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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索尼又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老夫四个最大的阻碍,最大的眼中钉是 铁海东,铁海东既不能轻动,动别个毫无价值,所以老夫不要你杀宦海官府里的人” 李燕月道:“那么大人是要草民” “‘大刀会’伤我‘神武营’两个弟兄,你以为这帮叛逆该不该绳之以法,该 不该杀?” 李燕月心头微一震,道:“该,千该万该。” “那么,你就给老夫去消除这个‘大刀会’吧!” “草民敢不敬遵,无如在执行大人所交代的任务之前,草民还有下情,却不敢 不贡献于大人你。” 索尼淡然道:“你说。‘”所谓叛逆,他们叛的是大清朝廷,而不是大人四位, 那么大人一旦对他们采取行动,是不是会导致他们对大人四位……“ 索尼冷冷一笑:“这一点老夫想过了,不管怎么样,他们绝不会倒向皇家,至 于是否会导致他们转过剑头来对付老夫等,他们又岂奈何得了呢?老夫是何怕之有, 将来老夫等一日当国,他们叛的仍是老夫等都是一样,所以老大对付他们,并没有 任何顾虑。” “既是大人没有顾虑,草民对大人交付的任务,自当尽心尽力去执行,只是大 人既称要将他们绳之以法,那么以草民的身分去执行这个任务,是否师出无名?” 索尼脸色微沉道:“李燕月,你是不是太罗嗦了?” “草民不得不先站稳自己的脚步” 索尼怒声截口:“你到底打算不打算投效老夫?” “大人到底打算不打算重用草民?” “李燕月,你要放明白,有能耐的人很多,老夫不一定非用你不用!” 李燕月淡然道:“大人,同样的,天下之大,不乏去处,草民也不一定非吃大 人这碗饭不可的。”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道:“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人,老夫若是不用,也绝不留!” 李燕月道:“大人已经这么做过了。” “此时此地,不同于往昔,不同于别处。” “在草民看来,都是一样。” “大胆” mpanel(1); “大人,草民是实情实话,甚至,草民以为,今夜的情势,对草民有利的多。 ‘索尼微一怔:”你以为,此时此地的情势。反而对你有利?“ 李燕月道:“不错。那是因为此时此地有大人在草民眼前,草民伸手可及。” 索尼身后的两名老者脸色一变,又向索尼靠近了一步! 索尼脸色也一变但旋即就恢复正常:“你想流血五步?” “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有这个把握?” “草民愿拿自己这条命当赌注,大人是否愿意试试?” 索尼两眼暴睁,但却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李燕月,自老夫辅政以来, 还没有人敢对老大说这种话,冲着你这份胆识,老夫就破例先行收用,后试忠诚” 话锋一顿,凝望李燕月:“你打死过人熊,冲这一点,也破例不试你的武功, 赏你个‘神武营’的班领” 李燕月截口道:“草民要知道,班领是何等职务,上头还有些什么人?” 索尼道:“告诉他。” 长袍老者躬身恭应,转望李燕月:“‘神武营’是‘禁军八营’之一,大内有 ‘侍卫营’、‘神武营’职掌内城禁卫,但自索大人兼领‘神武营’以来‘神武营 ’就职掌京城一带之安宁,九门提督辖下还有‘缉私营’但‘神武营’之权势远在 ‘查缉营’之上,营内编制仿‘侍卫营’十人有一班领,每十班有一大班领,‘神 武营’共廿班,有两个大班领两个大班领之上有总班领,总班领之上就是统带了。” 李燕月静静听毕,转向索尼,道:“蒙大人思典,不试草民武功,但是草民斗 胆,却要领教一下两位大班领跟总班领,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耐,惊人的绝学。” 索尼目光一换,道:“你是嫌老夫赏你的这个班领太小?”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虽知自己是刚进‘神武营’,但草民以为,大人应该 用人唯才。” “李燕月。你不过只是打死一只人熊。” “草民能降龙伏虎,大人应该看一看。” “你好大的口气。” “耳闻是虚,眼见应该假不了。” “要是你的武功不及两个大班领呢?” “草民敬领大人赏赐绝无怨言,但是,两位大班领若是不如草民呢?” “老夫就破格耀用,赏你个大班领。” 李燕月一躬身道:“多谢大人。” 索尼以奇异的眼光看了看李燕月,抬手道:“召两个大班领。” 长袍老者恭声答应,立即把话传了出去。 