱们任何一个牵扯在内。” 中年汉子道:“那待会儿三少要找别个” 小伙子道:“对,三少,我留下来给您带路。” “不用了。”纪珠道:“我找的这一个他应该知道别个住在什么地方。” 小伙子跟中年汉子互望一眼,没再说什么,施一礼走了。 纪珠迈步行向对街。 到了对街,纪珠不走客栈门口,径直走进了客栈旁边那条胡同里。 往里走,约莫已到了客栈的最后一边,看看四下无人,腾身一跃,就进了客栈 那最后一进院子。 纪珠的落身处,是北上房的西头往前走两步看,只见两边四间厢房都已经揭了 灯,只有北上房里还透着灯光。 显然,江南来的许多位里的这一位,还没睡。 正好。 纪珠转身踏上屋檐,两步便到了北上房门口,举手敲了门。 只听屋里传出个低沉话声:“哪位?” 纪珠应道:“不速之客夜访。” 一刹那间的静寂,随听屋里那低沉话声道:“门没关,请进。” 纪珠抬手推开了门,他没有马上进去,站在门外看。 屋里,灯光下,在对着屋门,站立着一个身躯伟岸的中年汉子,穿一件黑格, 脸色泛红,浓眉大眼,还留着一圈短短的络腮胡,颇具威态。 威猛黑袍汉子两手下垂,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神色极其平静。 纪珠迈步走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只听威猛黑格汉子道:“请教。” 纪珠未答反问:“莫非江南甘大使当面?” 威猛黑袍汉子道:“不敢,正是甘凤池。” 纪珠双眉微杨道:“没有想到侠名遍武林,江南人人敬仰的甘大侠,也跑到北 京来卖身投靠了!” 甘凤池目光一凝,道:“阁下是北六省江湖道上的哪一位?” 纪珠道:“别把我当北六省江湖道,我只是铁霸王的一个朋友。” “那么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李,十八子李。‘甘凤池神色一动:”我听说辽东李家有位李三少,现在京 里。“ 纪珠道:“我就是李纪珠。” 甘凤池脸色一变,道:“我知道,北六省江湖道上的朋友迟早会找上我,因为 我自从跨进了城门,他们就有人盯上了我,一直到我住进了这家客栈,可是绝没想 到找上我的,会是辽东李家的李三少。” 纪珠道:“李纪珠是为朋友。” 甘凤池道:“那么李三少如今找上我,想必是要为铁霸王报仇雪恨了!” “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李三少以为,所有江南来的都已卖身投靠、都该杀?” “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李三少找错人了,不知道李三少信不信?” “尽管我为友报仇雪恨心切,但是辽东李家没有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说得出理由, 拿得出证据,我不敢不信。” 甘凤池道:“李三少,我跟别个是同时来京的没有错,但是我的来意跟他们不 同,也没有参与他们的任何行动,甚至说,我目前人在京里,他们还未必知道。” 纪珠道:“以甘大侠在江南的侠名,我不敢不信,但以朋友的身受以及江南那 些个都是蒙面行动,我又不敢轻信,我请问,甘大侠的来意是什么?” 甘凤池神情一黯:“总是多年手足般的道义交,能劝则劝他们回头,不能劝那 就以好不过,照目前的情势看,就算他们有回头之心,也已迟了。” 纪珠凝望甘凤池,目光如两把利刃:“这真是甘大侠的来意?” 甘凤池道:“三少既是辽东李家人,不该不知道苦大师?” 纪珠神情一肃,道:“当年的长公主,以后的独臂科尼,家父昔年习艺时,曾 经拜见过,但是李纪珠福薄缘浅。” 甘凤池道:“甘某北来之前,曾经将北来的目的请示过苦大师,蒙苦大师欣以 令符特准。”探怀取出一物:“这就是苦大师的令符,三少请看。” 他双手托着一颗念珠,高举过顶,这颗念珠奇特,竟有鸡蛋大小,其色深红, 里隐隐发光,珠面上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一边镌刻着一个篆写的“日”字,一边则是 镌刻着一个篆写的“月”字。 