转眼工夫,雄健而疲快的步履声响动,敞轩之内,并肩转进两个人来,一个是 身躯魁伟高大的红服老者,一个是个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 不管是身躯魁伟高大的红脸老者也好,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也好,从这两人步 履、神情、目光,李燕月一股就着出,这两个确实是内外双修的一流高手。 只见他两个向着居中高坐的索尼恭道施礼:“卑职彭烈,白振翅见过大人。” 索尼始了抬手,道:“薄一飞,告诉他们俩。” 薄一飞原来就是那位身穿长袍的统带,他恭声答应,立即把召二人来见的原因 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白振翊倒没怎么样,那位魁伟红脸的彭烈可就 勃然色变了,霍地转盼望李燕月:“你就是李燕月。 “不错。” “你今年多大年纪?” 李燕月道:“彭大班领,年纪跟武功高低的夫系不大,有人寿登八十,大不如 一个年轻小伙子。” 彭烈双眉一轩:“说得好。” 转向索尼躬了身:“大人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一日交手,轻重难以把握,倘有所失误” 李燕月截口道:“真正高手,应能放收自如,从彭大班领的这句话,就可知道 大班领的武功造诣不怎么样,不过我仍愿答应大班领的任何要求。” 彭烈那张红脸为之一白。 索尼道:“老夫做主,不计死伤,你们动手吧!” 索尼算盘打得精而且狠,倘若李燕月不敌,死这么一个算不了什么,倘若两个 大班领不敌,证明李燕月足堪重用,牺牲个大班领,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李燕月何许人?自是胸中雪亮。 白振闯不知道怎么想。http://210.29.4.4/book/club 彭烈却目闪异采,忙向 索尼躬身:“多谢大人恩典。” 说完了话,他往后退了一步,与白振翊站了个并肩,侧着脸又道:“老白,咱 俩谁” 一个‘谁“宇刚出口李燕月那里截了话:”不必分什么前后,我看两位大班领 一起来吧!“ 此言一出,不但座上索尼听得一怔,就连那位统带跟索尼的贴身护卫,那四名 黑衣老者也无不色变。 当然,彭烈更是气得一张脸煞白,就连城府颇深,喜怒难见于颜色的白振翊, 也脸色微变,双眉连轩。 李燕月这话说得委实狂了些,既然能当上“神武营”的大班领,武功修为便是 一流中的一流,放眼天下武林,也挑不出一两个敢独力邀斗两个“神武营”大班领 的,而如今,这年纪轻轻,不过打死只人熊的李燕月,竟敢同时向两名大班领叫阵, 尤其是在这种由索尼做主。不计死活的情形下,委实狂得可以,委实令人替他暗捏 冷汗紧揪心。 敞轩之中,有着一刹那间的如死静寂,那皆因李燕月一句惊天动地,震撼人心 的狂言。 但在这一刹那间之后,白振翎发出一声冷哼,彭烈矗起一声厉喝,冷哼、厉喝 之后,双双同时发难,两个人一左一右,闪动身形,各划半弧扑向李燕月,彭烈是 拳击,白振翎是掌劈,一上手就是杀着,一上手拳风掌影就罩住了李燕月周身的诸 大穴。 李燕月身形飘闪,连躲三拳三掌,道:“礼让三招已毕我要还手了。” 话声一落,身法更疾,只见三条人影迅如奔电,腾翻交错,就在索尼面前,还 不到三丈方圆之地,展开了一场名虽竞技,实则生死交关的搏斗。 这一场搏斗不但关系着双方的名位,而且关系着双方的生死双方自是各施所长, 全力以赴。 “神武营”的人都知道,这是自有‘神武营’以来,所见过的最激烈的一场搏 斗,也是‘神武营’内,被允许的一场合法拼命,所以,自索尼以下,无不屏息凝 神把目光紧紧的盯在那三条闪电交错,分不出是谁的人影之上。 突然,两声闷哼,人影疾闪倏分,李燕月、彭烈、白振翎三个人站在三个方向, 垂手站立,纹风不动。 乍看,不见高下,难分胜负。 但是,李燕月从容泰然,气定神闲。 而白振翊一张胖睑白得不见血色。 彭烈一张红睑却是铁青。 在场的行家已看出胜负,各人暗自心惊,谁都没说话。 索尼是个门外汉,忍不住问道:“你们,谁赢谁输了?” 彭烈、白振翎没说话。 李燕月也不作声。 索尼又道:“薄一飞,你说?” 那位“神武营”的统带忙欠身道:“回大人,两位大班领各中李燕月一掌。” 他说得够技巧,没说输的是彭、白两个大班领。 当然,索尼听出来了,猛可里往起一站,但旋即他又坐了下去,惊异地瞪着李 燕月:“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李燕月,我赏你个大班领” 李燕月道:“不,请大人收回成命。” 索尼跟薄一飞都一怔。 索厄道:“收回成命,你什么意思。” 李燕月道:“目前,燕月只想干个班领。” “你只想难道你没赢。” “不,胜负统带已经禀报过了。” “那你‘”燕月只是让大人知道,以燕月之武功,足以干个大班领,但彭、白 二位都是领导弟兄们多年的,带人,不能全凭武功,还要有德威才能,就像大人您, 兼领’神武营‘。谁敢不服。“ 他一句话棒了两方面三个人,官场俱是名利争,彭、白二人最担心的是丢官罢 职,颜面性命还在其次,如今一听李燕月不但不争他们的名位还捧他们一捧,脸色 好看,心里大是受用,也马上对李燕月产生了好感,适才那股怨恨,也立即云消雾 散一笔勾。 其实,以李燕月目前的威势,再加上索尼的任命,谁又敢不服。 他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以退为进,不过是收买人心。 事实上,他已得到了彭、白二人的钦佩、好感,也就等于得到了廿名班领、所 有‘神武营’人的钦佩好感。 同时,他也更赢得了索尼的欢心。 只听索尼哈哈大笑:“好,好,难得你这么谦虚,就依你,不过你放心,来日 方长,只要是人才在老夫手下是绝不会埋没的,那么你这个班领” “大人,燕月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你说。” “燕月这个班领,不必指定非哪一班不可,这个班领是额外的,没事的时候不 说,一旦有事可以调用任何一个班的弟兄,不知道您认为怎么样?” 索尼瞪大了一双老眼,还没说话门薄一飞欠身道:“禀大人,李燕月不但顾虑 周到,而且这么一来,全营弟兄也可以活用,确是个好办法。”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道:“好,李燕月,依你。” 李燕月欠身道:“谢大人。” 索尼望着薄一飞道:“交代下去,该办的事马上给他办。” 薄一飞欠身道:“卑职马上去办。” 所谓该办的事不外是膳宿、腰牌、薪俸、穿戴等。 索尼马上转望李燕月:“李燕月,现在” “禀大人,‘大刀会”的事,卑职自当尽心尽力,但是是否可以请大人限定个 时日,也好让卑职先认识一下营里的弟兄,以便调用。“ 索尼皱眉迟疑。 彭烈突然躬身道:“禀大人,现在夜已深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李燕月收买人心的工作,马上见效了。 索尼一点头道:“好吧,不过,明天正午以前,一定要行动。” 李燕月欠身道:“谢大人。” 索尼一整脸色道:“李燕月,从现在起,你是‘神武营’的人了,现在老夫要 告诉你,”神武营“的营规,可是严厉得很!” 李燕月道:“卑职省得,不过大人放心,‘神武营’的营规,永远不会降临到 单职身上。” “但愿如此,你们去吧,薄一飞留下。” “是。” 恭应声中,彭烈、白振竭、李燕月三个人退出了敞轩。 一出敞轩,彭烈立即握住了李燕月的手臂,满脸诚恳地道:“你老弟的这份情, 我们领受了,也不多说什么了,叫你一声老弟也不算” 李燕月道:“两位老哥哥要是看得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彭烈一阵激动:“好,这声老弟我们是叫定了,你老弟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 上老白,你说,上你屋还是上我屋?” 白振翊永远那么冷静:“上你屋去吧,我还有些公事要赶办,等办完了我再过 来看李老弟好了。” “好,那你忙你的去吧,走,老弟,我屋里坐去。” 彭烈拉着李燕月,跟白振诩分了手。 大班领的住处,各在一个跨院里,彭烈在东,白振诩在西。 跨院虽小,蛮清幽,屋下大,可是应有尽有。 说是住处,其实也兼办公! 说办公,这些人是不用办什么公的,禁军几营级一样,文读另有文职人员负责, 这些人则只管“行动”。 大班领是不同,还有一个听差的。 往下一坐,彭烈就吩咐备酒菜。 李燕月忙拦:“老哥哥” “你别说话,我平常没事就喜欢喝两杯你全当陪我了,咱们以几杯水酒重新订 交。‘彭烈盛情可感,人更豪爽。 李燕月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对彭烈这种人,“客气”两个字是用不着的。 听差的领命而去,彭烈亲手倒了两杯茶,往下一坐,打开了话匣子:“老弟, 你的事,我听说了,可是不多,想知道多一些,不知方便不方便问。” 李燕月笑道:“老哥哥,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想知道什么,请 尽管问就是了。” 彭烈一拍大腿道:“好一个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冲这一句, 我非要好好交你这个朋友不可,老弟,你原是哪条路上的?” 