纪珠一眼就能认出,那确是领导整个匡复大业,昔年崇帧帝的长公主,而后的 独臂神尼的苦大师所号令天下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独特令符。 因为此念珠为‘北天山’的峰铁心木所磨制,铁心木是每百年才成长一株,整 座“北天山”也仅只一侏而已,当年已被神尼砍伐,若是有人再想用铁心木制作什 么,至少也需要等上七十年以后。 是故,纪珠一见念珠,立即肃容躬身:“辽东‘摩天岭’下,若曾代掌‘日月 令旗’李燕月三子李纪珠,参见苦大师令符。” 甘风池立即放下念珠,藏人怀中道:“如今,三少可信得过甘某?” 纪珠站起身躯,抱拳道:“甘大侠既有苦大师令符,李纪珠何敢再不相信,幸 亏甘大侠奉有苦大师令符,否则李纪珠险铸大错。” 甘凤池抱拳答礼:“这就不敢。” 纪珠道:“不敢多事打扰” 甘凤池忙道:“三少是否可以暂留一步?” “甘大侠还有什么教言?” 甘凤池道:“不敢,甘某请教,离此之后,三少是不是要去找他们别个?” 纪珠点头道:“不错。” “那么甘某有个不情之请,这件事,可否由甘某代劳?” 纪珠微一怔:“这是为什么?” 甘凤池道:“李三少,说大,这是江南江湖道事,说小,是甘某弟兄间事。” 纪珠明白了,道:“甘大侠,如果这件事没涉及铁霸王,我承认说大是江南江 湖道事,说小是甘大侠弟兄间事,但是如今铁霸王重伤卧床,我就不能承认了。” “那么三少的意思是” “甘大使原谅,这件事我必须管,而且一定要管出个结果。” 甘凤池道:“要是我以苦大师的令符再请呢?” 纪珠脸色一变:“还请甘大侠不要用苦大师的令符压我,辽东李家昔年为苦大 师取回过先皇帝遗物,曾蒙苦大师特准,卅年内可以不听令符调度。” 甘凤池一怔,一双浓眉也为之一轩。 “但是甘大侠不要误会,李家对苦大师仍一本尊崇,永远遵从令符调度,不过 眼前这件事与匡算无碍,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是故李纪珠可以抗个不遵。” 甘凤池道:“三少,甘某愿相求” 纪珠道:“有件事甘大侠恐怕还不知道。” “什么事?” “我在行动之前,曾经跟统率京都禁卫的纳兰有过磋商,他亲口答应,官家绝 不干涉,可是那只是对李纪珠,如果由你甘大侠出面,一定会引起官家于涉。” 甘凤池描眉轩动。道:“甘凤池要是怕这个,也就不来了。” 纪珠淡然道:“怕谁都未必怕,问题只在一旦引起官家干涉,有几分成功的把 握,尤其甘大侠奉有苦大师今符,一旦不幸事败怎么向苦大师交待,又怎么维护令 符的权威与尊严?” 甘凤池神情猛一震,竟做声不得。 纪珠道:“所以,以我浅见,该收手的应该是甘大侠,而不是我李纪珠。” 话落,他转身要走。 甘凤池忙道:“三少。” 纪珠停步回身。 甘风池脸色微苦,道:“三少,我既奉苦大师令符,若是空手而回,不是同样 没法向苦大师交待。” 纪珠微一怔点头道:“我不能不承认,这也是实情” 甘凤池道:“是不是可以让我跟三少联手?” “不!甘大侠。”纪珠道:“别人,尤其是你甘大侠,只一插手,官家一定干 涉,我不愿给纳兰这么一个藉口。” 甘凤池道:“那么” 纪珠沉吟一下道:“只有一个办法,甘大使把苦大师的令符交给我。” 甘凤池一怔道:“这” “只有这样,甘大侠请准于苦大师,我则算间接的奉苦大师令谕。” 甘凤池皱了眉:“事关重大” “甘大侠可以考虑。” 他又转身要走。 甘凤池忙叫道:“三少” 纪珠停步回身,道:“甘大侠,夜已深了,我不愿多打扰,而且我也下愿再多 耽搁。” 甘凤池正色道:“李三少,苦大师的令符,甘凤池不敢随便交付他人,但是这 件事甘凤池决定不再插手就是。” 纪珠道:“甘大侠不怕异日无法向苦大师复命?” 甘凤池苦笑了下,道:“那就是我的事了,到时候我自有说词,就是拼着受罚 也是在所不惜。” 纪珠道:“甘大侠既然做此决定,我无法勉强,好吧!” 他微一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只听甘风池在身后说道:“李三少,‘府学胡同’值得走一趟。” 纪珠正感铁霸王手下的弟兄已离去,还得折回去找他们打听别个的所在,闻言 心里一跳,忙道:“多谢甘大侠。” 他一步跨出‘北上房’,腾空而去。 口口口没多大工夫,纪珠已到了“府学胡同”。 以他的判断,这条“府学胡同”里,只有一个地方适于住江南的来人,那就是 “文丞相祠”了。 “文丞相祠”在顺天府学之邻,根据志载,这地方也就是当年文天祥授命归天 之地。明永乐六年,北京按家副使刘篙,奉命建祠。 到了“文丞相祠”前,只见两扇铜门紧闭,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纪珠试着推了推门,没能推开。 显然里头已经上了闩。 他神情一肃,向着上悬“文丞相祠”额的门一躬身,心里默祷了一句,然后腾 身直跃上墙头,翻了进去。 “文丞相祠”不算大,入口处有“万古纲常”匾额,两旁有对联:“敌国仰威 名,一片丹忱昭史册;法天留策对,千秋正气壮山河。” 神座之右有联:“正气常存,烟豆至今尊帝里,孤忠立极,神灵宜近接关官。” 其后另有一联:“南宋状元宰相,两江孝子忠臣。” 纪珠在词内所见,尽是历代名人诗联,藉着如豆似的一盏油灯,可以看得见, 而且神座前的遗像前碑上,还刻有文文山的衣带赞“孔日成仁,孟日取义,唯其义 尽,所以仁至,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可谓天地正气,永垂 万世。 他的名著‘正气歌“全文书子屏风之一笔势飞舞,满酒明快,兼而有之。 明崇顿十七年三月戊申,有左邻御史李邦华曾缢死词中,以为尸谏,清代赐溢 忠市公,文丞之感人,有如是者。 纪珠在词中无所见,闪身出祠,绕过祠后。 相后,是一个年久失修,略显荒芜的小院子,有花,有树,但也有相当高的杂 草。 小屋两三间,分散的坐落着,两间黑漆漆的,一间还透着微弱的灯光。 微透灯光的那一问,坐落在稀疏疏的一片树丛中。 从前面铜堂里的油灯看,纪珠知道,文祠里住的有人,他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 但想得到定是看守祠堂一类的僧、道。 这个地方是府学胡同里唯一可以供外人住的地方,只是他不能肯定江南来的人 是不是住在这儿。 既是住在这儿,又住在哪一间呢? 纪珠静静的听了一下,突然,一个混浊的呼吸声传人耳中。 沉浊的呼吸声并不大,但却逃不过纪珠敏锐的听觉,而且他一听就听出来了, 那混浊呼吸声是来自犹透灯光的那一间。 他提一口气,闪身扑了过去,停身在窗外混浊的呼吸声从窗户里传出来,更见 清晰。 纪珠沾湿了手指,在窗户纸上点破了一个洞。 内望,他看见了。 屋里的陈设相当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床上闭目 盘股正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一身白衣,相当年轻,相当白净,长眉细目,胆鼻方口,可以说相当 俊逸,只是,此刻一张脸略显苍白,满头是汗,不住剧喘,呼吸沉浊,一看就知道 在运功疗伤。 很显然的,此人是武林中人。 出错不了,这个人一定是江南来人中的一个。 纪珠是个大行家,他知道,行功时受不得惊扰,尤其是在此刻行功的紧要关头, 只一受到惊扰,立刻就会走火入魔,重则丧命轻则变成残人一个。 他不愿乘人之危,就静静站在窗外,一直等里头的呼吸声转为均匀轻微,他才 轻咳一声:“不速之客,夜访江南侠者。” 话落,屋里立即发出一声异响,油灯也同时熄灭。 纪珠何等经验,他不破窗冲人拔起直上屋顶。 果然他刚上屋顶就看见一条白影从后窗穿窗掠出,直往墙头扑去。 纪珠沉喝道:“站住。” 头下脚上,飞掠扑下,横截那条白影。 那条白影一看有人从屋面掠下截他,半空中身子一翻,双掌连环飞快劈出。 纪珠冷哼一声挥掌硬接,他从上而下,本来就占便宜,何况白影又带着伤,闷 哼声中,白影滚翻落地收身暴退,剧喘不已。 纪珠也借一震之势孤身落地,再看白衣人,他没有再动只是脸色更见苍白,想 必就是想跑也力不从心了。 纪珠道:“你认识我?” 白衣年轻人喘了一阵,渐趋平静,冷热道:“不认识。” 纪珠道:“既然连认识都不认识,你跑什么?” 白衣年轻人道:“听你提起江南,我把你当作了满虏鹰犬。” 纪珠道:“那么,你现在就准知道我不是满虏鹰犬?” 白衣年轻人一怔,旋即道:“现在我觉得你不像。” 纪珠道:“恐怕,你是听我提起江南侠者,把我当成了北六省江湖道上的了吧?” 白衣年轻人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纪珠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白衣年轻人要说话。 纪珠抬手一拦,道:“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不迟,你是江南来的人里的哪一个?” 白衣年轻人道:“你呢,” 纪珠道:“我姓李,不是北六省江湖道上的。” 白衣年轻人道:“我姓白,白不凡。” 纪珠淡然一笑道:“数典忘祖,卖身投靠,名改了,姓还不敢改,以我看,你 不叫什么白不凡,应该叫白泰官。” 白衣年轻人脸色又一变:“如果你找自泰官,那你就认错人了。” 纪用双眉微扬,道:“我没想到,江南侠者这么怯懦,这么小家子气,连承认 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白衣年轻人道:“我真叫白不凡,白泰官另有其人,他名列江南有数高人中, 我不敢冒人之名,掠人之美。” 纪珠抬手一指,道:“容易,甘凤池甘大侠来了,他该认得出你是谁。” 他指的是白衣一轻人背后,白衣年轻人一惊转身,当他发现眼前空空,只有夜 色时,情知上当,腾身拔起。 可是,他没有纪珠快。 纪珠已快一步搞到他的头顶,双掌往下一按,硬把白衣年轻人按了下去,然后, 他掠到白衣年轻人前方落了地,道:“现在,你是谁?” 白衣年轻人脸色已由苍白转为铁青,两眼放光,沉声道:“你究竟是谁,来找 白某人是为了什么?” 纪珠道:“李纪珠,是为好友铁霸王要债来了。” 白泰官神情震动,脚下往后退了一步:“李纪珠,你就是李纪珠,只是你说什 么铁霸王、要债是什么意思?” 纪珠冷冷道:“你又怯懦小家子气了,既然承认是白泰官,你就更不该这么怯 懦,这么小家子气。” 白泰官道:“我是真不知道” 纪珠道:“那么我问你,你这有不太轻的内伤,是怎么来的?” “那是我的事,没有必要非告诉你。” 纪珠脸色一沉:“刚才作在行功,要杀你轻而易举,可是我不愿乘人之危,一 直到你行功完毕,才出声招呼,你又怎么好这样对我。” 白泰宫脸色红了红,道:“你” “说吧,”纪珠道:“丧心病狂,卖身投靠,告密出首,带领官家好手,袭击 铁霸王重伤,有没有你的份?” 白泰官道:“没有” 纪珠两眼寒芒暴闪,沉喝道:“白泰官” 白泰宫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么你这身内伤哪儿来的?” “我刚告诉过你,那是我的事。” 纪珠道:“我的朋友受了重伤,那就不是单纯你的事了。” 白泰官冷然道:“你的朋友重伤,那还是你的事,你找伤他的人去,找不着我。” 纪珠双眉陡扬:“白泰官,你让人忍无可忍。” 单掌一递,当胸就抓。 白泰官冷哼一声,右掌划半弧挥下,掌直如刀硬截纪珠腕脉。 两个人用的都是迅捷灵巧的擒拿手。 高手过招,疾快如电,转眼间已然对拆八招。 第九招上,白泰官突扬沉喝闪身扑进,双掌一挥,满天掌影罩住纪珠周身要害。 纪珠冰冷一笑,跨步直迎上去,两条人影一合,只听砰然连声,随即影定人现, 纪珠脸色冷峻,卓立不动。 自泰官一连退了三步,哇地一口鲜血喷出,连晃了几晃才站稳,脸色白得没有 一丝血色,两眼也黯淡无神。 纪珠冷冷一笑,道:“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一听见甘风池他这三个字, 就吓成了那个样。” 白泰官突然两眼暴睁,眼中刹时满了血丝,道:“李纪珠,那是我们弟兄之间 的事,你少管,也不要自作聪明,别说只是甘风池他一个,就是周清他们都来,此 时此地我姓白的也未必会怕。” 纪珠道:“只因为此时此地,你有爱新觉罗的帝都铁骑在后撑腰做靠山。” 白泰官猛一怔,脸色倏变。 纪珠道:“这是不打自招,是不是?” 白泰宫厉声叫道:“李纪珠” 纪珠抖手挥出一掌。 虽然隔着将近一丈远,白泰官却似受直接重击,浑然往后一翻,一个跟头摔倒 在地,但是,他马上又支撑着站了起来,唇角边挂着一丝血迹,恶狠狠的盯着纪珠 道:“李纪珠,士可杀不可辱” 纪珠鄙夷一笑,说道:“贪生怕死,敢做而不敢当,你不配称‘士’,所以我 要好好折磨你个够。” 白泰官身躯剧颤,嘶声大叫道:“往口,李纪珠,伤那个铁霸王有我一份,你 敢把我怎么样?