李燕月知道,“神武营这些人,十九出身江湖道,而且都是老江湖,以彭烈在” 神武营“里的身分地位看,更是一等一的老江湖,无论经验历练,都够丰富的,他 这么问,并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可是一个答得不好,就容易出破绽。 李燕月早就预料到他会面临到这些问题,所以,怎么应付,他也早就想好了, 如今听彭烈这么一问,他立即答道:“老哥哥,我是从口外来的。” “口外?”彭烈微皱浓眉,有点疑惑地道:“老弟,不瞒你说,老哥哥我出身 北六省绿林河湖道上的这些事,南七北六,关外塞外,没有我不知道的,恕老哥哥 直言一句,口外的江湖在整个武林来说,没有多大份量。” 李燕月笑笑道:“要不,我怎么非到京里来,混出个名堂不可。” “幄,替口外江湖道争一口气。”“说替口外江湖道争口气,那是冠冕堂皇了 些,我也不敢这么说,人谁没有私心,我主要的是为自己,我也知道,京城天子脚 下,卧虎藏龙,想在这块地儿上混出个名堂不容易,可是为自己,我只有尽心尽力。” “那是老弟你客气。” 彭烈道:“说什么京里卧虎藏龙,就凭老弟你这身能耐,准能降龙伏虎,其实, 凭你老弟这身能耐不一定非到京里来,在哪儿都能闯出个响当当的字号。” 李燕月道:“就算能在江湖道上闯出个响当当的字号,又如何,总不如混个一 官半职来的实惠,就因为我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就直奔京里来了。” “你要是这么想,你就错了,反正你也已经来了,老弟,咱们一见如故,我把 你当自己弟兄,才跟你掏心窝子,论起来,吃这碗饭是神气,可却是江湖道上最瞧 不起的,还有,吃这碗饭,得精门槛,善钻营,要不然这碗饭绝不比江湖饭来得长 远,江湖道上,大不了洗手收山,一旦进了这个圈儿,不得志还算事小,弄不好连 命跟身家都赔上。” 李燕月笑笑道:“我还好在哪儿都是一条命,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拿它当赌注 押一押的呢?” 彭烈摇头道:“各人的想法、看法不同。想当初,我的想法也跟你现在一样, 可是现在,我想脱离却没法脱离了。” “没法脱离?为什么?” “老弟,这儿不是自由自在的江湖道,想走拿腿就走,你想走,人家不准,你 就走不了,溜不是?好,罪名是逃脱,天下缉拿,哪儿能让你容身,抓回来还要砍 脑袋,能溜么?” “怎么老哥哥厌倦了,真想脱离?” “我倒不是厌倦别的,而是一已有了家,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有了家累的人, 肩上扛的不只是一条命,谁还愿意拿刀动剑去玩儿命?” “怎么,老哥哥已经有家了?” 彭烈咧嘴笑了笑,笑得有几分满足,也有几分得意:“就在外城,一个月只能 回去两趟,不过有时候难免假公济私溜回去瞧瞧,过两天我带你上家去,让你老嫂 子好好给咱们做顿吃的。” 李燕月还待再问。 彭烈笑道:“老弟说好的我想对你多知道一点儿,怎么变成你净问我,我净说 自个儿的话了。” 李燕月笑道:“承蒙老哥哥不嫌弃,我不也该多知道老哥哥一些么?” 话虽这么说,彭烈却变答为问了,道:“老弟论你的修为,应该是一流中的一 流,你年岁这么轻,哪儿学来的一身好能耐?” “说什么好能耐,还不是承两位老哥哥相让。” “让?老弟,你这是硬往我跟老白脸上抹金,我们俩是何许人,别的不敢,但 是经验跟历练绝对够,我们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去,我们败得没话说,要不我们也 不会对你这么心服口服。” 李燕月道:“要是老哥哥真问我这身武艺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 然中。我只能告诉老哥哥,我是跟游方和尚学未的,几年前有个游方和尚病倒在我 家门口,眼看就要断气,爹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就在我家一住好几年,晚上没事 的时候,就教我学武。” 彭烈道:“原来如此,那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得道高僧,老弟成家了吗?” “一事无成,哪敢成家。” 彭烈笑道:“别急,急也没有用,赶明几老哥哥我给你找个合适的。”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我不急。” 彭烈道:“我知道,可是总不能不张罗着。” 一顿又接道:“据我所知,‘张家口’的江湖道,在马市很有一股势力,他们 对进出‘张家口’的道上朋友盯得很紧,老弟你从‘张家口”过的时候“ 李燕月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我知道‘张家口’有位马老爷子,是‘张家口’ 一带顶尖儿的人物,我从‘张家口’过的时候曾经找了点关系,去登门拜望了一趟。” 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因为彭烈既提起来了,那就表示对那一带是多知多晓,为 防有朝一日出破绽,如今不得不实话实说,但是,可也不能不略做保留。 他话声方落,彭烈目光一凝,又道:“老弟,你见着那位马老爷子本人没有?” “或许是我事先找了些关系,倒是见着了那位马老爷子本人,不过那位马老爷 子对人很客气,一点架子没有!” “你有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有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干什么?” “我只是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却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干什么,因为我也知道, 江湖道上的朋友很仇视道儿上的投身六扇门。” “你倒是做对了,幸亏你没跟他提。” “怎么?” “要不然你不一定能到达京里,不过以你老弟的能耐应该是例外。‘”老哥哥 你这话为什么?“ “老弟啊,你还不知道,那位马老爷子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张家口江湖道 的那股子势力,全是洪门天地会的啊。” “朝廷眼里的叛逆?” “可不!” “真的?” “这是什么事,老哥哥我还会骗你吗?” “怪不得,怪不得。” “怎么了?” “我曾经让查缉营拿我当叛逆抓进去过。” 彭烈一怔:“真的?” “老哥哥,这还会假得了吗?”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铁王爷把我保出来的啊!” “铁王爷,你怎么” “就是因为打死了那只人熊啊!没想到铁王爷对我满赏识的。” 彭烈立即压低了话声:“铁王爷是位赤胆忠臣,盖世虎将,套句咱们的话说, 他是个铁铮铮没遮拦的英雄好汉,可是,老弟,往后千万别再近他了。” 李燕月明知故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咱们的主儿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对头啊!” ‘呕!我明白了,可是,老哥哥,这就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官家明知道张家口的那帮人是叛逆,为什么任它盘踞,不加以剿灭呢?” “老弟,毕竟你是初来你不懂,如今咱们这四个主儿跟皇家斗的很厉害,谁也 没那闲工夫去顾别的,要不像大刀会那帮叛逆,会让它到京里来生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哥哥我懂了,我之所以被当作叛逆抓进了查缉营, 必是因为我去见过那位马老爷子。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我去见马老爷子的事,查缉营 又怎么知道的呢?” 彭烈犹豫了一下,忽又压低话声:“老弟,我没拿你当外人,你当京里这些当 主儿的都是傻子,他们现在虽然没工夫去顾别的,可早就在叛逆之中安置了人,这 样一旦将来自己的事了了,一旦要对付那些叛逆组织时,只消一声令下,马上就能 掌握那些叛逆组织,你明白了吗?” 李燕月心头猛一震:“这么说,洪门天地会里,有官家的人” “当然又何止一个洪门天地会。” 李燕月原曾一度怀疑彭烈跟他套近乎,是负有盘他的底的使命,而照彭烈那种 向话法,也的确让人怀疑。 可是现在,李燕月知道了,彭烈是个胸无城府的爽宜汉子,这一番谈话真可以 说是获益匪浅。 这种朋友值得交,至少,在这种处境下,这种朋友值得交,尽管彭烈刚才还要 跟他拼命。 彭烈见李燕月没说话误会了李燕月的意思,道:“不管怎么说老弟你现在可以 放心了,你现在是咱们神武营的人了,又得咱们那个主儿这么器重,凭他查缉营, 就是杀了他们,他们也未必敢再动你了。” 李燕月索性将错就错道:“难说,老哥哥,一旦他们知道我进了神武营,在索 大人面前告上一状,恐怕就又是我的祸事了。” 彭烈一摆手道:“那一说咱们这个主儿是何等人物,他知道怎么重用人才,耳 根子岂会那么软,就算索大人听了他们的,你也大可以放心,你跟老哥哥我说了实 话老哥哥我清楚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有老哥哥我拍胸膛担保了。” 