你” 纪珠扬了扬双眉:“你终于承认了,冲着你这一句,我会让你死得像个”士‘ 一样,不过你该知道那很勉强,因为你是个数典忘祖卖身投靠的败类。“ 白泰宫颤声叫道:“李纪珠,你住口,你给我住口” 纪珠道:“不要怕这个,不要表现得那么激动,刚才我看穿了你,你根本不想 死,而且简直还怕死,要不然你早扬掌自碎天灵了,还会忍受这么多?” 白泰官脸上很快的浮现一丝红意道:“我” 纪珠懒得听他说下去,抬手一拦,道:“我明白,很可能,你是还存着一线希 望,希望爱新觉罗的鹰犬能及时来救你,甚至希望我有所顾忌不敢下手,如果说我 言中了,那么,白泰官临死之前,我让你落个明白,我跟那个统率他们北京鹰犬的 纳兰,已经说好了,只我不找他爱新觉罗氏朝廷的霉气,不动他官家好手,我找你 们这些卖身投靠、甘心做狗腿子的,他会不闻不问,当作不知道一样。” 白泰官听得脸色连变,叫道:“我不信。” 纪珠道:“你不信,我就证明给你喜,杀你就是缓好的证明,望你死后有知, 能看得清清楚楚,看看你们的靠山。他们会不会伸手。” 白泰宫瞪大了失神的两眼,惊声道:“李纪珠,纳兰公子他” 纪珠淡然一笑道:“我不说么,望你死后有知,到那时,是真是假你自会明白。” 话落,他抬起了右掌。 白泰官身躯暴颤,连嘴唇都抖起来了,瞪圆了两眼,满脸惊恐神色,举步维艰, 跟跄着往后退去。 纪珠道:“你尽管退,我绝不进逼,只要你能够在我出掌发招之前,退得出我 的掌力范围以外。” 说话间,他一只右掌已拍在腰际,手腕一扬,便要拍出。 白泰官砰然一声,跌坐在地上,两眼一闭,颤声道:“李纪珠此时此地杀我, 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恨只恨我带着这么重的内伤,要不然” 纪珠本来要挥掌拍出,闻言倏地沉腕停住,道:“白泰官,要不然怎么样?” 白泰宫猛睁大了两眼,道:“要不然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你要知道,我此时 受制于你,非战之罪。” 纪珠双眉一扬,收掌垂腕,道:“李纪珠宁愿多费一些手脚,也不愿落个乘人 之危,胜之不武。” 白泰官一怔忙支撑着站起:“李纪珠,你” 纪珠截口道:“说吧,等你伤势痊愈功力恢复,需要多少时日?” 白泰官道:“你是个大行家,你看得出。” 纪珠道:“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对你没有什么帮助的,我给你三天三夜,而且 从明天天亮算起。” 白泰官道:“三天三夜?” “你既然知道我是个大行家,就该知道,我给你的只多不少。” 白泰官道:“好吧,就三天三夜,你尽可以放心,在这期间内,我寸步不离这 座词堂,三天三夜之后,我在这儿等你,而且绝对一个人。” 纪珠道:“我并不怕你跑,只我要找你,躲到哪儿去都没用,只不过是苟延残 喘,多活些时日而已,其实,我倒希望你尽快离开这儿,因为你沾污了正气贯日月 的文文山,而且,到那个时候,纳兰他们不会伸手,败类已诛除尽净,就是想找帮 手,你也找不到了,临走之前,我问你一句,还有谁,都在哪儿落脚?” 白泰官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除了我,就剩下一个鱼壳了,他在东 宫,你找他去吧。” 纪珠一笑道:“白泰官,在我面前别卖弄小聪明,你打错了算盘。” “你什么意思?” “问你,你不是想借刀杀人,永除你的祸患么?当然,只我闯大内、进东宫, 纳兰他们怎么也不会再不伸手,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还没把所谓的帝都铁骑放在眼 内,赶快疗你的伤吧,否则鱼壳之后就是你了。” 他长身而起,飞射不见。 白泰官像个地了气的皮球,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口口口纪珠刚出文祠,衣袂瓢风之声至,丈余外人影一闪,他一收掠势,就要 抬掌。 只听夜色里传来急促话声:“三少,是我。” 纪珠一听就听出是谁来了,他这里沉腕收掌,那里一条人影已落在眼前,可不 正是给他带路上“聚英客钱”铁霸王手下弟兄里的那个小伙子。 