李燕月着实很感动但他一摇头道:“叛逆不比别的罪,我怎么能连累老哥哥你。” “这什么活?” 彭烈显然不高兴了,双眉一掀道:“咱们投缘,咱们是一见如故,老哥哥拿你 当知已,你要是拿老哥哥当朋友就不该说这种话,什么叫连累,为朋友本该两肋插 刀。” 李燕月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彭烈这种人他只要拿你当了朋友,就听不得这些 个,再让他听下去,他非翻脸不可。 他感动,但他不明白,像彭烈这种汉子,真的会到神武营来当差,又怎么会被 索尼这种挟天子、令诸侯,别具用心的辅政大臣所用。 他这儿正想着,听差的送进了酒菜。 菜不是神武营大小厨房做的,而是外头买来的现成酒菜,样儿不多,但每一样 都很精美。 只彭烈跟李燕月两个人对饮,白振翊始终没来。 也许彭烈对白振翎了解得够,他没说什么。 也许李燕月对白振翊不够了解,他直觉地觉得白振翅这个人不愿意跟他接近, 城府比彭烈要深得多,对这么个人,该当提防。 这一顿酒,直喝到四更天。 彭烈能喝,是海量,可是他已有六七分酒意。 豪迈爽直的人,一经有了酒意,更显得豪迈爽直。 李燕月喝得跟彭烈一样多,他却还像个没事人儿。 这一来。彭烈乐大了,他连拍李燕月的肩头,说得好,别的不冲,专冲这酒量, 他也交定李燕月这个朋友了。 还是营管事进来说,李燕月的住处安置好了,彭烈才放了人。 出营管事带着李燕月到神武营为他安排的住处也是一个小院子。 李燕月怔住。 显然,名义上,李燕月是个班领,但是在待遇上,他却跟个大班领一样。 不过他没有看见听差。 当然,他不能问。 也许索尼怕别人说话。 的确,这样的待遇如果再来个听差,那未免太显眼了。 一厅什物都是新的,而且窗明几净,看上去挺舒服。 住处舒服,一觉睡得也挺舒服。 四更大才喝完酒,到了住处又跟营管事聊了几句,再洗个澡上床,天已经快亮 了。 睁开眼日已上三竿,还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彭烈,彭烈身旁还站个白振翊。 彭烈是个热心人,他拉着白振翊一起来,是要陪着李燕月到处走走,认识认识。 白振翊是因为彭烈找上他了,不好不来,抑或他也是个热心人,那就不得而知 了。 李燕月赶紧起床,洗把脸,穿上衣服就跟彭烈、白振翊出了门。 先走东营,东营归彭烈这个大班领然后是走归自振翊的西营。 不管是东营或者是西营,神武营传事快,昨儿晚上李燕月显能耐,如何技挫两 位大班领,如何受索大人的器重,已经是全营皆知。 如今李燕月又由两位大班领亲自陪着来,尤其彭烈又是老弟长,老弟短的,那 还错得了! 全神武营连那些班领在内,甚至于包括那夜出动缉捕过李燕月的,无不对李燕 月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看过了东西二营,天已经快晌午了。 彭烈的确热心,马上就要在东西二营挑选十名干练弟兄,交李燕月带去对付大 刀会。 李燕月含笑婉拒,道:“多谢老哥哥的好意,这头一回,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 “你一个人来,为什么?” “总要先打听出大刀会的所在摸清他们的虚实,这,人多并不见得好办事,对 不?” 白振翎道:“老彭,燕月老弟说得对,劳师动众,一个不好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头一回就让他一个人去吧,好在凭燕月老弟的一身修为,是绝出不了差错的。” 彭烈一听白振翎也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他就要交代东营先为李燕月一个人 开饭。 李燕月又婉拒了:“老哥哥何必为我一个人麻烦,一顿饭哪儿不能吃?” 倒也是,京里到处是卖吃喝的大小馆子,哪儿不能凑合一顿。 于是,李燕月一个人出了神武营。 如索尼的吩咐,晌午以前开始行动。 神武营坐落在内城。 神武营也肩负着内城的禁卫,有穿戴整齐的,也有穿便装的。 李燕月从内城往外城走,穿戴整齐的也好,穿便装的也好,一路上碰见不少。 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种,不势利的占少数,尤其是官场内不势利的更少。 在神武营内,昨儿晚上没见着李燕月的,今天上午见着了,今天上午没见着的, 昨儿晚上见着了,所以神武啻从上到下,等于是全见着了李燕月。 所以,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凡是神武营的,不论远处近处,都跑过来施礼招 呼,哪怕是李燕月没看见他们。 站内城九门的,则是九门提管辖下的步军,这些人不一定顶聪明,但凡是从内 城出来的,都一定跟各大府邸扯得上关联,甚至跟紫禁城扯得上关联,这一点他们 绝对明白。 所以,李燕月出城,他们是客客气气,尽管是不认识,也含笑点头招呼。 而内城、外城,一城之隔,外城就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地盘了。 虽是查缉营地盘儿,但是神武营高高在上一级,且等于由四辅政大臣之一的索 尼亲自率领,所以只有神武营、侍卫营的人来到查缉营绝不敢不买帐。 尤其,凡有重大案件,一律由神武营承办,查缉营连边儿都摸不着。 李燕月一边走,脑海里一如闪电百旋。 索尼命他对付大刀会,这一着不为不辣。 明摆着的,他不能对付大刀会,但是事实上,他不能不对付大刀会。 他脑海中闪电百旋,想的是如何去对付大刀会。 边走边想,信步到了一家小酒馆外,小酒馆儿把路口,生意挺好,正饭时,座 儿上八成。 李燕月走了进去找了个座头,随便吃了点东西,等他走出酒馆的时候,门口多 了个要饭的,那么多进出的客人,要饭的单冲他伸了手。 李燕月胸中雪亮,没理要饭的,转身进了左边一条小胡同要饭的跟在后头还伸 手。 进胡同没多远,看看四下无人,李燕月停了下来,要饭的趋前恭谨躬身:“见 过少令主。” 李燕月答礼道:“贵分舵可真是眼线广布。” 那要饭的道:“少令立一出内城,我们就知道了。” “贵分舵找我有事儿?” “您要是方便,请您驾临分舵一趟。” 李燕月道:“我正要到贵分舵去。” “那么容弟子给少令主带路。” 要饭的恭谨一礼先走了。 李燕月跟在后头,不即不离,始终保持个几大远近。 要饭的在前带路,盏革工夫之后,到了东城根儿,越走越荒凉眼前是一片乱坟 岗,乱坟岗的东北角,有一片占地不太大的树林。 要饭的一头就进了树林。 李燕月跟进了树林,迎面三个人,一前二后,躬身恭迎。 三个人,贺蒙、阮玉,还有刚才那要饭的。 李燕月答礼道:“没想到贵分舵会在这儿。” 贺蒙道:“请少侠到分舵来是大不敬。” 李燕月道:“贺二爷说这活是见外!” “听说少令主也正是到分舵来?” “正是” 贺蒙带阮玉跟那个要饭的侧身后退,恭谨摆手:“请。” 李燕月没客气,迈步往里走,林中小道走没多远,一座石屋坐落眼前。 贺蒙把李燕月让进石屋,石屋里摆设简单,但很干净,一点也不像个化子窝。 贺蒙坚持让李燕月坐上座,李燕月谦逊坚不肯,最后还是分宾主落了座。 坐定,阮玉献上了茶。 李燕月道:“分舵主不在?” “在少令主来京之前,他就公干离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么贺二爷找我,是- 一” 贺蒙一脸不安愧色:“有辱少令主所命,分舵弟子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少令主要 找的人。”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在穷家帮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贺蒙正色道:“少令主说得不错,在穷家帮来说,这确是绝不仅有的事,本帮 找个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这么说,他们是离京了。” “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京城里,绝不会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他们有理由离京么?” “如果是洪门大地会会里的原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贺蒙愧然道:“少令主- 一” 李燕月抬手~拦道:“贺二爷,是他们离京了,怪得了谁,你要再这样,我到 分舵来的来意可就不便出口了。” 贺蒙脸色一整道:“那我什么也不说了,少令主吩咐。” “我想跟贵分舵打听一下大刀会的所在?” 贺蒙一怔。 阮玉道:“少令主难不成是……” 李燕月道:“可否先告诉我大刀会的所在?” 贺蒙道:“少令主京城各组合帮派间一向井河不犯,分舵也一直遵从总舵的令 谕,绝不打听同道的隐密,所以分舵只知道京里有大刀会的人,却不知道大刀会在 什么地方,不过……” 李燕月刚一怔,闻言忙道:“不过怎么样?” 贺蒙道:“不过分舵知道,有一个地方似乎跟大刀会有关。” 李燕月道:“见什么地方?” 贺蒙道:“琉璃厂有家古玩店,名叫古朴斋,就是那个地方。” 李燕月怔了一怔道:“大刀会怎么会跟古玩店扯得上关系?” “这就不清楚了,许是那地方是他们一处秘密分支。” “那么,分舵是怎么知道大刀会跟这家古玩店有关系的?” 贺蒙道:“我们见过大刀会的人,从那家古玩店进出过!” 