纪珠道:“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小伙子道:“幸亏我上这儿来了,要不然我只好闯东宫找您了。” 纪珠听得一怔:“闯东宫?” “可不,”小伙子道:“约模工夫,您是不会在‘聚英客栈’了,再找第二个, 最近的是这儿,我当然赶到这儿来碰运气。” “找我有事儿?” “芙蓉姑娘传出来的令谕,命尽快找到您,让您赶快回住处去。” 纪珠眉锋微皱道:“什么事?” 小伙子道:“令谕里没交代,我们也没来得及问。” 纪珠沉吟了一下,心想一定有什么急事,不然芙蓉不会在这节骨眼派人来找他, 反正鱼壳在东宫绝不会逃,不会躲,下差这一会儿工夫。 他当即说道:“我这就赶回住处去,你要是不急着赶回去,就守着附近,盯着 里头的白泰官,他” 小伙子一怔,讶然道他着他,“怎么,您没” 纪珠道:“他带着不轻的内伤,我不愿乘人之危,他一定会尽快离开这儿,只 盯住他,看他上哪儿,绝不许动他。” 小伙子道:“是,三少。” “不一定一个人盯到底,看方便,随时可以换人,又别让他甩掉就行了。” “您放心,只要我们盯上他,他就是会升天入地也甩不掉的。” “那就好,我走了!” 纪珠话落,飞身疾扑而去。 口口口纪珠情知,必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否则芙蓉不会在这时候派人来找他。 他原以为,定是万姑娘的住处、铁霸王方面的事有变。 但是很快的,他自己又把这个猜想推翻了。 因为,如果是万海若住处方面、铁霸王的事有变,芙蓉不可能通知他赶回自己 临时那个家去的,应该赶往万姑娘住处才是。 那么,还有什么不寻常的急事,会使得芙蓉在这节骨眼上派人找他。 一经推翻了前一个想法,他就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急速赶路,自然是疾若奔电,没一会工夫,他已然赶抵了住处。 老远他就瞧见了,大门敞开着,门前两名穿戴整齐位卫打扮的,佩刀提灯站立 着。 大内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念转,人已抵达门口。 “什么人?站住!” 沉喝声中,两名大内侍卫抬起手中的灯笼拦住了他。 纪珠淡然道:“怎么回事,我自己的家,自己不能进去?” 话声方落,两名大内传卫还没来得及说话,从里头已经快步抢出一个人来,道 :“兄弟,你可回来了!” 赫然是年羹尧。 年羹尧怎么会跟大内侍卫扯在一块儿? 纪珠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年爷,是您找我?” 年羹尧一把拉住了他:“进去再说,进去再说。” 没容纪珠再问,拉着就往里走。 转过影壁墙,堂屋里灯火通明,灯光透明之下,院子里分两排对立,站着四名 佩刀的大内传卫。 从堂屋里潇洒地走出一个人来,竟是纳兰。 纪珠明白了:“是阁下找我?” 纳兰迎着纪珠,脸上没什么表情:“不错。” “莫非是阁下反悔了?” 纳兰脸上仍没什么表情:“你可有所获?” 纪珠道:“找到一个,但是我不愿乘人之危,给他三日夜工夫,等他伤好了再 说。” “是哪一个?” “白泰官。” 纳兰脸上的神色微微动了一下:“据我所知,白泰宫这个人善变、多变、性情 卑劣没有一点格,你不怕他跑掉了?” 纪珠淡然道:“能跑掉,是他的本事,也是他命不该绝。” 纳兰一点头道:“说得好。” 纪珠道:“阁下还没有答我问话。” 纳兰转望年羹尧:“双峰,你怎么不说话?” 年羹尧笑笑道:“你们谈的事,我插不上嘴。” 纳兰道:“现在题外话谈完了,该谈正题了。” 年羹尧转脸向纪珠:“兄弟,皇上要见你。” 纪珠为之猛的一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康熙皇帝会要见他,脱口叫道:“怎么 说,皇上要见我?” 年羹尧道:“纳兰公子怕找不着你,便找上了我,我也不知道你上哪儿去,只 好找上了芙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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