李燕月道:“大刀会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贺蒙道:“大刀会的人跟本帮弟兄不一样,本帮弟兄清一色的儿子打扮,要饭 的不一定是穷家帮的人,但是穷家帮的人一定是要饭的,这是绝错不了的但是大刀 会,甚至于别的组合则不同,他们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样 有他们的好处,不清楚他们的底细,绝不会知道他是某个组合的。” 李燕月道:“在京里,大刀会的人很多么?” “恐怕不少,但是到底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李燕月沉吟未语。 阮玉忍不住道:“少令主” 贺蒙看了他一眼。 阮玉机灵,立即闭口不言李燕月迟疑了一下道:“可否请那位外头看着点儿?” 贺蒙道:“少令主放心,这儿还算隐秘,远处也布有暗桩,只一有人进东城根 儿,这儿马上就知道了。” 李燕月的意思,是想支开这名穷家帮弟子。 不知道贺蒙没懂还是怎么。 李燕月刚打算再有所暗示。 贺蒙又道:“少令主,咱们在这儿说的话,是绝对传不出去的。” 李燕月道“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还请原谅。” 贺蒙忙道:“您这叫我们怎么敢当,以您的身份,理应特别小心。”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贺二爷,我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你给我出个主意,怎 么样才能在不伤害大刀会的情形下把他们清除掉。” 贺蒙、阮玉,还有那名分舵弟子,都一怔变色。 贺蒙叫道:“不伤害大刀会把他们消除掉,您这话” 李燕月只有把他进人神武营的经过跟用心告诉了贺蒙他们。 阮玉听得脸色连变,日光中满含敬佩地望着李燕月,可和他一声没吭。 贺蒙跟那名弟子却是神情猛震,脸色大变贺蒙猛可里站起,叫道:“少令主, 您怎么能这样” 李燕月淡然截口,逍:“贺二爷,我自有我的打算。” 贺蒙道:“可是,少令主知道真相的只是贺蒙几个,日后万- 一张扬,您的处 境” 李燕月道:“贺爷,我都想过了。请不要为我操心,什么我都能受,但是我要 求三位,不管在什么情形下,绝不可对任何人说出真相。” “少令主” “贺二爷,事关重大,要是你把我当少令生,这就算日月令立下的令谕。” 贺蒙猛一阵拗动,须发俱颤,但是旋即他又强忍住激动,神情一肃道:“既是 令谕,贺蒙不敢不遵,只是您要在不伤害大刀会的情形下把他们消除掉,绝无可能。” “是么?” “少令主,消除即是伤害。” “贺二爷,你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少令主的意思。多少总会有伤害,不可能一点都不伤害。” “我也知道难,可是” “少令主,您想想看,别说您现在是以神武营人的身份采取行动,就算您不亮 神武营的身分只要是有人要对付他们,他们也非力拼不可,不只是大刀会,任问一 个组合都这样。” 李燕月默然未语。 他知道,贺蒙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只听贺蒙又道:“除非” 李燕月忙道;‘除非怎么样?“ “除非让他们知道,有一个强大的力量要对付他们,他们自知无力抗拒而先行 撤离,不过这样恐怕索尼不会满意。” 李燕月道:“那他一定不满意,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事先通风报信。” 贺蒙道:“这倒是” 那名分舵弟子突然道:“还有个办法。” 贺蒙道:“你有什么办法?” 那名分舵弟子说:“少令主找上大刀会,表明身分,晓以大义,逼他们” 贺蒙道:“那还不是一样。” 阮玉道:“那更糟,在京畿的这些组合,每一个组合都良莠不齐,少令主怎么 能轻易跟他们表明身分。” 阮玉提起良莠不齐,李燕月想起了彭烈告诉他的话,立即就把彭烈的话告诉了 贺蒙。 贺蒙听得脸上变色,惊声道:“好阴毒的东西,原来他们在各组合里派了卧底 的,不过还好,本帮的弟兄都是多年的老人,就算他们想打进本帮来,也不容易。” 阮玉道:“既是这样,您就更不能轻易表明身分了。” 李燕月皱眉道:“照这么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潇湘子扫描,aim-9 OCR ,潇湘书院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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